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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千寻《暖暖》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6-4-6 11:59
标题: 千寻《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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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暖暖》
作者:千寻
系列: 花园G0701
出版日期:2016年四月08日周五
内容简介:
理解,其实是很令人不甘的过程,
因为大多数理解都不是自愿产生的结果。
例如,
收留我的亲戚并不爱我,
他们爱我的钱,
原来,亲情并非天生;
例如,
我以为不爱我的母亲其实爱我,
但她没有时间可以信守承诺,
原来,亲情不能强求。
我单恋一个人,但我不觉得辛苦,
因为我从小就知道,感情不是天生也不能强求,
可以一起走到必须分手的那天,就是美好。
你,让我喜欢你吧,这需要勇敢的事让我来,
我是暖暖,人如其名。
暖暖出现在小镇的那天,新闻正在报天后歌手跳海自杀的消息,
不过她对这八卦好像完全不在意,她只关心吃饭睡觉看韩剧,
还有,诸如「要爬上这棵树」、「要学会画画」这类无聊的事,
或者,以「我煮的饭真好吃啊」来诱惑跟她合租民宿的他,
偏偏她的笑容真是该死的谄媚、饭菜真是该死的好吃,他就妥协了,
老实说,她喜欢他,这麽明显的事他当然知道,但那又如何?
喜欢这种事,不是菜市场的蔬菜水果,想要就能得到,
就算她尽心替他这个偏乡教师组合唱团、就算她跟他共同照顾邻居小孩,
他也不一定就要回报她的喜欢,可为什麽他越是这麽想就对她越在意,
尤其当她看似正常的生活着却出现不正常的举止时,
暖暖,为什麽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痛哭?
为什麽要躲到这个小镇像没有过去的人一样的生活?
如果他很想很想知道,是不是该换他喜欢她了?


    楔子

    下课时分,高中生三三两两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校门口,低着头、背着小扬琴的允希跟着人潮快步往前。

    母亲盯他盯得很紧,他只好把小提琴寄放在同学家,请同学每天帮他背来学校,等他上完小提琴课再拿去同学家放,他知道这样很麻烦对方,也觉得很抱歉,可是他别无他法。

    暑假过後学校就要分组了,母亲希望他大学可以念商学院,将来接父亲的班。

    他是不讨厌商学院的科系,也知道老师希望他之後可以选念医学院,但是他最喜欢的其实是音乐。

    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天才,确实,学校的功课难不倒他,念书对他而言就像游戏,只要花三成的努力就可以应付,但是……会念书就代表是天才吗?他不这麽认为。

    允希看一眼手表,心一惊,小提琴课快迟到了,这位名师是大哥拜托再拜托才帮他找到的,钟点费贵到吓死人,千万不能迟到。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自觉皱起眉头。「妈,有事?」

    「今天你没补习,为什麽不让司机接你?」庄永萱的口气永远带着霸道的控制慾。

    「要做团体报告,我和同学约在麦当劳讨论。」

    「哪一家麦当劳?学校对面那家吗?」

    「妈,你不要让司机或管家过来,我不希望同学觉得我有王子病。」允希很不耐烦的回道。

    「耍什麽脾气,人人都想当王子,就你古怪。」她有些不悦,小儿子越大越不听话,让她头痛。

    「既然当王子很好,你为什麽要求哥要独立,让他每天搭公车上下课?」

    哥哥都上大学了,当初想念商,母亲却硬说他功课好,不当医生太可惜,要不是哥哥和父亲坚持,恐怕到最後哥哥真的会去医学院报到,妈偏心得太过分了。

    「你的火气怎麽这麽大,想跟妈吵架吗?我不过多讲一句,你的意见就这麽多,能不能乖一点?等你爸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

    一提到父亲,允希不再顶嘴了,可是眉头皱得更紧,为了缓和心头的烦躁,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

    「好了好了,今天家里有客人,如果可以,你早点回来和长辈们打声招呼。」庄永萱退了一步。

    什麽长辈?还不是父亲的客户,再不就是公司里的经理、副理之类的,母亲这麽急着让他熟悉那些人,想来是害怕哥哥早一步得到他们的支持吧,何必说得这麽好听。

    「知道了。」允希翻了个白眼,结束和母亲的通话,他重重吐了一口闷气,举起手,准备招计程车。

    这时一部红色轿车在他面前紧急煞车,吓了他一大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笑脸。

    「镜棻姊,怎麽是你?」他难掩讶异。

    徐镜棻有一头漂亮的直长发,像披肩似地披在身後,黑得闪闪发亮。

    「是啊,这麽巧,你要去哪儿?」

    「去上小提琴课。」

    「上来,我送你去。」

    「不必啦,我搭计程车就好。」

    镜棻冲着他笑眯了眼,得意的从副驾驶座前方的置物箱里拿出一张证件。「当当当当!你看,我有驾照了,而且还是热腾腾的哟!怎样,有没有胆子当我的第一位乘客啊?」

    允希没有回答,直接用动作表示自己大无畏的精神,他先打开後座的门,把小提琴放好,接着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我坐上来了。」

    她朝他竖起大拇指。「怎麽走?」

    「先往前,到罗斯福路再右转。」他回道。

    「没问题。」镜棻踩下油门,在车子接连顿了三次之後,终於顺利开上马路。「没事、没事,万事起头难,轮胎开始跑就没问题了。」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又不怕。」允希抬高下巴,拍拍自己的胸口。他可是个男子汉。

    「好,我们小允希最有种!」

    「镜棻姊,出国的事,你和哥讨论得怎麽样了?」

    「有什麽好讨论的?我又不爱念书,出不出国都无所谓,重点是你哥,他去哪里,我就千里追夫追到哪里。」镜棻笑咪咪的回道。为了爱,她可是无所不能。

    「你很爱我哥?」

    「何止很爱,是超爱、超爱!全世界只有我敢爱你哥那个胆小鬼。」

    「我哥才不是胆小鬼。」允希有些不满的顶回去。

    虽然他很喜欢镜棻姊,但父亲是他的英雄一号,哥哥是他的英雄二号,他们是他最爱的两个人,他可不容许有人说他们的坏话。

    「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个胆小鬼,尤其在面对爱情时,他害怕一旦认真投入,会像湘姨一样,终生戴上无形的枷锁,幸好……」

    「幸好什麽?」

    「幸好上帝派我来救赎你哥,否则……哼哈哈,他这辈子恐怕没有爱人的能力。」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亚宸降伏,她敢保证,在人生的尽头、闭上双眼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人生十件最得意的事,第一件事肯定是让亚宸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允希皱了皱鼻子,说道:「干麽把自己讲得这麽好?」

    「当然,我不好,你哥会爱上我吗?你不知道你哥有多龟毛。」镜棻自信满满地道,笑意一路从眼底溢到嘴角,灿烂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也忍不住跟着呵呵大笑,镜棻姊的个性和湘姨很像,是因为这样,哥才喜欢她的吗?

    「那是因为我哥被你追到无处可逃,不得已,只好将就。」

    闻言,她非但没有生气,还笑得更开心了。「说得好,我的例子可以成为社会大众的教材,有志者事竟成。」

    突然间,允希大叫道:「镜棻姊,转弯转弯、要转弯了啦!」

    「啊!」镜棻心一急,还没来得及看清路况,方向盘便猛地一转,紧接而来的是刺耳拉长音的喇叭声……

    他最後的记忆是她那头又黑又亮的长发里,喷出温热的鲜血……

    第一章

    舞台上金色、蓝色、紫色……各种不同颜色的光束不停闪动,High翻全场的音乐,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

    随着宋思葭的歌声,歌迷们或拍手点头,或摇晃身体,或扯开喉咙跟着她一起高歌,一首简单的曲子,激起了无数颗充满感动的心。

    舞台後方的大萤幕上,播放着她从十六岁刚出道,到现在二十三岁所发的每一张唱片的造型照片,不管是哪个造型的她,都漂亮得像个洋娃娃。

    媒体和报章杂志都喜欢用美艳来形容她,她曾经当选过亚洲最性感的女人、十大宅男女神、梦想情人……等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莫名其妙比赛冠军。

    只有思葭本人和比较亲密的工作人员,像是造型师、舞蹈老师才晓得,这些都是公司砸大钱制造出来的效果,卸了妆的她,路人根本认不出来,完全不需要变装。

    她的美丽与魅力,一是来自於音乐,二是惊人的化妆术。

    在台下平凡普通的宋思葭,只要音乐响起、握住麦克风的那一瞬间,就会脱胎换骨,成为一个令人瞩目的巨星,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会深深感动乐迷的心。

    而造型师阿眉彷佛她的再生父母,妆前是个邻家女孩的她,化了妆後居然能化身为女神,阿眉的专业能力已经不是用神奇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只要给她二十分钟,她就能创造出令人无法想像的效果。

    据说,这是来自夏董的指示,原因不明,但宋思葭乐意配合,谁也没话说。

    阿眉三十几岁,中性的穿着打扮,头发梳得很整齐,在脑後盘出一个高髻,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很精明,她是宸希元老级的人物,思葭能走到今天,她功不可没,而且她是真心把思葭当成妹妹看待。

    宋思葭十六岁出道,整整七年,她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中女生,变成红遍两岸三地的偶像歌手。

    有人说她之所以会成功,是因为运气好,遇到厉害的经纪人,但身为经纪人的夏亚宸却说,她会成功,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更有追求成功的毅力。

    听说拿到新曲子後,宋思葭可以在一天之内练习上百遍。

    听说她进舞蹈教室学新舞,可以整整跳三天三夜不休息,直到舞蹈老师点头才停止。

    听说她为了综艺节目的表演项目,日以继夜不断练习,直到零缺点为止。

    听说她因为一个专访,将讲稿背得滚瓜烂熟,一字不漏。

    宸希经纪公司所有人都相当佩服她的精神,对这样一个努力不懈的艺人,公司怎麽可能不下重本栽培?何况宸希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她功不可没,她是公司的摇钱树,公司当然乐意为她铺金撒红,助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爱你 爱你 需要天大地大的勇气

    为你 为你 我愿意付出所有努力

    爱情 爱情 束缚我的知觉我的心

    天空 再也 不肯为我缤纷瑰丽

    舞台上的思葭,身上綑绑着各种颜色的布条,像个木偶似的,任由爱情牵引着她的方向,直到越綑越紧、直到无法动弹喘息,直到最後被男人狠心的抛弃……舞者拿出一把大剪刀,一一剪除她身上的布条,她终於得到自由。

    她怎麽会想到要把自己变成木偶?坐在舞台下的夏亚宸看着她的表演,好笑的轻轻摇头。

    是,他常觉得她像个木偶,家人怎麽说、公司怎麽说、粉丝怎麽说,她照单全收,从不质疑这麽做到底有没有意义,只是提着一股气往前冲。

    认识她七年,他从没见过她发脾气,不管再忙再累,不管是否受到攻击,就算面对亲人的贪婪嘴脸,她也没有反抗过,她平和得不像个正常人。

    这样的思葭和舞台上的粉红娃娃真像。

    看着她,常会让亚宸联想到自己,想着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想挣脱却无法挣脱的困境,想像着他忍耐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阿朝是唱片企划,他说思葭是个耐人寻味的女人。

    阿耀是行政助理,他说思葭是个不惹事、好伺候,又认真努力的艺人。

    阿眉是造型师,她说艺人如果是公司的商品,思葭就是个乖巧听话、合作度高的商品,让她这个包装者格外轻松。

    不管是公司内部或媒体记者,没有人不喜欢她,大家喜欢她的温婉和顺、安静恬淡,即使她很少笑,即使她平和得像小龙女。

    当然,亚宸也喜欢她,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欢,但他从未说出口的原因是,他在等她长大。

    遇见思葭那一年,他二十三岁,刚从大学毕业,阿姨担心他会进父亲的公司,私底下常对他说—

    年轻人应该在外面闯一闯,学点真本事,别一心想当空降部队。

    有能耐的人不需要依靠家里,就能在社会上立足……

    他不是傻瓜,当然听得懂阿姨的暗示。

    父亲是个寂寞的斗士,在商场沉浮多年才有现在的成绩,父亲的辛苦,他这个当儿子的比谁都清楚,他也敬爱父亲,父亲是他努力的目标。

    若是问他想不想接父亲的公司?他当然想,他喜欢尔虞我诈的商场,自然希望有个宽广的舞台让他发挥,可是他很清楚父亲有多喜欢、多在乎阿姨。

    所以,为了能保有父亲的快乐,为了家和万事兴,他顺从阿姨的心意,大学毕业後便带着不到一百万的存款,走出住了多年的豪宅,开始自己的创业生涯。

    当时他没有钱买大牌词曲家的作品,只好跟弟弟允希要。

    允希从国小开始学习作词作曲,非常聪明又有才华。

    他还记得国中的时候,允希常攀着他的肩膀说:「哥,以後我负责作词作曲、打造完美歌手,你负责把她捧红。」

    这是他们兄弟间的秘密,还约定好绝对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弟弟的母亲、他的阿姨。

    要是阿姨知道允希无意接手父亲的公司,大概会哭着去跳楼。

    也因为这个约定,让亚宸决定创业时,选择经纪公司这个行业。

    高中毕业後,允希再也无法忍受阿姨的控制,决定出国念大学,他偷偷摸摸的申请国外的音乐学院,但最後还是被阿姨发现了,她哭了三天三夜,迫使父亲不得不出面调解。

    允希很听父亲的话,答应隔天重新申请商学院,至於空出来的这一年,他就背着小提琴在世界各地流浪,这一年,是他词曲创作量最大的时候,可惜没有知音欣赏。

    尽管最後允希选择商学院,但他从未放弃音乐,他老是说这是支持他活下去的生命泉源。

    亚宸没有钱买词曲给思葭制作唱片,只能向弟弟求助,弟弟马上答应,毫不犹豫的奉上两百多首曲子,两兄弟彻夜不睡,从中挑出十首歌给思葭唱。

    风格与当时流行的乐风不太相同,他们都知道,这种不够商业的专辑,再加上名不见经传的歌手,要冒多大的风险,结果不是大红就是大黑。

    但他们都是不怕危险的人,亚宸咬牙四处借贷,允希连父亲送的几只手表都拿去当掉,没想到他们的坚持换来的结果是这麽美好。

    才发第一张唱片,思葭就红了。

    当时公司的正式成员就只有三个人,亚宸、思葭和阿眉。

    那时他们轮流载着思葭跑遍所有综艺节目和各大校园,有时候一天要赶三场,往往忙到半夜才有时间坐下来吃顿饭,但没有人喊苦。

    夏日里,厚厚的妆封在思葭脸上,刺刺的打歌服贴在身上,她依旧充满活力的在西门町广场唱唱跳跳,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这样的宋思葭,怎麽能不红?更何况,她有一副让人羡慕的好歌喉。

    亚宸侧过身,凑近允希耳边问:「怎样,这丫头是不是进步很多?」

    对於公司的「商品」,亚宸自信满满,他敢发出豪语,未来的五年内,绝对没有人可以取代宋思葭。

    但允希不像大哥那麽乐观,从音乐一下、她开口唱出第一句时,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但是浓眉紧蹙。

    夏允希小哥哥三岁,长得相当帅,是好看漂亮,但没有伪娘味道的那种帅。

    他的头发微卷,眼睛炯亮有神,唇形漂亮,唇色红润,一双浓眉让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更显深邃,他身材颀长,就算只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高筒运动鞋,仍旧像韩国花美男偶像。

    他是个天才,聪明灵敏的脑袋让他的反应比一般人快了许多,却有一张无害的大男孩脸庞。

    这种人若把扮猪吃老虎招术使得炉火纯青,肯定没有女人逃得掉。

    当然,夏家扮猪吃老虎的始祖是夏纬致,而继承血统的亚宸把它发扬光大,现在就等允希来接下衣钵。

    亚宸和弟弟的气质不同,他斯文儒雅、气度稳重,精明的眼神常教人无所遁形,有副成功人物的外表。

    有人说亚宸是腹黑型男,但他自认为不是阴着来的黑,而是光明正大的黑,还黑到被黑的人面对他除了笑,无法做出其他表情。

    允希轻轻摇头,她不是进步,而是退步了、失去了、商业了、匠气了,虽然歌声依旧完美,但再也唱不出扣人心弦的歌。

    「不同意?」亚宸望向弟弟若有所思的眉眼。

    允希老实道:「她已经失去她的灵魂,她人生的最高峰,顶多只能这样了。」

    亚宸没想到弟弟会给出这样的评语,有些错愕的微微瞠大眼,偏偏他无法反驳,毕竟弟弟的目光贼毒,说的每句话都很精准,更别提他有一双老天恩赐的耳朵,能够听见他们听不见的声音。

    允希用手肘撞了下哥哥,低声说道:「大哥,见好就收吧,说不定她还可以让人怀念。」

    闻言,亚宸的心像一面被用力敲击的大鼓,怦怦响个不停。

    就这样放弃思葭?她麽努力、那麽合作、那麽……他舍不得。

    「她才二十三岁。」亚宸有些犹豫。

    「至少她曾经灿烂过,她的名字能被普罗大众叫出来,比起哥公司里的其他歌手,她的运气够好了。」允希的回应完全不留情面。

    「你可不可以帮帮她?她是个很不错的女生。」

    当初允希在国外的时间比在国内多,他只提供词曲和资金,并没有与思葭面对面接触,如果允希愿意指导她唱歌,也许思葭会进步。

    「哥,我可以教会她技巧、方法,但无法为她塑造灵魂,她唱歌的感觉就像个木偶,就算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但是再过几年,批评声浪会慢慢出来。」

    「肯定是哪里出错了,给她一次机会,帮助她转变吧。要不,这次的唱片由你制作,并负责所有词曲,你和思葭合作看看?」

    亚宸不想放弃思葭,他喜欢她、心疼她,他在等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告诉她:我们在一起吧。

    允希见哥哥态度坚定,忍不住问道:「大哥,你确定宋思葭还想和你合作?」

    亚宸先是一怔,随即面露苦笑。弟弟说话总是这麽一针见血。

    当初合约签订是七年,在这场演唱结束後,双方的合作关系也差不多要结束了,而他对思葭也算是仁至义尽,毕竟这年头没有几个歌星可以一年发一张唱片,可是不知怎地,被弟弟这麽一问,他突然无法预测思葭的想法。

    过了半晌,亚宸轻叹道:「思葭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她不是有对贪婪的伯父、伯母吗?如果大哥舍不得,你就继续和她签约,但是别再替她出唱片,别在她身上再做无谓的投资,就像这次一样,替她举办巡回演唱会,从韩国、日本、大陆到台湾,她赚你也赚,直到利用完她的剩余价值。」

    允希的嘴巴很毒,说的却是再真实不过的话,因为他的耳朵告诉自己,这个女孩早已经失却对歌唱的热情。

    没有热情,就只能利用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和能力,光靠能力赚钱,世界上多得是这种人。

    亚宸把头转向舞台,看着舞台上的思葭,放弃她?他办不到,他好看的剑眉紧紧蹙起,烦燥地伸手扯松了领带。「允希,你真的不能帮哥这一次?」

    「你为什麽这麽执着?难道宋思葭对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商品?」

    亚宸深吸一口气,回道:「是,我打算向她告白。」

    闻言,允希难掩狂喜,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哥哥。哥哥终於愿意放下镜棻姊,终於愿意再为爱情大胆一次?

    他用力握住哥哥的手,兴奋的道:「我帮!你别担心,我会帮宋思葭把失去的找回来。」

    亚宸转头望向弟弟,微哂。

    他理解允希的快乐从何而来,镜棻的死,在他心底烙印了吧……

    休息室里,思葭的伯母杨美华笑得一张嘴都阖不拢了,这次六十几场演唱会的收入,不但足够她再买一幢新房子,还可以存一大笔钱。

    早知道演唱会这麽好赚,真不晓得夏老板在想什麽,干麽每年给思葭出唱片?跑宣传又累又赚不到钱,不过没关系,和夏老板的合约再过一个月就要结束了,到时……

    她才刚放出消息,就有不少经纪公司找上门。

    他们家思葭可是红透半边天的天后,放眼当今歌檀,可以和她较量的有几个?

    换下亮丽的舞台服装,思葭慢慢卸掉脸上的浓妆,她撕下假睫毛和双眼皮贴,擦掉浓眉和鼻影。

    她用了十几张卸妆棉才将妆容卸掉,但是这样还不够,她把卸妆油涂在脸上再清理一遍,天晓得她有多痛恨化妆品。

    「思葭,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优点,大公司虽然资源比较丰富,但是歌手也多,公司不会把全部心力都放在你身上;小公司呢,凭你的名气,他们会替你争取最好的权益……」杨美华在侄女耳边唠唠叨叨。

    思葭心知肚明,伯母是看上「晶伟」了。

    晶伟确实是家小公司,没有足够的成本为歌手出唱片,却很有本事替艺人争取演出机会,听说老板的人脉很广,还能安排歌手到大陆表演,可是老板的名声不好,听说他也很擅长安排艺人和「高层人士」吃饭、进行性交易。

    在夏亚宸的公司,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思葭不想回答,走到化妆室里,洗掉脸上的卸妆油後,再用洗面乳再清洁一遍。

    杨美华不肯轻易放弃,追到化妆室门边继续说服她。

    思葭一概不理会,但她要走出化妆室时,堂姊宋琳桦挡在门口,厌恶地看着她,她很清楚,堂姊痛恨自己。

    堂姊长得比她漂亮,比她会说话、比她会讨人喜欢、比她更可爱……可惜运气不够好,就是没办法比她红。

    她只比自己晚几个月进演艺圈,还是伯母好说歹说、拜托夏大哥收她当艺人的,只是这麽多年下来,她仍旧没混出什麽名堂,手段却用了不少,在这个圈子里恶名昭彰。

    「我妈在跟你讲话,你没听见吗?」琳桦目光凌厉的瞪着她。

    「你希望我说什麽?」思葭面无表情的回道。

    「晶伟。」

    「我愿不愿意重要吗?」思葭无所畏惧的与堂姊对视。

    在她们母女……不,在他们一家子的眼中,她只是部印钞机,何曾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那年夏大哥找上门,想要签她当歌手,其实她真正希望的是把高中念完,可是连这样的小小心愿都不被允许,她只能够想办法让自己够红,成功引来媒体挞伐、造就舆论,让伯父、伯母不得不让她继续上学,否则现在的她,连高中文凭都没有。

    可是现在的她,并不介意失去,也没有任何值得努力的理由,她欠的债,早已还清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一笑,明白伯母的急迫。

    当年的她十六岁,必须由监护人代理签约,现在她已经二十三岁了,只要她拒绝,和晶伟的合约就签不成。

    「你知道就好,把时间空出来,我们会约张老板出来谈。」宋琳桦笑得冷酷,她不相信宋思葭敢反抗,除非她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张老板向她保证,只要把宋思葭的合约给他,她也能跳到晶伟,张老板还会想办法让她在大陆发展起来,她就不信了,台湾人不给她机会,大陆人也不给,她样样条件都不输宋思葭,凭什麽红不了?

    「和夏大哥的约还有一个月。」思葭淡淡的回道。

    「难不成这个月他还能帮你出唱片?」宋琳桦不屑的轻嗤一声。

    「我现在签约,夏大哥有权告我违约。」

    「夏亚宸怎麽舍得告你,你是他的心乾宝贝啊,他把我们这些三流艺人看得比草还贱,却把你这颗珍珠捧得高高的。」宋琳桦说得尖酸刻薄。

    提起夏亚宸她就火大,他从不把她摆在第一,派给她的助理、司机、车子都是最差的,连培训住的地方和宋思葭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杨美华瞪了女儿一眼,急忙跳出来缓颊。「思葭,你已经替夏老板赚了这麽多年,他也该替你想想了,只有一个月,又不是半年,你跟他好好讲讲,一定讲得通的。张老板说过,合约签定,他会马上为你量身打造未来的发展计划。」

    未来的发展计划?是伯母的致富计划吧!思葭微微一笑,却没开口反驳。

    但她的讽笑让宋琳桦不平的怒火烧得更旺盛,用力推了思葭一把。「你笑什麽?!」

    思葭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後方墙壁撞去,背部一阵疼痛。

    她错愕地望向宋琳桦,在使过恶毒手段之後,现在连暴力都要用上了?可是开始的惊愕过後,她忍不住失笑,宋琳桦真以为她还是那个只会哭着喊妈妈的小女孩吗?

    她只是不喜欢争执、不喜欢无谓的吵闹,她不喜欢浪费精神做无法改变的事,所以她习惯忍让,但是这一次……

    不要了,她不想了,綑绑自己的红线已经剪除,再也没有人可以禁锢她。

    思葭陌生的表情和态度让宋琳桦有些畏怯。这个表妹从小到大都不敢直视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可是宋琳桦不可能在她面前示弱,於是挺起胸膛教训道:「你这是什麽态度,难道我妈说得不对?!」

    「对或不对,每个人心里自有一把尺。」这是第一次,思葭反唇相讥。

    「我不管你心里的那把尺长什麽样子,但你可别忘了,我们家对你的养育之恩,你用一辈子都还不清!」

    思葭被气笑了,居然有人可以说出这麽无耻的话。

    这一次,她的笑引爆了宋琳桦的怒火,宋琳桦猛然上前一步,扬手就往她脸上搧去一巴掌。「笑什麽?你有什麽资格笑!」

    思葭的右脸颊立刻红肿,但她依旧在笑,而且目不转睛的直瞅着她。

    宋琳桦想打她已经很久了吧,她的笑不过是个小小的引爆点。

    这些年来,宋琳桦确实对思葭有恨有怨、有无数嫉妒不满,她怨恨自己处处低思葭一截,媒体还老爱拿她们堂姊妹做比较。

    某一年她和宋思葭一起出席金曲奖,两人的服装造型师明明是同一个人,她还花了不少钱治装,可是隔天的报纸上,宋思葭占据大版面,而她连张小照片都找不到,两人的合照,她甚至被硬生生裁去,只留下勾住思葭的一截手臂。

    更可恶的是,报导中只写了「宋思葭偕同亲人走红毯」,连宋琳桦三个字都没有写出来,要她怎麽能够平心静气?

    思葭冷冷看着宋琳桦,再看向并不打算阻止女儿的伯母,心更冷。

    这是她第三次挨宋琳桦打。

    第一次被打,她九岁,刚被送到伯父家,分了宋琳桦的床,她用衣架把她打得躲在浴室里不敢出来。

    第二次,因为她的第一张唱片大卖,而宋琳桦出师不利、阵前被换角,宋琳桦一巴掌打得她撞到桌角,额头的伤口缝了五针,她不得不带伤跑宣传。

    这是第三次,也将是……最後一次。

    这些日子思葭经常回想,伯父、伯母对她可曾有一丝感激?可曾对她的出现心存愧意?现在她可以完全确定,并没有!

    他们认定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而她不过是个可供他们使唤的奴隶。

    有心,才会感恩;有心,才会念着别人的好;有心,才懂得自我反省,可是很明显的,他们一家人身上,并没有这样的器官。

    思葭淡然回道:「伯母对堂姊也有养育之恩,请问堂姊给了伯父、伯母几幢房子报恩?请问赚了多少钱让伯父、伯母吃好穿好、住豪宅?请问有没有替自己的亲弟弟付过一块钱学费?」

    「你这是在炫耀对我们家的功劳吗?胆子真大,竟敢讲这种话。」宋琳桦咬牙切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不过讲出事实,难道堂姊胆小得连实话都不敢听?」这是思葭第一次和堂姊对峙。

    「你不要忘记,我是我妈亲生的,不像你这个杂种,吃我家、住我家、用我家,还说这种忘恩负义的话!」

    「我是杂种吗?既然如此,伯父、伯母为什麽非要把一个杂种从母亲身边抢走?何不乾脆让我流落街头?还有,你说我吃你家、住你家、用你家……要不要我向公司调出这几年的收入,再算算你们究竟拿了多少?」

    杨美华听不下去了,怒吼道:「够了!宋思葭,你给我闭嘴!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大了,我就没有办法管你。我能够把你捧红,就有办法让你跌到谷底。琳桦,你也少说两句,思葭比你小,你懂事一点,不要惹她生气,她今天太累了。」

    思葭微勾起唇,「伯母放心,我没有生气,我很清楚人性就是这样,你天天给乞丐饭吃,哪天不给了,他便要反过来怨你、恨你,甚至威胁你。」

    「你说我们是乞丐?!」

    宋桦琳气极败坏,扬起手想再打她一巴掌,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

    「放开我!」宋琳桦冲着她大喊。

    思葭觉得厌倦极了,她冷冷的瞪了两人一眼,甩开堂姊的手,转身走出休息室,却没料到亚宸竟然站在门外,惊愕过後,她望着他的眸光带着浓浓的歉意。

    他在这里多久了?她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知道伯母想把她卖给晶伟吗?

    亚宸也深感抱歉,他是来告白的,却没想会撞见这尴尬的一幕。

    思葭苦笑道:「夏大哥,对不起。」

    「你已经成年了,不必再受制於任何人。」

    他确实听见所有的事,早在宋琳桦对她动手的那一刻,他就想冲进去,他会极力忍住,是不想增加她的麻烦,但看着她脸颊上的红肿,他觉得那巴掌彷佛打在自己脸上似的,让他的心也跟着热辣辣地痛着。

    宋琳桦曾经做过多少坏事,他岂会不知道,不揭穿,不是因为仁慈,而是担心牵连到思葭,没想到她竟然这麽过分。

    见她迟迟不说话,他急忙又补充道:「我可以帮你。」

    她有些心动,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我不想拖累你。」

    「你不相信我能护着你?」

    思葭像有什麽难言之隐,咬牙道:「伯母不是恐吓,她确实有办法让我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成为废棋的她,他若是执意要签下,只是自找麻烦,这些年,夏大哥对她已经够好了,她不能再成为他的困扰。

    「她有办法让你混不下去,我也有办法把你捧得高高的,除非你认为我的能耐不如她。」亚宸生气的道。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後悲凉一笑,吞下哽咽,力持平稳的道:「夏大哥,我很高兴认识你,我也深信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总之,谢谢你。」没有说再见,她像逃难似的逃离小巨蛋。

    所有歌星在演唱会结束後,都像英雄般被众人簇拥着,手里捧着香槟、耳里听着夸赞阿谀,只有她,每次演唱会结束,都像个隐形人默默逃离会场。

    看着她的背影,亚宸越发心疼。

    思葭一离开休息室,杨美华就不给女儿面子了,她用力打了女儿好几下,一面骂道:「你心情不好也不要拿她出气,那丫头是我们家的提款机,如果把她逼走了,对我们有什麽好处?要是她不赚钱,难道我们一家人都要去喝西北风?」

    「我可以赚!」

    「你赚?这种话你敢讲,我还不敢听呢!你才比宋思葭晚几个月出道,她红成这样,你呢?你就算现在出去被车子撞死,报纸上也不会出现关於你的任何新闻。」

    「你是我妈,怎麽可以这样说我!」

    「不然要怎麽说?公司同样请老师教跳舞,结果你上综艺节目还被主持人嘲笑,人家宋思葭连芭蕾都学会了,你啊,就是又懒又怕吃苦。」

    「夏亚宸替她请的是一流的老师,不像我,都是一些烂老师在教。」

    「这些都只是藉口!宋琳桦,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把她惹火了,害她不肯跟晶伟签约,你就给我搬出去!我可是已经跟张老板说好了,连王董那边都订下了,一千万耶!听清楚,是一千万,不是一百万!」

    「她不卖,我卖啊,反正我长得又不比她差。」宋琳桦哼一声,也只有白痴才会花那种冤枉钱。

    「人家花那麽多钱买的是什麽?是她的名气、她的明星光环,还有她的初夜,别说你没有名气、光环,就是初夜,也不晓得便宜了哪个男人,你就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宋琳桦被母亲噎得说不出话。

    她的初夜便宜谁?还不就是那个陈导演,他说要让她当第一女主角,最後咧,男人说的话都是放屁!

    她仰头,恨恨地把一整瓶矿泉水灌进肚子里,用力把空瓶往桌上一摔。「放心,如果她还想要在演艺圈混的话,她不敢不签的,别忘了,我们手上有她的把柄,如果传出去,她这个女神就要变成婊子了。」

    「如果她不想继续待在演艺圈呢?」

    「她没那个胆,她没有信用卡、没有存款、没有学历,不待在演艺圈能做什麽?难不成去路边卖水果吗?」宋琳桦轻蔑地冷笑几声。

    「你不知道那个丫头跟她妈一个德性,一旦狠起来,什麽事都做得出来。」杨美华可不像女儿这麽笃定。

    「是吗?我倒觉得她是个胆小鬼。」

    「反正你给我少说几句,我也不指望你替家里赚钱,你只要别把我们家的财神爷给请走,我就感激不尽了。」杨美华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又打了女儿几下。

    宋琳桦气恨难平,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母亲一把揪住耳朵。

    「去哪里?还不过来整理,你要我一个人收拾吗?下个月的零用钱还要不要?」

    宋琳桦都快气炸了。「不公平!妈,你也太重男轻女了,弟弟什麽事都不必做,成天开着顶级跑车,在外头吃喝玩乐,我却得跟在贱人身边当小助理。」

    「你不当助理,难道让别人当?要是其他人跟宋思葭讲一些有的没的,让她的心向着外人,不是更麻烦?我可是跟公司闹了好几次,才替你争取到这个机会的,你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小心我真的会把你扫地出门。」

    「我也是明星。」

    「等别人叫得出你的名字再说。」

    门外的夏亚宸静静听着这对母女的对话。

    一千万?确实是个好价钱,何况卖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只是……宋琳桦说的把柄是什麽?

    推开门,他走进休息室,宋家母女一看见他,吓了一大跳,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亚宸懒得多看她们一眼,大步从她们身边走过,从桌面上拿起一枝笔,在看见上面的按钮时,他有些讶异,却也忍不住微弯起眉头。

    演唱会已经结束一个钟头了。

    允希走在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闪烁的霓虹灯持续在夜里喧嚣,这就是大都会,再晚,都会有难以入眠的人们,争取最後一丝热闹。

    红灯亮起,他停下脚步,在十字路口的这一边等待,此时手机当的一声,有人传简讯给他,他拿起手机一看,传讯的人是「宝贝女儿」。

    妈,我想你了,好想、好想、好想……真希望你在我身旁。

    这个世界,最肮脏的是人心还是表象?最可怕的是秘密还是真相?

    台北的深夜很热闹,我却在热闹的夜里被寂寞包围,妈,我好害怕……

    允希当然没有私生女,这只手机是他十三岁那年从湘姨那边「偷」来的。

    看完讯息内容,他抬头看向四周,「宝贝女儿」说的对,台北的深夜很热闹,但谁晓得这样的热闹是不是一群害怕寂寞的人,合力制造出来的假象?

    突然间,他又有了灵感。

    他当初留下手机时没太多想法,却没想到,这些简讯会成为他创作的泉源。

    此时穿着牛仔裤、戴着鸭舌帽的思葭,静静地站在十字路口这端。

    刚传出简讯,她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扬起唇,她试着大笑,但是……很难,她的笑容太完美也太虚伪,就像她的歌,早已失去灵魂。

    匠气的笑、匠气的歌声、匠气的宋思葭,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如果不想存在,要用什麽方法,才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找夏大哥帮忙?像那年那样把事情闹大?

    疲惫瞬间侵袭,她累得想找个地洞躲进去。

    深吸口气,思葭拖着沉重的脚步,在绿灯亮起时走向对街。

    对街的允希也快步而来,两人在斑马线上短暂交会,随即擦身而过,谁也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第二章

    重大事件!

    所有电视台都在报导这则消息,就算是戏剧节目,萤幕上方也不断出现跑马灯,都是同样的内容—天后宋思葭自杀。

    刚办完演唱会不久的宋思葭自杀了!

    屍体还没被找到,但她的包包和鞋子被送到派出所,若不是包包里面的遗嘱和证件,没人会联想到这是一起自杀事件,更没想到死的会是名人。

    遗嘱是留给亚宸的,两页的信纸写满对他的歉意,并为自己的负面行为,向社会大众道歉。

    且完成的信件内容不知道怎麽流出来了,在网路上被疯狂点阅。

    亲爱的夏大哥,见信如晤: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你,也是最後一次,用这种方式和你道别,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打算当一辈子的傀儡娃娃?

    那时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不当傀儡娃娃,我的人生在父亲过世之後,就注定走入悲剧,我没有能力改变,只能顺从命运安排。

    你说过,我是个很有毅力的女生。

    但你知道吗?促使我有这样坚强毅力的,并不是对成功的想望,而是母亲……

    我一直想找到答案,为什麽当年母亲不竭尽全力争取我?为什麽要放开我的手,让我寄人篱下?

    我之所以当歌星、之所以想红,是希望能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那麽母亲就会看见我,就会来找我,并且给我一个合理的答案。

    但我始终没有见到母亲,等到的只是母亲的死讯,自此,成功之於我失去了定义。

    我并不喜欢当傀儡,不喜欢受亲人挟制,不喜欢照着别人想要的方式活着,七年的傀儡生活让我很疲惫,我想放弃,不再当歌星、不跳舞、离开我热爱的舞台,生活对我而言,太辛苦了。

    本以为再大的辛苦,都能够忍耐,再多的委屈,总能吞得下,直到我知悉一个事实,我恐惧了、崩溃了,我无法相信,人性可以这般丑恶。

    再见了,夏大哥、演艺圈、曾经带给我最大寄托与安慰的音乐,还有所有喜欢我的人,我真的很抱歉,但我走投无路、无法面对……

    宋思葭

    噬血的媒体开始疯狂挖掘真相,各种不知道真假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偶像歌手宋思葭死亡的真相—过劳?剥削?忧郁症?解开演艺圈重重内幕!

    谁是逼迫宋思葭走向死亡的凶手?!

    同样的报导不断出现在萤幕上,比花钱做的广告出现频率更密集,到处都有人在讨论她的死因,许多电视台剪辑她的画面不断播放,有名嘴针对她的死因进行辩论。

    而采访过宋思葭的记者,突然间变得炙手可热,成为受访者,一个个都是各家节目竞相邀访的对象。

    什麽叫做傀儡娃娃?什麽叫做无力改变?什麽叫做不想受亲情挟制?什麽叫做生活对她而言太累了?信里的每一句话都被翻出来细细讨论。

    当然,珍爱生命、生命线的电话号码,也不断在电视上播放,就怕思葭的死引发一波自杀风潮。

    也不知道是哪个记者起的头,居然挖出一个惊人内幕。

    工作数年、红透歌坛的思葭,名下居然连半点财产都没有,反倒是她的伯父、伯母、堂兄、堂姊,每个人的名下都有数笔惊人的存款和不动产,重点是,这一家四口,除宋琳桦还挂名助理之外,没有人在职场工作。

    这个内幕让记者磨刀霍霍,将所有矛头全对准宋家。

    电视新闻画面中,宋琳桦板着一张脸,半句话都不说。

    「宋思葭的死,会不会让你感到愧疚?」

    「你们一家人用着宋思葭赚来的钱享乐,有没有罪恶感?」

    「对於宋思葭被你们逼死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一堆麦克风挤在宋琳桦身前,等待她回答。

    宋琳桦低着头,心中波涛汹涌,她也是艺人,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像宋思葭那样爆红,希望能被媒体青睐,可是并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啊!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强忍着不开口。

    她很清楚,以现在媒体一面倒的情况,她说什麽都会被负面定义、扩大解释,因此她选择保持缄默。

    办公室里,亚宸和允希肩靠肩坐在小牛皮沙发上。

    亚宸的下巴冒出青髭,眼底布满红丝,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他没回家、也没有办法入睡,不断回想当天的情形,如果他强硬一点把她留下来,如果他比晶伟开出更好的条件,是不是思葭就不会走投无路了?

    看着电视画面里的宋琳桦,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允希舍不得看到哥哥这样落寞而狼狈的模样,他揽着哥哥的肩头,低声安慰道:「哥,不是你的错,你为宋思葭做了什麽,她很清楚,否则不会写这封信给你的。」

    「我应该找杨美华谈的,思葭害怕和晶伟签约,那是家不正派的公司。」

    那天他突然走进休息室,只是觉得火大,想吓吓杨美华母女,却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桌上的那枝笔,其实是录音笔,杨秀华想和晶伟签约的理由,全被录下来了,只要他把录音档公布出去,宋家人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是……那是思葭要的吗?

    「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太傻了,现在宋家面临的惩罚,顶多是舆论压力,但舆论能挞伐他们多久?几天後,新的、更能引起兴趣的新闻一出现,媒体就会渐渐淡忘姓宋的一家,他们就可以照常吃香喝辣,过他们的快活日子。」

    允希气宋思葭没出息,为什麽不把事情摊开来,就算解决不了,总会有人跳出来帮忙,她一声不响的选择走上绝路,她有没有想过真正难过的是在乎她的人。

    「是啊,人家解释了,那些钱代表的是思葭的感恩图报、代表思葭对他们的信任,由此可以证明他们对思葭是如何的情深意重,呵呵,这麽恶心的话,他们竟然说得出口?」亚宸冷笑一声,盯着电视萤幕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他绝不会就此收手。

    「哥,把经纪公司顶给别人或收起来吧,回去帮爸的忙,爸的血压控制得一直不好,他需要休息。」允希刻意转移话题。

    至於宋思葭,他很清楚事情不会到此为止,虽然他和她不熟,但有录音笔为证,他打算去她的宿舍翻翻,若能找出证据,证明她的金钱是在非自愿的状况下被宋家掠夺,他保证,绝对会让宋家空欢喜一场!

    「如果我回去,爸的血压恐怕会更不稳定吧。」亚宸苦笑。

    若是没有阿姨的首肯,他就这麽回去了,爸在家里能有片刻安宁吗?

    「你不要管我妈,她一心要我接管公司,可我根本不是那块料,让我坐在四四方方的办公桌前决定提案,是要我的命,我最大的能耐,是决定下一个音符应该摆在哪个位置。」

    亚宸伸手戳了下弟弟的额头。「胡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能耐,如果你愿意,不会做得比我差,该回家的人是你,早点回去,不要让阿姨提心吊胆,真不晓得你在想什麽,窝在山区那间小学校,很有意思吗?」

    「哥,我被骄纵惯了,没有人能逼我,我就是不想接公司,你是长子,传承家业的责任在你身上,你怎麽可以不负责任。」

    「好了,这种事说再多也不会有结论的,就先这样吧,看最後到底是谁先憋不住。」

    「肯定是你,你比我孝顺得多了。」

    「阿姨听到你这麽说,一定又要哭了。」

    「我妈的眼泪跟水库泄洪似的,真搞不懂,她怎麽这麽能哭?上次我问她,年轻时是不是做孝女白琴的,被爸爸揍了好几下,大义灭亲也不是这样灭法,不过……如果我妈真的是孝女白琴,我就晓得我的音乐天分是从哪里来的了。」允希故意开玩笑,想让哥哥放松心情。

    亚宸岂会不知道弟弟这是在担心他,他睨了弟弟一眼,附和道:「孝女白琴不必弹奏乐器,需要音乐天分的是西索米。」

    「哥,我是认真的,把公司收起来吧,要不然交给镜临哥打理,爸需要你。」允希是真心替哥哥着想。

    宋思葭是哥哥第一个亲手打造、也是最成功的艺人,更何哥哥对她动心了,在镜棻姊过世十一年後,哥哥终於遇到心动的女人,却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哥哥若是继续留在公司,一定会天天想到她,心里怎麽可能不难受?

    「要不要加入?哥下一个捧红你。」

    「签下我,哥就惨了,不当艺人都这麽难搞,要是让我当了艺人,哼……」剩下的话允希没说完,只丢给哥哥一个「你知道的」的表情。

    亚宸笑望着弟弟,他很清楚这只是弟弟的玩笑话,若是让阿姨知道他想把弟弟拉进演艺圈,阿姨会以为他居心叵测吧。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亚宸顺手接起来,「喂。」

    「阿眉有急事要找老板。」秘书小姐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她在哪里?」

    「就在办公室外。」

    「让她进来。」亚宸刚放下话筒,就听见门被推开来的声音。

    阿眉手里提着一个纸袋,走到亚宸面前,神色惊疑不定。

    「怎麽了?」亚宸问。

    她把纸袋往桌上一放,说道:「这是我家警卫昨天帮我收的宅急便,是从垦丁一家民宿寄来的。」

    一听到垦丁,亚宸和允希直觉把身子往前倾,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思葭就是在垦丁的海边自杀的。

    允希马上打开纸袋,从里面抽出一本日记本。

    阿眉又道:「我打去民宿问过了,老板说他是在整理房间时,发现我忘记带走,才照着电脑里登记的资料把东西寄回来,可是我根本没去垦丁。对方说是用我的驾照登记的,我这才想起来,我的驾照在思葭那里。」

    有一次她的驾照不小心掉了,被思葭捡到,顺手收进包包里,思葭向她提过这件事,可是两个人都忙,每次见面她都忘了要向思葭把驾照拿回来。

    「所以宋思葭是用你的驾照入住民宿。」允希推论道。

    那麽日记本是不小心落下的,还是里面有什麽线索,宋思葭想透过阿眉姊的手交给哥?如果是後者……

    两兄弟互视一眼,即刻打开日记本。

    早餐店里,一个长相清秀、绑着马尾的女生,一面大口咬着汉堡,一面看着挂在墙上的电视。

    她皮肤白皙,眼睛不大,眉毛不浓,鼻子不挺,嘴巴不够小……五官拆开来看,普普通通,只能勉强说是小家碧玉,但全部凑在一起,却又让人有一种恬然温暖的愉悦感。

    她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宋思葭的新闻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只见她的伯父、伯母和堂姊、堂哥被记者团团包围,他们飞快推开众人,坐进轿车里。

    但记者推挤得太厉害,堂哥宋明桦一怒之下,推打了两名女记者,又一拳揍上摄影师。

    趁着混乱空档、所有镜头全都对准宋明桦时,宋文庭、杨美华和宋琳桦飞快钻进百万轿车中。

    宋明桦对着镜头,面目狰狞地挥舞拳头,怒道:「你们凭什麽侵犯我的隐私?我是犯人吗?我犯罪了吗?谁要是敢再跟过来,我就开车撞死你们!」

    宋明桦不熟悉媒体操作,不晓得他说的这些话和他耍狠的模样,将会被剪出最精采的部分,不断重复播放。

    不过,一直渴盼自己大红大紫的宋琳桦,这次确实红了,媒体终於真正记得宋琳桦三个字,而不再用「宋思葭的堂姊」来介绍她。

    一个不怕死的记者,竟站在银灰色轿车前,对着摄影镜头说:「根据邻居的说法,宋家有四、五辆名车,都是登记在宋明桦的名下,一个没有祖先遗产、没有正当工作的二十六岁男人,怎麽开得起名车?答案不言而喻,宋思葭在宋家,到底扮演着什麽样的角色?」

    推推眼镜,女孩吃掉最後一口汉堡,把豆浆喝光,起身走到柜台前付帐,刚好听到老板娘和女儿聊天的内容—

    「这麽年轻漂亮、会唱歌、会赚钱的女生,年纪轻轻就想不开,实在太傻了。」

    「对啊,我要是像她这麽红,活到一百岁都不够,怎麽舍得死?」女儿拿着抹布一面擦拭桌子,一面回答。

    「昨天的新闻有报,说宋思葭这麽红,居然没有自己的户头和房子,但是她伯父一家人,每个人名下都有房子和存款,尤其是她那个堂哥,整天鬼混,还开着保时捷,到处装富二代。」

    这是宋明桦的前任女友说的?女孩微微一笑,当时逼着人家堕胎,现在报应来了吧。

    「杨美华最不要脸,说是怕宋思葭年轻被骗,才替她把钱存起来,拜托,如果真像她说的,钱最後怎麽全都进了她自己的户头,这种鬼话谁会相信。」

    「我不懂宋思葭为什麽不反抗?为什麽要当人家的提款机?」

    「新闻说她爸爸很早就死了,妈妈离家出走,她是被伯父养大的,大概是想报恩吧。」

    「报恩是好事,但没有报得这麽夸张的,好吗?」

    等着付钱的女孩笑着插话道:「我想,她一定是有什麽把柄被她伯父、伯母抓到,才不得不乖乖听话。」

    老板娘惊讶的问道:「你怎麽知道?」

    「猜的啊,不然哪有人这麽乖。」女孩从包包里拿出小钱包,抽出一百块钱给老板娘。

    老板娘收了钱,非常不苟同的又道:「不管怎样,自杀都很笨,你看,她死掉以後,她伯父一家还不是开名车、住豪宅,拿她的血汗钱过得爽歪歪。」年轻人做事不想清楚,到最後苦的还是自己。

    老板女儿却唱反调,「可是她不死,别人怎麽知道她伯父一家人很可恶?怎麽知道她被一群吸血鬼包围,追得无处可逃?我猜她一定是想用这种方法惩罚坏蛋。」

    「你笨啊,拿自己的命惩罚别人,一点都不划算!」老板娘叹了口气,活到她这把年纪才晓得,健康活着才有意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坏事的人,到最後都会有报应吧。」女孩说。

    「没错,这才公平。」老板娘把钱找给女孩。

    女孩看着老板娘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动作。

    「怎麽了,我脸上有东西?」老板娘不解的问。

    「没有。」女孩连忙摇摇头,把零钱收好,走出早餐店。

    她抬起头,望向蓝蓝的天空,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真好,没人认得出来。

    嘴角的笑容扩大,她从头到脚感到一阵舒畅。

    呼……解脱了,束缚不再、枷锁粉碎,从现在起,她要当回真正的自己,她要无时无刻都保持笑容,要笑得像九岁时的自己一样开心。

    她拿出手机,传送简讯—

    妈,我终於明白,要先放掉手中的石头,才能捡起其他东西,现在,我放下了,期待能捡到生命中的钻石。

    她很清楚母亲不在了,她知道收到简讯的不会是母亲,但只要系统回覆对方已收到讯息,她便相信母亲看见了。

    暖暖走到马路边的候车站,只有一个小小的牌子,要是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听说这个路线的公车一天只有三班,要是错过,只能等明天再来,她特地上网查过,事先做好行程规划。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旅行,她卖掉粉丝送的礼物,凑足了旅费,希望这趟旅程能够让自己蜕变。

    她拉着阿眉姊送给她的紫红色大容量行李箱,想起阿眉姊曾说过,女人出国千万不能马虎,所有的保养品都要带齐。

    想起阿眉姊,暖暖的心微沉,她离开了,阿眉姊一定很难过吧,她连再见都没有说。

    她用力摇头,不想了,台北的事就留在台北,宋思葭已经与她切割,她现在是全新的宋暖暖。

    她穿着一件S号的男版T恤,下身搭黑色紧身牛仔裤和黑色半筒马靴,在台北街头,这种打扮的年轻女生满街跑,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可是在这个地方,一看就晓得她是从都市来的。

    宽松的长T隐去她纤瘦的身材,长长的马尾一路垂到屁股,甩得正活耀,显示着主人心情愉悦。

    她一直在笑,打死不让笑容离开脸庞。

    不多久,一个男人走到她身後排队。

    那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长得很好看,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打扮随兴,却让人眼睛一亮,他的眉毛很浓很粗很硬,看起来脾气不太好,但他的嘴唇又太红、太温柔、太美丽,似乎有些违和,但是把他的五官合起来看,却有一种奇异的协调感。

    心头微微一震,她也不明白为什麽,好像有某种甜甜的东西渗了出来,染得她的唇舌之间微甜。

    是因为偏好美的人事物,她才会一直盯着他吗?她不知道答案,但她就是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目光,好像有什麽东西深深吸引住她。

    年轻人察觉到自己被盯着看,浓眉瞬间皱起,用表情宣示自己的心情很糟,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对方似乎还在看他,他心一烦,猛地一抬头瞪向对方。

    四目相对之际,他以为她会羞涩地别开眼,但是她并没有,反倒落落大方地朝他微微点头,露出友善笑意。

    他的脸更臭了,他最讨厌这种不怕死、不害羞的笨女生,但她似乎不晓得自己已经惹到他了,视线依旧钉在他身上,更烦!

    倏地,他上前几步,与她的距离只剩下十公分,他低下头,迎上她抬起的视线,咬牙道:「不许看我。」

    暖暖突然脸红心跳,有一种微醺在心底发酵,这种感觉很奇特,不过她还挺喜欢的。

    她笑意加深,像在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小男孩。「我看你,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白眼大翻特翻,这种事还要问,谁被注目会觉得舒服?她疯了吗!

    「不喜欢被注视的人,是无法站在舞台上的,真可惜,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经纪人,如果你想,我可以引荐。」

    呼……允希吐了口大气,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她是今天第二个叫他进演艺圈的人,如果哥哥的玩笑话也算数的话。

    「不是所有好看的人都要进演艺圈,但我确定,丑的人想进去,没有这麽容易,你,肯定不行!」他嘴巴坏,骂女人从不考虑场景,这也是他长相这麽优,却活到二十七岁还没有交过女朋友的主因。

    「你确定我不行?」暖暖大笑出声,她并不害怕别人的眼光,相反地,当无数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时,她会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她还以为自己天生是吃这行饭的,没想到会有人这麽斩钉截铁地说她不行。「谢谢你,我知道了。」

    通常女人被他这样羞辱,会马上使出泪水反击,没想到她竟然开心大笑,还谢谢他,她是脑袋有洞吗?

    就在允希想着要怎麽回应时,手机响起,他看一眼来电显示,不满的撇撇嘴,又是妈!

    这两天他不该回台北的,又不是不清楚母亲的外号叫「放羊的女人」,为了骗他回去,外星人攻击台北盆地这种谎话她能说得出来,他怎麽还会一再被骗。

    不想接,挂掉!

    五秒钟不到,电话又响。

    他又看了一眼,不接,挂掉。

    但母亲似乎和他杠上了,在他挂掉十通电话後,他终於接起来了,口气很差的道:「喂,妈。」

    他发现等车的女生又在在偷看自己,他迅速抬眼,她来不及转头,乾脆直接闭上眼睛,他在心里暗骂了她一声笨蛋。

    电话那头传来让人窒息的唠叨,他不想争辩,也不想和母亲讲道理,如果沟通有用,哥哥现在就不会是经纪公司的老板,而是父亲手下重要的经理人。

    允希把手机拿得远远的,任由母亲在那头讲个没完。

    他假装无聊地看着风景,突然眼神一转,抓到她又在看自己,他恶狠狠的瞪着她,可是她却温柔地笑了笑,她的笑容让他感觉很不妙,好像他是耍赖的孩子,而她是包容的老师。

    生气!他伸出两根指头,比比自己的眼睛再比比她。

    她被恐吓到了吗?不知道,但她又对他一笑才转过头。

    没多久,公车来了,允希不再忍受母亲的唠叨,说了句「没电了」,就结束通话,随即把手机关机。

    车上乘客不多,只有七、八个欧巴桑、欧里桑和两个小孩子,暖暖找个中间的位子坐下来,把行李箱拉在脚边,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她要去「峰林山庄」,那是一家在山上的名宿,她在网站上看到的,之所以会选择它,是因为有个歌迷给她一叠峰林山庄的折价券。

    收到折价券的当下,她完全没想过会有用到的一天。

    「老师,你要回山上了哦。」欧巴桑看见上车的允希,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看到对方,他的脸部线条马上柔和了许多,甚至露出一丝笑意。「对啊。」

    「你请假两天,我孙子每天回家都在念,他很喜欢学英文,你教他的英文歌,他每天都在唱。」

    「真的哦。」

    另一个欧巴桑也说:「老师,我孙子说你唱歌很好听,坐车无聊,你唱给我们听,好不好?」

    「我们家阿元说老师唱歌比歌星还好听,你教我们唱,好不好?」

    「好啦,教一下。」

    「好啦,好啦……」

    允希盛情难却,把背在背上的小提琴盒放到腿上,拿出小提琴说:「我拉琴,大家一起唱。」

    乐音响起,是耳熟能详的山地歌谣「马兰之恋」,翻成中文的意思是—

    亲爱的母亲、父亲呀!请谅解我俩的恋情,我俩情投意合,

    爱已深,情也深,山高水长坚不移,

    我俩婚事,若未能蒙许,我将躺卧在铁轨上,让火车辗成三截。

    简单直白的歌词,却藏着隽永的情意。

    欧巴桑、欧里桑一面拍手、一面唱和,随着节奏加快,大家越唱越起劲,气氛变得热烈,连司机也扯开喉咙跟着唱。

    暖暖看着他和大家的互动,笑容更加灿烂,没想到他是个暖男呢。

    有位欧里桑转头看向暖暖,用眼神示意她一起唱,可是她不会唱,不过她微笑跟着拍手,融入热情的气氛中。

    过了一会儿,到站了,不是终点站,但整车的人都下车了,大家意犹未尽,还跟在允希身後,一路走、一路唱。

    「妹妹,你不下车吗?」司机转头看着唯一的乘客问道。

    「我要去仁和村。」

    「这里就是,快点下车。」司机满面笑容地道。

    「哦、好。」暖暖拉起行李,下车前朝司机微微鞠躬。「谢谢。」

    「不客气。」

    下了车,她打开Google Maps,照着路线标示慢慢往前走。

    看地图距离不算太远,但是她从大马路拐进小路,再顺着指标转进小巷道,已经走了将近三十分钟,还是没看到峰林山庄官网上标示的杂货店。

    她拖着行李箱,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看到路边有块大石头,她马上坐下来稍做休息,她捶捶脚,再拿出手机,点开照相功能。

    她看看镜头里的自己,有一点小狼狈。

    她的体力很好,今天才走了这麽一点路,怎麽就觉得喘了,应该是这两天没睡的关系吧,待会儿找到民宿,她一定要马上扑到床上,狠狠睡到明天中午。

    不过话说回来,她很喜欢这里,很喜欢今天的经验,从早餐店的老板娘和她的女儿、臭脸暖男,到唱歌的大家……原来只要走出框框,到哪里都会遇见惊喜。她也喜欢放眼望去满山林的绿,路边不时迎风招摇的野花向她表达善意,喜欢柔柔的风吹过发梢,带起一丝凉意。

    她,很喜欢这里!

    远远地,她看见一位老爷爷骑着脚踏车而来,她连忙跳起来,跑到马路中间,用力挥舞双臂。

    嘎吱—一阵刺耳的煞车声结束,老爷爷的脚踏车才安全的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妹妹,有什麽事?」操着山地腔的老爷爷亲切的问道。

    「我想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间峰林山庄?」

    老爷爷想半天、摇摇头。「没听过ㄋㄟ。」

    「饭店?旅社?就是给客人住的地方。」

    「这里又不是风景区,怎麽会有饭店,你找错地方了哦。」

    「那……杂货店呢?」暖暖灵机一动问道。

    「有有有,你从这里走过去,一下就到了。」

    「谢谢爷爷。」

    跟爷爷道别後,她拉起行李,加快脚步往前走。果然不到五分钟,就看见杂货店了。

    这家店还真像是小型的全联,里面摆满零食、饮料、清洁用品、油醋茶、卫生纸……外面的骑楼还摆了一张大桌子,上头放着各种蔬菜水果,桌子後方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柜,里面有鱼有肉,样样不缺。

    太屌了!暖暖快步走进去。

    一名中年妇人一面嗑着瓜子,一面看韩剧,看见有人来,招呼道:「要买什麽,自己拿。」

    暖暖拿起手机,从网页点开峰林山庄的照片,递到中年妇人面前。「大姊,请问一下,这间民宿在哪里?」

    闻言,中年妇人噗哧一声的笑了。「哪有什麽民宿啦,才开两个月就倒了。」

    「蛤?可是、可是网站……」网站还有啊,怎麽会……

    「这间店是林家的老二林峰开的啦。」

    没错,给她折价券的粉丝就叫做林峰,原来他就是老板。

    「林峰很会读书,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读大学的,他後来在外面的科学园区上班,赚了很多钱,做了几年之後,他说在公司很操,想回来开民宿,就把他们家隔壁那块地整一整盖房子,可是我们这里又不是观光景点,怎麽会有客人想来住,开了两个月,没半个人上门,他又被他妈妈拿着鸡毛掸子打出去上班了。」

    「所以……民宿呢?也没有了吗?」

    「就关起来啊,哦,我想起来了!你去问问林家的大儿子阿文,好像有一个年轻人来租,已经住了两、三个月了。」

    有租人?那就好办了。她谢过大姊後,依照大姊指示的方向,又走了将近十分钟,才看见那面刻了峰林山庄四个字的木头招牌。

    抵达终点,暖暖松了口气,见大门是开着的,她一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一边喊道:「有人在吗?」

    这叫山庄?太夸张了,不过是一栋三、四十坪的四楼透天厝,这样的规模在乡下比比皆是。

    山庄前後各有一个小院子,前面种了几棵树和花花草草,後院是晒衣服的地方。

    虽然不大,但她一眼就喜欢上这里,因为院子里种了好几株茉莉花,白色小花争先恐後的怒放着。

    她走上前弯下身,摘下两朵放在掌心,深吸一口它甜甜的香气。

    好山、好水、好人、好山庄……从现在起的每一天,她一定会很幸运!

    走进屋里,她随手把行李箱一放,开始东看西看。客厅还满大的,有一组十个人都坐得下的沙发,和四十寸大电视,後面是楼梯和玄关,再过去是厨房。

    就在暖暖犹豫着要不要到二楼看看有没有人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

    她连忙跑回院子,看见一名三十几岁的男人把摩托车停好,正准备扛起车子後面的肥料袋。

    对方一看见她,把袋子又放回摩托车上。

    男人的皮肤黝黑,是长期在田里工作晒出来的,他挺着大大的啤酒肚,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走上前问道:「你找谁?」

    「不好意思,我原本是想来住民宿的,可是我听说……民宿不开了。」

    男人的眉毛微微一挑,咦?最近生意怎麽这麽好,难道阿峰是对的,在这里开民宿真的能吃饱饭?

    「一个月六千含水电,一楼的客厅和厨房都可以用,要不要租?」

    「蛤?」暖暖愣了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我要租三个月,要不要签合约?」

    「不用这麽麻烦啦,房租一个月收一次,二楼有两个房间,前面那间已经租出去了,你就住後面那间。房间都是新的,还没有人住过,抹布水桶拖把在厨房,棉被枕头在衣柜里面,你自己弄。」

    自己整理?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但还是飞快点头应下,接着从皮夹里抽出六张千元大钞递给男人。「我叫宋暖暖,以後要麻烦你照顾了。」

    「我叫阿文,我弟弟叫阿峰,房子是我弟的,他有时候会回来住,我就住在隔壁,有什麽事,随时过来找我,我如果不在,就找我老婆。」

    阿文说话很快,暖暖只有点头的分。

    「住在你另一个房间的小夥子叫允希,我们都叫他阿希,你把房间整理好之後,记得去跟他打声招呼,以後要常见面的。」

    「好。」

    「阿希在我们家搭伙,一天三餐加水果,一个月五千块,如果你要的话,要先讲一声。」

    「好。」

    「不过我老婆这个月坐月子,饭菜是我煮的,我煮的比较难吃一点。」

    「谢谢,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煮。」

    暖暖喜欢烧菜、做甜点,而且这能让她心情愉快,好像所有负面情绪都会在烹饪的过程中一点一点被磨去。

    「你需要菜的话可以去阿珠的杂货店买,山下有菜市场,不过公车很少,不是很方便,山下还有超市,比较大,卖的东西也比较多,如果你有缺什麽,我要下山的话可以顺便帮你买。」

    「好,谢谢文哥!」

    阿文对她点点头,扛起两袋肥料,走回隔壁的房子。隔壁是三层楼的透天厝,只是外观看起来旧了点。

    阿文回家後,暖暖也转身进屋,她提起行李往二楼走。楼梯略小,不过还好,她三两下上了二楼,走到後面那间。

    打开门……运气真好,六千块居然可以租到全新的屋子。

    本来想一到民宿先睡先赢,但房间没整理……暖暖提起精神,先打扫再说。

    十几坪的套房很宽敞,所有家具都是新的,弹簧床外面还包着塑胶套,床柜、桌子都是橡木系统家具,进门的右手边是一间独立的卫浴。

    暖暖此时更加觉得,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到美好的地方、遇见美好的过客、住进美好的房间,所有的厄运统统留在昨天,从现在起,人生只剩下完美,她几乎可以预见未来的幸福。

    咚咚咚,她飞快下楼,跑进厨房,找到需要的清洁工具,再咚咚咚的跑上楼。

    她干劲十足,只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把房间打扫好,还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换好新被套、新床单、新枕头。

    完成了!

    接着暖暖拿着钱包,踩着轻盈的脚步来到杂货店,买了米肉菜油葱姜蒜盐胡椒……她买得太多了,对韩剧深深着迷的阿珠,居然抛弃「都教授」,用摩托车帮她把东西给载回家。

    她简单地做了芋头绞肉稀饭,又把彩色甜椒和花枝各种配菜洗好切好放进冰箱,而後回到房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看一眼手表,快七点了,暖暖想起文哥的交代,她打算对新邻居表达善意。

    走到隔壁房间,她轻敲两下门板,可是等了一会儿房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又再敲了两下,打算数到十就自己下楼吃晚饭,但这次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吓了一跳,她也是。

    允希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只用一条大浴巾围着,头发还在滴水,很显然的他正在洗澡,而且他完全没想到房门外站的是女孩子,还是那个在公车站牌前被他恶意警告过的女生。

    砰!他用力把门甩上!

    吓!被他的举动吓到的暖暖猛拍胸口。

    竟然是他!真奇怪,明明他们可以说是完全不认识,但她却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而且他长得这麽好看,她不管怎麽看都看不腻。

    唉,她一定是生病了,才会觉得脸颊发烫,心跳激昂。

    「呼……呼……呼……」她吐气,一次比一次大声。

    她没有离开,还站在门外等,她听见里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撞倒东西还是在摔东西。

    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打开来,允希换上一套休闲服,领口被从头发滴下来的水弄得湿湿的,而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臭脸,他指着她的鼻子,冷着声问道:「你跟踪我?谁派你来的?」他直觉认为是放羊的老女人的杰作。

    暖暖觉得好笑,跟踪?她又不是国家安全局干员还是间谍。

    她笑了,又是那种温和无害、包容甜美的笑容,每次看见她这种笑容,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男生,这种感觉真是烂透了。

    「我答应你,等你成为中华民国总统,我一定想办法跟踪你。」暖暖回道。

    答应他?她在讲什麽屁话啊,她是笨蛋吗?

    「快说,到底是谁要你来跟踪我?你又是什麽人?」他口气恶劣,心情糟到极点。

    但她完全没有被他影响,依旧笑道:「我是刚搬来的房客,文哥说,我应该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是夏夫人让你过来的?」允希无法轻易相信她的说法。

    这次回台北,母亲居然给他办一场相亲宴,而且是由他一个男生,同时面对五个女生,让他都忍不住想问问母亲,这是在玩「爱情连连看」吗?

    他冷冷地丢下话,「哥不结婚,我就不结婚。」

    庄永萱被他惹火了,骂道:「如果你哥一辈子不娶呢?」

    他笑得很挑衅,用欠扁的表情扫了在座的五位名门闺秀一眼,回道:「那我就承认出柜。」说完,他立刻走出餐厅,招了计程车前往台北车站。

    暖暖回道:「对不起,我不认识夏夫人。」接着扳着手指补充道:「但我认识王夫人、张夫人、赵夫人……」说着说着,她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开他玩笑。

    允希被她弄得很火,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门甩上时,她抢先一步又道—

    「放心,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跟你没关系,不管你开不开心,我都打算在这里住三个月,今晚是拜访新邻居,晚餐的分量我多做了一些,如果你饿的话,可以下来一起用餐。」她指指楼下,对上他的怒目,依旧回他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很容易让人陶醉,尤其她长得不丑,但是,对一个脾气差、嘴巴更差的男人来讲,并没有那麽容易被诱惑。

    「不必。」他马上拒绝。

    暖暖耸耸肩道:「好吧,真可惜,我还打算多炒两道菜呢。那我先下楼了。」她走了两步,没有听见预期中的门板碰撞声,她转头,望了他一眼,又道:「对了,我叫宋暖暖,温暖的暖。」

    允希没有回应也没进房间,两手叉在腰际,高大的身体站在门中间,背後的房间透出灯光,把他长长的影子留在走道上。

    暖暖下楼来到厨房,炒了彩椒花枝、韭菜炒蛋,还做了蜂蜜柠檬鸡,她的手艺很好,阵阵的香气引人垂涎。

    菜,还是要热热的才好吃。

    打开电锅,她把煮好的芋头绞肉稀饭和菜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按下电源开关,她转了几个频道,才停在一个歌唱节目。

    刚替自己盛了碗稀饭,她就听见脚步声传来,她转头一看,他下楼了,看来他已经把头发吹乾了。

    允希站在沙发後方看着茶几上的饭菜,颜色搭配得很漂亮,闻起来很香,再想想自己平常吃的,文嫂做的菜已经差强人意,文哥就更……

    暖暖偷瞄他一眼。他站那麽久,想吃吗?

    她发现他的犹豫,善解人意地主动问道:「要不要一起吃?我多做了一些。」

    他皱了皱眉,随即念头一转,算了,就算她是母亲派来的,吃她一顿饭也没关系。

    他没有回答,直接往厨房走去。

    暖暖困惑的看着他的背影,他这样到底是要吃还是不吃?

    不管了,她夹起一块彩椒,还没放进嘴里,又听到他的脚步声,转头就看见他手里拿了一副碗筷,所以……他要一起吃?

    暖暖温和的笑道:「欢迎,请坐。」等他坐下来後,她把菜推到他面前。

    允希夹起一块鸡肉,一咬,鸡汁瞬间在嘴里蔓延开来,甜、辣、鲜……能把鸡肉做成这样,以她这个年纪的女生而言,不容易了。

    他再夹一块花枝,虽然有嚼劲,但吃得出来不太新鲜,幸好彩椒的味道够好,可以弥补一下,他最後夹的是最不起眼的韭菜炒蛋。

    他没吃过这麽家常的菜,韭菜和蛋绿绿黄黄的,两者摆在一块,看起来还可以。

    一入口,允希有些惊讶,细嚼几下,竟爱不释口。

    蛋的味道和韭菜的清香搭配在一起,简直是无法形容的好味道!他抓起盘子,把大半盘的韭菜炒蛋扫进自己碗里。

    突然,暖暖失笑。

    允希没好气的瞪着她,她这是在嘲笑他的吃相吗?

    暖暖过了几秒才察觉他在看自己,转过头,就见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装着韭菜炒蛋的盘子,两手都停在半空中,她这才意识到他似乎误会了,忙指着电视里的参赛者解释道:「我在笑他啦,他觉得自己很厉害,其实有两个同样的地方走音了都不知道。」

    他瞄了电视一眼,其实他也听出来了,参赛者唱的是宋思葭第一张唱片中的「海市蜃楼」,曲子是他写的。

    那年,他年轻气盛,故意写很难唱的歌,表现自己很厉害,没想到宋思葭根本没被他欺负到,再细微的地方都唱得很完美。

    允希放下盘子後回道:「很多人都这麽唱,唱久了,错的就变成对的,即使只有一个半音,能够拉到点的人不多,不是每个人都是宋思葭那种怪咖。」

    会把同一首歌练习上百次的人,除了怪咖,没有更好的形容。

    她点点头,笑得更开怀了。原来在别人的眼里,宋思葭是怪咖啊。

    「你的小提琴拉得很好,听大家喊你老师,你是音乐老师吗?」

    「不是。」丢下两个字,他把视线定在电视萤幕上,摆明不想交谈。

    暖暖没有勉强他,也边看电视边吃饭,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的好好吃一顿饭了。

    她吃得很慢,他吃得很快,她像要把每颗米粒都品出味道似的,他却像饿了三天三夜,因此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这才发现饭菜全部被吃光了,她看了一眼吃撑了、躺在L形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不免失笑。

    她应该踢踢他的脚,叫他去洗碗的,但他那麽撑,算了。

    暖暖把碗盘拿到厨房清理乾净後,端着一盘水果走回客厅,也找个角落躺下,这一躺,眼皮也越来越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着的,但等她醒来,发现桌上的水果盘空了,但她身上多了件棉被,是他替她盖的吗?

    一想到他摆着臭脸做出这种贴心举动,她忍不住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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