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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寒《福妻贵夫》(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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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 14:19
标题:
陌上寒《福妻贵夫》(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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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5年9月30日
内容简介:
原来重生的不只是她管沅,还有他──
那个前世连她盖头都没来得及掀的无缘夫君,靖安侯世子盛阳。
更可恶的是,他还是上辈子在乡下相识後,被她以为无缘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哼,他明明知道一切,为她抢先铲除一切阻碍,变着花样送手下、送铺子,
却和她玩什麽「猜猜我是谁」的神秘人游戏,说避着她是不想再让她受苦,
他难道不知,此生若再不能与他携手共度,她永远也不会幸福!
何况她也不是柔弱的娇花,侯府打探消息的暗线网在她手上起死回生,
还有一票能干手下供她驱使,找她碴的达官贵人全被整到哭不出来,
她更从想害死父亲的总兵手上夺来兵权,让父亲打退来犯敌军,保住性命,
像她这种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姑娘,他竟敢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往外推,
现在好了,感激她的百姓全民出动为她作媒,
父亲更拿了一叠青年才俊的画像准备帮她相亲,她若嫁别人,他等着哭去!
所幸盛阳「迷途知返」,看在他为她放弃在京城的舒适贵公子生活,
自请来边关吃风沙的分上,就再给他一次娶回自己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元宵佳节共赏灯
桐青苑内室,管洛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却还是隐隐透着虚弱。
「仁和大公主府的人又来了?」她坐在窗前,了无生气地撕扯着一幅绣坏的锦帕。
丫鬟听着那「嘶啦嘶啦」的声响,心里直发慌,「是,姑娘还是好生休养—— 」
话未说完,管洛就把膝上的竹绣绷摔到地面,怒气从她咬紧的牙关里迸发出来,她却没有说话。
管沅,还是你赢了!自小到大,你不曾输过,即便我年长於你,即便我的女红、厨艺都比你好,你都不曾输过!
管洛伸出颤抖的手,一遍遍抓着扯烂的绸缎丝线,彷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去和母亲说,让她送些好吃的过来,天天白粥小菜,我腻了。过几日我病好了,请个西席来教我四书。」
丫鬟长舒一口气,忙去回禀了二太太梁氏。
梁氏听闻女儿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行屍走肉,还知道要好生读书,心底欢喜得不行,「我家洛丫头总算长大了!」
心腹丫鬟安慰道:「大姑娘本就是聪明人,看的事情多了,自然会明白的。」
「从前她只看到沅丫头风光,却看不到沅丫头有多用心,」梁氏叹息一声,「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书房的灯每晚都亮着,她书架上的书,只怕很多男人都认不得。如今洛丫头明白了,还不算晚,我也知道亡羊补牢的意思。」如果女儿真能通过这次事情明白事理,那再好不过!
而此时,除夕一步步临近,宣府的战事也有了消息。
「这次战事,鞑靼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小王子虽然人多势众,也耐不住粮草不足,打不了持久战。等天气再冷些,行军打仗就更加不易了,因此鞑靼选择退兵。」休沐日的晚膳後,管路在上院和男丁们解释如今宣府的战况。
管洌长舒一口气,「这麽说来,宣府的危机算是解除了,不知父亲是留在宣府还是回大同?」
「他是大同参将,自然是班师回大同,只不过战事刚刚结束,边关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管路说着又问管洌,「你的帐目对得如何?」
「祖父,错帐、漏帐都已经盘查完毕,我拿出了初步的方案,想要整顿一些铺面田庄,不知您意下如何?」管洌颇有雄心。
管路十分惊喜,听到嫡长孙上进,哪有不开心的道理,「你还打算整顿铺面田庄?说说怎麽整顿!」
管洌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方案。
大架构是管沅拟定的,血肉她却不愿代劳,全部交给管洌自己填满。总要让兄长历练,否则日後她出嫁了,难不成还回来帮定远侯府打理庶务?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兄长在这方面虽算不得很有天赋,却十分勤勉,如今已不用她置喙什麽。
管沅正这般想着,二老夫人冷不丁开口,「我看了咱们府今年除夕的安排,觉得不甚妥当。」
杨氏温婉而言,「婶母认为哪里不妥?」
「祭祖不妥。」二老夫人郑重言辞,「祭祖是长房长子挑头,但老大远在大同,自然该老二顶上,怎麽我看你把洌哥儿排上去了?长幼尊卑,可别错了辈分!」
管沅最近都在忙着年终对帐,不曾理会府里的事务,闻言有些担忧地看向母亲。这样的问题被二叔婆抓住可是大事,母亲又该怎样脱身?
杨氏却不紧不慢的命人取了除夕的安排过来,「祭祖祠堂的事,按惯例每年都是侯爷定的,用度花销也走外府的帐,内宅这边只管除夕宴和各处布置,因此婶母所言祭祖挑头的事,我并没有注意。」
二老夫人却不依不饶,「没有注意?既然这东西最後都会到你手里,你不注意谁注意?等出了错再来注意,咱们府的面子可就丢尽了!」说到最後声音严厉。
管沅微微蹙了眉,很不喜欢二老夫人这般挑刺骂人,「二叔婆,如此说来,我有一事不明白,譬如我父亲在大同打仗,那父亲做了出兵布署,母亲该问吗?」
二老夫人有些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朝人人皆知,内宫门前那块太祖皇帝手书的『不得干政』的牌匾。」管沅慢慢细述,「母亲倘若把祠堂的事改了,那又是什麽呢?」
二老夫人还无言以对的时候,禺伯受管路所托走了过来,开口道:「是这样的,祠堂的安排出自老奴之手,这也是侯爷的意思。本来的确应当二老爷顶上,可是二老爷推辞了,说他不惯做这样的事务,侯爷这才指派了大爷。不知二老夫人可有什麽不明白?」
禺伯这一通解释,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打脸。
听了这番解释的二老夫人,半天拉不下脸面来。
首先管沅这番说辞,明着表示她母亲不该插手此事,暗地里何尝不是在指责她插手了此事是错误?接着禺伯这番话,清楚地解释了这番安排的由来,令她无从挑刺,可她总不能指责禺伯,也就是侯爷的安排是错的,况且禺伯也说明了为何不是老二顶上的具体原因……
管沅听了禺伯的解释,微松一口气,却还不忘记火上浇油,「原来如此,多谢禺伯了。所以说有些事我们不该管,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管不好。祖父他们做事自有他们的理由,不清楚状况就随便议论,往往坏事。」
二老夫人被管沅这番话嘲弄得更下不了台阶,直到离开上院都再没有说话,而管沅则被禺伯不动声色留了下来。
「沅丫头呀!」管路有些好笑,「你方才张口闭口『不得干政』,实际上你才是干涉最凶的人!」
管沅窘迫。祖父所言并没有错,她才是干涉最凶的人,庶务也好,自己的生意也罢,甚至上次来找祖父说父亲和杜砚龃龉的事……如今被祖父逮个正着,她摸不清楚祖父到底是褒是贬。
「祖父,孙女……」管沅顿了顿,「如今哥哥自己就做得很好,因此孙女也不会再插手庶务。至於其他—— 」
还未说完,就被管路打断,「我没说你不能管,强干无闻,你倒把表里不一做得很好。我今天把你留下来,主要有两件事找你谈。」
听闻祖父没有怪罪的意思,管沅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什麽事?上次孙女提到的,父亲和武康伯世子的龃龉,可曾有消息了?」
「第一件正是此事,既然是你发现的,我总得和你有个交代,免得你也担心你父亲。」管路解释,「杜砚在去了大同之後,许多战略战策与你父亲不同,但偏偏事情验证後,你父亲对的时候多,他对的时候少,嫌隙就慢慢产生了。」
管沅听了有些担心,「那可曾发生过,属下的功劳被主帅夺取,主帅的错误要属下承担?」
「这种状况肯定会有,不过不是什麽血海深仇,我想还是可以化解的,所以我也写信给你父亲,让他注意应对方式。」管路有些纠结,「另外,我这边也在想办法把你父亲尽快从大同调回京城,但并不是那麽容易。」
「多谢祖父。」管沅自然知道官场上想挪动很不容易,短的一年半载,长的也许要熬很多年,「有祖父想办法,孙女也就放心了。」能让父亲回京最好,起码能免去战死大同。
「另外我还有第二件事想谈……」管路一脸深意,「你的婚事。」
管沅微微垂眸。祖父不大关心内宅琐事,对他们这一辈的婚事也不曾过问,究竟是成竹在胸所以不过问,还是不在意所以不过问?从前她以为是後者,但现在看来,恐怕是前者。
「祖父有何教诲,孙女定当洗耳恭听。」管沅语气诚恳,她很愿意听听祖父的想法。
管路却先问管沅,「你认为齐家日後会如何?」
「仁和大公主这一脉尚有可为,其余要成器,看的就是造化了。」管沅回答。
「那你又从何得出,仁和大公主这一脉尚有可为的结论?为何这一脉与别不同?」管路追问。
「仁和大公主是聪明人,懂得为後人打算,只要不出差池,便大有可为。」管沅解释。
管路点点头,「你既然已经知道仁和大公主为何选你,就该明白日後应该是什麽姿态。到如今这一步,好坏这类武断的评价我就不下定论了,但我说一句实在话,这桩亲事看起来漂亮,能给定远侯府带来的好处,却并不可观。」
管沅稍一思索,略微有些明白了,「孙女愿闻其详。」
「仁和大公主府有名、有财,却没有实权,仁和大公主选你,也是想从根本改变此种现状。定远侯府从中不会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大约也只有跟着一起沾了名的光。」管路有些感慨,「这一局棋看似全赢,真正的赢家只有仁和大公主。」
「孙女知道真正的赢家只有仁和大公主,也明白为何只有仁和大公主。」管沅浅析自己的看法,「因为仁和大公主占了名,有时候名看似没有实权可靠,却也让人不得不忌惮,但定远侯府想翻盘成为赢家也不是不可能,端看如何利用从此事得益的名声。」
管路的眼中冒出几分兴味,「哦?你说说该如何利用?」
「这……」管沅顿了顿,「孙女还没有具体的想法,只是觉得不能白白浪费了这其中的名声,祖父只需把一些事和这件事牵连起来,譬如,仁和大公主看中定远侯府哪一点,才选择和定远侯府联姻。」
管路笑了一声,听起来颇为愉悦,「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至於具体的想法,永远是最难的。」
年关如期而至,杨氏在花厅一边打点府内布置,一边问女儿,「写春联,你真不去?」
管沅抱着红泥手炉摇头,「我的字,写信笺抄书还行,去写春联就少了气势,我可不愿去出丑,这样的事交给祖父和哥哥就成了。」
「你哥哥的字才撑不住场面呢。」杨氏好笑,「去年他兴匆匆去写春联,今年便和你一样,怎麽劝都不肯去了—— 」
话还未说完,管洛已走来了,「大伯母缺写春联的人手吗?我倒是可以写几幅。」
管沅抬眼瞥了下管洛,便没有再搭话。
管洛以为写春联是这麽容易的事吗?她和哥哥都不愿出头,就可知并不容易了。按理说,管洛应该清楚自己的水准,如今一反常态跑来挑大梁……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氏没管沅想那麽多,只当管洛是孩子心性,好奇想去试试罢了,於是她微笑回应,「洛丫头愿帮忙自然是好的,你祖父正在前院,你去找他一同写。」
管洛答应着去了。
看管洛离开,管沅忙嘱咐身边的人打探消息,便知道了祖父并没有让管洛写春联。
「这麽说,祖父虽没有让她写春联,却和她说了很久的话?」管沅仔细思索着其中的联系。
灵均点点头,「我们都不知具体说了什麽,姑娘,您觉得侯爷会说什麽呢?」
「我哪能明白祖父的心思?」管沅摇首,「不过想必祖父是有自己道理的,他能同管洛说的话,一定只对咱们府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端看管洛能不能听进去。」
除却年三十的祭祖和年饭,正月里的拜年并没有管沅什麽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也就帮母亲在後宅打点一下春宴和礼单,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不像前两个月的各处宴请,却是推也推不掉了。
内宫中人和一些十分显赫的勳贵会在皇城的城楼上观灯,至於其他达官贵人,按照与民同乐的惯例,会在内城城楼偏僻处辟出地方供各家赏灯,而平民百姓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会出门观灯游玩,因此管沅这回是不得不出门了。
「难道,姑娘还是怕见到杜姑娘?」马车上,灵均看着一直不曾开口,似乎有重重心事的管沅问道。
管沅拨了拨怀里的手炉,「兴许是吧。」她对杜思总有一种前世带来的惧怕,想要敬而远之,偏偏杜思不是想疏远她的人,可又不是想抬举她,这便显得十分诡异了。
杜思,到底是什麽样的想法呢?
元宵佳节,花灯在夜幕里攒聚,烘托得那一轮明月越发盈润美丽。
城楼风大,管沅扯了扯身上湖蓝的羽缎斗篷,一转头便看见缓步而来的柏柔嘉。
「沅妹妹好久不见,」柏柔嘉神色恬淡,「近来都不见你出门,焦妹妹倒是时常提起你。」
管沅神情一滞。焦婉妍?「柏姊姊也许久未见。」她客气回礼,「焦妹妹时常提起我,倒是稀奇了。」
柏柔嘉轻声回应,「我也觉得甚是稀奇,听闻焦妹妹从前和你大姊倒是走得近,不过最近也没听她提起过,大约是怕了孤煞一事。」
定远侯府和永国公府的亲事以及亲事破裂并没有传出去,永国公府没有传出去的动机,毕竟这对自家女儿名声不好,定远侯府也没有,毕竟被女方还回八字实在太羞辱。
但仁和大公主府和定远侯府的亲事如今已是人尽皆知,至於定远侯府大姑娘原想攀附靖安侯府的事,虽然渐渐淡漠下去,可众人心里都有数。
然而管沅想不明白焦婉妍的一应举动反应,莫非柏柔嘉在诓她?
「焦妹妹素来胆小,惧怕孤煞也是正常。」管沅假装为焦婉妍开脱,想从柏柔嘉口中套出更多资讯。
柏柔嘉浅浅一笑,「沅妹妹,有些事你大约不知道。」
「什麽事?」
「齐大公子和焦妹妹,可是青梅有意,竹马无心。」
青梅有意,竹马无心。
说完话,柏柔嘉早已不动声色地离开,回到永国公府的地盘,而管沅则在轻轻咀嚼这八个字。
上次焦婉妍特意来定远侯府探病,她就怀疑焦婉妍是不是听到了什麽风声?
如今看来,还真有这个可能,但也拿不准是柏柔嘉在诓她。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被人黑手栽进泥坑,就算能爬出来,沾了一身泥,也不是什麽舒坦事。无论焦婉妍还是柏柔嘉,她暂时都不能轻易相信。
站在城楼上,思绪还未理清,便有齐允钧的人过来请安。
「管三姑娘,」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笑呵呵行礼,「我们家公子派小的来送花灯。」
灵修接过花灯,递到管沅手中。
花灯精致华丽,十层相嵌套的灯罩是一整块上好沉香木雕刻而成,带着淡雅的香气。每层都很轻薄,镂空的花纹是连理百合图案,烛光从这些镂空的空隙中透出,柔和晕黄。
周围诸人看见,都是一阵惊呼的赞叹—— 如此巧夺天工的玲珑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更重要的是,这盏玲珑灯,是齐允钧送给自己未婚妻的!
霎时间,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亲事背後更深层次的意义—— 齐允钧有多看重这个未婚妻。
於是想巴结仁和大公主府的人,都开始在定远侯府和管沅这里动心思。
管沅被这盏瑰丽无双的玲珑灯险些晃花了眼,过了片刻才示意灵修拿了一个红封给送灯的随从,「代我谢过齐大公子,一时间想不出能与之匹敌的礼物回赠,待我想到了,再送给你们家公子。」所谓礼尚往来,她不能总由着齐允钧花心思破费,而她没有任何表示吧?
随从欣喜回答,「小的一定把这意思带到,我们家公子如今在斜街看灯,姑娘不如同去?」
「你们家公子不是应该在皇城的城楼上吗?」管沅边问边把玲珑灯交给身边的灵修。齐允钧是皇亲国戚,自然应该和皇室一同在皇城城楼上观灯。
「呃……」那随从显然没娶媳妇,并不懂得男女心思,「焦姑娘把我们家公子请下来的,说是斜街那边的花灯更好看。我们家公子去了,果然就挑到这盏花灯。」
管沅听见焦婉妍插了一脚进来,便想起柏柔嘉方才说的话—— 青梅有意,竹马无心。
姑且不管柏柔嘉所言是真是假,现下齐允钧邀她同去,她想到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自然是义不容辞地去,然後把焦婉妍赶走。这也是普通人最常做出的选择,现下谁人不知齐允钧和她的亲事,焦婉妍却还要拉着齐允钧这般暧昧不清,不说她居心叵测,只怕没人相信,因此作为名正言顺的一方,自然要给蝇营狗苟的一方教训。
但反过来想,为何齐允钧答应了焦婉妍的邀请?
管沅的目光微微抬起,望向满城灯火。「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了,愿你们家公子看到好灯。」她淡淡说完,转身走回城楼的垣墙边,不再理会那随从。
齐允钧是真不懂焦婉妍在想什麽?还是不懂和焦婉妍一同去斜街看灯意谓着什麽?
管沅想起那次定远侯府清水堂前她的「偷听」,大约也是齐允钧出身太过优渥,自幼身边皆是谄媚讨好之人,因此并没有把这等小女儿心思和谄媚讨好区分开来,所以就要她去帮他区分?
管沅觉得很没意思,去和焦婉妍明争暗斗,就为了让齐允钧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她又不是他亲娘,这样的道理还要她教?只怕到时候真破坏了齐允钧和焦婉妍的关系,会适得其反,被齐允钧怨怪吧?
因此这等麻烦事管沅不想管,有些事情需要齐允钧自己去明白,如果不能明白,就该承担不能明白的後果。
随从还不知原因何在,只见管沅拒绝同去,突然间就不搭理自己了,很是纳闷—— 自己是说错了什麽话吗?还是做错了什麽事?他们家公子不会恼他办事不力吧?
殊不知这随从的「错误」只是太实诚了一些,真正的始作俑者是他们家公子。
随从离开後,管沅站在垣墙边和大舅母杨大太太说着话。
「听母亲说,大表哥的婚期定在了今年?」管沅挽着她的胳膊。
杨大太太点点头,「你大表哥最不安分,我想着他年纪不算小了,找个人管着他也好。你这孩子才最有福气!」她感慨地帮管沅理了理斗篷的风帽。
管沅的亲事,她原本还担心因为门第略有差距,齐允钧又心高气傲,会怠慢管沅,不过今日看到齐允钧所送的玲珑灯,她就明白他还是重视管沅的。婚姻之中,若男方肯尊重女方,便是最好。
管沅只是微微一笑,「大舅母,庐陵那边的祖产,您什麽时候有空,也回去打点一下吧。」
「怎麽突然提到此事?」杨大太太有些疑惑。
「只是前阵子看哥哥忙着定远侯府的庶务,年终对帐发现不少问题,因此便觉得小心一点不是坏事,那些掌柜夥计,忠心是最要紧的。」管沅借哥哥之名隐晦地提醒。
前世杨家栽了之後,如若能守得住庐陵祖产,再靠读书科举,不消二十年,等刘瑜下台後绝对有机会东山再起,然而庐陵的祖产当初都是些见风使舵的贪财小人掌控,杨家一倒,猢狲尽散。
她不确定这辈子能不能阻止大舅舅致仕,那麽起码先铺好退路。
杨大太太若有所悟,「也是多年没回去了,你大舅舅肯定走不开,等过了正月,我就同你大表哥回去看看,也当为他的成亲作准备。」
管沅点点头,「还有,一定要让大舅舅抓住皇上这个靠山,取得皇上的信任。」旁的她都不懂,但这一条肯定不会错。大舅舅是帝师出身,除却靠皇上,还能靠谁?
杨大太太有些惊讶,还要细问什麽,只见杜思娉婷地走来。
「我当沅妹妹在做什麽,原来在和杨大太太说体己话。」杜思笑着行礼。
管沅见杜思笑靥如花,自然回以浅笑,「杜姊姊许久不见,我甚是想念!」
杨大太太见状,识趣地走开,让这两个姑娘说话。
「听闻沅妹妹要嫁得如意郎君,是不好意思了呢,还是苟富贵就相忘,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什麽筵席都请不来?」杜思双眸晶亮地看着管沅。
听了这又像开玩笑又像讽刺的话,管沅摸不清楚杜思的本意,只得含糊应答,「怎麽会忘了呢,杜姊姊这是冤枉我了!」
「那就是不好意思了,」杜思调笑着拉了管沅边走边说:「我本来陪同太后娘娘在皇城赏灯,结果娘娘听说你和齐大公子定了亲,很想见一见你。」
管沅不由得紧张起来,「太后娘娘真要见我?」
杜思娇笑,「真要见你就不是我来了,而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仁和大公主帮你拦了下来,说如今把你请了去,名不正言不顺,总会等到相见那一日的。看来你未来婆婆还挺护着你的。」
管沅微松一口气。的确,如仁和大公主所言,三书六礼才到纳吉,名不正言不顺,而且皇家的人,她觉得还是少见为妙,一个不当心应对不好,那可是大罪过。
杜思又开口,「那边真没什麽意思,因而我寻了个由头溜出来,咱们找地方看灯去。」
管沅一听,便觉得不太妥当—— 如果此时杜思有什麽别样心思想要害她,岂不是正好?
刚踌躇着找什麽理由回绝了,只见管洛的丫鬟走过来。
「三姑娘,我们家姑娘身子又不大好了,方才没找到世子夫人,想和世子夫人说一声,让人送她先回去……」丫鬟一脸焦急。
管沅微微蹙眉,「大姊身子又不大好了?」
「你们家大姑娘是个病西施。」杜思轻叹一口气,「我也许久未见了。」
管沅微一沉吟,「杜姊姊,我大姊前些日子就病得厉害,我看了也是不忍心。既然如此,我先送我大姊回去,看灯只怕不能陪杜姊姊了。」
杜思点点头,「也罢,下次我单独请你,给你发帖子,可别再推掉了。」
「一定!」管沅笑应。
吩咐了灵均留下来禀告母亲,管沅便同管洛一起回府。
管洛脸色苍白,双手冰冷,不知是被冻病了还是怎麽回事。
「先回府,然後再找人请大夫。不过今天元宵佳节,只怕肯来的大夫不多。」管沅淡淡吩咐。
她接了管洛这一桩事,便是为了避开杜思,否则她才不愿理会管洛如何——
管洛如今那个样子,都是自己做的,纯属自讨苦吃。
第二十二章 烈焰中突见故人
马车行进在热闹繁华的街市上,管沅靠着车壁,挑开车帘观看街边花灯。
突然间「砰」一声巨响,地面震动後便是呼救的声音。
「失火了!失火了!」由最开始几人的喊叫,陡然扩散成此起彼伏的呼救。
管沅感觉到马车骤停,心中一惊,「怎麽回事?」
外面的车夫声音颤抖,「前面、前面……」便没有了下文。
有了上次惊马的经验,管沅拉着灵修就冲出马车,只见火势迅速蔓延开来,两辆马车,管洛在前她在後,那根挂满花灯的木桩,不知怎地在管洛的马车刚过去的时候断了,倒下拦在她的马车前,无数灯火甩到对面酒肆的帷幔上,和数不清的酒水一起,蔓延成熊熊大火。
车夫已逃得不知所踪,马儿怕火,此时疯了一般地挣扎着。管沅连忙拉着灵修躲开,想要後退逃跑,谁知在这并不宽敞的巷子里,火势太凶猛,漫天火光浓烟,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更遑论辨别哪里是没有火的地方。
管沅和灵修掩住口鼻,咳嗽着避开倒下的木桩和花灯,一步步後退。
火龙吐出红舌一寸寸袭来,令管沅只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连呼吸都紧促气闷起来。轰隆隆的声响从两边传来,不知是什麽东西坍塌了,热浪一波又一波,让人感到窒息,她彷佛又想起前世靖安侯府的最後,离死亡是那麽近。
「喀啦」一声,断裂的声响在头顶响起,管沅心下暗道不好,想拉着灵修避开,谁知还是晚了——
「姑娘!」灵修眼睁睁看着烧断的梁木砸下,正中管沅的脚踝。时间紧迫,她想都没想,赶忙冲上前想搬开梁木。
然而灵修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哪来这麽大的力气?
「姑娘,你怎麽样了,这可怎麽办?」搬了半天梁木仍分毫未动,一向沉稳的灵修也禁不住慌了。再不走就真的无处可逃了,火势蔓延过来,她们都会被这疯狂的大火吞噬,可姑娘被压在这动弹不得,她该怎麽办?
管沅疼得汗如雨下,她知道此时就算把梁木搬开,自己的脚踝只怕也受了重伤,根本走不得。「灵修,你快走,赶紧找人来救火!」
「不!」灵修本能地拒绝,「我走了姑娘怎麽办,我不能丢下姑娘不管!」
「你不走,没人来救火,我们都是死路一条,快走!」管沅用力把灵修一推。
前世她拖累了灵修和灵均,如果这辈子真的那般不幸,还是无法逃脱不得善终的命运,她不能再拖累她们,不能!
灵修哭喊着不肯离开,管沅却觉得自己被炙烤得太厉害,呼吸越来越浅,意识渐渐也有些模糊了,甚至出现幻觉—— 她怎麽可能在这火海中看到他,一定是临死前的幻觉。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是庐陵水患之时,她严肃认真地泼了他一盆冷水,指摘他那张看似完美的药方究竟有什麽不合时宜的地方。
後来他同她道别,她站在庐陵的田垄上作画,天是有些迷蒙的蓝,他轻骑简装,飞驰而来,却又勒马骤停。
「下次再来庐陵,有什麽需要帮忙的,到这田庄和老伯说一声。」她的语气疏淡有礼,却也只能疏淡有礼—— 她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一句话已是极限。
然而他却告诉她,「我大约不会再来庐陵了。」
沾了朱砂的笔彷佛有千斤重,从她如玉雪白的手心滑落,水色的裙裾瞬间添上一点血红,刺目地蔓延出诀别的沉重。
而今,在最後的关头,她蓄满泪水的眸中,竟倒映出他挺拔依旧的身姿,从那一片没有尽头的烈焰中出现。
周围的火光似乎淡去,只余她含着哽咽的呢喃,「我以为再不会见到你,到底还是上天垂怜,让我见你最後一面……」
少年避开火势,翻滚落地,穿过浓烈呛人的热浪,快步来到管沅面前。「过来帮忙。」他直接命令一旁的灵修。
灵修还在呆愣中,闻言马上去抬梁木的另一端。
少年一个用力,把梁木移开,刚扶起管沅,又听得头顶一声「喀啦」。
他拉过她护在怀中,往旁边侧闪,险险避开倒下的梁木,却因「嘶」的声响蹙起好看的剑眉—— 火星溅上了他的後背。
然而现下不是顾忌这些的时候,大火在酒水的助燃下烧得更旺了。
他环住她单薄的肩,足下一踩,飞速穿过即将被火焰包围的出口,右臂挥出,挡掉了坠落的瓦片,向空旷地带跑去。
被拉起的那一刻,管沅猛然惊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那麽,她是见到了……未及细思,她已被他带出火光包围圈,来到安全的地方。
周身热浪退去,远处火光照亮了京城的半边天,令她难以想像,自己方才竟是从如此一个魔窟般的地方被救出来。而救她的人……管沅抬起双眸,看向近在咫尺的他。
前世,她似乎都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他,他的眉眼很好看,却总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紧抿的唇棱角分明。
然而管沅在这样的注视中,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模糊了这和记忆中完全重合的面容。
那是一张她从不曾忘记的脸。
少年将她放下,转身想要离去,把後背对向了她。
「你、你有没有事?」管沅看见他後背衣衫烧出的窟窿,想要做什麽却不知如何下手,想走上前,才发现如今自己的脚根本不能用力。
跟在後面出来的灵修赶忙扶住管沅,「姑娘,你的脚……」
管沅一摆手,示意无碍,思绪却乱如麻。
是他,是他救了自己!可这辈子他们并不相识,她要说什麽、要怎麽说,她毫无头绪。
少年离开的脚步,在听到管沅的声音时停了下来,却不曾转头,片刻後,他再度抬步离去。
「感谢公子今日相救,请教公子大名,日後图报。」管沅见他想要离开,连忙开口相问。她虽还处在重逢的惊喜之中,理智却渐渐回归。他们并不相识,那一段经历只有她一个人知晓,因此她不想被当成疯子或傻子,而这样的举动,是在被陌生人搭救之後最正常不过的举动。
少年转过头,锐利如刀锋的双眸冷冷看了她一眼,却没人看见他隐在衣袖中紧握而颤抖的双拳。
管沅有些心惊。记忆中,前世的他,并没有这样慑人的眸光。
然而那一眼之後,少年迅速消失在街头巷尾,再无踪影。
管沅很想追上去,可她腿脚不便,若不是灵修扶着,她只怕就要摔倒。
她无言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想着他没有回答自己。
这是此生第一次相见,或许,也是最後一次。
重逢,即便不是在庐陵,即便是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事,她还是遇见了他。
可已不再有前生的相识,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那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或许,真的是一切都不同了吧……前世、今生……
双眸一闭,虚弱的她再撑不住的向後倒去。
「姑娘,姑娘!」灵修连忙扶住晕过去的管沅,「来人呀!救命呀!」
正月飞雪,靠在含露居的床壁上,管沅盯着窗外的一片银白兀自发呆。
「此事十有八九是管大姑娘做的手脚,否则为何好端端的,那木桩却在两辆马车之间倒下?而且若不是管大姑娘称病,姑娘也不会走这一遭……」
她还记得当日柳嫂的转述。
管沅托明掌柜去查失火的原因,加上她右脚脚踝骨裂,此时根本下不了床,一应事情都只能靠书信或是柳嫂转述,而正月十七,书房的窗外,灵均捡到一张笺纸。
笺纸上是熟悉的颜楷,内敛中含着锋芒,告诉她此事确实是管洛所为,只可惜没有充足的证据。
管沅把视线从窗外刺目的白中撤回来,「管洛那边有线索吗?」
灵均摇头叹息,「没有任何线索,不过大姑娘的身子,却是一天天好起来。」
「一天天好起来,很好!」此时的管沅有些怒极反笑。她懂得为何管洛要谋害她,若她死了,按常理,婚姻结两姓之好,代她嫁到仁和大公主府的,可不就是管洛了吗!
只可惜管洛会错了仁和大公主的意思,倘若自己真的死了也轮不到管洛,仁和大公主看中的不是她的姓,而是别的东西。
「不过姑娘,那天救你的人到底是谁,为什麽不吩咐明掌柜和柳嫂去查—— 」灵均的话还未说完,已被管沅打断。
「救我的人……」她知道是谁,却又不知道是谁,因为她根本不知他的身分来历,「不必查了。」
回到府中清醒过来後,她思索了良久。好奇心永远是人的天性,这个从前世迷惘到现在的问题,她想要知道答案,然而如前世一般,就算知道答案又能如何?
前世,命运不在自己手中,知道答案也於事无补;此生,相见已晚,她已订亲,将会嫁作人妇,知道答案也无可挽回,而他,似乎也不打算告诉她答案。
那麽就让这个答案,埋葬在那片火海之中吧。
早就该忘了的,忘了他,忘了这些事,只当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出手搭救,行礼,道谢,擦肩而过,再不相见。
她是齐允钧未过门的妻子,就算这辈子再和他相识,又有什麽意义?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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