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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橙意《官夫人升职记》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5-9-1 12:19
标题: 橙意《官夫人升职记》

书名:《官夫人升职记》
作者:橙意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4月24日
女主角:蒋瑄(苗秀雨)
男主角:南柏彦

【内容简介】

穿就穿了呗,但没想到竟让她从高高在上的女总裁变成贫家女!
每天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还得出外抛头露面摆摊做生意,
这也就罢了,时不时还得受旁人的冷言冷语、算计陷害,
不过上天待她不薄,让从没男人缘的她,遇见了他──南柏彦,
他非但出身名门,还是天子门生、皇上钦点的监察御史,
是多少待嫁姑娘心中的良君,却独独锺情於她,
且为了她费尽苦思,让人每日将她刚下学的弟妹接去南府,
除了让她免去四处劳碌奔波外,也是想拐她自己找上门来,
好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良机,更别说他还愿纡尊降贵,
教她弟妹功课、陪伴他们玩耍,只为了讨她的欢心,
只是没想到老天给她安排的这段良缘,还外带朵烂桃花,
南勳霖,京城首富、元盛王朝御用皇商的现任当家!
不管她如何拒绝,对方总是用尽法子在她身边打转,
终於惹得咱们御史大人炸毛,失了该有的冷静……





  第一章

  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一阵雨刚下过,苗秀雨站在灶边的米缸前,低垂着眼,望着已经见底的米缸,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咳咳咳!」简陋的房舍里边,断断续续传来妇人的咳嗽声。

  门外的阶梯上,坐着两个年纪分别为六岁与五岁大的男孩与女孩,两人身上皆是穿着缝满补丁的破旧衣裳,脸黄肌瘦的难看,毫无同龄孩童该有的朝气。

  苗秀雨—— 不,应该说是蒋瑄,虽然自从穿越来此,就已经明白她面临的是怎麽样的困境,但是每天睁开眼,面对这些前世从来不曾烦恼过的温饱琐事,仍是不免感到难以置信。

  前世,她是呼风唤雨的女强人,身家资产难以估算,投资手腕更是一把罩,何时见她为了一餐一饭烦恼过?

  没想到却遭人设局谋害,让她重生到这个奇怪的世界,而她也从女总裁蒋瑄,成了贫家女苗秀雨。

  「姊姊,芽芽饿了。」原本在门阶上呆坐的小女孩,有气无力的挨了过来。

  「豆豆也饿了。」头发绑成冲天炮的小男孩,也红着眼眶,奶声奶气地靠过来,两个小人儿围在苗秀雨身边,那仰着小脸殷殷企盼的模样,煞是惹人心疼。

  苗秀雨蹲了下来,摸摸他们俩的头,眼中泛着柔光。

  过去她也有妹妹,虽然是同父异母,但两人总归是一同长大的,感情甚好。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感情好得彷佛同胞所生的妹妹,居然会设下那样的局,让蒋瑄从此在世上消失……

  苗秀雨拉回心神,嘴角嘲讽的微翘。那些,如今想来都是前尘往事了,眼前最重要的,是该想着怎麽把日子过下去。

  苗家其实本来不该是这麽穷的。苗秀雨的爹,也就是苗旺善,原本是在京城地段最好的锦和街开杂粮行。

  据说,当时的苗家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与苗家往来的商家不知有多少,坏就坏在苗旺善人如其名,心肠太良善,错把坏人当好人,误用了恶人,到最後竟然被人设了局,将一手打起的铺子都给赔掉了。

  其实杂粮行的根基,是苗旺善的父亲一手打下的,也就是苗秀雨的祖父,偏生苗家出了苗旺善这个心软的,又不谙经商,才会将好好的一间铺子给赔了。

  自那之後,苗家一蹶不振,而苗秀雨的娘亲田氏,在遭受那样的打击之後,再加上贫病交迫的生活,羸弱的身子不堪操劳,就此落下了病根。

  如今苗家五口,就靠苗旺善每天上市场卖豆腐维生,原本日子勉强凑合还过得去,只是田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完全就是个药罐子,而那些药本就不便宜,是以苗家的生计才会陷入了困境。

  再说说她重生的新身分吧!这个苗秀雨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在她观察之下,慢慢推敲得出,之前的苗秀雨性子胆小软弱,平日只能在家做做针线活儿补贴家用,其余的事一概帮不上忙。

  这下可好了,苗秀雨与她的性子,可说是南辕北辙,这段日子她可是憋得非常痛苦,就怕苗家两老会发觉她不对劲。

  「姊姊……」两个小人儿鼻子一抽一抽的,饿得眼眶含泪。

  苗秀雨这才回过神,赶紧安抚两个弟妹。

  「不哭、不哭,姊姊这就帮你们下面去。」

  说罢,她哄着两个瘦巴巴的小人儿到外头玩,独自面对空荡荡的炉灶,脸色一寸寸地沉下去。

  恰巧这时苗旺善卖完豆腐返家,苗秀雨赶紧迎了上去,一边帮着把推车挪进屋内,一边掀开桶子上的木盖,可当她看见木桶里,至少还有半桶的豆腐时,刚要扬起的笑容,当下又收起。

  「爹,今天豆腐怎麽还剩这麽多?」

  苗旺善才刚在矮陋的木凳上坐下,手里捧着边角缺了一块儿的陶杯,喝了一口水,那张添满风霜的老脸,才慢慢扯出一抹苦笑。

  「对街新开了一间豆腐摊,大家贪图新鲜,全往那边去。」

  闻言,苗秀雨的心直直往下沉。她早就发现,其实苗旺善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为人太老实,又内敛不善交谈,不懂得拉拢客人,而市场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讲求的是话术与招揽的手腕,老实人在那儿只会吃尽闷亏。

  平常苗家靠着苗旺善一人卖豆腐过活,这日子已经是够苦的了,如今豆腐的生意每况愈下,往後这一家五口是要靠什麽吃饭?

  苗秀雨心下一凛,将盖子放回桶子上,一双水灵的眼眸看着苗旺善,道:「爹,你一会儿上药铺帮娘抓药的时候,顺道帮我抓一帖药方。」

  苗旺善微诧。「你生病了?」

  「不是。」苗秀雨笑笑摇头。

  「那是豆豆与芽芽他们两个……」

  「弟弟跟妹妹也很好。」就是瘦了点,营养不良。当然,这些话,苗秀雨可不敢当着苗旺善的面前说。

  苗旺善脸上的担忧更浓了些。「没人生病,为什麽要抓药?」

  苗秀雨站起身,从一旁的矮斗柜里,取出两把沾上灰尘的面线,再蹲下身替炉灶添了一把柴火,准备下面让弟妹垫垫肚子。

  等水烧开的时候,她才接着对苗旺善说:「我想研究一下药膳,若是能成的话,往後我跟爹一起上市场做做小生意。」

  苗旺善闻言大惊,毕竟在这风气保守的时代,未出阁的女子是不得随意在外抛头露面的。

  明白苗旺善一定会反对,是以苗秀雨一边下面一边接着说:「下个月豆豆就该上学堂了,到时又是一笔花费,再说豆豆与芽芽这年纪,正是长大的时候,也该多吃些营养的东西。」

  一听见这话,苗旺善刚要张开的嘴,又慢慢地闭上。

  「娘的身子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往後日子还长着,总该想办法多挣点钱,我这个做姊姊的也该帮这个家,多尽一点心力。」

  「可你还没有婚配,怎能在外头抛头露面,要是弄坏了名声,那可就……」

  苗秀雨拿起长筷子,往锅里一搅,淡淡地说:「这种时候,怎能再顾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再说,在这里男女婚嫁讲求的是门当户对,苗家如此贫苦,以至於苗秀雨都已到适婚年龄,却依然乏人问津。

  「秀雨,是爹没用。」苗旺善双手合捧着茶杯,头垂了下去。

  苗秀雨煮好了两碗面,招呼两个弟妹过来,让他们到外头去吃,然後才走向垂头丧气的苗旺善。

  「爹,您别难过,我既然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又是长女,本就该一起分担家计。」

  苗旺善抬起脸,看着眼前浑身散发出一股气势的女儿,瞅着瞅着,竟然有些发懵。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秀雨变得跟过去不一样?

  似乎是从两个月前开始。

  那时秀雨得了一场风寒,那病来得又急又快,她身子骨又像她娘,一直不大好,没想到就这麽倒了下去,一连病了个把月。

  那段时日,他与妻子几乎已经做好失去这个女儿的准备,没想到昏睡了两夜之後,秀雨就完全病癒了,只是性子与脾气,似乎跟原来的都不一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爹,您没事吧?」苗秀雨眨眨眼。

  「没事。」察觉自己居然用异样的目光在看待自己的亲女儿,苗旺善不禁有些赧然,赶紧撇开眼。

  苗秀雨不着痕迹地淡淡一笑,她明白自己这段日子的表现,肯定会引起苗家两老的疑心,但她已经憋太久了。

  起初穿越来此的时候,为了能尽早融入这个世界,她一直沉住气,努力观察这里的总总,将苗家与这个时代弄得一清二楚,为此她也吃了不少苦。

  回想从前,她蒋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还得饿着肚子,一早起来替一大家子张罗吃食,她忍得够久了,是时候发挥她的本事了。

  她的本事,就是如何把一块钱变成两块钱,再用这两块钱换得十块钱。

  严格说起来,其实她与苗家非亲非故,根本不需要担这份责任,可当她回想过去遭人算计的那些前尘记忆,再对照苗旺善的老实忠厚,她实在不忍心坐视不管。

  至於苗秀雨那一双弟妹,苗南豆与苗青芽,一个刚满五岁,一个才四岁,着实过得也不好,看着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她真的於心不忍。

  「刚才你说,你要研究药膳?你懂那些吗?」苗旺善忧心地问。

  「爹还记得朱姨婆吗?」苗秀雨脸色不改的反问。

  「你是说……你娘外家那边的朱姨婆?」苗旺善表情愣愣的,不明白她怎会扯到那边去。

  苗秀雨微笑点头。「娘过去经常带我到朱姨婆那边串门子,朱姨婆懂得这些,当时我也多少学了一些。」

  她说了谎。

  之所以会知道田氏外家那边有个朱姨婆,还是因为前两天她听田氏提起此人。

  至於药膳,则是她自己的本领。

  她的外婆是卖药膳起家的,到最後成了药材批发商,到了她母亲那一辈,又学会转投资,蒋家最後成了尅 中药材,以及研究开发科学中药的生技公司。

  外婆最疼爱她这个长外孙女,从小就将她带在身边,将年轻时候的一身知识与技术,统统传授到她手里。

  她已经仔细观察过,这里的人虽然知道中药能入菜,但由於养生风气并不兴盛,因此药膳少有人碰,更遑论是有人兜售。

  开创才能挣钱,这一直是她信奉的赚钱之道,即便换了一个时空,她亦相信这道理依然不会变。

  她从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既然老天爷没让她死成,那麽她就要用这个新身分,在这里风生水起,凭她的本事,创造另一番新气象!

  X

  半个月後。

  元盛王朝是个富庶太平的强国,皇帝治国有术,庶民安居乐业,各行各业蓬勃大兴。

  京城的隆安街与岁时街,是各类商贩的主要占据地,两条长长的街道,安置着五花八门的铺子,有布庄、茶肆、饭馆、杂货等等。

  而两街交会之处,由於人潮众多,长久下来,自然形成了一个类似现代传统市场的市集。

  市集里多是一些固定扛着担子,或是拖着推车来此兜售的卖货郎,苗旺善平时便是在这里兜售豆腐。

  原先生意还算不错,但是人的通病就是这样,见有利可图,便也动了跟进的念头,因此到後来,市集里也多了好几摊卖豆腐的小摊贩,甚至还有人专门开了间铺子卖豆腐。

  客源逐次被瓜分之後,苗旺善的生意是每况愈下,再加上他又不懂得拉拢客人,以至於现在苗家的生计才会越来越困苦。

  但,现在不一样了。

  只见市集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一辆破旧的小摊车前排了一列长长的人龙,两旁还摆了几张矮凳子,上头坐满了人,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浓药香,照理说应该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可那药香闻起来清甜勾人,夹带着肉香,闻久了竟然让人肚子咕噜噜饿了起来。

  再加上那一长列的人潮,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人的好奇心一被勾起,自然而然就会往人潮聚集的地方靠去。

  「两碗药膳排骨汤。」好不容易轮到的沈大娘,望着摊车上那一桶黑漆漆的药膳汤,脸上露出了馋意。

  「大娘,你昨天才来过,今天又来?」苗秀雨认出她是常客,不由得一笑。

  「你这药膳排骨好吃又补身,京城里还仅此一家,我当然要天天来。」

  半个月前,在苗秀雨强势的主导之下,她停掉了苗旺善的豆腐生意,改卖起了药膳排骨。

  初开始这药膳排骨乏人问津,後来有人禁不住好奇,上门买了一碗,她才气定神闲地讲述起,她亲手熬煮的这锅药膳排骨,有着健脾利肺、益气养血等疗效,说得那人一愣一愣的。

  而她煮的药膳排骨,调味好,搭配的药材更是恰到好处,品嚐的时候,只吃得出中药的甘甜与排骨的油香,让人一嚐便爱上。

  口碑是怎麽来的?自然是口耳相传来的,有一就有二,有了二就离十不远,接下来就是百与千。

  短短半个月,她熬煮的药膳汤以及药膳粥,很快就打响名号,让许多饕客闻风而至。

  为了打下好口碑,她可是下足了重本,如今生意好,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苗秀雨一边俐落地盛汤,一边带着微笑,望着那长长的人龙。

  「这苗老先生也真是个可怜人,豆腐生意做不下去,弄得连自家没出阁的闺女还得这样抛头露面,啧啧,这样的姑娘,也不晓得日後还有没有人敢结亲。」

  旁边生意清淡的摊贩,凑在一起碎嘴,声音不算大,但也足以让这头的苗秀雨听见。

  正所谓人多嘴杂,一如现代的菜市场,古代的市场也没好到哪儿,别人见你生意好,很快就会生起忌妒之心,免不了见缝插针。

  前几天苗旺善还为了这些闲话,难过得连饭也吃不下,直嚷着不让苗秀雨再出来摆摊,还是她劝了老半天,才终於让步。

  真是好笑,即便她成了古人,那也不代表她就得按照古人的规矩活,路是人走出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才不在乎那些无知的闲话。

  再说,她对这里本就毫无期待,更不打算在这里嫁人,她才不会傻到理会古人那一套封建思想。

  女人啊,越是处在弱势,越是要努力让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爹,您先顶着,这汤我看是不够卖了,我回家再取。」

  苗秀雨将顾摊子的工作交代给苗旺善,然後拉起前两天新添置的小推车,准备返家再取一锅新的药膳汤。

  「你小心点。」苗旺善不舍的叮咛着。

  那一整锅的药膳汤重量可不轻,可他们这样的摊贩哪请得起人手,自然是样样自己来。

  原本这样的体力活儿,本该是由苗旺善来做,可苗旺善到底是老了,有一回苗秀雨见他拉得脸色发白,当下就决定不能再让他这样劳累。

  苗家过去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苦,苗旺善虽然是男人,但长年营养不良,加上有些岁数,体力自然衰退得更快。

  顾及苗旺善的健康,苗秀雨将这些苦力活儿全揽下身,有时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明明与苗家非亲非故,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可每当她看见这一家人愁眉不展的模样,她就打定主意,不管她是不是苗家的女儿,苗家人的事便是她的责任。

  一阵微寒的春风吹来,苗秀雨的脸儿瑟缩了下,单薄的身子跟着轻颤了两下。

  这副新身子实在太虚弱了,与她过去的体力相差甚远。

  望着推着推车的细瘦双手,苗秀雨嘴角扬起了一丝苦笑,穿越到这地方,她始终无法习惯的,就是这副病恹恹的身子。

  抬起眼,瞧见前方摊子又排了长长的人龙,她收起心思,赶紧使力推着木造的推车往前行。

  蓦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敲过青石板道的清脆声响。

  苗秀雨还来不及停下脚步,身後已是一阵灰石飞扬,她心下一凛,刚转过身就与两匹马闪身而过。

  一阵灰黑的影子掠过眼前,耳边传来马儿嘶啼的声音,她水眸倏地圆瞪,脚下冷不防地一拐,软倒在地上。

  「驾!」那两匹马上坐着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後从她身边奔驰而过,行色匆忙,目光冰冷,根本不管她死活。

  她忘了在思想落後的古代,根本没有交通规则可言,若是马儿不慎踩死人,怕是还没有法律可管。

  所幸,那两人的马术还算高明,没真的撞到她,而她当下虽震愣住,也忍不住多看两眼,想着再让她遇见这两人一定要臭骂他们一顿。

  她发了一身虚汗,赶紧撑起疲软的身子,想将推车从路中央移开。

  不料,就在这时,後方竟又传来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苗秀雨心下发急,一个回身,与那道策马而奔的人影擦身而过。

  匆匆一瞥间,她看见马背上的人影高大而俊美,一身锦织的云月纹黑袍,发色似墨染,在脑後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以一根白里透着淡紫的玉簪固定。

  她眸儿怔忡地瞪大,千钧一发间,两人的目光同时在半空中对上,谁知前一刻她才刚看清男子慑人的俊美面貌,下一刻他身下的马儿却在撒下前蹄时,踩上了她身前的推车。

  推车承受不住马蹄的重量,当下整个翻倒,推车上那一锅的药膳汤,就这麽溅洒而出,泼了她一身。

  那一锅药膳汤可是下足了重本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再说,要不是这汤是凉的,还没送到摊子上热,她可要被烫得全身是伤了。

  事情发生的一刹那,苗秀雨跌坐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刚从汤里捞出来似的,秀气的脸儿全沾上了乌黑的汤汁,身上那件泛旧的浅黛色裙裳,也全都遭了殃。

  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只小花猫,狼狈又滑稽。

  那马背上俊朗的男子,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脸上毫无愧疚之色。

  相较於方才的毫无预警,这一次苗秀雨早已回过神,也有余力生气了,前额的细发还滴着药膳汤汁,她一张姣好的秀容全被染成墨黑色,眸光迸射出愠怒的光芒。

  「你还好吗?」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那名骑在黑色骏马上的男子终於开了口。

  「喂,你这人骑马上街,都不看路的吗?」跌坐在地上的苗秀雨,气呼呼地瞪着他。

  此情此景,若是换作在现代,她的随扈早将这个男人架起来质问。

  男子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含着两块寒冰,毫无温度的扫过她一身狼狈,依然没有半分内疚之意。

  「我正在查案,没时间跟你争论。」

  查案?

  苗秀雨面露几分诧异,这人是当官的?可他看起来这麽年轻,有可能吗?

  「既然你是官爷,那麽你应该比一般人更懂律法,你弄翻了我的药膳汤,你得赔偿。」

  男子眯了眯眼,睨视着眼前这个看不清面貌,浑身散发着浓浓中药气味,整张脸乌漆抹黑的女子,登时心头添了一份不快。

  若不是她挡住去路,他也不会追丢了那两名黑衣人,这个女子好大的胆子,扰乱他查案,还有脸找他讨赔偿。

  「喂,你没听见我说的吗?」见他迟迟不开口,苗秀雨气得浑身发抖,慢慢地站起身,一双被怒气染亮的水眸,毫不惧怕的直瞪着他。

  「你是存心添乱,还是想藉机敲诈?」出於职务所需,男子心思细腻、多猜疑,当下不禁揣测起她的动机。

  市井街坊本来就多的是这种人,过去他也没少听说,即便是女子,他也不会因此掉以轻心。

  苗秀雨闻言,差点没气得拿起脚边的铁锅砸他,她还真没想到,原来古代也有诈骗集团,且她还被这个男人当成是骗子。

  「你是瞎了眼吗?明明是你弄翻了我的药膳汤,怎能说我是骗子?」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就算你是皇帝,你也得赔偿!」过去她总裁可不是当假的,脾气一上来,可是天不怕地不怕。

  少有女子说话如此狂妄,男子不由得又眯起了眼。「姑娘,当心你说的话,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得妄言。」

  「你这个当官的,开口闭口就是理,那你弄翻了我的东西,却不打算赔偿,这又是哪条理?」

  苗秀雨抬起手背抹去脸上滴滴答答的汤汁,那一双灿亮的眸儿,意外令人惊艳,马背上的男子目光微微一凝。

  「大人!」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群腰间佩刀的便衣侍卫随後而至。

  目睹这一幕,又听见那领头的人,直冲着俊美男子喊了那声大人,苗秀雨这才总算信了男子的话,他果真是个当官的。

  是她想错了吗?在她对古人的认知中,总以为当官的,大多是年纪稍大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看上去顶多二十来岁,居然真是个官。

  「那两名黑衣人往那个方向跑了,你这就领两拨人马,兵分两路去追。」男子脸色肃冷,高坐在马背上发号施令,白玉一般的俊容散发出一股凌人气势。

  「那大人可是准备回府?」

  「不,我尚有其他要务在身,晚些才会回去,你们且去且回,务必要找到那两名黑衣人。」

  气势镇压全场的男子,拉起了缰绳,驾地一声就将马儿掉头,循从来时路策马奔腾而去,全然无视被晾在一旁的苗秀雨。

  那几名便衣侍卫也冷冷瞅了她两眼,便绕过她离去,见状,苗秀雨当下真是气得想砸锅了。

  「秀雨,你可有伤着?」苗旺善忧心忡忡地靠过来,帮忙捡拾被弄倒的推车。

  「爹,那人也太过分了!」

  「嘘,别嚷嚷,要是让人听见了可就不好。」

  苗秀雨正在气头上,瞥见苗旺善那副惶恐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她到底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当然不会傻到在这个节骨眼乱发脾气。

  硬将满腔的怒气压下来,她问:「爹,你刚才也看见我被那人欺负了,为什麽不站出来替我说话?」

  「傻姑娘,你天天待在家里,对外头的事情不了解,你可知道刚才你冲撞的那人是谁?」

  「谁?」苗秀雨根本不在乎那人的身分,只介意他目中无人的态度。

  「那是南柏彦啊!」苗旺善的眼神黯然,神情瞧上去有些古怪。

  「他是谁?」苗秀雨也察觉到他不太对劲。

  「他是天子门生,皇帝钦点的监察御史。」苗旺善点到为止的说道。

  虽然早知道那人是当官的,却也没想到来头竟是这般显赫,苗秀雨不由得诧异了下。

  「南大人刚正不阿,专司彻查朝中贪官污吏,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我们这种升斗小民,可是得罪不起的。」苗旺善苦着脸说道。

  苗秀雨心头火无处可发,只能默默吞下。

  是啊,无论是在古代或现代,都是一个样,要是没钱没势,谁也得罪不起。

  只是,刚才那男子质疑她的态度未免太伤人,也有些不讲理,办案又如何?就能明目张胆欺负她这个女人吗?

  「你刚才没在南大人面前说错话吧?」苗旺善一个劲儿地穷紧张。

  「爹放心,那南大人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底。」苗秀雨自嘲地勾动嘴角。

  「那就好,那就好。」

  看见苗旺善嘴里频念着万幸,苗秀雨心中虽然气闷,可也无奈,毕竟她在这里的身分,确实渺小如蝼蚁。

  罢了!那个身分了不得的男子,往後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触到,她又何必为了那样的人气烦。

  整敛了下心思,苗秀雨将怒气收起,还是过好眼前的日子,想办法让苗家的生计好转,才是最要紧的!

  X

  人算不如天算。

  那日的无妄之灾过後,苗秀雨忙着照料摊子的生意,也就将南柏彦此人抛诸脑後,反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记恨也没用。

  药膳排骨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几乎每日摊子一开卖,前方就是排满了人潮,甚至招来其他摊贩的眼红忌妒,少不得会遇上某些人故意找碴。

  但那些都只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全让苗秀雨四两拨千斤的挡下,各人生意各人做,她对这些小鼻子小眼睛的古人,根本没当一回事。

  不料,後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大事。

  这日晌午,摊子生意照样忙得她与苗旺善脚不沾地,上门光顾的客人大多已经是熟面孔,有的还能搭上两句话。

  可就在苗秀雨忙着清洗汤碗时,一名身穿福字绣纹锦蓝衫,身型微胖的男子走向她。

  「你就是苗秀雨?」

  苗秀雨闻声抬头,见对方长相肥头大耳,眼神混浊不清,下意识就认定此人来意不善。

  她谨慎地敛起眼色。「我便是,请问阁下是?」

  那人咧嘴一笑,笑容令人不适。

  「我是南记药行的二掌柜,李福。」

  南记药行?记得苗旺善曾经提及,京城中最一等的药铺就属南记。

  南记药行的药材都是最顶级的,因此要价也高,出入南记药行的多是达官贵人,要不就是小有财富的百姓,像苗家这样一穷二白的贫民,根本就踏不进南记药行的大门。

  平时苗旺善多是上一般坊间专门兜售次等药材的小药铺,连南记药行的大门长什麽样都不曾见过。

  只是有件事情她一直想不透,那就是每当苗旺善提及南记时,神情总有些异样的落寞,可他不愿意透露太多,她也就不好再追问。

  只是这南记药行的二掌柜,怎麽会找上她?

  苗秀雨拿起一旁的乾布,边擦拭双手边起身,李福笑咪咪的看着她,眼神有些贼兮兮的,令她攒起了秀眉。

  「我听说你们这药膳摊子,是你一手打点起来的。」说着,李福侧过身,神情古怪地瞥了摊子一眼。

  「二掌柜有何贵事?」苗秀雨不冷不热的直问来意。

  李福见她气韵沉定,年纪虽轻,可摆出来的架势,以及那股萦绕周身的气势,却像是久经商场之人才有的沉着,不禁一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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