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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璃莫《农华富贵》(卷一)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6-1-2 14:28
标题: 璃莫《农华富贵》(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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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5年12月9日

【内容简介】

唉,别人穿越都吃香喝辣,怎麽她穿的这姑娘混得这麽惨?
好好的官家大小姐竟被嫡妹命人敲晕,卖给乡下泥腿子当媳妇!
所幸她生性坚韧,随遇而安,毕竟再怎麽难都会过去的,既来之则安之,
何况她那高壮的肌肉猛男夫君种田打猎一把罩,养家活口没问题,
人品十里八乡都说赞,对她更是一等一的好,
旁人买媳妇都直接拎回家,此後又打又骂比头猪还不如,
他却为她不惜拚命,冒险上山打虎只为替她置办嫁妆,给她一场风光婚礼,
连他娘亲想拿她当奴婢使唤,他严肃表示媳妇是拿来疼的,哪能那样糟践,
哎呀,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不一定找得着,她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人善被人欺」这句老话说的不错,她家男人太善良,
才会如此辛苦卖命养着一家吸血虫,公爹万事不理全听婆婆,
婆婆小气尖酸又偏心,排老二的夫君整个爹不疼娘不爱,就是个万能提款机,
瞧,家里的银子几乎都她夫君赚来的,夫妻俩却只能喝着稀粥看旁人吃鸡,
没关系,有她这个现代人调教,不信把她奉若仙女的夫君不开窍,
哪知这家子混帐为了钱竟逼她夫君单独上山打猎,还打出孝道的大旗,
现在搞得她夫君生死不明……尼马,她不是才成亲没多久就要当寡妇吧……


  第一章

  初至古代被人卖 痛……

  叶子曼恢复意识後第一个感觉便是後脑杓很痛,脑袋嗡嗡作响,还有一种很想吐的眩晕感。这种感觉她其实并不陌生,以前有次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後脑杓磕在台阶上就是这种感觉,後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 脑震荡?!她脑震荡了……这是叶子曼的第一个反应。

  飞机失事,她就只是脑震荡吗?这是她的第二个念头。

  叶子曼动了动,却没能成功。

  手动不了,脚动不了,眼睛似乎被什麽东西蒙住了也睁不开,但是透过上下眼睑的细缝,却可以感觉到外面有一丝晃眼的光亮。

  她没死……身体好像被什麽东西捆住了,动弹不得。她晃晃脑袋,只是这微微晃了一下,就晕得她直想吐,感觉难受极了。

  似乎有什麽人在说话……

  叶子曼艰难的在身子、脑袋都不动的情况下,努力地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听得很模糊、断断续续的,但隐约还是可以听到一些——

  「小姐,你这样做不好吧……」

  年老的女声嗫嗫嚅嚅的响起,声音里透着明显的迟疑。

  「哼!」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声,娇娇脆脆的,却满是歹毒之意。

  「有什麽不好的?反正明天爹就要带着全家去南方上任了,就算发现她丢了,会耽误整个行程留下来找她吗?更何况还不一定会发现她丢了……」

  叶子曼有些恍惚,脑袋反应很迟钝,虽说听得断断续续的,但大体的意思还是听明白了。

  她?谁是「她」? 丢了?谁丢了? 模模糊糊中,年老的女声似乎又说了什麽,那个娇娇脆脆的女声一下子被气炸了,声音猛然尖锐了起来。

  「……回来?回来又怎样?更何况两年多都没有信儿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死在战场了?我就见不得你们这样,有个哥哥了不起呀,弄得你们个个忌惮於她……更何况还是个小妇生的庶子……一对小妇养的贱种……」

  年轻的女声像爆竹一样,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连爹都对她另眼相看,还要把她许配给表哥……表哥!那是我的表哥,跟她一个小妇养的有什麽关系……」

  年老的女声一下子大起来,「哎哟,我的好小姐,你小声点儿、小声点儿……」

  那年轻的姑娘似乎被捂住了嘴,顿时安静下来。

  「好了,奶娘,你就放心吧。」娇脆的女声再度响起,声音里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宝旺家的已经联系好牙婆了,只要你注意帮我遮掩些,不会被发现的!」 「不管再怎麽说,她毕竟是你姊姊……她要是出了什麽难堪的事,你的名声也不会好的……」

  「姊姊?!什麽姊姊不姊姊的,不过是一个小妇养的,我可不承认!」娇脆女声先是拔高音调,很快又缓缓地解释,「好啦,奶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才没有把她卖进那种肮脏地方呀,只是让人把她远远的卖给泥腿子当媳妇儿……她不是想嫁到世家名门当贵夫人吗?哼,我就让她一辈子跟泥腿子在土里刨食,当一辈子的人下人……」

  奶娘还想说些什麽,被那个小姐不耐烦的打断,「放心吧,我的好奶娘,不会被发现的。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出京城,出了京城,她一个柔弱女子还不是被咱们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你就放心吧,只要过了明天……先不说爹会不会发现她丢了,发现了会不会去找她,就算找到她,她失踪这麽久,早就名节全毁了,就算爹爹知道是我做的,爹会为一个名节已毁的庶女责怪我这个嫡出的女儿吗?顶多就是禁禁足罢了。」

  她可是早就谋划好了,「而且还有娘给我撑腰呢,只要我们明天安排妥当,让爹暂时想不起她来,到了路上,就算发现她『丢了』,也没有人有精力去找她的……」

  奶娘不再出声。她家小姐决定做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拉不住,唉,算了算了,还是想想怎麽把这事遮掩过去吧,还有要把这件事禀报给夫人,至於婉小姐的事,一定要安排妥当,可不能出了什麽岔子。

  小姐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她们这些下人就要好好的负责把尾巴收好,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不光小姐完了,她们这些下人也是一个都跑不了的。

  叶子曼恍惚地听着那两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但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麽多了,一波波剧痛海浪般的朝她袭来,眼前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等叶子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了。

  她是在一阵嘤嘤嘤的哭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这一次她的眼睛没有被蒙住,不过手仍然还是被绑着,整个人呈现蜷缩状窝在马车车厢的一个角落里。

  看着被捆住的手还有身上穿的蓝色绣花衣裙,再看看身边好几个同样手被捆住的年轻古装打扮的女子。

  叶子曼再一次证实,自己果然是穿越了,就好像她前世闲着没事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一样。

  是的,她穿越了。 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脑袋里多出了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是关於她现在这个身体的很多记忆还有许多事情。 她穿的这个地方叫做大熙朝,有点类似於她前世历史中的宋明时期。她穿的这个身体叫做林青婉,是林家庶出的大小姐,她爹林至贤官拜吏部员外郎一职,从五品。 虽说林至贤的官只是个小官,但林家可以说是家学渊源的书香门第、名门世家,只不过他们家并不是本家,只能算得上是与本家比较亲近的分支。 林家本家的现任家主是她爹的亲伯父,官拜左丞相一职,是货真价实的一品大员。林家枝繁叶茂,本家、分支许多人都出仕为官,算得上是一个非常大的家族了。 至於她这个身体林青婉,则是林至贤林员外郎的大姨娘所生。 大姨娘本是林至贤身边的贴身丫鬟,从小就在他身边伺候,长大了後,老夫人看她为人本分老实,再加上世家子弟成年都需要「知晓人事」,便让林至贤把她收了当通房。 大姨娘也算是个争气的,没几个月就有了身子,次年生下林青婉的亲哥哥林青亭。 按理说,在世家名门里,正房夫人没过门之前通房是不允许有身孕的,但这一切都架不住林家的子嗣单薄。 林至贤的爹也就是林青婉的爷爷死的早,他们这一支就林至贤这一个独苗。大姨娘也知道现在後院里只有以前的大夫人现在的老夫人说话管事,便使劲巴结,毕竟她是老夫人一手「提拔」的,所以大姨娘有了身子以後就被老夫人护着,然後生下了林家的庶长子林青亭。

  林青亭一岁多的时候,林老爷的正房夫人柳氏过门,过门没多久,还是通房丫头的大姨娘就被提到了姨娘的位置。

  这是看在庶长子是出自她的肚子,要不然凭林家的家世,姨娘的位置怎麽说也是要给一个良妾,甚至於贵妾的,更何况是「大姨娘」这个称呼?这个「大姨娘」算得上是林至贤第一个正儿八经的侍妾,是要在官府登记入册的。

  正房夫人还没过门,男方就有了庶长子,还是跟林至贤从小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丫鬟肚子里出来了,换谁,都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老夫人眼光极好,大姨娘的确如她所看的为人本分老实,也没有什麽花花肠子,从来不挑拨生事,争宠拈酸更是与她沾不上边,平日跟柳氏相处也从来不生是非,为人低调,安守本分。所以在柳氏生下嫡子後,大姨娘凭着往日的情分,次年又生下了林青婉。

  对於一个从小卖身从洒扫丫头做起的女人来说,做丫鬟、做妾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不错的了。儿女双全,伺候的男人又与自己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管以後自己年纪大了,还得宠不得宠,至少老有所依。

  无奈大姨娘命不好,生下林青婉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

  那时候,林青亭才十岁,林青婉六岁。

  没有亲娘护着的孩子总是命苦的,虽说林家不至於短他们吃喝,但是林至贤长年忙於官场,甚少踏入後院关心孩子,老夫人又颐养天年很少管事,加上後院里的孩子也渐渐多了,光嫡出的一子一女,还要加其他姨娘、通房生的孩子,管也管不过来。

  正房夫人柳氏这一下可笑了。

  可以想像,少吃少喝受虐待倒不至於,毕竟世家夫人还要讲究脸面,但是穿穿小鞋、受受气、下人们克扣克扣分例那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男孩子十多岁正是叛逆贪玩的时候,身边小厮怂恿怂恿,外面同年的少年勾搭勾搭,再没有大人的管制,於是林家庶长子打架斗殴、小小年纪不上进的名声便「美名在外」,再往後年纪大点,什麽流连赌坊、妓院之类的坏名声更是屡屡不绝。

  林至贤对这个第一个出世的孩子也是失望透顶,更加懒得理会。

  大姨娘所生的这两个孩子,从此在林家成为了小透明。

  除了每次林青亭在外面惹是生非还能招来父亲的一顿板子,引来些关注外,林青婉那是比小透明哥哥更加透明的小透明。

  时间久了,林青亭也不是个傻子,慢慢的就看明白嫡母的心思了。

  庶长子的名头让嫡母容不下他,因为下面还有一个嫡出的弟弟。

  挡了别人的路,别人只有从各个方面毁了你,毁你名声那是刚开始,後面还会有更糟的,於是想通了的林青亭十七岁的时候报名参了军。

  这个消息在林家引起轩然大波,林家世代从仕,还没有从军的先例,对於读书人来说,去当大头兵,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无奈归无奈,林青亭他「顽劣叛逆」呀,再加上柳氏的有意「成全」,所以林青亭告知妹妹他的决定後,便收拾包袱一个人去了边关。

  不说要光宗耀祖,至少要混出个人样、混出副基业来,免得以後妹妹出嫁後因为没有一个有本事的哥哥撑腰而受气。

  本来林青亭挺不放心妹妹的,不过这些年嫡母除了给点小气受之外,倒也没有为难过她,所以让妹妹待在家里,目前算是最好的选择。

  至於林青婉,柳氏是不屑於对付一个庶女的,哪怕她是庶长女。

  少请几个才艺先生,少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也就得了,平时当她不存在,只要她安守本分,及笄後找一门外表风光内里不怎麽样的亲事把她嫁过去,顶多也就是出点嫁妆的事。

  而且世家之间都是彼此联姻,多个女儿出去联姻给自己儿子的未来铺铺路,不管有用没用,至少聊胜於无嘛,顶多就是有时候有点碍眼罢了。

  由此足以见得,这两个「庶长」对於柳氏来说,是如何的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

  至於这次林青婉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从她清醒过来听到的那些话,还有她现在被绑的情形,再加上她被打晕之前是嫡妹林青兰约她一起出门上香祈福的……叶子曼,不,现在是林青婉了,她分析应该是她那嫡出的妹妹林青兰干出来的好事。

  不得不说,林青兰的这招臭棋不可谓不狠绝,往要害一击,不死也残。

  林青婉忍不住的在心中苦笑着。

  根据她脑海里的记忆,对於这个时候的女人来说,名节可是大於一切,她不知道她现在「被丢」了多久,至少一两天是有的吧,不管她能不能被找到,她的名节都算是毁了,以後也不会有人愿意娶她,而且听林青兰和她奶娘商量的样子来看,她被找到的机率极低。

  林青兰的奶娘王嬷嬷知道了,就代表柳氏知道了,柳氏知道了,就目前情势来看,她只会顺水推舟加以遮掩。

  有了後院一霸柳氏的遮掩,结果可想而知。她爹可能会很久以後才会被「告知」,他女儿林青婉路上「走、丢、了」。

  至於怎麽走丢的,最合适的时候就是半路上下车休息,也可能是其他时候,反正柳氏绝对会把她爹很好的给敷衍过去……

  林青婉苦中作乐的在心里分析着自己的「被走丢」。

  会有人伤心她的走丢吗?以她在林家後院的小透明角色来看,应该没有人伤心,唯一知道了会伤心的只有哥哥,可是现在哥哥并不知道这些。

  哥哥……哥哥也不知道现在身在哪儿…… 想起林青亭,林青婉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丝思念与难过,那是原主还遗留在身体里的回忆与感情吧。

  林青兰会想到她的丫鬟从後面一棒子直接把正主给打死了吗?便宜了她这个异世来客。如果知道,她会不会後悔下了这步臭棋?

  可是不管怎样,当初在飞机失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生机全无,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死无葬身之地那种。

  现在能穿到林青婉身上来,她对上苍怀着一种感激。

  虽说这个身体境遇艰难了点,但是怎麽难不都是过吗!

  这是她上辈子最擅长的事情。

  她生性坚韧、随遇而安,怎麽样的境地她都可以让自己活得很快乐。孤儿出身的她,如果再不知道怎麽自我开解、苦中作乐,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现在只希望一切都不会太糟。

  想着想着,不知何时,陷入回忆的林青婉已是泪流满面。

  「哎,你没事吧?」旁边响起一个细小的声音。

  林青婉抬眼望去,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脸上糊得脏兮兮的,头发凌乱,瘦得一副皮包骨,因为瘦得太厉害,眼睛显得特别大,一眼望去,就看到了一对偌大的眼睛。

  林青婉吓了一跳,「你、你是?」 女孩看她没什麽事,又窝回角落里。

  「我叫小花。你头上有伤,又昏迷了几天,钱牙婆让我这两天照顾你。」

  林青婉摸摸头,头上缠着白布,不过她的头不怎麽疼了,也没有那天刚醒来的恶心和晕眩感。「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请问这里是?」

  小花掀掀眼皮,也没有好奇问她为什麽会头上带伤,还昏迷了好几天,为什麽连自己现在在哪儿都不清楚……在大户人家待过的她很明白,喜欢好奇的人通常都活不久。

  「这里是钱牙婆的车队。」

  看对面那姑娘还是满脸茫然,她又好心的加了一句,「钱牙婆准备把我们运到北方卖了,这是在路上。」

  「卖了?」林青婉满脸惊愕,喃喃地重复着,「卖了……」

  「对。」小花肯定地答道。彷佛是在告诉她,她现在面临的处境。

  林青婉慌乱地向四周看去,这次看得比刚才随便瞟的一眼要仔细的多。

  她现在身处在一个狭长的车厢里,四周挤满了女孩,个个衣着凌乱,手都跟她一样被捆绑着。有的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有的是埋在膝上嘤嘤哭着,还有的则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满脸绝望。

  因为空气不流通,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有汗臭味,还有些尿骚味。

  林青婉乾呕了一下,捂着鼻子往後靠了靠,背顶住车厢,心里满是慌乱。

  看来那天林青兰说的并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把她给弄出京城卖了。

  胃里感觉如火烧,胃酸还不停的往上泛,不光是被车厢里的味道恶心的,还因为这个身体太长时间没有进食。

  林青婉感觉自己的嘴巴乾得难受,应该裂口子了,因为她只是说了刚才那短短的几个字,就尝到了嘴里的咸腥味。

  「你是不是饿了?」小花小声问道,随後又好笑的自嘲。

  「肯定是饿了,毕竟你可是昏迷了三天。」

  三天?那就意味着现在离京城已经很远了? 林青婉没有出声,腰间突然被捅了下。

  她往下看去,一双跟她一样捆在一起的手腕,脏脏的小手之间夹了一块很小的……饼子?

  「你先垫着吧,这是我昨天剩下的。」小花恍若不在意地说道:「这里每天每人只给一个硬面饼子和一碗水,每个人都吃不饱,所以你也别嫌脏。」

  「谢谢。」林青婉谢道,默默地接过小花手中看起来脏脏的饼子喂进嘴里,还没开始咬,嘴巴里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一股咸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可是她并没有去管它,硬把饼子凑进嘴里细细慢慢的咀嚼着,嗓子和嘴巴乾得冒烟,每咽一口,就彷佛嗓子都被拉裂了。

  脏?她上辈子小时候什麽脏东西没吃过,只要能吃饱,垃圾箱都翻过。

  没想到好不容易混得可以自食其力,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没人疼没人管的小流浪儿,命运转过来转过去,她穿越了,又再次回到了上辈子小时候的那种艰难的境地。

  无助,恐慌,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她该怎麽办?

  马车突然缓缓地停下,外面响起嘈杂的声音,车厢门被很粗鲁的拉开,一个肥硕的婆子站在车辕上,烦躁地瞪着眼。

  她穿着一身暗青色绸缎长褙子,头绾独髻,额头上带着额帕,看起来很体面,面相却显得很凶。

  「哭!哭!哭!哭什麽哭?哭丧呀?要怨就怨你们不长眼,得罪了贵人,爬主子床的时候怎麽不哭呀?要怨就怨自己的爹娘去,干麽把你们给卖了。」

  她边骂边拍着车门,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赶紧的,要下来方便的赶紧下来方便,等会儿启程了,你们要想方便就等着尿在自己裤子里吧。」

  车厢里的女孩们抽抽噎噎的止住哭声,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朝马车外走去。

  林青婉也想站起来,可惜长时间腿脚没活动,血液循环不良,她使不上力又跌了回去。所幸小花站在旁边,好心的搀了她一把。

  「哟,你醒啦?」钱牙婆看着那个狼狈的身影,一眼就认出来了。「老婆子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要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呢。」

  当初贵人把她送来的时候,可是专门交代了不允许她死的,要不然她钱牙婆才不费那个功夫让人看着她。

  不说这个,虽说狼狈了点,但这丫头的小模样还是挺招人的,如果不是贵人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她远远的找个乡下泥腿子卖了,她还真想把这丫头收拾收拾、打扮打扮送到哪家高档的青楼去,绝对可以卖上一个大价钱。

  不过这个念头钱牙婆也只敢想想而已,在京城做了那麽多年的牙侩行当,她可是知道贵人们的手段。得罪了贵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眼前这个丫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真是可惜了这般娇嫩的小模样……

  林青婉没有出声,想了想,又犹豫地开口问道:「大娘,有水吗?我昏迷了这麽久,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和水?」

  小花在旁边暗地里用手肘轻撞了下她,不过当着钱牙婆的面她也没敢说什麽。

  林青婉昏迷了这麽久可能不知道,小花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举凡车里的姑娘有哭着喊饿喊渴要东西要水喝,得到的不是一顿臭骂就是两鞭子。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一贯凶恶的钱牙婆只是皱了皱眉,瞪了那头上缠着白布的姑娘一眼,居然答应了。

  钱牙婆叫来脚夫拿了一袋水和两个乾面饼子,扔给林青婉。

  「赶紧吃,吃完了下去方便,等下启程了,在路上可是不会停车的。」说完,甩上车门,扭着肥胖的身子下车去了。

  林青婉困难地用手腕被捆住的双手拿起水袋和饼,想了想,递了一个饼子给小花。

  「你可想好,给了我你可别後悔,过了这顿,以後可是每天都会挨饿的。」小花拿着手里的饼子看着她说道。

  林青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就当还你刚才那饼。」

  小花没有再说什麽,低头默默地啃了起来,林青婉又把水袋递过去,她也没有推辞,毕竟她也渴得厉害。钱牙婆为了省事,可是极少给她们喝水的。

  两人默默的吃着饼喝着水,这饼可是比平时供给她们吃的饼好太多了,虽然也是乾面饼子,但是不硬,挺软的。

  不一会两人就吃完了手中的饼,就着水袋又喝了一通水。

  林青婉顿时觉得身上有劲多了,头似乎也不那麽痛了,果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呀! 两人抹抹嘴,互相搀扶地下了车,马车外有很多人,看样子都是下来方便的。

  林青婉跟着小花随着女人大部队向路边的草丛走去,一个壮实的老婆子虎视眈眈地瞪着她们,像是在监督。

  路的那一边是一群男人,被一个脚夫样的男人看着。有的人动作慢了,脚夫立即骂骂咧咧地挥着手里的鞭子抽过去。

  林青婉其实并不想方便,但她还是跟众人一样蹲在草丛里,眼睛却向四周偷偷看去。

  四周很荒凉,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只有钱牙婆这队车队。 有人方便完已经站起来了,边上的婆子看看时间,催促着余下还蹲着的。

  「有完没完?天天饿着你们,还有那麽多东西可以拉?看来以後给你们的食物可以再少一点。」 还蹲着的人纷纷站了起来,脸色都不太好,但却没人敢出声。

  林青婉和小花也赶紧站了起来,扯好裙子。

  边上的婆子挥挥手里的短棍赶着她们。

  「赶紧走,别磨磨蹭蹭。」像赶狗一样。

  林青婉穿过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两个字—— 耻辱,但她还是低着头速度很快的往回走着。

  队尾有两个女孩好像走慢了,被那婆子挥着棍子打了两下。

  一阵哭声响起,队伍里一些胆子小的女孩也都被吓哭了,边哭边被那婆子赶着小跑。

  「都别给我动逃跑的念头啊,孤身一个人,还不如待在这里等着给你们找主子。跑出去碰到流民、土匪……嘿嘿,那个时候,你们才知道後悔两个字怎麽写!」

  小花倒是挺勇敢的,也没哭,手脚灵便地拽着她,跌跌撞撞的往马车的方向跑。

  匆忙间,林青婉瞄了马车周围一眼。

  这个车队很长,有十来辆马车的样子,大部分装的是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一看穿着就是穷苦出身,也有的女子一看就是在大户人家里做丫头的,可能因为得罪主子被发卖了。

  打手和脚夫有十来个的样子,个个都是年轻力壮,很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林青婉上车找了个位置窝好,小花就坐在她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动了起来,继续往北方前进。


  第二章

  小花的醍醐灌顶 就这样,马车在路上走了十来天。

  这些天她们都被关在马车里,每天唯一可以活动的时间就是方便的时候。

  钱牙婆给她们的食物很少,水给的也少,再加上路不平马车很颠,马车里所有人都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刚开始总喜欢嘤嘤哭泣的几个姑娘也不哭了,估计是没力气了。

  林青婉也很是精疲力尽,既饿又渴,但是她每天还是会抽出空来在这窄小的空间里活动活动腿脚。

  这些天,她从这些姑娘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许多事情,知道钱牙婆准备把她们这批人运往北方卖掉,也知道她们这个车厢里有一大部分都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有的是犯了错被主子发卖的,有的则是主人家犯事被抄家发卖,还有几个是得罪主母的爬床丫头或者姨娘、小妾什麽的。

  林林总总,都是些不能再继续待在京城里的人,所以被钱牙婆集合了一批,准备这趟卖到北方。

  每次出去放风的时候,林青婉总会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虽说她根本观察不出来什麽,但她仍不遗余力的做着,她也会向车上别的姑娘有意无意的打听着一些外面的情况。

  毕竟原主从小在後院长大,长到十六岁,除了这次被嫡妹诳出来上香,连大门都没有出过,根本不清楚外面的一些情形。

  林青婉做什麽事情之前,都是谋定而後动,在没弄清楚外面的情况或者没有十足把握能逃出去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因为这里跟前世的那个世界不一样,走错一步可能後悔的就是一辈子。

  而且她也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很难逃出去,每次放风的时候都有婆子跟着,边上还围了一群打手、脚夫。她所在的这辆马车又处在车队的中央,白天逃跑是不用想了,唯一有点可能的只有晚上,因为车队并不是每天都能遇见打尖的地方,很多时候都是露宿荒郊野外,但是怎麽施行她还是要好好想想的……

  林青婉的这些举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仍被这几日总是跟她靠在一起的小花注意到了。

  这天夜里,等车厢里的其他人都睡着了,小花轻轻地碰了林青婉一下,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她知道她没睡着。「你想逃跑。」

  声音很细小,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小花黑黝黝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的泛着光。

  林青婉静默了一下,在黑暗中微点了下头。

  「嗯。」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跟小花也逐渐熟悉起来,有时候还会坐在一起聊聊天,她知道小花是个聪明的姑娘,而且两人真的很投缘,性格也挺相像的,所以她不想瞒她她想逃跑。

  「你不是丫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林青婉一惊,没有说话。

  「呵呵,好奇我是怎麽看出来的吧?」透过马车窗外的月光隐隐看去,那双大眼睛亮得惊人。「直觉和眼睛。」小花没等她回答便自己说道。

  林青婉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小花的眼睛,她知道她有话跟她说,要不然也不会半夜三更等所有人都睡着了才来找她说话。

  「知道我被这样卖过几次吗?」小花依然没有等林青婉回答,便又继续说道:「五次。从六岁那年家乡发大水,我被我爹亲手卖掉後,这是我被卖掉的第五次了。」声音里透着不属於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讥讽和沧桑,「第一次卖给了一个商户人家,那时候又瘦又小的不值钱,卖了二两银子,我爹接过二两银子仓皇而走的背影,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其实……」小花的声音突然又轻快起来,「我在第一个主子家过得挺好的。你想呀,人家买个六岁的小孩子,又瘦又小的能干啥,还不是看我们可怜,人家给口饭吃。我在他们家做了三年的烧火丫头……後来他们举家搬迁,就把家里的下人都卖了,我又被送到了牙侩那里。

  「第二个主子是个秀才,说是什麽书香门第,其实家里穷的很,还要充脸面摆阔绰买个丫头回来伺候自己……为啥会买我?还不是因为我小我便宜呀,才四两银子。我在他们家又要做饭又要洗衣还要给秀才老爷端洗脚水,给秀才娘刷马桶……後来因为秀才要赶考没银子了,又把我卖了……这回在他们家待了一年。

  「第三个主子也是一个商户,後来也不知道怎麽了,生意败了……第四个主子家就在京城了,是个小官,但却是个老抠门,天天都不给家里的下人吃饱饭,後来外放出京了。

  「最後这一任主子倒是给吃饱饭,每个月还有月银,家大业大的,但是後院太脏了,下人丫头动不动就拖出去打死……我胆小,我害怕,我还想留着小命活着呢,就故意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被打了几板子,撵了出来。」

  虽然小花语气轻快,言语丰富,说得绘声绘影,但不知道为什麽林青婉却听得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她哽着嗓子道:「为什麽不跑呢,就这样任他们卖来卖去?」

  「跑?往哪儿跑?」小花平静的说,那种平静却让人忍不住眼圈发红,嘴唇发颤。

  「你知道外面是个什麽样的世道吗?一看就知道以前你根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吧—— 」小花拉长声音,言语中带了点讥讽的味道。

  「你知道吗?孤身一人的姑娘在外面根本寸步难行,你能养活自己吗?找个活计养活自己不是需要户籍就是需要人担保,我爹卖我的时候签的死契,哪里有什麽户籍。」

  车厢里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小花才又开口,「你以为我没跑过吗?我从第三户主人家那里出来後,就偷偷从牙侩那里跑掉了,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地方住,也没有饭吃,想找个活计养活自己,可是别人根本不要,又不敢表现出自己是女儿身,有一次不小心被人看出来了,差点被拐子卖到妓院里……在外面当了一段时间的乞丐,後来实在受不了了,我又回到牙侩那里,挨了顿打,让他又把我卖了……」

  小花深吸了口气,眼睛发亮地盯着她。「我知道你想跑。先不说你跑不跑得掉,就你这样的容貌,跑出去不出两天就会被拐子卖到勾栏院里,到时候比现在更惨。我不知道你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会被卖到哪里,但至少钱牙婆没有把你往那种肮脏地方卖的打算……准备卖到那种地方的姑娘都在前面那辆车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免得被折磨得卖不出大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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