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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糖罂《御膳房的娘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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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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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 16:26
标题:
白糖罂《御膳房的娘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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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6年1月1日
内容简介:
雪梨早就知道谢昭宠她宠得没边,但旁人来凑什麽热闹?
竟有亲王为了讨好她,把自家女儿送来给她的孩子当伴读,
唉,果然老话说得好,人红是非多,
她成了宫里宫外炙手可热的大红人,身边的是非也跟着没完没了──
有妃嫔当众质疑她和乾兄长不乾不净,说她让皇帝当她儿子的便宜爹,
太后又连番敲打,嫌她不过是道配菜,要皇帝快娶个高贵的「主菜」,
一直在後宫按兵不动的惠妃也频频出招,
打着「商讨後宫要事」的大旗拦截谢昭,连身子不适这种烂招都用上,
她实在烦不胜烦,所幸谢昭威武霸气,一肩扛下所有压力,
直言叫她莫学後宫「姊妹互相推荐」的「贤慧」,
表示哪能让妻子委曲求全讨好自己,要她开心做自己不说,
还要她这呆梨乖乖等他扫平一切阻碍,亲手捧着她登上后位,
哎呀,看来想回报他对她的好,只有再帮他生一对小包子了……
第八十六章 更衣占便宜
雪梨咬咬唇,克制着愈加紊乱的心跳,回身往外迎,她走到房门口时谢昭刚好到面前,她低着头跪下去一拜,「陛下……」
谢昭挑眉,举步便从她身侧绕过去,摸摸阿杳的头又过去抱阿沅,把阿沅抱到熟睡的鱼香背上坐着,鱼香顿时醒来,满眼不快。
雪梨被晾在门口,後脊都凉了,犹豫着能不能自己起来,要不要主动过去跟他解释。
谢昭扶着坐在鱼香身上愉快揉毛的阿沅,时不时地扫背对着自己的雪梨一眼,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呆梨,怕什麽呢!他连真正被质疑的阿沅都抱过来哄着玩了,她还在那儿连挪动都不敢!
这事听着是大,她哭闹喊冤他都能理解,可她见他来「扑通」就行个大礼……其实他可以理解,就是心里不是滋味。
谢昭磨着牙忍住了想看她能自己跪在那儿憋多久的心思,毕竟久跪挺累的而且还伤身。
他招招手让阿杳过来,问她,「阿杳,你娘怎麽了?」
「我不知道。」阿杳摇摇头,发钗上的几缕流苏轻快地晃着,然後她认真地告诉谢昭,「娘从午膳後就不开心,我问她她还不承认!父皇您劝劝娘,好不好?」
「好啊。」谢昭点头,看雪梨还在那边雷打不动的跪着,就拍拍阿杳,「阿沅在鱼香身上会坐不稳,父皇要扶着他,你去拉你娘过来好不好?」
「好!」阿杳一应,一颠一颠地就朝雪梨去了,到了雪梨身边拽着她的手就往那边去。
正有点发蒙的雪梨差点没被她拽摔着,赶忙起身站稳脚步,就这几步的距离一直走得趔趔趄趄。
好歹到榻边时站稳了,阿杳就松开她的手爬上榻去陪已被父皇放到榻上的弟弟玩。
雪梨站在谢昭面前发傻,半晌低头道:「陛下。」
谢昭垂眸未语,握握她的手示意她坐,见她坐到他身边还脊背绷得笔直,伸手按按她的背让她放松。
他的举动多少让雪梨安了心,面色也稍稍缓过来,觑一觑他,问:「七殿下说的那事……」
谢昭睇着她,「你怕我挡不住这事?」
「不是。」雪梨脱口道。她从来不觉得他这个当皇帝的会挡不住任何宫里的事,只是……
「那就是怕我会信了。」谢昭了然淡笑,伸臂将她揽进怀里。
雪梨的身子僵着,但在侧颊触到他肩头的刹那,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她本就怕他会信啊!七殿下刚才说的疑点那麽明白,省亲的那些安排的确是那样,她自己都没法自证那些天真的没有见过外人。
雪梨竭力绷了一下午的心绪顷刻崩塌,像是抓着什麽救命的东西一样,双臂紧紧地把他环住,指甲不自觉地往下扣也没意识到。
她哽咽着跟他解释,「我没做那种事,陛下、陛下不能信!」
「娘?」
阿杳听到哭音扭过头来看父母,谢昭回过头一刮女儿的鼻子,「你和弟弟玩会儿,有事和奶娘说,父皇和你娘去那边说说话。」
奶娘应声上前。雪梨听言就要起来,却被谢昭打横一抱,直接往南边去。
谢昭这回算是完全明白了,这个呆梨虽然平日应付起宫人来自有一套路数,别的事上该硬气的时候也能硬气一把,但对他就完全没了这些本事。
他很多时候觉得她有点绵里藏针的意思,自己不惹事,可谁若使劲捏她她也会扎人。可一换到他身上,她好像立刻就自己把针全扔了出去,什麽思索利弊的功夫全使不上,就是呆梨一颗。
谁让她的底气都是他给的。
谢昭心里一声叹,把她放到南屋的窄榻上,自己也挤着侧躺上去,拢住她手指给她擦眼泪,「儿女都在也敢哭,你丢不丢人?」
她担惊受怕了一下午嘛!
雪梨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双臂一抱他的胳膊,「陛下信我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一整个下午都提心吊胆的……才没忍住。」
他一哂,俯首边亲她边安慰,「好了,没事的。我早就想来跟你说,但这不是年初一吗……」
午膳後和七弟说完那些事他就实在抽不出空了,来贺年的朝臣宗亲在外面挤得满满满,弄得被这事搅了午膳的他想再吃点东西垫垫都不行,遑论来她这六格院一趟。
这种事他又不敢让宫人传话,万一意思上稍有差池……这呆梨子就能被吓死在六格院!
雪梨被他亲得惊恐全消,哼哼唧唧地往他怀里蹭,把满心的委屈和眼泪一起蹭给他。
谢昭直到温存完了低头去看,才发现她在自己怀里没干好事,衣襟上被蹭得全是褶子,手一摸还湿津津的。
「你!」他倒抽口冷气抬眸瞪她。
雪梨赔着笑爬起来没脸没皮地说:「奴家服侍公子更衣。」说罢下了榻就跑回北边的卧房,不过片刻就取了一套乾净的衣服回来。也不叫宫人进来,直接跑到谢昭所在的屏风後面,上手就给他宽衣解带。
解腰带、摘蔽膝、解下裳、脱上衣……
雪梨的手指往他中衣系带上一拽,谢昭默不作声,只眉头微挑—— 连中衣都要趁机换,这呆梨最近学坏了。
他佯装没发现,随她把中衣也给脱了,然後绕到身後替他穿上乾净的。之後她就不绕回来了,手从後背环过来摸索着给他系衣带,侧颊完全贴在他背上,双手探来探去也系不准,手指划过他腹间的时候还总不经意地蹭那麽一下……
谢昭就这麽低头看着她自认高明地占他便宜,思忖着什麽时候戳穿一回吓一吓她。
不过这都算含蓄的了,自打她月余前突然注意到他腹间有一块块轮廓分明的肌肉之後,就总找各种机会伸手摸,也不知是哪来的瘾!
有至少两回,他夜里睡得正香,朦胧中感觉有东西轻轻在他腹上抚来抚去,偶尔还戳戳,一睁眼就看见她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他不掀被子都知道是她的小手又摸上瘾了!
他忍不住翻着白眼想—— 姑娘,你以为肉变成肌肉就没感觉了吗?还有,你知道你指甲很长吗?
雪梨好生摸了一番之後痛快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帮他把衣带系好,接下来外面的常服穿得奇快无比,让他心里直揶揄她「连做戏都不知道做得到位点」。
罢了,看在她心惊了一下午的分上,不跟她计较。
谢昭吁口气,从容自若地跟她说他饿了,想吃点实在的东西。雪梨立刻让御膳房送吃的过来,片刻後晚膳送到,两人吃着吃着都变得十分心平气和,简直在用一种说「这个菜好吃」的口吻聊後宫刚传出的「不轨之事」。
因为谢昭说想吃实在的东西,雪梨就跟厨房要了一个红烧肘子、一盘糖醋排骨、一份四喜丸子。
在一圈素菜、凉菜之间,这三个菜显得特别霸气。尤其是那个红烧肘子,雪梨觉得整个的肘子看上去比较有食慾,便特意吩咐厨房不必先切好,於是它就成了各样精致菜肴间的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这肘子炖得很透,筷子轻轻一夹,酥烂的肉就会脱骨而下,连光亮胶软的皮都可以一夹就撕下一块,搭着米饭大快朵颐十分舒爽!
还不太饿的雪梨就专注於给谢昭夹菜了,她一边把肘子连皮带肉夹成一条一条往他盘子里放一边道:「到底怎麽回事?虽然太后一直对我……挺那什麽吧,但我细想这事总觉得奇怪,阿沅出生快一年了她突然怀疑这个,总不能是昨晚见了阿沅一面觉得长得不像陛下吧?」
她觉得不可能,阿沅长得跟他可像了!
谢昭就着米饭吃了两口肘子,又从四喜丸子上夹了一块肉下来喂到她嘴边。
等雪梨吃进去,他才说:「丽妃挑唆的。早上在柔嘉宫的时候,当着後宫众人的面说了这事,太后中午便叫了七弟去问话,七弟吓得不轻直接就来找我了。」
丽妃你有病!
雪梨恶狠狠地嚼丸子,吃的喀嚓喀嚓响—— 四喜丸子里不只猪肉,还有鸡肉、荸荠末和各样调味料。她总喜欢将荸荠末切得略大一点,觉得这样吃起来才有口感,从前她只是为了口感,今天突然发现这麽吃还能解气!
谢昭看着她忍不住笑,信手将肘子一转,夹了块炖得柔软金黄的筋下来给她,「嚼这个更解气。」
雪梨有些无言,但还是将那块筋吃进嘴里。
谢昭慢悠悠地舀了点红烧肘子的汤淋在米饭上,专心拌饭,口气轻松,「这事你放心了就好,我知道你的心思,如果信不过你根本不会让你那样去省亲。」
「那陛下不查查吗?」她嚼着那块筋说:「不用让旁人释疑?」
「越查闹得越大。我这边没动静,丽妃再折腾也没用。就算是她借太后的手让朝中一起闹,我一直没反应,朝中自然知道我的意思。」他夹了块小排骨,连骨头一起丢进口中,肉吃净了就用舌头滚骨头玩。
「只是这样吗?」她用筷子戳着米饭低头轻问,或多或少有点失望。
丽妃都伤及阿沅这个大皇子的名誉了,他只是息事宁人而已?
「其他的,我要先看看太后的动静。」谢昭淡淡一笑,「看看是只办一个还是一起办。」
此时要一举弄倒太后会多许多麻烦,但若她想动他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伤筋动骨也得扳倒她。
而在宜兰宫里,丽妃等了几天,觉得不对劲了。
怎麽都没动静呢?不只是皇帝没有,连太后也没有,这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当父亲的、一个当奶奶的,都不在意大皇子是不是皇家血脉吗?
到了年初七的时候,丽妃已焦灼地在殿里踱来踱去,她不解的想去打听,可又不知道去找谁打听才好。
若搁在几年前,她许会直接杀到紫宸殿去,但现在看来,那样做太傻了,她可不想再触怒圣颜一次。直接去长乐宫问也不行,太后现下是怎样的想法她不清楚,同样要小心。
好一番思量之後,丽妃请了陈冀江来。
正值过年,紫宸殿里忙着呢,陈冀江原想推了不去,但想想这档子事的严重性,知道不能掉以轻心,便悠哉悠哉地品了一盏茶,耗了宜兰宫来的人一会儿,拿足了御前的威风,才慢悠悠地往宜兰宫去了。
进了正殿,丽妃正用着点心呢,陈冀江朝她一揖,然後做出一派谦卑的模样,等着丽妃问话。
丽妃手里拈着块豆沙馅的绿豆糕,见他到了也没搁下,只放低了些,款款笑道:「有劳中贵人走这一趟。本宫想问问,近来陛下可查了什麽事没有?」
陈冀江自知她指什麽,却道:「陛下每日政务繁忙,要查的大小事情实在挺多的,不知丽妃娘娘指哪一件?」
「本宫才不过问政务呢。」丽妃笑音柔和,将手中那小半块糕点丢进口中後,轻轻掸了掸手指,恍若漫不经心的说:「本宫是说,阮氏和大皇子的事,怎麽着了?」
「哦哦哦……娘娘您是说这个!」陈冀江一脸释然笑得轻松,而後忽地一滞,转瞬间一脸茫然,「阮氏和大皇子……什麽事?」
丽妃:「……」
之後约莫半个时辰,陈冀江都在心里体会「打太极」的乐趣,无论丽妃怎麽抛话茬、怎麽旁敲侧击,他都兜个圈给推回去,全然一副「阮氏和大皇子什麽事都没发生啊,丽妃娘娘您到底在说什麽」的样子。
等他走後,丽妃懵得更厉害了,有那麽一瞬简直怀疑起自己那天是否真的在柔嘉宫说了那句话……难不成是在梦里说的,是自己误会了?否则前头不会这麽安静啊!
一番踌躇之後,丽妃终於叫了花叶进来,让花叶替她去长乐宫问个安,顺便问问太后她老人家近来身子怎麽样,什麽时候方便,就说她想找个时候磕头去。
转眼间到了上元。
这日苏子娴又告假出宫了,宫宴雪梨也没去,因为次日还有个为阿杳庆生的宫宴,连着折腾两天她实在受不了,索性就在六格院里过了,好歹自在。
谢昭同样想着这个,在宫宴上刻意摆出了心不在焉的样子,为的就是让宫宴早点散。说实在的,从除夕到今天都没闲着,去年就是上元贺到太晚,第二天再给阿杳庆生的时候他神志都有点迷糊,今年不得不有个取舍。
那当然是阿杳的生辰重要了,一年里过节的次数多了,阿杳的生辰可就这麽一次。
是以在他装没兴致的不懈努力下,戌时开的宴,刚到亥时就散了。
谢昭悠闲地往六格院走时觉得神清气爽,想着今天连酒都没多喝,还能好好陪他们母子三人过过节。
刚进院,就听到阿杳的声音从正院的小厨房里传出来,「娘!我还要吃个油炸的!」
他无声地止了宫人的礼,朝小厨房走过去。
到了门口一看,雪梨面朝灶台背对他正在做吃的,阿杳在旁边捧着碗勺蹦蹦跳跳的直嚷嚷。
「再来一个嘛!就一个!」
雪梨无奈。
前年上元阿杳还太小,不敢给她吃汤圆这麽黏的东西,去年她三岁,给她吃了一个芝麻馅的意思意思;今年想着她大点了,就给她做了两个煮的、两个油炸的,都是芝麻、豆沙各一。
结果阿杳爱上油炸芝麻馅的了。
做起来不难,生汤圆在油初热时下锅炸,炸成金黄色时出锅就行了,这麽做出来的香味比水煮的要足,小孩子喜欢倒是正常,可是雪梨担心她吃多了肚子难受。
糯米的东西本来就不宜多吃,这个做法油还多,所以在阿杳吃完两个之後,她就板着张脸说什麽也不肯给她再弄这个了,只说可以再给她两个水煮的。
可是阿杳不干,阿杳说她可以拿那两个水煮的换一个油炸的。
眼下阿杳还在磨她呢,雪梨雷打不动,就是不给,炸好的全装进手边的碟子里,非常狠心地告诉阿杳说:「这都是父皇和娘的。」
谢昭不知前情,单纯觉得雪梨绷着张脸故作严肃,阿杳蹦蹦跳跳求她的场面挺有趣的,就倚在门边笑着瞧,直到雪梨炸完一盘端着转头要出来,发现他在顿时停了脚步後,他才问道:「怎麽回事?上元还不给吃汤圆?」
「她吃过了,我怕她吃多了不舒服。」
雪梨皱着眉头,言简意赅地给谢昭解释了下是怎麽回事,谢昭就懂了,於是很给面子地与她站在一边,一起回了正屋。
阿杳在後头委委屈屈地跟着,见父母把汤圆搁在榻桌上然後上榻坐了,她也爬上去。这回不求雪梨了,改求谢昭。
她伸着一根手指头说:「父皇,我就再吃一个嘛……就一个!」
雪梨不禁想,哎呀,阿杳这小模样真是可怜兮兮。
谢昭夹起一个送进自己嘴里,挑眉,「不行。」
阿杳眼眶一红,扁扁嘴,觉得磨父皇可能比磨娘更难,又蹭回去央雪梨,「娘,就一个!我明天多读一刻书!」
小丫头你越来越机灵了啊!
雪梨想想,明儿个她生辰,真把她扣在屋里读书也不好,便揽过她道:「这样好不好?今天不许吃了,这东西晚上吃多了真的会不舒服。明天你过生辰,早上起来娘做给你吃,许你吃五个。」
五个!
阿杳一下眼睛就亮了,当即点头说好,然後谢昭哄她先去跟鱼香玩,她也没二话,开开心心地拽着鱼香的爪子把鱼香从床底下拖出来,鱼香那叫一个不情不愿……
目送着一人一狮离开,谢昭也吃完了嘴里这个油炸汤圆。他觉得这个味道太腻了,还是水煮的好吃,雪梨就叫红糖盛了一小碗水煮的过来。
一碗汤圆五颜六色,她笑道:「我调了三种皮,白的就是糯米,紫的加了紫米粉、绿的加了绿豆粉。馅有豆沙、芝麻、山楂、核桃、鲜肉五种,随便包的,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什麽味。」
她这麽一说,谢昭突然觉得吃这碗汤圆挺有挑战的!
雪梨坏笑着看他吃,不过他运气委实不错,一碗八个,吃了五个就把口味都吃全了,於是心安理得地放下碗擦擦嘴说好吃,就是山楂的太酸了。
「山楂的子娴做得比较好吃。」雪梨撇撇嘴,「不过她又出宫去玩了,就只能我来做了。」
她也不知道子娴近来怎麽那麽有雅兴老出去玩,她的家人又不在洛安,自己到处逛真的有意思吗?
谢昭了然一笑未说什麽,信手又夹了个油炸的来吃着解闷,只跟她说:「过两天你去七弟府上见见易良媛吧,带着孩子一起,再备份礼过去。」
「干什麽?」雪梨不解。
谢昭一哂,「许是除夕那天太后见阿沅、阿测却态度不同的事让七弟不安了,这几天进宫总给阿沅和阿杳送东西,你也看见了。你去给易良媛回个礼、叙叙旧,就算给他们回了个态度,让他们安心。」
原来是这麽回事啊!
第八十七章 太后鸿门宴
雪梨爽快地应下了这事,第二天给阿杳过生辰,第三天歇了一天,当天晚上就给七王府递了帖子,元月十八一早,雪梨就带着阿杳出宫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七王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是皇帝要让他安心,这趟出宫颇有些排场,是依着阿杳的身分按公主仪制来的,皇城要走的街道以及紧邻两旁的街道都净了街,一路有御令卫护送着,卤簿在马车前後延伸得好长。
阿杳顾不上看排场,在马车里傻开心,昨天过生辰刚见过阿测弟弟,今天又能跟弟弟玩,这种机会平常是没有的!
她在车上就总扒开车帘往外看,一个劲地问雪梨「到了吗?到了吗?」,答得雪梨嘴都乾了。
还是卫忱直接,他骑着马赶上来把帘子一按,冲着阿杳说了一句,「问得太多路会变远。」
於是後半的路程,阿杳全程安静不语,忐忑地等着马车停下,特别後悔自己刚才问太多遍了!
而在七王府门口,易良媛已恭候多时,遥遥地瞧见卤簿时,随着她出来迎驾的下人便已齐整地跪了下去。她则一直等到马车停稳,见平安公主由宫女扶着先下了车、雪梨也走下来後,才一福身,「总算来了,我都担心是你改变主意了。」
雪梨也一笑,上前回了一福,道歉说阿杳还小,不敢让马车驶得太快。
阿杳则在旁边悄悄吐舌头,觉得是自己刚才念叨得太多让路变长了,才害得七婶婶久等。
谢晧不在,而後三人一同去了易良媛的住处,阿测拽着奶娘小跑着出来喊姊姊,阿杳就领着弟弟欢欢喜喜地玩去了,阿沅的奶娘便抱着阿沅一起过去。雪梨和易良媛则进屋坐下,之後易良媛便不发一语地望着她。
「你是真担心我因为那天的事记你的仇啊?」雪梨说得直白,见易良媛面上一红,旋即道:「我都没想着这个,觉得过去了便过去了。那天陛下跟我提起来,我才知道你们为这个不安生……多大点事啊,有什麽可记仇的?还得多谢你那天宽慰我呢。」
她说得够直白的了,易良媛却只是叹气,静了一会儿後才说:「要搁在平常我也没这麽紧张,但太后在洛安一天,我心里就不安稳一天。大皇子这事,还不知她会不会继续闹大呢,起初我和殿下还以为有了个皇子你和陛下就能过得安稳,现在看来是我们想错了。」
一想到这个,雪梨也好奇了。想当初易良媛有孕的时候,太后可高兴了,後来阿测出生,太后更是怎麽看易良媛都顺眼,但怎麽到他们这儿就不行了呢……
雪梨心里不懂,易良媛也不懂,两人就这麽乾坐着,坐了会儿便把这话题绕过去了,觉得还是聊聊高兴的事好。
晌午时两人兴致勃勃地一起下了厨,主菜自然都是雪梨做,她怂恿易良媛做易良媛都不肯,说自己做了那叫关公门前耍大刀,忒丢人。
不过易良媛做出的两个小炒外加一碟水煮荷包蛋也着实不错,尤其是那个荷包蛋火候掌握得极好。蛋清全熟,蛋黄外面一圈是凝固住的,再往里就是稀的,一口咬下去便能品尝到鸡蛋原有的滋味。
从没这麽吃过蛋的阿杳觉得特新奇,这才知道鸡蛋居然也能「吸着吃」。是以对这个吃法不熟的阿杳吃了一嘴的蛋黄,看得两个当娘的闷头笑了半天。
走的时候阿杳对这种鸡蛋恋恋不舍,易良媛蹲下来笑着哄她,「就是普通的鸡蛋,这做法是我小时候我娘常做的,你娘肯定也会做。」
她说着朝雪梨一眨眼,雪梨立刻接话,「对对对,娘也会做,明早做给你吃。」这也不是吹牛,这个在她眼里就是小菜一碟,有鸡蛋有锅有水有灶就能做。
长乐宫里,刚刚决定要见丽妃的太后骤然被雪梨出宫的事一震——
不论阮氏出去时会说些什麽、会见到谁,在此事里,皇帝的意思都够明显了。
他在做给旁人看,让旁人瞧见他有多不在意丽妃说的那些话,让他们知道他是完全信得过阮氏的,甚至旁人眼里的「风口浪尖」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皇帝仍旧该怎麽待阮氏就怎麽待,所以放心地再让她出宫见人。
太后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竟是退缩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绿香。」她一喟,「去宜兰宫回个话,让丽妃今晚不必来了,就说哀家身体不适。」
绿香应了声「是」後就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太后又叫了许淳生来,「去紫宸殿问陛下一声,若他今晚得空,请他来哀家这里用膳。」
许淳生微愣,也应了声「是」。
不只他自己满是惊异,到紫宸殿禀话时皇帝旁边的陈冀江也满是惊异。
等许淳生退出来,陈冀江就拦了他,堆着笑打听,「许哥哥,太后可有段日子不叫陛下去长乐宫用膳了,这回是……」
「甭问,我也纳闷呢。」许淳生摇着头摆手,端的是真不知道。
然後陈冀江一下就不给他笑脸了,脸色一摆,「那哥哥您慢走。」
许淳生就看也不看他的走了。
两人心里都直打鼓。陈冀江担心太后是不是要为大皇子的事向陛下施压,而知道更多太后心思的许淳生则琢磨着,难不成太后是想向陛下服个软?
就这麽各怀心思地想了会儿,两人暂且放下这番思量,又各自服侍自己的主子去了。
傍晚,谢昭到底抽空去了长乐宫,跟太后用膳他是没心思,但现下有大皇子这事卡着,太后是什麽意思,他必须得去听听。
进了殿,膳已备齐,谢昭一揖,太后说一句「坐吧」,他便在膳桌边坐下。
太后挥手让宫人们退下,而後两人陷入安静,殿中的氛围尴尬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是谢昭先开的口,「母后有事?」
太后点点头,又斟酌了须臾,才说:「大皇子的事哀家听说了,你不闻不问,这是对此半点都不怀疑?」
「是。」谢昭神色淡淡,「朕信得过她的为人。母后您可以不喜欢她,但您别想让朕给她加这种罪名。」他已然疲於跟太后粉饰太平了,一开头便把话说得清楚。
太后点点头,似没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善,从容道:「你和阮氏相处得更久,你有信得过她的道理,哀家不过问这事就是。」
谢昭浅浅一怔,继而心中生了怀疑—— 太后主动示弱……他似乎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太后面上的淡泊分毫未变,「你既然确信那是你儿子,此事能息事宁人最好,无端的去查,风言风语就会跟他一辈子。」
竟还跟他想得一样了。
谢昭稳坐着不言语,太后先执了箸,夹了一筷子蒜泥白肉给他,微哂,又说:「哀家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说今年采选的事。」
又到了采选的时候了?谢昭心里有些厌烦,之前才找了由头添人,现在到了正经的日子还要来一回,太后也不嫌烦。
太后和颜悦色的说:「之前你就没添人,这回多少添几个吧。天下的好姑娘多了,总会有你喜欢的。」
「母后,雪梨……」
「你不能只守着她一个,你是皇帝。」太后笑意微敛,「你可以疼她、可以疼她的孩子,但你总也需要能继承大统的孩子。」
谢昭应了声「哦」,然後道:「那朕给她商量商量,看她愿不愿意多生几个。」
太后闻言神色微厉,勉强缓了下来,又舀了一匙凉拌豆腐搁到皇帝的碟子里,意有所指,「立储可不是你喜欢就行的,还得够格。」
「是,立嫡、立长、立贤。」谢昭啧啧嘴,「阿沅是『长』,但现在还小,资质怎麽样还看不出。若他不行,以後怎麽也能有个聪明能干的,朕也会尽力让她的孩子成为嫡子,不劳母后多操心。」
他风轻云淡地说完,等着太后克制不住与他发火,就像先前的数次那样。
太后却又往他碟中添了两片清凉藕片,一反常态的好脾气让谢昭直觉得诡异。
就听太后说:「你需要一个身分够尊贵的皇子来承继大统。洛安城中的许多世家贵女都可以,哪怕是七品芝麻官教出来的女儿,也比那个阮氏强。」
「母后素来爱以出身门第定尊卑。」谢昭冷眼睇向她,难忍刻薄,「但母后您别忘了,朕继位的时候,您的母族早就倒了。」
太后面色一白,「你说话注意!」
谢昭只是笑而不语。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定心神,「你瞧瞧这桌上的菜,主菜放凉了也还是主菜,凉菜做得再精也是陪衬。你喜欢一个尚食局出来的贱婢那麽久,这道理该是不难懂!」
「啪」地一声重响,谢昭的手狠击在案,「母后,请您说话注意!」
这顿晚膳终究是不欢而散。
六格院,母子三人去七王府玩了这麽一趟挺累的,阿沅在奶娘怀里已经睡得没心没肺的,阿杳也哈欠连天。
雪梨带阿杳去南屋沐浴,觉得阿杳软软滑滑的,就忍不住捏她,结果阿杳一边笑一边泼了她一身水。雪梨没辙,只好在阿杳洗完後让清夕把她领出去,自己在南屋里等着豆沙她们换完水直接洗。
等她擦着头发再进卧房的时候,阿杳正在榻上和鱼香并排趴着。
阿杳两根手指撸着鱼香的一根胡须,「娘,我饿了。」
雪梨想想,她中午完全被易良媛做的荷包蛋吸引住了,基本只吃了荷包蛋,晚上吃面又容易消化,颠簸这一路回来後难免会饿。
於是她叫了蜜枣进来,「让厨房送些吃的来吧,看看今天做鱼汤或骨头汤没有,若有,连肉带汤来一碗,配一碟面饼,我也吃些。」
蜜枣应声下去问,过了会儿就和红糖一起端了吃的进来。
是鱼汤,用鲫鱼熬的,火候够足,炖成了奶白色,呈到碗里端过来的都是鱼肚部分的肉,和汤搭着看起来嫩滑乾净。另还有几块四四方方的嫩豆腐在周围,汤上还飘着几许翠绿的葱花,香味扑鼻。
面饼每个都是巴掌大,上了三个过来,又白又蓬松地放在碟子里,热呼呼的。
雪梨原打算好好梳完头再吃的,这麽一看也顾不上梳头了,随手拿了支簪子将仍半湿的头发一绾,上榻盘腿坐着将面饼撕成小块扔进鱼汤里。鱼汤泡饼这吃法她打从儿时就喜欢,不过在家时喜欢拿红烧鱼的鱼汤泡,进宫久了之後就更喜欢味道简单些却鲜味更足的炖汤了。
一张饼都撕完泡进去之後,她拿瓷匙按了按,然後舀了一小块出来喂阿杳,「慢慢吃哦,如果混了刺一定要吐出来。」
「嗯!」
阿杳吃得很认真,旁边的鱼香嗅到鱼味,挪挪身子过来拿大脑袋蹭雪梨,雪梨便又捞了一块出来放在掌心里给牠解馋,结果鱼香舌头一卷就把那一小块饼吃完了,然後咂咂嘴,还要。
雪梨傻眼了—— 不能再给牠了,就算这三块饼都给牠也不够牠塞牙缝的!
於是把鱼香推开,自己喝了口汤,觉得不错,就想叫人送一碗去紫宸殿给谢昭当宵夜,还没待她吩咐完,谢昭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阿杳清脆地叫了声「父皇」,谢昭简短地应了声「乖」便在榻边坐下。
雪梨看看他的冷脸,心道:谁惹他了?
谢昭坐在那儿还直冒火,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侧头瞧瞧正傻眼看着他的母女俩,重重一喟,扫了眼桌上的鲫鱼豆腐汤,「汤不错,给我也来一碗。」
「……哦,好。」原以为他要跟她说些大事宣泄情绪的雪梨愣了一瞬才应下,立刻没了如临大敌的心。
扬声吩咐下去,过一会儿就又一碗热汤端进来,面饼也又上了一碟,另还配了碗面,外加几样凉菜。
谢昭刚从长乐宫听太后借菜喻人来着,眼下看凉菜横竖不顺眼,忍了忍没乱发脾气,只没好脸色地让人把凉菜撤了。
刚打算夹一片盐水鸭肝的雪梨心情悲愤地看着凉菜被撤掉,然後向他挪了挪,「怎麽了?」
谢昭端起汤碗直接喝了一口,顺口把碗边的一块嫩豆腐吸进去,面色稍缓,淡淡的道:「刚去长乐宫和太后用膳,菜一口没吃,反吃了一肚子火。」
他去长乐宫用膳?这事雪梨听着都新鲜!
她难免紧张地问:「是为阿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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