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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香弥《王爷娶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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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6-9-3 09:24
标题:
香弥《王爷娶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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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王爷娶错妃》
作者:香弥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9月9日
女主角:明冬(袁拾春)
男主角:辜稹元
【内容简介】
在众人眼中,他莱阳王就是喜怒无常、凶暴残佞的代名词,
但再如何狂妄,却敌不过阎罗,
他的爱妾得了急病就这麽死在他怀里,他不甘!
好不容易求得奇书施予术法,得知他的爱妾死而复生,就在他周遭,
他苦苦寻觅,发觉这个失了记忆的小姨子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爱妾明冬,
她的眼睛像明冬、举止喜好也像明冬,他欣喜若狂明冬终於回到他身边,
尽管她没了过去的记忆也无所谓,他们可以重新再来一次,
他迫不及待地请皇兄赐婚,这次他要娶她当王妃,不再只是个妾。
但怪的是,他竟在外头饭馆吃到明冬生前做过的枣泥核桃糕、凤梨酥……
这些是她独门的糕点,难道配方被流了出去?
他在街上无意间救了一个被追杀的女人,她望着他的眼神竟是怨怼委屈,
还对他说了两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是明冬在病中跟他说过的话,那女人怎会知道?
难不成……他犯了大错,娶错人了?!
楔子
莱阳王府。
华丽恢宏的厅堂里,此刻聚集了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婢女,整齐的排成数列。
不知王爷为何突然召集她们来此,众人人心惶惶,王府规矩极严,又有赵总管在一旁镇着,纵使众人心有疑虑,也没人敢出声询问。
有人心下惴惴不安的想起,去年王爷爱妾死去的那会儿,王爷狂怒的斩杀了十几名下人的事。
王爷性情喜怒难测,自从那位爱妾死後,变得更加凶暴残佞,数月前有几名下人在言谈间贬损那位爱妾,不巧被王爷得知,那几名下人当即被拖下去活生生杖毙。
听见脚步声传来,婢女们连忙低眉敛目,收拾心思,不敢再胡乱臆想,个个抄手端正站好。
赵魁上前迎接主子走进厅堂,望了眼规规矩矩站着的婢女们,躬身禀道:「禀王爷,咱们府里头,所有大小丫鬟一个都没漏,全都在这儿了。」
辜稹元点点头,左手握着一只丑陋的木雕人偶,素来阴冷的眼神流露出一抹罕见的急切,瞧见这些丫鬟个个垂着脸,看不清模样,他命令道:「让她们把脸全都抬起来,看着本王。」
「是。」赵魁随即传达主子的命令,「全都把脸抬起来,看着王爷。」
婢女们依言抬起脸庞。
辜稹元走到第一个婢女面前,按捺着心头的那股迫切之情,仔细端详那名婢女的双眸和长相。
在他那双异常灼热的眼神审视下,那名约莫十二岁的婢女,两只手紧张得掐着衣裙,两条腿忍不住打着颤。
这个不是,他的明冬才不会这麽懦弱胆小!
他再走到第二个面前,那是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婢女,这人是王府里头的一个小管事,胆子稍大了些,在他的注视下仍站得直挺挺。
辜稹元嫌恶的微微蹙起眉,她那双眼一点都不像他的明冬,接下来第三个也不像,第四个也不是。
看过一个又一个婢女,辜稹元左手握着的那只掌心大小的木雕人偶越掐越紧。
没有!
这不是,那也不像,迟迟找不到相似之人,令他的下颚越绷越紧。
他不知道她现在生得什麽模样,可他原以为,只要让他再见到她,他便能够凭藉着眼神,一眼认出她来,可在看过这麽多婢女的眼神後,竟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与她有半分相似之处。
难道她不在莱阳王府里?
可陶真依据那本上古流传下来的奇书《镜光宝监》推算出,她应当就在他身边不远。
不明白主子究竟要做什麽,那些婢女个个屏气凝神,不敢妄动。
看到最末一个,仍未找到想找之人,辜稹元眸底凝结着骇人的寒霜,先前的期盼有多热切,此刻的失望便有多深。
那婢女被他阴戾的脸色吓得缩着身子。
「府里所有的婢女全都召来了吗?」
阴冷的嗓音彷佛寒冬的冰霜,冻得赵魁暗地里打了个冷颤,他小心翼翼道:「启禀王爷,咱们王府里头的婢女全都在这儿了。」这事是他亲手操办,他确认没有遗漏一个婢女。
「人不在这里,会在哪里?」紧握着手里那只丑陋的手雕人偶,辜稹元神色阴鸷。
赵魁不知自家主子劳师动众,让他召来府里所有的婢女所为何事,碍於自家主子那阴晴不定的性情,他不敢多问,唯恐问错了一句,便会招来主子的责罚,只能肃然的侍立一旁,悄悄朝默默随侍在王爷身後的一名贴身侍卫常四使了个眼神,询问他王爷这是在找什麽?
常四朝他轻轻摇首,示意他不要多问。
「哎哟。」这时,外头陡然传来一声轻呼声。
辜稹元神色冷厉的睨向赵魁,质问:「你适才不是说府里头所有的婢女全都在这儿了吗?」
赵魁连忙道:「奴才不敢欺瞒王爷,府里头的婢女确实全都在这儿了。」上到四、五十岁的婆子,下到十岁的小丫头,全都在这儿了。
「那外头是何人?」辜稹元沉下脸,那嗓音听起来分明出自女子之口。除了已故的爱妾,他并未再纳其他的姬妾,若是王府里所有的婢女都在这里,适才那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奴才这就出去瞧瞧。」赵魁不敢耽误,脚步匆匆往外走。
辜稹元没等太久,就见他带回了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
抬眸朝她望去,瞥见她那双眼,辜稹元怔了怔,恍惚间,似是见到了已故的爱妾,脱口而出,「明冬!」
赵魁抑下心中讶异,出声禀道:「王爷,她是明冬夫人的妹妹明惠姑娘,她去年返乡奔父丧,今儿个刚回京。」
两年多前,明冬夫人的父母,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从外地找上门来。
这顾氏一家,先前并不知明冬夫人被王爷纳了妾,只当她还在宫里当个小宫女,直到两年多前,无意中得知她已成了王爷的妾,遂找上门来要认亲。
明冬夫人留娘家人住了段日子,她那对父母极为贪得无厌,时常向明冬夫人索要各种昂贵的首饰和银钱,明冬夫人若是不给,便在言语之间多所责备辱骂,还责怪她不提携自个儿的兄长和弟弟。
王爷得知後,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给轰出王府,命人将他们送回家乡,并下令他们不得再进京。
不过明冬夫人心慈,在明惠姑娘央求下,将她留了下来,在明冬夫人去世前一年,明惠姑娘便常陪伴在夫人左右。
王爷以前常见到她,不该错认她才是,何况两姊妹的相貌也没那麽相像,夫人面容圆润福泰,而明惠姑娘模样清丽秀美,要说她们有哪里像,就只有那双杏眼了。
想到这里,赵魁心头咯噔一跳,王爷让他召来府里头的所有婢女,还亲自一个一个查看这些婢女的面容和眼睛,难不成王爷是在找明冬夫人?
可夫人都已死了一年多,王爷这是太过思念夫人,思之成魔了吗,竟以为夫人还能再起死回生?!
经赵魁一提,辜稹元也想起了她,定睛再瞅她一眼,便不再觉得她肖似已故的爱妾,失望的收回眼神。
顾明惠抱着手里的包袱,神色有些紧张的朝他屈膝行礼。
「王爷恕罪,民女一年多前回乡奔丧时,出了意外,以致忘了许多事,连自个儿的事也不记得,这趟来京,是奉民女母亲之命,来取回几件姊姊的遗物,权当纪念。」
听完她所说,辜稹元快步来到她面前,抬手扣住她的手腕,语气急促的追问:「你说什麽?!你一年多前出了意外,不记得自个儿是谁了?」
「是。」手腕被他紧握到似要掐断,顾明惠蹙起眉,忍着疼颔首道。
辜稹元双眸紧紧凝视着她,那眼神炽热得彷佛要燃烧起来,突来的惊喜令他素来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绯色。
「莫非竟是你!」
第1章
「咕咕咕—— 」
好梦正酣的袁拾春被鸡啼声吵醒,咕哝的抱怨了句,「闭嘴,别吵。」
她拉起被褥蒙住头,昨晚很晚才就寝,这会儿睡意正浓,眼皮都睁不开。片刻後,想起什麽,她认命的扯开被褥,努力的撑开沉重的眼皮,打着呵欠慢吞吞下床。
拿起一套浅绿色的衣裙穿上後,简单的把一头长发挽起来,走出寝房到後院的井边打了盆水,洗脸漱口。
此时天刚破晓,晨曦初露,天色仍昏昧不明,但永平坊这一带已有不少人家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准备烧水做饭。
嗅到隔壁家传来的菜香味,袁拾春深吸了几口气,随意做了几下伸展操提神後,她走向灶房,准备做早饭。
刚要踏进灶房时,听见脚步声传来,袁拾春抬眼看过去,瞟见一名约莫四十几岁的妇人,步履蹒跚的缓缓朝灶房走来
她连忙上前搀扶那妇人,叨念道:「娘,我不是说了,您身子不好,要多休息,别再这麽早起来。」
袁康氏朝女儿微笑着温言说道:「这两日娘的身子已好多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索性起来给你和维儿做顿早饭。」
女儿去年因为自幼订婚的未婚夫毁婚另娶,一时想不开竟服毒自尽,小命虽及时救回来,整个人却昏迷不醒,这一年多来,她费尽心思照顾女儿,只盼着女儿有朝一日能清醒过来,再喊她一声娘。
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终於盼到女儿苏醒,她欣慰之余,心下一宽,人病倒了,这一病,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更加削瘦。
所幸女儿清醒後,竟比以前懂事许多,将家里的事料理得井井有条,那性子也变得温软几分,不再像先前那般好强逞能、爱慕虚荣。
「早饭我来做就好,娘只管安心养病,您若是睡不着,不妨到院子里走走。」
先前这一年多来,她一直昏沉沉的彷佛被囚困在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偶而能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可她听不清那人说了什麽,在她少有的几次苏醒中,她曾试图要挣开那困锁着她的黑暗,可她办不到,没多久便又陷入沉睡中。
不知沉睡了多久,忽然间有一天,她发觉自个儿终於从那处不见天日的地方脱出了,她睁开双眼,映入眼眸的却是一个陌生而奇异的世界,那是她在沉睡时所梦见的一个古代世界。
拜那梦所赐,她没花多少功夫,就弄明白了自个儿的处境—— 她顶替了袁家的女儿,变成了袁拾春。
在梦里,她看尽了袁拾春短短十七年的一生,也得知她是因未婚夫的毁婚另娶,觉得羞辱委屈,愤而服毒自尽的事。
她这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随遇而安,既然她意外穿越过来变成袁拾春,那麽照顾袁拾春母亲的事,她也毫无怨尤的承担下来。
她只是很遗憾,她好不容易向暗恋四年的学长告白,两人终於要第一次约会,结果竟然在赴约途中,经过一栋大楼时,为了接住从天而降的一只猫,被同时掉下来的花盆给砸昏过去,再睁开眼时,她来到了这个不曾听说的古代世界。
她这是魂魄出窍穿越了,也不知留在现代的身体是死是活;还有,她没去赴约,学长知不知道她出事了,不过都过了这麽久,想必他应当知道了吧……
袁康氏摇头拍拍她的手,「娘想留在这儿陪着你。」她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原本就疼爱女儿,现下女儿变得懂事又贴心,让她心中更加疼惜她。
「好吧。」袁拾春搬来张凳子,扶着母亲坐下後,走到灶前,淘米煮粥。
将淘好的米放到灶上用小火熬煮,她接着再炒了几盘从後院摘来的新鲜青菜,再做了盘凉拌黄瓜。
做好菜,粥也差不多熬好了,将饭菜端出去时,她顺道再盛了一碟昨晚做的枣泥核桃糕,拿起一块递给母亲。
「娘,这是我昨晚做的枣泥核桃糕,您嚐嚐味道如何。」昨晚就是为了做这枣泥核桃糕,才会忙得那麽晚睡。
袁康氏接过,吃完後赞道:「这枣泥核桃糕倒是好吃,你打哪学来的?」
见母亲喜欢,袁拾春高兴的笑了笑,带着几颗雀斑的清秀脸庞露出两颗小虎牙,再递给母亲一块,这才说道:「前几天隔壁郝大娘不是送给咱们一些核桃吗,我想起以前似乎曾看过有糕点铺子卖过这东西,前两天大哥回来时,我让他帮我把核桃砸开,再跑去买了些黑枣、红豆和麦芽糖,自个儿胡乱瞎弄一番,就做出来了。」
她是在看见郝大娘送来的那些核桃,想起以前爱吃的枣泥核桃糕,一时嘴馋,趁着上市集时打听了下,发现需要的材料市集上都有,只有其中一味熟糯米粉比较麻烦,须得请人把糯米先碾成粉末,再炒熟後才能用。
於是她买了些糯米,托人帮她碾成粉,昨天傍晚一拿到糯米粉,晚上便忍不住动手做了。
做好後,她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袁康氏再嚐完一块,吩咐女儿,「这滋味真不错,也送些给郝大娘嚐嚐。」郝大娘在女儿出事的这一年来,没少帮他们,袁康氏很感激她,这几日但凡女儿做出的糕点,总要让女儿送过去一些。
「好,我下午再送些过去。」袁拾春也对那位个性爽朗的郝大娘很有好感,一口答应了下来,昨晚她只是试做,做得并不多,材料还有剩,她打算晚点再做一些。
「小妹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好吃的?」袁维走到厅里,听见母亲和小妹在说话,兴匆匆问了句。
自打昏迷一年多的小妹醒来後,这阵子她常鼓捣一些以前不曾嚐过的糕点,那滋味还真不错。
「大哥嚐嚐这个。」她笑咪咪的拿了块枣泥核桃糕递给袁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袁康氏只生了一子一女,袁维对这唯一的妹妹十分疼爱,只要妹妹想要的,便会买给她。
袁维在莱阳王府里做帐房先生,虽没能赚得多少钱,但只要不太挥霍,每月所得也足够袁家一家三口衣食无缺,还能存下些银钱。
可原主爱慕虚荣,常向兄长索要贵重的首饰和胭脂水粉,以至於袁维所赚的银钱常入不敷出,袁母因而不得不接些针线活来贴补家用。
原主却不知足,埋怨自家兄长和母亲无能,未婚夫才会瞧不上她而毁婚另娶,郁恨之下,竟想不开走上绝路。
为了救她,袁家几乎花光所有家底,将家中值钱之物都拿去变卖,给她买药喝。
袁康氏更是日日替她按摩身子,以免她因常年卧床筋脉萎缩,这也是她苏醒後能很快恢复日常生活的原因。
母亲和兄长的关爱,让前世来自一个破碎家庭,不曾感受过家庭温暖的袁拾春,几乎没有花什麽时间便接受了这对善良的母子,真心把袁家母子当成自个儿的亲人。
袁维接过枣泥核桃糕,好奇的瞧了瞧手上这黑乎乎的糕点,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两眼登时发亮,「真好吃,拾春,再来一块!」
袁拾春笑着再递给他一块,「大哥,再吃一块,剩下的等用过早饭,我包起来给你带去上工时吃。」
「好。」袁维咧着笑点头,「咱们家拾春真是越来越能干,做的糕点都要比外头卖的好吃。」他面容俊朗,为人也十分随和,唯一的缺点是个头不高,身量几乎与小妹差不多高。
「大哥,我这几日想着,要不我做些糕点出去卖可好?」袁家目前只有袁维一人在挣钱,她有意想帮大哥分担家计,减轻大哥的负担,赚得的钱还能给母亲买些好一点的药材,补补身子。
「你一个女孩子怎好出去抛头露面。」袁康氏反对。
「我去市集时,曾看过有几个姑娘摆摊在卖货。」前世为了筹学费,她也曾去夜市摆过摊子。
「那都是些家里穷苦的姑娘,为了生活所迫,不得不出去摆摊子,咱们家还没穷到要靠你来挣银子。」素来疼爱妹妹的袁维也不舍得她出去受这罪。
「我只是想赚些银子贴补家用。」她解释。
「你在家好好照顾娘就好,挣银子的事自有大哥在。」袁维拍着胸脯。
见母亲和大哥都不答应让她出去摆摊,袁拾春想了想,改变了个方法。
「要不大哥帮我问问,我做的这些糕点能不能拿到那些饭馆、酒楼或是糕点铺子去寄卖?」
袁康氏觉得这法子倒是可行,女儿只要在家做糕点,用不着出去抛头露面,她也可以帮着打打下手,遂同意道:「这法子不错,要不维儿,你有空时去找几个相熟的酒楼饭馆问问看。」
见娘也赞成,袁维遂点头应了声,「好,我再找时间问问。」
趁着中午休息时,袁维拿出小妹做的枣泥核桃糕,分送给帐房里的三个同僚。
三人嚐了之後,纷纷赞不绝口,「哎,袁维,你这什麽枣泥核桃糕味道还真不错。」
「可不是,两年多前,我曾有幸嚐过咱们王府厨子做的枣泥核桃糕,这味道可一点都不比那厨子做的差。」
莱阳王府有四个帐房,说话的这人是大帐房宋光祖,他约莫三十多岁,为人圆滑,身形略胖,吃完一块,他伸手再拿一块吃,边吃边再说:「不过,我听说这枣泥核桃糕是厨子从已故的明冬夫人那儿学来的,你妹妹是打哪学来的,她怎麽也会做这玩意儿?」
「她说以前曾看糕点铺子做过,自个儿瞎折腾一番,就做出来了。」袁维将妹妹说的话告诉他们。
「我听说这枣泥核桃糕是明冬夫人想出来的,你妹妹竟也能折腾出一样的东西来,这可真是奇了。」吃完,宋祖光要再伸手去拿时,发现最後一块被四帐房陈盛给抢先一步塞进嘴里,没好气的横他一眼。
「我听说除了这枣泥核桃糕,明冬夫人还会做不少新奇的糕点。」说这话的是再过两日便要返乡的二帐房李财旺,他已五十多岁,这些年在京里攒了些银子,这一趟回老家,打算在那里颐养天年。
袁维想起素来任性的小妹醒来後,不仅会做些以前不曾见过的糕点,就连性子都变得有些不一样,懂得体贴尽孝,还想帮着挣银子补贴家用,若非小妹还记得他和娘,他都忍不住要怀疑小妹是不是让什麽孤魂野鬼给附身了。
四帐房陈盛吃完最後一块枣泥核桃糕,意犹未尽的吮了吮手指。
「你们听说没,明冬夫人的妹妹明惠姑娘去年返乡奔丧,前几日回来,结果王爷也不知怎地,竟对她百般呵宠起来。」他身量比起宋祖光还胖上一圈,说话时,挂在下颚的肥肉还颤了颤。
「约莫是爱屋及乌吧,王爷以前那麽宠爱明冬夫人,明冬夫人如今不在了,这会儿见到她妹妹,难免多照顾些。」李财旺搭腔道。
袁维想起先前曾有下人私下议论明冬夫人,被王爷得知後,将那几个下人杖毙的事,连忙肃声提醒几人,「王爷和明冬夫人的事咱们还是别碎嘴,以免传了出去,被王爷知道可就不好。」
经他这麽一提,几人也想起了那事,连忙噤声,袁维趁这机会请托三人。
「几位有没有相熟的酒楼饭馆,倘若拾春做些枣泥核桃糕,送到那些酒楼饭馆去寄卖,不知成不成?」
宋祖光当即应道:「成,她这枣泥核桃糕实在好吃,我都想托她帮我做一些,也好带回家给我那婆娘嚐嚐呢,我有几家相熟的铺子,回头便帮你问问。」
袁维欣喜的道谢,「多谢宋兄,回去後,我便让拾春做一些送给嫂子嚐嚐。」
其他两人也纷纷表示,「我回头也帮着问问。」
甫用完午膳,顾明惠抬手端起茶盏,啜饮一口,搁下後,瞧见坐在一旁的莱阳王直盯着她瞧,她羞涩的垂下眼,细声问:「王爷在看什麽?」
辜稹元语气异常轻柔,「这茶滋味如何?」他在看她端茶的手势。
八年前,当时父皇尚未驾崩,因已故的生母兰嫔出身低微,他与同母所出的六皇兄,连带的也不受父皇看重。
他为了母妃之死,得罪了当时最受圣宠的容贵妃,连在他身边服侍的几名宫女也遭到牵连,受了杖刑。
明冬那年甫十五岁,刚被调来他宫里伺候他,那时她与其他宫女一样,也挨了板子,似是疼得受不了,她抬手挡了下,使得右手第四根手指不慎被打折,後来那根手指便僵硬不灵活。
此後饮茶时,明冬便用拇指、食指与中指端起茶盏,第四指僵硬的弯曲着。
顾明惠此时端茶的手势与明冬一模一样。
「王府里的茶滋味自然是好的,只是……」说到这儿,彷佛发觉自个儿说错话,顾明惠怯怯的打住。
「在本王面前,有什麽话,你尽管直说无妨。」
她轻轻抿了抿粉唇,小心翼翼启口,「只是,民女比较偏爱带着花香的茶。」
明冬生前也喜爱花茶,再发现一个相似之处,让辜稹元那张俊美的脸庞更柔和了几分。
午膳时,他与她一块用膳,桌上摆了二十几道的菜肴,其中有明冬生前爱吃的,也有她讨厌吃的。
她挟了几道明冬生前爱吃的蛋羹、笋丝、丝瓜和木耳,却碰也不碰明冬讨厌的茄子、肥肠和炒肉片。
去年明冬死後,他曾以为自己彻底失去了她,後来意外得知这世上有人同她一样,来自一个奇特的异界时,他曾一度动念想去她来的那个世界寻她。
不久前,皇兄在查抄国舅府时,找到欧家遗失多年的一本术数奇书—— 《镜光宝监》,他向皇兄讨要了这书,将书交给一个术士参详,让那术士为他推算要如何才能找到她。
岂料那术土推算後竟说,他所要找的人就在他身边不远。
思及明冬奇特的来历,他怀疑也许她如同上回穿越来此一样,魂魄又再附身在另一个人身上。
因此他命赵魁叫来王府里所有婢女一一查看,想找出她来。
这两日,几次暗中试探观察,顾明惠的习性几乎与明冬生前一样。
他认定她就是他的明冬,失而复得,他满心欢悦,怜惜的抬手轻抚她那张清丽娟美的脸庞,即使她变了容颜,但他不在意,只要这副身躯里的魂魄是明冬就够了。
「明冬,这次本王不会再委屈你,明日一早,本王便进宫请旨,立你为妃。」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亏待她,他要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给她。
闻言,顾明惠登时面露惊喜之色,下一瞬,有些怯生生的出声,「王爷,民女不是姊姊,您认错人了。」
「不—— 」他将她紧揽入怀里,「本王不会认错,你就是明冬!」
她轻摇螓首,「王爷,民女虽然不记得自个儿是谁,可民女的娘亲不可能认错人,她说民女的闺名叫明惠,不是明冬。」
「你这副肉体不是,但你这身子里的魂魄是明冬。」他认的是她的魂魄,不是肉体。
她迷惑又错愕的望着他,似是为他所说的话感到惊诧不解。
辜稹元耐着性子为她解释,「你不是说你一年多前返乡时,曾无意中摔了跤磕伤脑袋,昏迷几日,那时明冬也刚身故不久,想必是在那时,你的魂魄进入明惠的身子里。」
顾明惠吃惊的瞠大眼,「这世上怎麽可能会有这种事?」
「旁人也许不能,但你能,你的魂魄先前便是从异界穿越来到此界,顶替了那时甫被容贵妃杖打至死的顾明冬。」
顾明惠听完他所说,一副瞠目结舌,她接着像是为这事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说道:「可、可我娘还等着我带回姊姊的遗物。」
「这事本王会命人替你送回去,你安心留在王府里便是。」他柔声轻哄着她。
事情似是发展得太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紧蹙起黛眉,「可民女什麽都记不得,留在王府里,怕不懂王府规矩,万一说错话或是冲撞了人……」
她话还未说完,辜稹元便道:「在这里,你想说什麽尽管说,想做什麽尽管做,若是有下人胆敢让你受气,本王饶不了他们!」
「可民女仍是难以相信,民女竟会是姊姊,王爷真不是认错了人?」她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忧虑。
辜稹元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那双神似明冬的眼睛,信誓旦旦道:「本王绝不会认错,你定然就是明冬,你舍不得本王,再次回到本王的身边来了。」
她被他那双有着浓烈情愫的眼看得心悸,粉唇微启,似是想说什麽,却又惶然得不知该如何启齿。
第2章
瞥见走进御书房的胞弟,辜擎元惊讶的望住他。
「皇弟莫非是遇到了什麽喜事?」皇弟那双素来阴冷的眼亮得惊人,苍白的脸庞也罕见的染着一抹绯红。
「是有喜事没错。」辜稹元颔首,「臣弟进宫求见皇兄,是想请皇兄降旨赐婚。」找回重生的爱妾,他整个人喜上眉梢,俊美的脸上也一扫阴戾之气。
辜擎元有些意外,「你要朕给你赐婚?你打算纳妃了?!」这些年来,稹元独宠顾明冬,不肯纳妃,他为此不知劝过他多少次,但他不愿,他也没再勉强他,便由得他去,不想他竟会突然进宫来请他赐婚,他这是想通了,打算忘了明冬?
「没错。」轻快的语气泄露出他的好心情。
瞅见他那满脸掩不住的喜色,辜擎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进一步询问,「你打算纳谁为妃?」自他那爱妾死後,他彷佛心如死灰,性子也变得更加狠戾,自己已许久未曾再见到他笑得这般舒朗欢快的模样。
「除了明冬还能有谁。」辜稹元嘴边荡漾着欢愉的笑意。
辜擎元惊愕得被自个儿的唾沫给呛着,咳了数声缓过劲後,他神色凝重的起身走到皇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劝道:「稹元,朕明白你为明冬的死悲恸不已,朕对她的死亦十分惋惜,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已为她悲伤一年多,也该振作振作了。」
闻言,辜稹元眉峰微挑,「皇兄莫非以为臣弟是脑子糊涂了,才会跑来请皇兄降旨赐婚?」
「难道不是?」让他给一个已死去的人下旨赐婚,他的脑袋难不成还能是清醒的吗。
「明冬没死。」他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喜悦。
辜擎元怀疑胞弟为了明冬都要疯魔了,沉痛的斥道:「稹元,她人都已下葬,你该认清事实,别再执迷不悟,明冬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你为她执着至此。」
「皇兄这是不信臣弟的话,以为臣弟在撒谎?」辜稹元有些不满,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怪不得皇兄,因为皇兄不知她的来历,明冬确实是死而复生了。」
「这世上无人能死而复生!」辜擎元只当这些全是辜稹元对明冬思念成疾,才会胡言乱语。
为了让皇兄下旨赐婚,辜稹元耐着性子解释,「臣弟当年没将明冬的来历禀告皇兄,是担心太过骇人听闻,这才替她隐瞒下来,如今为取信皇兄,倒是不得不说了,这事要从八年多前说起。」
听他扯到那麽久远以前的事,辜擎元微微皱眉,却也没打断他,打算听听他究竟想说什麽。
「那年,我因母妃的死而冲撞容贵妃,被父皇责罚幽闭半年,皇兄可还记得?」
听他提起这件往事,辜擎元有些感慨的颔首,「记得。」如今他已贵为九五之尊,不再是当年那个面对胞弟被责罚却无能为力的六皇子。
「那年伺候我的几个宫女,受我所累,被杖责後挺不过,全都死了,只有明冬她撑过来了。但,实际上活过来的人并非是明冬。」辜稹元吐露这个守了多年的秘密。
辜擎元满脸狐疑,「你这话是什麽意思?」不是明冬,难道还是什麽鬼怪不成?
「臣弟的意思,真正的明冬已死在那场杖刑里,顶替明冬活过来的是一抹来自异界的魂魄。」
来自异界的魂魄?!这事太不可思议,辜擎元不敢置信,怀疑的望住他,「你这话是真的?」
「千真万确,所以明冬才能做出那些咱们未曾嚐过的糕点,还有她说过的那些咱们以前从未曾听闻过的故事,也全是来自异界。」他接着再举出一件事佐证,「皇兄可还记得当年她为臣弟挡了刺客一剑,昏迷前所说的一句话?」
听他提起那件往事,辜擎元回忆起当年,父皇猝不及防的在西巡途中驾崩,几位皇子为了夺得大位,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斗。
一开始,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与容贵妃所生的五皇子势均力敌,两人招兵买马,争抢着拉拢朝中官员,斗得你死我活,最後老五命人暗杀了老二。
他与稹元之前一直不动声色的暗中培植自个儿的势力,趁此机会拉拢甫遭丧子之痛的陈皇后,接着在军师季长欢为他运筹帷幄、出谋划策之下,他逐渐拥有能够与老五匹敌的势力,就在与老五决战的前夕,老五为了除掉他,派出数十名死士行刺他。
当时情况危急,稹元一时之间未留意到有名刺客躲在暗处,欲伺机刺杀他,千钧一发之际,明冬挺身而出,替稹元挨了那剑。
当时稹元见明冬受伤,暴怒的杀光那些刺客,至於那时明冬说了什麽,他倒是记不清了。
见皇兄似是已记不得,辜稹元说道:「当时她在昏过去前,笑着对我说—— 九皇子不要难过,说不定我这一死,就可以回到我的故乡去了。她话里的故乡,指的便是她来的那处异界。」他也是在当时才得知她来自异界的事。
当时她为救他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他焦急的守在床榻前,亲自看顾她,因此才得以听见她在昏迷中那些断断续续的呓语——
「……学长,你有没有忘了我……我当初失约是不得已,我去赴约途中,倒楣的被从高楼掉下来的花盆给砸得灵魂出窍,穿越到一个奇妙的古代世界,变成一个小宫女……这里一点人权都没有,动不动就打死人,好可怕……还有那些刺客都不要命了,幸好九皇子很威武,一个人力战十几个人,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学长,等我回去後,我们上次未完成的约会能继续吗?」
从她的呓语里,他听出她心中藏了一个名叫学长的人,也听出她来自异界的事,经过数名太医全力救治下,终於把她救醒,他质问她此事。
她见瞒不过,只好坦承颔首。
他阴沉着脸问她,「那个叫学长的人是谁?」
「他不叫学长啦,他的名字叫王品谦,是我读大学时高我两届的学生,就像是师兄的意思一样。」
听完她的解释,他紧蹙的眉头没有舒展,神色反而更加阴鸷了几分,「他是个男人?」
「是呀。」
「给我忘了他!」
「为什麽?」
「我要你忘了他!」他命令。
彼时的她尚未察觉他的心意,觉得他的要求未免太过无理。「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我暗恋学长四年,好不容易才向他告白成功,他算是我的初恋,人家都说初恋是最难忘记的。」
亲耳听见她已心有所属,他的眼神残佞得彷佛要噬人。
不久,皇兄登基,他不顾她的意愿,纳她为妾。
那晚,她满眼怨怼委屈的责问他,「你为什麽要纳我为妾?」
当时他已被皇兄晋封为莱阳王,他霸道的道:「你曾替皇兄出过几个有用的主意,本王为嘉许你,这才纳你为妾,以示恩宠。」
他恼怒她心中另有所属,因此不肯将王妃之位给她,只肯让她屈居为妾,以示惩罚,直到哪天她的心中不再有旁人,只有他一人时,他便会封她为妃。
思及过往的事,辜稹元再忆起先前去了趟淮州时,曾在那里遇到一个与明冬一样来自异界的女子,她告诉他——
「唉漏服油的意思是—— 我爱你。」
「唉漏服油」是去年她死前对他所说的最後一句话,多年来他苦求她的心而不可得,直到那女子告诉他,他才醒悟过来,他早已得到她的心却不自知。
他当时痛悔得几乎要发狂。
幸好,她又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这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经他一提,辜擎元隐约想起这件事,还有先前在父皇尚未驾崩前,他之所以与稹元开始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起因便是她对稹元提过的几个故事,激励了他们兄弟俩,而那些故事就连博学多闻的国师季长欢也不曾听过,这麽一想,他不得不信了几分。
「她的魂魄真的来自异界?」
「没错。先前我拿走欧家那本祖传《镜光宝监》,交给一个术士,他利用里头所记载的术法,推算出明冬又复活了,就在我身边……」辜稹元将自个儿是怎麽找到她的经过,简单告诉皇兄。
辜擎元听毕,半信半疑,「你确定明冬的魂魄就附身在她妹妹的身子里?」
「她对过往的事虽然都不记得了,但我已试探过,她的习性与明冬生前一样,明惠定然就是明冬,臣弟已失去她一次,不想再失去她,因此才来请皇兄赐婚。」
「这……可她的身分低微,当不得莱阳王妃。」稹元身为莱阳王,身分尊贵,他的王妃纵使不是王公贵戚的嫡女,至少也得是朝中大臣之女,才堪匹配。
「臣弟非她不娶,请皇兄成全。」辜稹元坚持道。
想起胞弟在明冬死後的痴狂,辜擎元叹息了声,退让一步,「罢了,罢了,朕找个王公贵族收她为义女,给她抬抬身分吧。」
当年为了夺位,老五诛杀不少皇子,如今还活着的兄弟,除了当时还年幼的十二和十三,就只剩与他同母所出的稹元。
在夺嫡之争时,稹元数次救了他,在他心中,这个胞弟的地位丝毫不亚於他的皇儿,朝中许多无法在明面上解决的事,他也都交给稹元处理,他对稹元的信任远胜於任何人,就连当年辅佐他登基称帝的国师季长欢都比不上。稹元难得求他一件事,虽於宗法不符,但他终究不忍心拒绝,破例答应了。
「多谢皇兄。」辜稹元欣喜的拱手一揖。
数日後,顾明惠一跃成为苏国公的义女,大婚安排在两个月後,九月初八这日。
莱阳王要迎娶苏国公义女之事,很快便传遍全京城,百姓纷纷好奇的打听这苏国公的义女是何方神圣,先前竟没人听说过。
即使辜稹元早已吩咐不准泄露顾明惠的身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顾明惠的身分便被人传了出来,酒肆里有人正议论着这事——
「你们可知道这莱阳王要迎娶的王妃究竟是谁吗?」
「不是说是苏国公的义女。」
「义女是假,她的真实身分是顾家的女儿。」蓄着两撇胡子的男人神秘兮兮的说出内幕,这消息是从他一个在宫里当差的外甥那里漏出来的。
「京城没听说有哪个王公贵戚是姓顾的啊?」有人疑惑的问。
「这姓顾的倒不是什麽王公贵戚,不过有个人我说出来你们一定听说过。」他一边卖着关子,一边将喝光的酒杯伸出去。
有人即刻拿起酒壶,为他注满一杯酒,追问着,「那人是谁呀?」
他饮了半杯酒,这才说了句,「莱阳王的爱妾。」
「他那宠妾不是早死了吗?」去年莱阳王为了他宠妾的死,怒斩十几名下人的事,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
且就在数月前,前工部尚书卢冠的儿子卢昌国就因为嘲笑了他那宠妾几句,也被他大怒的一刀给砍死,卢冠气忿的闹到皇上跟前,想为儿子讨公道,结果没讨成,反倒被皇上查出卢昌国平日里素行不良,时常仗着家世欺男霸女,卢冠因教子不严,最後被削官罢爵,就在不久前,因卷入陈国舅私造龙袍一案,被处斩了。
蓄着两撇胡子的男人,将手中剩下的半杯酒饮完,咂咂嘴说道:「她是死了,不过还有个妹子,闺名就叫顾明惠。」
坐在桌边的人,个个面露惊讶,「难道这莱阳王要娶的人就是这顾明惠?」
「没错,以她那出身自是配不上莱阳王,所以才让苏国公收她为义女,让她能以苏国公之女的身分出嫁。」
这消息没多久就传得满城皆知。
而此时莱阳王府里,顾明惠正在量身要做嫁衣。
该量的尺寸全都量完後,七、八个婆子丫鬟这才离开。
送走那些婆子丫鬟,顾明惠抬起手轻轻搧了搧脸颊,登时便有两个婢女伶俐的拿着扇子替她搧凉。
另一个丫鬟讨好的说道:「这天气热,要不要奴婢差人去地窖拿几块冰砖摆在屋里,好消消暑气。」
顾明惠轻点螓首,「也好,那就让人去取几块冰砖来吧,待会儿王爷也许会过来,把屋里弄凉爽些,才不会热着王爷。」自打来了王府这几日,莱阳王天天都会来探望她,有时一天还来好几回,每每望着她的眼神不是缠绵似水,便是炽烈如火。
「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取冰砖来。」那丫鬟应了声,回头吩咐三个小丫头去找管地窖的管事取来冰砖。
稍晚,辜稹元从外头走进来时,顿觉一阵清凉,十几块冰砖摆在屋里,散发着丝丝凉意。
「王爷。」见到他,顾明惠面带微笑的迎上前去。
他瞟了眼摆在屋里的几块冰砖,似是有些讶异,「你怕热?」明冬一向不怕热,她怕冷。
顾明惠连忙解释,「不是,是民女想着王爷兴许会过来,所以才让人取来冰砖,免得热着王爷。」
他未多想的说道:「你忘了,本王素来寒暑不侵,冷热皆不怕。」
顾明惠闻言内疚的垂下眼,细声启口,「对不住王爷,我什麽都不记得了。」
辜稹元这才想起她遗忘了所有的事,连忙好言哄着她,「不记得便不记得,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牵握起她的手,语气里透着呵宠再道:「今日有空,本王带你去坊市逛逛。」
明冬以前爱逛坊市,她喜欢买一些小玩意,或是嚐一些不曾吃过的吃食,回来後再自个儿学着做出来。
那年刚得知她来自异界的事时,偶然间,她曾对他说——
「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要大富大贵,只有一个愿望,想开一家花茶店,店里除了卖各种花茶之外,再卖些我自己做的小点心,然後找个喜欢的人结婚,生两、三个孩子,老公温柔体贴,孩子活泼听话,这样我的人生差不多就圆满了。」
她前生无法办到的事,他想趁着这次的机会圆了她的愿望。他特地为她挑了个铺子,里面贩售的是她喜欢的花茶,倘若闲暇时,她想亲手做些点心摆在铺子里卖也可以。
没跟她明说,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也许看见那间铺子,她会想起什麽事来。
顾明惠瞧了眼外头炎热的天气,不着痕迹的轻蹙了下眉,浅浅笑应了声,「多谢王爷。」
不久,乘坐马车来到坊市,辜稹元一路牵着她的手,依着她以前的习惯,慢慢走慢慢逛,她不爱那些贵重的首饰,反而喜欢在摊子上寻宝,瞧见一些颇有巧思的饰品,便会喜孜孜的买下。
见辜稹元净带着她往那些小摊子逛,还不时拿起一些低廉的首饰询问她可喜欢,顾明惠清丽的脸庞一直带着轻浅的微笑,也没说喜欢,只简单的应着,「这些首饰倒是别具巧思。」
她没看中一样,辜稹元倒也没说什麽,两人一路来到春余酒楼前,辜稹元领她走进去,对她说道:「以前你最爱吃这家酒楼的饭菜。」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她轻蹙眉心,似是有些懊恼,接着幽幽启齿道:「适才王爷拿给我看的那些首饰,怕也是以前我会喜欢的吧,只是,现下我看着,却不怎麽喜欢,会不会是……」说到这儿,她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垂下脸细声道:「王爷认错人了,我并不是姊姊。」
辜稹元见她这般,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哄道:「你虽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但你的习性没变,本王不会认错,你就是明冬,适才我挑的那些首饰你不喜欢,怕是我挑的那些入不了你的眼,这没什麽。」失而复得,他不敢像从前那般待她,小心翼翼的宠着她,简直就像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
闻言,她宽了心,朝他漾开甜美一笑。
「来,嚐嚐这里的菜,待会吃完,我再带你去个地方。」他叫的全是明冬生前喜欢的菜色。
「嗯。」她嚐了几口丝瓜蒸蛋,再吃了香芋炖肉和凉拌笋丝,见他往她碗里再挟了油醋草菇,她眉心微不可见的颦起,不动声色的吃完後,抬起眼道:「这里的饭菜味道真不错,可惜我早饭吃太多,这会儿吃不下了,王爷不是要带我去个地方,不知那是什麽地方?」
「是一间铺子。」
两人说着话时,店掌柜亲自送上了一碟小点心,「王爷,小店最近新进了些枣泥核桃糕,味道不错,特地送来给您和顾小姐嚐嚐。」
现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莱阳王将迎娶的人是他已故爱妾的胞妹顾明惠,此刻能被他带在身边的人,用不着介绍,店掌柜也猜得出来对方的身分。
看见摆在白色瓷碟里,那切成一口大小的枣泥核桃糕,辜稹元面露讶色,「这枣泥核桃糕哪来的?」这枣泥核桃糕最开始是明冬所做,後来她教给了王府里的厨子,但自明冬死後,他便不曾再嚐过这枣泥核桃糕。
「是有人拿来寄卖,小的试吃之後,觉得滋味不错,便留了些下来。」店掌柜不知这种糕点最开始是出自莱阳王府,瞅见莱阳王脸色有些不对,战战兢兢的问:「王爷可是觉得有什麽不妥?」莱阳王喜怒无常,若是一个不慎,恐招来杀身之祸,像数月前,他才在酒楼里一刀砍死前工部尚书卢冠的儿子。
辜稹元心忖兴许是王府的厨子又再教了别人,也没再多想,「没事。」他拿起一块递给顾明惠,「你嚐嚐,以前你爱吃这枣泥核桃糕,常做来当零嘴吃。」
顾明惠接过,嚐了口,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噫,这味道……真不错,怪不得我以前爱吃,可惜我不记得怎麽做了。」她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遮掩住了眸里的震惊。
辜稹元宠溺的道:「不要紧,做法你先前已教给府里头的厨子,回去再问问就是。」
顾明惠似是颇喜欢那枣泥核桃糕,连嚐了几块,两人才离开酒楼。
不久,辜稹元带她来到那处花茶铺,「这铺子以後就是你的了,喜欢吗?」
「这铺子是卖茶?」顾明惠随意看了几眼,清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困惑之色,似不明白他为何要送她这处茶铺。
「你以前爱喝花茶,曾说想开一家花茶店。」见她仍未想起什麽,不记得过往的事,也忘了曾说过的话,辜稹元眼里隐隐透着一抹失望。
两人之间的事只有他一人牢牢记着,彷佛那些过往全都是他自个儿的臆想,不是真实的。他舒臂拥紧她,试图想从她温暖的身躯上汲取一些安慰,至少她如今是活生生的,不再是当初冷冰冰,任由他怎麽吼怎麽叫都唤不醒。
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浓烈情绪,她柔声承诺,「王爷,以後我会努力想起以前的事。」
听见她嗓音里透着一丝惶恐歉疚,辜稹元很快收整起心绪,捧着她的脸,低沉的嗓音带着抹安抚,「我没有逼你,你别着急,这种事急不来,或许哪天你就能想起所有的事了。」他只希望那天能尽快到来。
刚在市集上买了菜,袁拾春正准备要回去,行经花茶铺对面,正好瞧见并肩走出来的两人,目光不经意瞥见辜稹元,她微微一怔,不自觉的停下脚步。
两人没留意到她,迳自乘上马车离开。
她眼神不由自主的追着那辆逐渐驶远的马车,心头莫名荡过一抹奇异的感觉,忽地,她脑袋里彷佛被谁埋设了炸药,轰地一声抽痛起来,在难忍的剧痛之中,宛如有谁启动了某个按钮,一幕幕的情景在她脑海里播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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