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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白糖罂《御膳房的娘娘》(三)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6-1-2 16:24
标题: 白糖罂《御膳房的娘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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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5年12月30日

内容简介:

雪梨觉得,想和谢昭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实在好难好难,
先不说她身上绑着一纸父母定下的婚约,对方正等着她出宫成亲,
光她一个小宫女能得皇帝独宠,还是他小心翼翼求她给个机会让他追求,
又是带她溜出宫吃好料,又是任她酒醉吐自己一身,整个後宫都想把她生吃了!
妃嫔个个变着花样对她耍手段,连小小年纪的公主都利用上,
太后又向谢昭威逼利诱,老想把她弄进後宫好好「调教」,
背後有靠山的漂亮姑娘更是笑吟吟带礼物前来结交,
对方不仅进入御前伺候,还意有所指的表示,以後要请她多多指教,
拜托,这些都什麽事啊!她宁可抄两百遍菜谱也不想和这群女人打交道,
所幸谢昭不想旁人介入他们俩,动动嘴皮子就轻松解决,有皇帝罩真好。
谁知到头来最折腾她的却是他给的人,那教习嬷嬷简直整得她要发疯,,
没关系,为了能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怎样的折腾她都乐意受,她忍!
只是睡不饱就算了,连她吃美食的乐趣都剥夺,一道菜三筷子哪够她吃?
陛下啊陛下,要是再不让她好好吃饭,她真的要不喜欢他了啦……


  第四十二章 陛下闹个大红脸

  二月末,正则宫冷不丁地扔了个石破惊天的消息出来——

  七王身边的易奉仪有孕了!

  这自然是个喜讯,事情禀到郢山行宫,太后连夜差人送了多得令人看了瞠目结舌的赏赐给易奉仪,连带着一同赐给七王的楚良媛都跟着沾光。

  除此之外,太后还体贴地主动说这回宫里选家人子先不必给七殿下身边添人了,易奉仪安胎要紧,一切以孩子为重。

  懿旨传到紫宸殿,谢昭听得心里五味杂陈。

  眼下家人子都进宫待选了,七弟却把自己撂下……啧啧,忒不够意思。

  不过好在这事他自己应付和往年也没什麽太大差别,家人子们统一居住在毓秀宫学礼数也不用他管,到了三月末左右,着惠妃、淑妃一同去看一次就是了。

  四月初的时候,惠妃拟了名册呈上来,「看上眼」的一共五十三个人。

  按惠妃的意思,其中有二十五个是打算放到後宫的,里面有十五个已及笄,拟的位分都高些,剩下十个十三、四岁的,给的位分都低,且都留在了惠妃、淑妃和位列九嫔的两位年长妃嫔的宫里。意思大约是先留着,等到规矩学全了、对宫里熟了、人也大了,再召见也不迟。

  还有二十八个人就都是赐给亲王们的了,这二十八人的位分惠妃没给意见,要留给太妃们做主。

  谢昭前前後後翻着名册沉吟了一会儿,先从二十八个人里划了十个,又从前面二十五个人里勾了一个家世较好、今年十七岁的出来赐给三弟。

  然後他将册子一阖,递给陈冀江道:「前面二十四个朕没圈过的,你看着安排女官位分,拨给太妃们吧。」

  陈冀江无言以对,心说:陛下您倒是孝顺啊,采选这麽大的事,最後选一帮女官出来孝敬长辈?传出去又要气得礼部各位大人没词了好吗?

  他腹诽的言词犹如滔滔江水,一边犹豫地接了册子,终於忍不住问说:「陛下您……一个都不留?」

  「不留。」他的心思已然不在这上头,看着北边雪灾後赈灾情况的奏章,随口回说:「选进来多拨些分例无妨,但何必耽搁人家姑娘?」

  嘿,这理由真行。陈冀江无话可说地应了「是」,把名册收下,打算晚上用心琢磨。只是现在他得先去柔嘉宫禀惠妃娘娘一声,她爱不爱听他都得去说,和後宫有关的事不能绕过她走。

  等陈冀江到了柔嘉宫里,惠妃依旧和颜悦色地让他免礼,还客气地着人赐了座。

  陈冀江当然也得客气,平日赐座他敢坐一半,今天只敢坐一半的一半,差不多就坐了个沿儿。

  他赔着笑缓缓地把皇帝刚才的交代一说,惠妃还没听完就傻眼了,懵了半天,问他道:「陛下到底什麽意思?」

  陈冀江心说:我哪知道陛下怎麽想啊!

  嘴上回的当然还是陛下的「意思」,他一字不落地说:「陛下的意思,是选进来多拨些分例无妨,但没必要耽搁人家姑娘。」

  这句话让惠妃突然恍了神。

  陈冀江施礼告退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应了声「嗯」就了事了,若是平日,惠妃会差人去送送他的。

  她实在动摇不已,明明是句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就是陛下不想选人的原因而已,却直接击入心里,让她一阵恐惧。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好像离陛下越来越远了,她根本不明白他是怎麽想的,一点也不明白。

  初时听到陈冀江说了陛下的吩咐之後,惠妃心中就惴惴不安,胆战心惊地揣摩这般安排是什麽意思—— 是在侧面讥讽她不会挑人、挑不出半个合他意的人?还是在暗示什麽别的?

  末了却是这麽个理由—— 「多拨些分例无妨,但没必要耽搁人家姑娘。」

  惠妃眉头紧锁地反覆默念这句话,想试着理解皇帝是什麽心态,却怎麽想都觉得荒唐。

  依陛下现在对後宫的态度,摆明了整个後宫没有他看得上眼的人。他一个皇帝、九五至尊,广纳妃嫔挑一个能入他眼的出来才是要紧的呀,还有什麽比合他的意更重要?没必要耽搁人家姑娘,他这是操什麽闲心呢?

  再说,就算是为那些家人子想,走这一遭不就是为了飞上枝头吗?能侍奉君侧是多大的福分,任谁受了都只能山呼万岁,觉得这是光耀门楣的事。

  只是被陛下那麽一说,倒像进宫是委屈了那些姑娘似的,就算失宠的日子不好过,那也是她们没本事,不是他该担心的吧……

  惠妃越想越觉得自己与皇帝的想法大相径庭,这种感觉让她十分无力。她一直把自己放在「做他的贤内助」的位置上,且她自认大部分事情自己都做得不错。

  可现在蓦地升起的感觉,让她没有自信接着做这些事了。她都不知陛下是怎麽想的,又怎麽合他的意?

  还有,采选的事,他做出这样的决断,真的……不要紧吗?

  三天後,紫宸殿中的气氛严肃至极,陈冀江都後悔替惠妃通禀了。

  陛下把宫人都遣出去,只留他一人在殿里伺候,气氛压抑得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惠妃娘娘是带着太后的信来的,信呈上去给陛下一看,陛下脸色就沉了。

  陈冀江心里对惠妃的行为直叹气—— 这不是等同让陛下知道您和太后还亲近着吗……

  御座上,谢昭冷眼看着信,却发不出火来。

  惠妃刚把信交到他手里,眼眶便红了。他问了她两句这信的事,就听说太后遣了个老资历的嬷嬷来。

  宫里能称得上「嬷嬷」的总共没几个人,一个个都算是德高望重,六尚局的女官见了她们都不敢大口喘气。

  没大事根本用不着这些人出面,谢昭不用多问也知道,这嬷嬷肯定是奉懿旨来训斥惠妃的,所以他虽然恼火她背着自己跟太后禀事,到底还是忍了。这会儿他若也斥责她,她夹在中间就太不好做人了。

  静了一会儿,谢昭平静的道:「以後後宫的事,你不用再跟母后禀报了,不然朕把後宫交给你干什麽,直接请母后回来执掌不就是了?」

  「是……」惠妃一礼,咬咬唇,又道:「臣妾是觉得采选的事太大了,才禀了太后一声。」

  谢昭应了声「嗯」,抬手让她起来。

  他也猜是这样,所以看到母后信里责备惠妃不明理,不知道在采选的事上劝他,他都替惠妃觉得不忿。安排女官位分的旨是他下的,因为怕惠妃会劝阻,他才把後面的事直接交给了陈冀江办。

  他想这麽做,别人根本拦不住,结果惠妃禀了太后,太后还反过来怪她?

  谢昭神色阴沉地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你过去和南宫家的姑娘在宫宴上生过不快的事朕知道。朕不会册封她为后的,你安心吧。」

  「……陛下?」惠妃松口气之余又是一哑,这也是太后在信里提到的事,要陛下尽快择出皇后。然而陛下可以这麽拒绝,她可不敢直接回信给太后。

  谢昭微微颔首,似是知道她的顾虑,「朕会自己给母后回话。」

  他说罢也有点头疼怎麽回这信,拒绝立南宫家的姑娘为后不难,难的是拒绝完还不能让太后不快,不然万一太后回宫来说起这事,又是他的麻烦。

  谢昭揉着额际想着,就见惠妃稍微上前了一步。

  「陛下……」

  「嗯?」他抬眼看向她。

  惠妃在御案前踟蹰良久,生硬的道:「臣妾冒昧问一句……先前臣妾呈上的名册,陛下一个也未留,可是因为陛下自己有中意哪位家人子,臣妾却没写进去吗?」

  谢昭一怔,满目不解。

  惠妃左思右想之後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 陛下嫌她没把事情办好,所以她选中的他一个都不要,直截了当地让她知道他不满意。

  谢昭被她问得直蹙眉头,睇了她一会儿,无奈一笑,淡淡说道:「没有。朕没见过那些家人子。」

  这是实话,他不仅没去看过,而且连名册都没翻过。除了惠妃呈过来的这五十三人以外,他都不知道余下的还有什麽人。

  惠妃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皇帝的神色,见不似敷衍便安下心来,如此,好歹不是自己的错了。

  她静了一会儿,又问:「那陛下谁也不留,可还有什麽旁的原因?比如……」她语声微顿,覆下羽睫不看皇帝後才有胆子继续道:「比如御膳女官阮姑娘。」

  正继续想着如何回太后信的谢昭闻言目光陡然一滞,看着信纸半晌未动,声音有些愕然,「你说什麽?」

  惠妃被他反问得也一滞,忙道:「臣妾信口乱说的。」

  谢昭心跳莫名地快了一阵,快得心里发虚。他睇了惠妃须臾,仍旧抑制不住这种感觉。感觉似乎是被人戳破了什麽遮挡,难言的滋味在心底迅速蔓延开来,他不愿去多想,又无可自拔地顺着想了下去。

  少顷,谢昭让惠妃退下,但心里的悸动并未随着惠妃一同离开,反倒越演越烈。

  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雪梨,也知道自己待雪梨……不太一样,只是从来没有往那一面想,也没有人「提醒」过他……

  天啊!

  胸中又两下猛跳,让他甚至开始有点恐惧。谢昭放下那封信伏在案上,想跟自己说「她还是个小姑娘」,一闭眼,看见的却是她两个多月前站在院子里喝斥小狮子不许伤阿杳的模样。

  身姿娉婷、眉眼弯弯,那小姑娘早就长大了。

  那他对她……

  谢昭将头埋在臂弯里仍是双颊发热,说不清为什麽不想承认,好像很丢人似的,让他一想就面红耳赤。

  他、喜欢、了、一个、姑娘?!

  谢昭窘迫得直捶桌子。

  「陛下?」

  骤然响起脆生生地一唤,谢昭捶桌子的手僵住了。

  雪梨一头雾水地望望他,见他不抬头便又望向陈冀江,不知手里的点心还要不要呈上去。

  这情形有点怪,看起来好像出了什麽事,可是刚才她端着点心过来的时候又没有人挡她,到了内殿门口才见门口的宦官踟蹰地看向陈冀江,但陈冀江还是点头示意让她进去。

  结果,现在陛下明摆着是……心情不好?

  雪梨站在那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谢昭仍觉面上烫着,不敢抬头,闷声问她,「什麽事?」

  「奴婢……来送点心。」雪梨回话都犹豫了,她再度看向陈冀江,但陈冀江只顾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儿,并不理她。

  然後她说完就听到将头埋在臂弯里死活不抬的奇怪陛下又问道:「什麽点心?」

  雪梨愣了一瞬才低头看托盘,脆声回说:「生滚鱼片粥、蟹壳黄、肉香糯米卷、鸡茸烧卖。」

  谢昭说不出话来,他还没听完就几乎要给自己跪下了。听着她回话,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他还记得她爱吃蟹壳黄,先前去惠妃宫里吃了好多。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稍稍抬了点头扫了她一眼,「蟹壳黄你拿去吃。」

  雪梨有些担忧,「哦……」陛下到底怎麽了啊?

  谢昭静了一会儿,头就又埋回去了,红着脸想支开她,「去把鱼香抱来,朕想看看。」

  「是……」雪梨慢吞吞地应下,越看越觉得他这个样子又奇怪又好笑。

  见她满面狐疑地退出去了,陈冀江轻吁口气—— 啧……看来风向要变。

  不论谢昭是不是真的想跟鱼香玩,反正他都开这个口了,雪梨只好乖乖去把鱼香带过来。

  她倒还好,只是吓坏了杨明全。

  杨明全面色惨白地缓了半晌之後还在发抖—— 紫宸殿,他从来没去过!

  他自然担心万一鱼香在那儿伤了人怎麽办,又或者挠坏、咬坏点东西什麽的,他拿命都赔不起。

  雪梨不得不费力安抚了他一番,跟他说陛下其实没有外人说的那麽喜怒无常,偏偏任凭她说破了嘴,杨明全还是一路都在发抖。

  片刻後,紫宸殿里的谢昭看着狮子一阵茫然。

  这是送给雪梨的狮子,但他其实很少去看,打从阿杳生辰之後就再没见过了。

  掐指一算过了两个多月,眼下蹲在旁边打哈欠的,已不再是一只连公母都看不出的「小」狮子,而是一只半大不小的母狮子。

  时间过得真快……

  谢昭看着鱼香,不得不再感慨一遍。

  也是自己反应太慢了,总还把雪梨当小姑娘看,或者说习惯拿她当小姑娘照顾,殊不知不仅她已然长大了,就连他心底对她的感觉……其实也并不一样了。

  然後,完全缓过劲来的谢昭就气定神闲地和鱼香玩了起来,看起来好像他本来就真的想见鱼香一样。

  鱼香这一窝一共三只小狮子,就牠一只是母的,另外两只都是公的。眼下谢昭站起来一比,鱼香蹲在那里到他膝盖的位置,比另外两只公的还略高一点。毛皮也油亮亮的,揉上去特别滑顺,跟丝绸似的,都不像野兽的毛了

  谢昭继续让自己保持平静,但也不太敢多看雪梨,摸着鱼香的头问道:「长得这麽好,怎麽喂的?」

  「长牙之後就开始吃肉了。」雪梨认真回道,一边回一边犹疑不定地打量谢昭似乎仍有点怪的神色,「最初只是熟肉糜,现在是肉块加肉糜。喂肉糜的时候奴婢给牠混点鱼肉、鸡肉、牛肉什麽的……也加点青菜,牠可爱吃了。」

  真讲究!驯兽司和御令卫养都只喂猪肉、牛肉……

  谢昭微微一笑,「挺好的。」

  「嗯……」雪梨还是觉得他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

  谢昭看上去好像对鱼香特别上心,来来回回地问怎麽养啊、怎麽训练啊、有没有咬过人啊什麽的。

  雪梨一一答了,谢昭的目光却始终都在鱼香身上,看完前面绕到後面,看完左边绕到右边。虽然他平日里事多,众人都很习惯不太要紧的时候陛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他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也不是那麽回事。

  总之雪梨横看竖看都觉得今天的陛下不对劲。

  直到问无可问了,他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的说:「你也把牠养得太乖了。」

  一听这话,在旁边发了半天抖的杨明全「扑通」就跪下了,脑海里混乱无比,飞速琢磨着一会儿陛下问罪的时候怎麽回话。

  首先他得磕头谢罪承认鱼香确实太乖了,在院子里逛来逛去就跟只大猫似的,眼睛里都是和善,一点猛兽的凶光都没有。然後……应该可以委婉地为自己说个情,说这个其实不是他的错吧?

  毕竟真的不是啊!是因为雪梨每天都要揉牠玩,从小揉到大,晚上还抱着睡觉,早上出门当值前还搂着鱼香的脖子说「你乖哦」,这才把牠的野性给磨没了的……

  想到这儿总算稍微定了点心,强咽了口口水静等陛下的下一句话。

  少顷,谢昭想了想,兀自又说:「也挺好,这麽陪着你不会出事。」

  杨明全顿时无言以对。

  等到好不容易退出紫宸殿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都跳得发慌。杨明全闷着头牵狮子,心说:这哪儿不「喜怒无常」啦?

  至於雪梨,她则还是满心都在想着陛下怎麽了。

  连紫宸殿里,经历了许多大小事情,已习惯时刻保持从容不迫的御前掌事宦官陈冀江都有点绷不住了,心里直揶揄「陛下您好歹有三宫六院了,怎的一动心还能紧张成这样?」带到了面上就成了憋不住的笑。

  在皇帝冷峻的目光扫过来时,他就只能把这偷笑改成赔笑。好在,皇帝并没有跟他计较这个。

  片刻後,陈冀江偷偷斜睨皇帝—— 怎麽自己笑起来了?还闷头笑得没声音……

  少顷,谢昭烦够了笑够了震惊够了,终於绕回案几後安然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算是接受了「朕居然喜欢上了雪梨」这个事实,也明白继续震惊没什麽用,倒不如想想该怎麽办。

  他先拿了一卷丝帛出来,提笔就想写册封诏书—— 这是最直接的法子。

  蘸墨时笔却又顿住了,蹙眉静静思考,觉得这样做很不对。

  他不知该给她什麽样的位分。按说,他对後宫的位分熟悉极了,什麽位置上有什麽人也大致清楚,却衡量不出该把她放到哪一阶上。

  悬笔踟蹰了好一会儿,谢昭摇摇头,把在面前平铺开来的丝帛卷轴推开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他看上的人下旨册封似乎没错,可是想想後宫里的人,再想想雪梨进了後宫後会是什麽样子……谢昭不寒而栗。

  後宫的妃嫔们敬他、怕他,见他时就算原本心情不快也总会满脸笑意,这些他都是心里有数的,如果雪梨以後也变成那个样子……

  绝对不行!

  可如果就此册封,她大概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吧。

  谢昭努力地「设身处地」去想。那个呆梨子,胆子比梨核小,冷不丁扔给她一道圣旨让她成为妃嫔进後宫,抗旨她是不敢,但跨进後宫的大门她就得吓得半死。

  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後宫里成文的规定她都没怎麽接触过,不成文的更是半点意识都没有……要不当初怎麽在惠妃宫里敞开了吃蟹壳黄来着?

  然後不用想也知道,进後宫後她肯定一夜之间就活得畏畏缩缩了,到时候不怕他这个「始作俑者」才奇怪呢!肯定免不了想躲他,再不然就是努力去摸索後宫的规矩,用其他妃嫔的样子来面对他,这样两个人都要别扭死。

  谢昭叹了口气,「陈冀江。」

  「陛下。」陈冀江上前躬身,屏息静听。现下,他可半点都猜不着陛下想说什麽了。

  谢昭沉默了一会儿便道:「这事不许传出去。」

  陈冀江一听,一副听不明白样子低眉顺眼问:「奴才愚笨,陛下您指……什麽事?」

  谢昭斜眼一睇他,挺满意的。

  陈冀江就这点好,分寸总拿捏得特别到位,该应下的事不含糊,该装听不见的也绝对都装没听见,而且他会找个特别恰当地法子来表达,让人立刻知道他心里在想「我是发自肺腑地说没听见」。

  这样可以放心了。至於其他的,又该怎麽做呢……


  第四十三章 出宫探病去

  第二天,当晚值的雪梨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赖到下午才爬起来,醒来之後收拾妥当,一出卧房,就看见谢昭正在厅里喝茶。

  「……」雪梨瞬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第二回睡懒觉後一觉起来看见陛下出现在自己的住处了,上回是阿杳的生辰。

  「陛下圣安。」雪梨一福身。

  谢昭一脸的理所当然,「醒了正好,一起用膳吧。」

  在她这儿?!

  雪梨一脸懵,顿时确定「陛下今天也怪怪的」,肯定是昨天谁惹到他,所以今天还没缓过来。

  她存着这个念头满怀好奇地净手落坐,片刻後,晚膳端上来,她这里地方小,菜也自然而然地减了许多,添了一张桌子後总共也就二十几道菜。

  没留宫人侍膳,陈冀江在旁边识趣地不动手,雪梨闷头吃着米饭,刚吃了两小口,一只乾烧明虾递到了碗里。

  她怔神看向谢昭,他已把筷子收了回去,继续自己吃自己的。

  雪梨满心诡异地放下筷子,默默开始剥虾壳。

  哦……谢昭稍抬眼看了看雪梨的动作,心下了然。

  再过一会儿,等雪梨继续心不在焉地吃白米饭的时候,一只剥好了的虾递到了碗里。

  这回雪梨看得一脸惊诧。主要是……主要是这只虾剥得太丑了!估计是剥壳的手法太不熟练,整个虾仁被剥得坑坑疤疤,特别难看。

  她愕然看向谢昭,「陛下?!」他亲手剥给她吃?

  谢昭清清嗓子,正色道:「吃吧。」

  他看出她的不自在了,其实,他比她还不自在呢。

  这是他苦思冥想了一上午想出来的方式,过来之前他还觉得这是个特别适合增进两人感情的办法,哪知时候到了才发现—— 并不。

  喜欢姑娘的事他没经验啊,一点都没有!心里觉得自己该做点什麽却毫无头绪,只好往和後宫妃嫔相处的方向想。

  他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一起用膳好像是个挺合适的事?边吃边聊多少会轻松些,互相夹个菜什麽的也挺温馨的。

  是以他就这麽来了。晚膳传上来一起吃着,却不知道该寻什麽话题;夹菜呢……他怎麽就选了个乾烧明虾啊!没想到这东西这麽难剥!

  谢昭心里挺受挫,一个焦溜丸子吃得像在嚼蜡。

  雪梨偷瞧着他的神色越加确信这是真不对劲了,看看他、看看菜,看看菜、看看他地犹豫了半天,末了自己夹了一只虾,净了手,娴熟地把壳剥乾净後送到谢昭手边的空碟子里,「……陛下?」

  谢昭看着那个形状漂亮的虾心里更堵了。

  是他主动来找她的,该是他照顾她才对。

  「陛下是有事不顺心吗?」雪梨有点担忧地轻声询问,想了想又说,「来奴婢这里是因为跟奴婢有关?还是需要奴婢做什麽?」

  罢了,好歹有话能说了。

  谢昭自我安慰地舒了口气,忖度着迅速寻了件事来说,「过阵子要去行宫避暑,宗亲随驾,还有两位异姓藩王。平日觐见呈上的点心还有宫宴菜肴……劳你费心。」

  呀,这还真是件大事呢!

  雪梨当即认为他这两日的奇怪都是因为这桩大事,心中的诡异感顿消,颔首应了声「是」。

  然後就又没话了。

  谢昭被自己气得够呛,之前怎麽跟她相处他都觉得很正常,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之後一下怎麽相处都觉得怪了!

  而且他明明很小心地想法子和她接触了,也还是都不对。

  谢昭懊恼极了,头一回觉得自己这麽蠢、这麽不会办事,蠢得就像……就像驯兽司里笨手笨脚的大猩猩!

  勉勉强强把一顿晚膳熬完之後,谢昭颓丧地回紫宸殿了。

  完全和预想中不一样。

  之前并未察觉自己心思的时候,和她一起用膳都没这麽生疏过。今天简直没话说,好不容易找到个话题还三两句就说完了,然後她闷头吃她的,他在旁边吃都吃不下去。

  坐在案前,谢昭苦恼地按着额际思考,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好像也并不全是那个虾难剥的问题。

  陈冀江在旁边瞧着皇帝苦思,静了一会儿之後让旁人都退出去,斟酌着小心问道:「陛下,您待阮姑娘……能不能从容点儿?」

  刚才那顿饭吃的,别说陛下和雪梨别扭了,他在旁边看着都跟着别扭—— 这算怎麽回事啊?

  按说雪梨是陛下自己动心喜欢的人,她对陛下呢,一直也还挺亲近的。两年下来她在紫宸殿里吃吃喝喝的次数不少了,两人一同用膳大家也都很习惯了,可刚才那顿饭硬是用得比後宫妃嫔侍膳还让人别扭,这不是弄拧了吗!

  陈冀江想来想去,这错真不在雪梨身上,她什麽也不知道啊,是陛下自己心思变了才会别扭。

  被他这麽一提,谢昭直叹气,懊恼得神色黯淡,「朕知道。但现下一见她,朕都不知道怎麽才算『从容』了。」

  他是想往那个方向做啊,所以又是夹菜又是找话说,结果却是气氛尴尬,他也很无措。

  陈冀江想了想,似乎也能理解是怎麽回事,默了默才询问道:「陛下,您现下……是想让阮姑娘如何?」

  谢昭蓦地一怔。

  陈冀江又循循善诱地续道:「您是想把她哄高兴了跟她说册封的事呢,还是想先召来侍寝然後直接册封?奴才觉得阮姑娘年轻,且必定没想过这个,您这边拿定了主意才好办。」两个人若都跟没头苍蝇似的,这事怎麽办啊?

  谢昭仔细想想,两样都不是。

  他没直接下旨册封是不想她害怕,是以他也不想简简单单地「哄」她几句就把这事抖出来。召来侍寝就更别提了—— 别说雪梨没想过,他都暂时没往这处想。看看今天晚膳尴尬成什麽样子?用个膳尚且如此,直接到那一步还不得僵硬得谁都不敢动了?

  他没把她当後宫里变着法子讨好他的女人看,更不想亲手把她变成那样。

  他就想让雪梨一直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地活着,能永远不被後宫规矩束缚就最好了。她有麻烦的时候他可以去帮她,她闲得无聊了也可以来紫宸殿找他。

  这种感觉他想想就觉得舒心愉快,却又好像不切实际……

  雪梨当完晚值後安安静静地回到住处,院门没关死,给她留着条缝。她甫一推,里面就是一阵枝叶的窸窣声。

  鱼香从桃树枝上跳下来,到门口去「迎」她进来,然後一边伸着前爪伸懒腰,一边跟着她一起进屋。

  雪梨看看桃树底下掉的叶子和还没长成的小桃子就知道福贵又该心疼了,伸手轻拍鱼香的头,压低声音说:「又上树!怎麽不陪着子娴?」

  鱼香睡眼惺忪地瞅瞅她,「嗷」地打了个大哈欠。

  罢了……想也知道可能是被苏子娴「踹」出来了。

  雪梨当晚值的时候苏子娴乐得把鱼香揽到自己床上睡,无奈她睡觉太不老实,没睡着的时候搂着鱼香挺开心的,睡着了就无意识地伸脚伸胳膊。

  鱼香小时候被她这麽踹醒过好几次,之後就有脾气了,苏子娴一踹牠,牠扭头就走,在院子里自己睡或者玩,倒是顺带着对「爬树」这项技能无师自通了。

  雪梨坐到妆台前,把珠钗、耳坠都卸了又去更衣洗脸,自己收拾妥当後把鱼香拽过来洗爪子。四只已有她手三分之二大的大爪子洗乾净之後,一人一狮愉快地睡觉去了。

  她躺在靠墙那侧,鱼香背靠床沿面对她,哈欠连天的,还使劲把头往她怀里拱要她摸,雪梨被牠蹭得脖子痒,咯咯直笑,「多大了你!别闹别闹!」

  鱼香摇摇尾巴,却还是把一只大爪子搭到了她的小腹上,好像感受到主人的温度才肯睡。

  结果鱼香已经睡意朦胧,雪梨仰躺在床,闭着眼睛走了会儿神,却睡不着了。

  一安静下来就忍不住在想陛下这两天是怎麽回事。

  她侧转过身,面对鱼香那张漂亮的狮子脸念叨,「你说陛下怎麽了啊?好像心事重重的,莫名其妙来我这里用膳,也不说什麽话,还自己动手剥虾给我吃。」

  鱼香费力地抬了抬眼皮,圆耳朵一抖,意思大约是,听着呢,你继续。

  「感觉不只是烦恼要去行宫招待藩王的事……哎,他是病了吗?可看着也不像啊……」

  雪梨蹙蹙眉头,觉得心烦又想不明白,忧愁地伸手把鱼香往怀里一拢。

  唔,毛茸茸的一大团在怀里心情果然会好些。

  「他到底怎麽了嘛?」雪梨忧心忡忡。

  鱼香被她闷在怀里,忍不住发出呻吟,「呜……」

  雪梨又说:「可别是出了什麽大事!陛下人可好了……你之前调皮偷喝的酒就是陛下给我的,好喝不?」也不知牠从哪掏出来的。

  鱼香呜咽一声,再也不偷酒了好吗,没有肉好吃。

  雪梨心事重重地一边想一边抱住鱼香念叨,後来总算把自己念叨入梦了。

  被勒得难受到不行的鱼香伸爪子推开她,看了看,到底没把这个今天看起来很不开心的主人扔下,只稍微往旁边挪了半寸,趴倒就睡。

  到了隔天将近晌午时,奉旨来传话的两个御前宦官,进屋看到的就是雪梨在床榻内侧睡得天塌下来都不知道,外侧躺着一只半大不小的狮子,棕黄色的毛油亮亮的,一只前爪耷拉在下面,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两个宦官相视一眼,一起吞了口口水,都在犹豫—— 要不要叫她起床啊?

  不叫,陛下在那边等着呢;叫,旁边可有头狮子啊……

  「你去!」高个的那个低声命令。

  矮个的那个一瞪眼,「凭什麽?旨是你领的,我就是陪你过来,你让我去喂狮子?!」

  听到动静的鱼香耳朵一转,眼皮睁开点缝,目光淡淡地扫过去,鼻子「呼」的一哼气。

  「妈呀!」

  两个宦官听到动静扭头就跑了,恐惧不已,压根没瞧一眼人家狮子动也没动。一路直闯进豆沙房里把豆沙也吓了一跳,「大、大人?」

  「姑、姑、姑……姑娘!」矮个的那个抚着胸口喘气,「那狮子牠……牠、牠……」

  豆沙一脸懵,上下打量他,内心暗想,牠咬你了?不会吧?牙长齐後鱼香就没对人动过嘴了。

  矮个的宦官「牠」了半天,最後高个的憋出一句,「牠醒了!」

  豆沙一脸镇定。「……哦。」

  於是片刻之後,睡梦中的雪梨闻到了肉丸子的香味。她甚至能闻出那丸子是自己的手艺,猪肉里混了鱼肉糜还有几样蔬菜,先煮熟了然後在火上滚着烤一下激出香味……

  鱼香可爱吃了!

  她估摸着这是子娴或豆沙过来喂鱼香玩了,结果睁眼一看,鱼香正伏在床边「正襟危坐」,豆沙在三步外端了一盆专给牠做的肉丸子逗牠,牠就是死活不走。

  正纳闷鱼香怎麽不爱那丸子了,雪梨的目光往远移了点—— 哦,有外人。

  鱼香挺会看门的,牠觉得这一亩三分地是牠的地盘,见过面的熟人不要紧,来了压根没见过的牠总要摆出这麽一副「你谁,快滚」的样子。

  这要是只狗也就罢了,可牠是只狮子啊!乍看之下还真挺吓唬人的。

  於是雪梨翻身下榻,一边接了豆沙手里的那盆丸子拣几个托在手心里喂鱼香,一边歉然道:「不好意思啊两位中贵人……有事吗?」

  高个的打颤的说:「牠……」

  「没事,牠不咬人,您说。」雪梨口气轻快。

  两个宦官竭力地不多看那吃肉吃得正香的狮子,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全了。

  原来是三殿下近来身子不爽,陛下这做兄长的要表示关心,又不想盛大出行,就打算微服去王府走一趟探探病,让她同去。

  雪梨有点小惊讶—— 这合适吗?

  两个宦官记着陈大人的嘱咐,心里明白但缄口不言,只垂首说:「您是御膳女官,每日做御膳不说,还应付过使节,陛下的意思是万一三殿下胃口不佳,您可以帮着出出主意。」

  这麽说好像也对!

  於是雪梨从善如流地应了,送走了两人之後,又喂了鱼香一会儿。满满一盆丸子被鱼香吃了小半盆,吃得她床边的地上都是肉末,然後就打着带猪肉味儿的饱嗝走了,留下雪梨自己蹲地上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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