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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孜亭《听说王爷暗恋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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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5-20 13:44
标题:
孜亭《听说王爷暗恋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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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听说王爷暗恋我》下
作者:孜亭
系列:蓝海E675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5月8日
【内容简介】
和害命仇人当夫妻晒恩爱,妾身真的做不到!
所以李明微一得了机会,便打算杀了赵骞替前世的自己报仇,
谁知他也是重生的,还坚称没有害过她,更要和她一起揪凶手,
这合作关系很可以呀,但说好的缉凶怎会变撩心啊王爷?
她陪太后去寺里祈福身子不适,是他及时派人送来缺少的药材;
他努力调养被太医宣判活不过三十的破烂身子,说要同她白头到老,
她还曾在他的书中看到他画下她前世的模样……
想来他爱慕了她两世是真,正想着该如何回报他的痴情,
前世对她不闻不问的丈夫,这世竟设下圈套要破坏她和赵骞的感情……
第十八章 未来的命运
正月初七,太后千秋节,朝臣与王公贵族们纷纷进宫给太后恭贺,远在封地的藩王们也都送来了贺礼。
这一天太后格外的高兴,与一众内外命妇们谈笑风生,六十几的人了,却精神十足。
李明微作为小儿媳,这种时候自然要在跟前侍奉的。
上午时,太后接受了朝臣和命妇们的朝贺,中午款待了这些来道贺的人,下午便一直在后殿听戏。
李明微这才知道太后最爱听戏,也会品戏,评戏,算是资深的戏迷,据说她还会修改认为不合理的剧情。一个人能将爱好发挥到极致,在李明微看来也是相当的厉害。
太后还给李明微讲解台上的戏,其实李明微不爱看这些,但在太后跟前,她还是一脸的乖顺,认真的聆听。
「有些人没什么阅历,编出的故事狗屁不通,那样的戏也没什么好看,在我看来,首先要有好本子,然后要有靠谱的班子来演绎,只有二者结合了,才是一出好戏。」
李明微点头,「母后所言极是。」
「小六不爱看戏,皇上是忙,也没什么闲功夫。戏台上演出悲欢离合,也会深藏大道理,若你有看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一整下午她都陪在太后跟前,中途她离席过两次,赶着去方便。
李明微方便出来,便想往小花园里走走,刚到后廊上就看见先前那座小亭子,她自然想起了除夕那夜在亭子里遇见了皇帝。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一回她就没敢饮太多的酒。回忆除夕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她突然想起一事来,那晚上她的一条手帕好像遗失了,结果找过好些地方也没瞧见。
是不是落在亭子里呢?李明微想要去亭子找找看,可是已经过了好几天,只怕希望渺小,或许早就被什么人给拾了去。那方帕子是她自己绣的,才用过一回,丢了有些可惜,但确实找不到也只好算了,李明微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明微找了一回,又担心太后在前面等她,便匆匆往回赶。等她到了跟前时,才发现皇帝这会儿正陪在太后身边。
太后见李明微回来了,连忙向她招手。
李明微不想见着皇帝,不过这会儿太后叫她,她又不能转身就跑。
李明微硬着头皮上前去,先给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笑吟吟的点头,「王妃不必多礼。」
太后依旧让李明微陪坐在一边,李明微离开了一会儿,有一段戏没有看到,太后便耐心的和她解说,「这秀才落榜了,没钱回乡就成了乞丐。」
李明微诧异道:「做乞丐?堂堂秀才会读书会写字,难道还没点谋生的手段,竟然会沦落到做乞丐?」
「戏本子上是这样写的,也是为了后面的故事。不然怎么会有和逃荒的韩娘相遇?」
李明微还是觉得不可理喻,在她看来这个穷酸软弱的秀才就不配妻子那样苦心的等他,也不配迎来最后的大团圆。不是她势利,是觉得有些人的人生没有努力过,过得不好那纯属活该。
皇帝自然也听见了这对婆媳的谈话,突然笑咪咪的看向了李明微,「听王妃的意思似乎对这样的戏不满,不知王妃有什么高见?」
李明微顺口道:「好手好脚的人,又会读书写字,怎么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要是韩娘绝对不会和秀才相认,一个男人若没半点本事就不配拥有这些。」
皇帝听了她的言论先是诧异,后来笑着说:「王妃果然不一般,真有几分意思。」
李明微意识到可能有些失礼了,忙说:「臣妇胡乱说的,还请皇上别放在心上。」
太后也笑着拍了拍李明微的手,「你的想法确实有些意思。不过女人以男人为天,最后这秀才不也高中了吗,也不能说他没本事吧?最后他还给韩娘挣来了封诰,团团圆圆的,一家人有什么不好?」
这戏李明微之前看过,自然知道秀才踩了狗屎运,后来被相国相中,背靠着相国这棵的大树,还娶了相国家的小姐,最后才中举。当初为了要迎娶相国小姐,他竟然还说自己没有娶亲,这完全就是在骗婚。
后来韩娘带着儿女找来,这个负心汉一度不认妻儿,最后偏还要来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两位夫人不分大小,他享尽齐人之福。
这样的故事听听也就罢了,她要是韩娘的话,就不认这样的男人了。这样的戏能够上演,不还是那些没本事的无聊男人们编出来的。那些人个个都想做张秀才,可没张秀才的运气,遇不上相国家的小姐。
皇帝此刻的心思却不在戏台上,他用余光不住的打量李明微,李家的这些姑娘们还真是挺有趣的。除夕那夜拾着的帕子是她遗落的吧,不过他这会儿并没有带在身上,也没想过要还她。
皇帝意味深长的露出了笑容。
太后觉得皇帝无心看戏,硬让他待在身边也委屈,因此对皇帝道:「皇上你去忙吧,这里有慎亲王妃陪着我就够了。」
皇帝却道:「今天儿臣怎么着也得陪陪太后,今天是您的好儿子,当儿子的总要尽点孝心才行。」
「你存心要孝敬我也不在眼前这一时。我这个孤老婆子并不是那些不通人情的。」太后说完,继续与李明微讨论戏文。
然而皇帝没有离席,依旧兴致勃勃的看着戏,太后只好由着他去了。
不多时,赵骞突然找了来,向太后禀报道:「启禀母后,不知可否让王妃跟儿臣回府去?」
「回去做什么?我都和王妃说好了,让她今晚挨着我睡,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吧。」
李明微没有开口,太后见小儿子没有动,显然是不答应,接着笑说:「你们夫妻俩就这样恩爱啊,一会儿不见也不行吗?」
赵骞红着脸说:「是,儿臣离不开她。」
太后也顺口道:「既然你们感情这样好,那为何还要分房睡?」
此言一出,赵骞和李明微的脸上越发尴尬难堪,就是皇帝也朝两人看来。
赵骞满脸通红,待要解释,突然不知说什么好。
李明微偏偏开口了,「王爷,我还是留下来陪母后吧,毕竟之前我也答应过母后了,不好食言。」
皇帝这时候也说:「小六,你就别让王妃为难了,自己回去吧,夫妻俩一晚不见也没什么。」
那赵骞此刻心里有些不舒坦,但他并不想让李明微为难,只好说:「那好吧,明天我再来宫里接王妃,还请母后照顾好她。」
太后笑道:「我知道你对她很上心,一会儿不见了都牵挂着。今天我生日,就让她和我说说话,解解闷吧。明天你来接她,我就将她原原本本的还给你,保证不会少她一根头发。」
赵骞便向太后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李明微,原本想说什么,却无法说出口,最后只好无奈的独自走了。
后来,太后低声在李明微耳边说:「没想到小六是这样的人,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来疼爱。」
李明微不知该如何回答。
之后她一直陪在太后跟前,等看完戏,又陪太后共进晚膳,这天晚上皇帝也一直在旁边相随。
太后脸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极高兴的。
用完晚膳,太后支走了李明微,单独留下了皇帝。
「皇后的病又加重了吗?」
皇帝答道:「初二那天无意中吹到冷风,这不又躺下了,朕害怕她将病过给了母后,所以没有让她到跟前来,还请母后恕罪。」
「什么罪不罪的,她不好,就好生歇着吧,身体要紧。只是皇后的身体实在太糟糕了吧,养来养去,都养了快半年也没见有多大的起色。说句不好听的,皇上你得有个准备。」
那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他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所以朕想给皇后冲一冲喜。」
「哦,你是让人给皇后选了地吗?」
皇帝摇头说:「不是这一件,朕打算和内阁商议,立下皇四子伏光为储君。」
太后明显吓了一跳,「你要立储?」
「嗯,这是朕深思熟虑的结果。」
「可伏光才几个月大,这么早就定下来了,是不是太冒失了一些?」
「朕仔细考虑过了,小四虽然还是个婴儿,但毕竟是中宫所出,身分贵重,立嫡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伏光前面有三个哥哥,皇长子平王今年十八了,去年已经成亲去了封地,皇次子怀王比平王只小半岁,也去了封地,剩下一个皇三子伏灵才七岁,如今还养在宫中,在南书房念书。
皇帝的原配是华氏,那华氏死于难产,所生的孩儿也没有保住,过了几年李明春才被选为了继后。
皇帝与华皇后相处较短,也没多少的感情,倒是和继妻李氏感情深厚。
外头,本来李明微端了枣茶正要掀了帘子进去,突然听见了母子俩的谈话,她满是惊诧,皇帝要立伏光为太子,那是为了要给大姊冲喜?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
果然,皇帝将所有的深情都给了姊姊一人,因为爱她,所以才更看重她的孩子,即使伏光上面还有几位哥哥,皇帝也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曾动摇。
李明微最终还是没有闯进去,宫中的这些事与她没有关系了,她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去了别处。
这里皇帝和太后继续商谈。
太后对于皇帝的举动似乎并不满意,严肃的说:「皇儿,这可事关到我们大齐的江山。伏光还是太小了,而且身体也很糟糕,这么早就定下来了,对他的那些哥哥们不公平。你也还年轻,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再过几年吧,伏光要是扶得起,你选他我也没意见,他的那些哥哥们也心服口服,不然现在冒然定下,你让他的哥哥们怎么想?皇儿,大齐没有女人干政的资格,在朝政上我从来也不过问,但这储君的事我还是劝你要三思,切勿冲动,你也是三十几的人了,不是那毛头小子,更应该沉稳一些。别意气用事,想想你是这个王朝的君主,主宰着天下的子民。」
太后的一番苦心教诲,只希望皇帝能听进去一点。这可不是儿戏,毕竟立储事关一国存亡,半点也疏忽不得。
皇帝听了这番话,心里并不大舒坦,其实他只是来告诉母亲一声,并未想要让母亲提供什么建议。他是君主,有无比的骄傲,无比的自尊,这些使得他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因此皇帝在崇庆宫没坐多久,便告了辞回了含元殿。
夜里就寝时,太后果然让李明微睡在身边,她并没有将储君的事提半个字,李明微一个外人,不必对皇宫里的事如此上心。在太后看来,李明微只用和小儿子过好日子就行,这些也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太后没说,李明微自然也不方便问,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满脑子想的却是前世的事。
倘或前世伏光没有被选为太子,倘或她没有被尊封太后,她和伏光的人生便会截然不同,至少不会是那样的悲痛和惨澹。
隔日一早,赵骞果然来崇庆宫接李明微。然而太后并没有让李明微早早的回王府,留着她又听了半日的戏,打了一下午的牌,这才肯放人。
夫妇俩一道登了车,赵骞见李明微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
「没想到母后这样的喜欢你。」
李明微回答道:「老人家有些寂寞,需要一个能听她说话的人,我正好就充当了这样的角色。」
「不管怎样讲,这是好事。」
在赵骞看来,李明微能赢得母亲的喜爱是件很好的事,少了婆媳麻烦,他也能省许多心。
回到王府,李明微回了自己的院落,脑子里一直琢磨的是立储这件事。
在她心里一直怨恨自己前世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伏光,她不希望伏光再次走上那样的命运,趁着现在消息还没有昭告天下,说不定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该如何行动呢?她自然不可能跑到皇帝跟前和他说不能立伏光,她开不了口,就得找一个说得上话的人。找谁去?李明微自然想到了赵骞,赵骞作为伏光的皇叔,为侄儿说句话应该是可行的。
只要伏光不当太子,将来赵骞就不会成为摄政王,那么他想要谋朝篡位,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且从此每个人的命运就会真正的被改写。
李明微思量再三,叫来了一个仆妇吩咐,「去书房请王爷过来,说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和他商量。」
李明微亲自泡了一壶茶,又让人端来茶点,她在西面的屋子里等候赵骞过来。
两刻钟过去了,赵骞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王爷请坐。」李明微指了一下旁边的圈椅。
赵骞顺从地坐了下来。
李明微接着又说:「王爷请用茶。」
此番情形倒像李明微是主人,赵骞成为了客人。
李明微将跟前服侍的人都遣下去,夫妇两人难得独处一室。她也没想和赵骞迂回,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我昨晚听得皇上打算立储君的事,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大妥当,所以想和王爷商量商量。」
赵骞平静的问了句,「皇上莫非是想立伏光为储君?」
他早就知道了吗?不过见他一脸平静的样子,或许真的早有耳闻,李明微有些诧异的点头说:「是,皇上是这般和太后说的。只是太后并不怎么看好,她认为伏光年纪太幼,不适合立即被立为储君。」
「你也这样认为吗?」
李明微说:「立储这事其实和我没多大的关系,但总觉得伏光可怜,还是婴儿的时候命运就被注定了。他是皇上最小的孩子,不该承受这些命运。作为他的姨母,我只想他能平安顺利的长大。」
「你是想让我去劝说皇兄吧?」
李明微道:「我是这么想的,你是皇上的亲弟弟,说的话自然比别人都有分量,这事关王朝的命运,不能太轻率。」
赵骞思忖着说:「他是我亲哥哥,他的一些想法我还是能理解。像他那样自傲又自负的人,旁人的声音其实不见得能听进去。皇兄是个专制的人,他对权力控制的欲望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强烈。阿微,我没有信心能说服他改变主意。」
李明微何曾不清楚皇帝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她相信事在人为,不努力一下怎么就知道不行呢?想了想,又说:「成不成总得试试吧。」
这是她第一次向赵骞开口求帮忙,为的又是伏光的事,赵骞焉能不答应,便和李明微说:「行,不过今天晚了,明天早朝后我就去面见他。」
李明微欣慰地点点头。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赵骞不成为摄政王,没有干政的机会,兴许他就不会变坏,至少从现在来看,赵骞还不是为了权势成为魔鬼的人。
而与李明微同样想法的赵骞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伏光没有成为太子,选了其他成年皇子的话,那么其他皇子就不需要辅政,他也不必背负一个王朝的担子。
那样一来,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算带了李明微回封地,他也甘之如饴。
第十九章 吹笛之人竟是他
隔日一早赵骞便乘了轿入宫,李明微则留在家里抄写经书,为二哥祈福。
可自赵骞走后,她的心就一直无法平静,到底能不能发生改变,她心里也没底。
经文只抄写了一卷她就再也坐不住了,去王府花园逛了逛,接着又去了书房等候。
她翻弄着书架上的书籍,感叹赵骞真是博览群书,爱好广泛,竟然什么都涉猎。后来她翻到了一部诗集,刚翻了几页她就看见书中夹着一张折起来的纸条,那纸上像是有画,她好奇之下将其打开,原来上面白描了一位仕女。仕女身穿袍服,头戴金冠,端坐在宝座上,很是威严,只是那张脸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李明微心中疑惑,这时听得脚步声传来,心想是赵骞回来了,她慌忙的将纸按原样折好,又将诗集放回原处。她刚收拾好,赵骞果然回来了。
李明微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似平常那般的冷漠和疏离,热情的问道:「事情怎样了?」
赵骞捶了捶腿,道:「我想先喝口水再与你慢慢的说。」
李明微忙提了书案上的茶壶倒了大半盏茶,双手捧给赵骞。
等到赵骞喝了几大口,平定好气息后才低声说:「我和他理论了半天,他似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差点吵起来。阿微,我说过,他是个骄傲自大的人,不允许有别的意见,只要他拿定了主意,旁人很难改变。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
这是李明微意料中的事,她缓缓站起来说:「王爷受累了,好生歇着吧。」
「阿微,这是你第一次向我开口,对不起。」赵骞满心的歉意。
「看来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不管怎样也改变不了。」李明微露出苦涩的笑容。
伏光被立为太子一事,或许很快就要昭告天下了,伏光承受了他不该承受之重,她心疼他。
赵骞瞧着她似乎很悲痛的样子,有些不明白,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一点鼓励。
「阿微,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伏光的事也是我的事,倘若将来……我一定会好好看顾着他。」
李明微睨了赵骞一眼,苦涩一笑,没有答话。他说出这样的话不惭愧吗?夺篡侄儿的位啊,是当叔叔能做出来的事?
皇帝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内阁,果然内阁也是一片反对之声,然而皇帝却听不进任何人的建言,他坚持己见,让翰林院拟了诏书,在熙康十一年正月初十这一天就正式昭告天下立皇四子伏光为储君。
因为立储一事,太后和皇帝、皇后之间产生了芥蒂。在太后看来,皇帝太以皇后为重,这并不是一个有为君王应有的举动,为此,太后还病了几日。
这几日里,她让李明微伴在身边,李明微端茶送药,嘘寒问暖,处处都很周到。
李明微的细心体贴多少宽慰了太后,只在床上躺了几日就能下地了。
眼见着快到上元节,那一天城里开禁,男女老幼纷纷出来赏灯,气氛相当热闹。
太后见李明微在身边待了几日,有些心疼她,决定十四这天让她回府。
「你们小俩口就自在的过节吧,也不用进宫了。」
赵骞领了太后的恩典,李明微自然是夫唱妇随。
等回到王府,赵骞向李明微道谢,「这些天让你受苦了。」
「我没有做什么,这句话我担不起。」
「你替我尽到了孝心,我很感激你,明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明微心道,这就是他给的奖赏吗?她问:「我约了彭姊姊划船也成吗?」
「可以,只要做好了防护就没问题。到时候我会安排几个会水的护卫远远跟着你们,绝不让他们打扰你们。」
李明微对他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再加上这些天住在崇庆宫一直没怎么休息好,她确实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便下了逐客令。
她和彭九韶去划船是早就计划好的事,只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赵骞识趣的离开,而后叫来总管吩咐明晚的事。
这一夜极是好眠,等到李明微睁开眼睛时,天光已经大亮,她赶紧起了床,接着去井边提了一桶水回来。用过早膳后,她在房里看了一上午的书,哪里也没去,午后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正是申初,距离月上柳梢还很早。
下午过半时,赵骞来了,他依旧拄着拐杖。
李明微神情淡淡的,却没有开口赶他走。
赵骞看向放在小几上的那本书,正是半个月前她从他那里拿的。「你还没读完啊?」
「我看书很慢,况且自初十以后也没机会读它。」
「你平时都爱看些什么书?」
「不算太挑,但看不进去医书,喜欢各种笔记小说,游记也很喜欢。」
「你想出去走走吗?」
李明微显然不明白赵骞这话真正的用意,她平淡道:「现在出门的话也太早了一些。我和彭姊姊的约是酉正。」
「我的意思是……」赵骞看向她,正经八百地道:「等我的身体再养得好一些,天气再暖和一些,我们一起去游览一下大齐的大好山水,如何?」
李明微闻言微诧,她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她不想和赵骞一道。
「这事还早,等以后再说吧。另外,我有一个想法要提前告诉你一声。」她这语气很明显已经拿定了主意,不过是知会赵骞一声而已。
「你说。」
「过完了正月,我打算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住多久?」
「还没计划,估计短期内不会回来。」李明微没有明说她其实是想长住在庄子,正式和赵骞分居两地。
赵骞没有回应,他知道她是想躲着他,不管他怎样的靠近,她总是想要逃,不管他如何努力,仍旧接近不了她,打不开她的心扉,甚至无法让她正眼好好的看过自己。
突然间,赵骞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扔下了手中的拐杖,迈着不大俐落的右腿,两大步走到李明微跟前,李明微不知他要做什么,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墙壁边,但他一只粗长胳膊伸了过来,撑着墙,把她困在自己与墙面之间。
「我是洪水猛兽,还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为何你总是要躲着我?」赵骞的眼中迸出火花,那是一双带着满满怒意的眸子。
此刻的赵骞面露无奈又有些愤然,与往日的温文儒雅大相径庭。李明微瞧见他这样,先是愣了愣,接着冷笑一声,「果然撕下了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了吧。」
「你简直太可恶了!」赵骞吐出这句话后,突然倾身向前,宽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小小的角落里,就在她无处可逃的时候,他双手紧紧的缚住了她的双肩,接着有些蛮横霸道的往她的脸上吻去。
这个举动太突然,李明微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她立即伸出双手推着他。无奈两人的力量相差太过于悬殊,任凭她怎样用力,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恼羞成怒的嘲赵骞吼道:「你这个混……」后面的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封住了口。
就是这张嘴巴在作怪!他用力的吻着她的唇。
他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甜美,却不满足,他想要得到更多,他的手无意识地往下滑,正要抚上她的浑圆时,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
赵骞立即退开来,李明微接着又打了他第二记耳光。
赵骞所有的欲望在这一刻渐渐冷却下来,他往后退了两步,向她道歉赔礼,「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李明微此刻眼中好似能喷出火来,她朝赵骞大吼道:「你给我出去!给我滚!」
赵骞是个识相的,捡起了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屋子。
李明微转过身去,这才感觉到脸上有股湿意,抬手一摸,竟是自己的泪水。
自己真不争气,在察觉到赵骞的意图时,就该给他一点教训,用力的打他,咬他,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惹的。
红袖等人察觉到屋子里的动静,但谁也不敢上来劝阻,直到赵骞离开后,又过了好一阵子,红袖和翠烟才进来。
翠烟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王妃?」
李明微一脸严肃,同两人说:「你们帮我梳妆吧,我约了彭姊姊,不能去迟了。」
两个丫鬟互看了一眼,翠烟帮着李明微梳头,红袖帮着找衣服,替她梳妆打扮。
等到收拾好了,李明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出门的马车已经备妥,翠烟帮李明微系好披风的带子,晚晴将一个手炉抱了过来。
李明微蹙眉说:「我不带这个。」她又命翠烟看好屋子,只带了红袖出门去。
上了马车,李明微抿唇不语,红袖小心的在旁边伺候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主子,不过她觉得王妃如此对待王爷,是有些过了。
夜幕渐渐降临,街市上喧闹起来,街旁的树上挂上了一盏盏的红灯笼,那些商户也早就点了灯,其中有些将招牌做成各式的花灯高高挂起,使得行人一眼就能看见。
李明微想起前世的今日,熙康十一年的上元节,是她短暂的一生中最后一个快乐的日子。那天她和家里的姊妹们相约出去,坐了游船,看见了京城最繁华的夜晚。可是自此之后,她的人生便进入了漫漫长夜,再没有人能够替她点亮一盏灯火,替她带来光明。
李明微赶到了与彭九韶约定见面的地方,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些护院们,看来彭家今天也摆出了大阵仗。
彭九韶还带了家中八姊和十一妹同行,她的十一妹妹年纪只比李明微小半个月。
女孩子们难得出一趟门,个个都是极欢喜。
画舫已经备好,是赵骞替李明微准备的,摇船的全是会水的船娘,李明微请了彭家三个女孩子上船,船上也备了酒菜。
彭九韶见湖中一艘艘的游船,也不知哪一家的船上传来了丝竹声,她和李明微笑说:「这座湖还真小,和大海相比,这里就像一个洗澡盆。」
李明微打趣道:「好在你没有用洗脚盆来比喻。」
李明微说话有趣,彭家另外两位姊妹忍不住想笑。
李明微取来温好的酒,请彭家姊妹们一道吃喝,大家都很随意。
后来李明微又拉着彭九韶到船尾,低声问道:「你和我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彭九韶难得显得娇羞。「王妃又打趣我了。」
李明微有些意外,彭九韶是个爽快的女子,敢爱敢恨,一点也不扭捏,什么事都会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没想过彭九韶就会露出这样一面来。
「二哥他今天约你没有?」
彭九韶摇头道:「他正在用功,只怕连门也没出,我哪敢打扰他。」
「这倒也是,二哥他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两人在船尾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彭八姑娘出来问:「外面风大,你们怎么不进来?」
两人这才回到船舱内。
李明微见那美人靠上有一支长笛,笑问道:「这是谁的?」
彭十一姑娘答道:「是我的,王妃会吹奏吗?」
「会一点点。」李明微拿起笛子放至唇边开始吹奏。
其实她并不十分擅长音律,吹拉弹唱也不精通,毕竟好人家的女儿哪里有让人正经学这些的,这是歌伶乐户所学的技艺,好人家的姑娘讲究贞静。
笛子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但熟悉的曲子也只那么几首,一曲《梅花落》道尽了梅花离开枝头时的无奈以及无悔,哀而不伤。
前世她也在姊妹面前吹过这首曲子,只是前世吹到一半笛膜破了,曲子没有吹完,是远处传来的笛声将她的曲子给补充完整。
这一回,李明微吹到中途故意停下来,果然另有笛声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跟上了她的节奏,续完了整支曲子。
前世她坐在李家的游船上,无意中吹奏了一曲,当那遥远的声音传来时,李明芳还笑着和她说——?
你的知音来了。
然而对李明微来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知音?
后来她入了宫,走向了另一段人生。上元节这这天的灯火,还有姊妹们的相伴,成为了她独守寂寞宫闱时,时常回忆起的一幕,出现在她回忆里的,还有这样的曲声。
李明微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吹奏,忙命船娘将船靠了岸。
李明微上岸前对彭家的三个姑娘说:「你们先游玩,我过会儿再来找你们。」
彭九韶见她这样急匆匆的,忙问道:「王妃有事吗?」
「嗯,我急着去见一个人。」她得趁着笛声停下来之前找到那个人。
「要我们陪着你吗?」
李明微道:「不用了,这岸上人多,我担心大家走散了。」
她听得真切,笛声是从岸上传来的,她如果顺着堤岸一路走下去,应当能找到那个人。这样的念头才刚升起,她已经提了裙子上了岸。
人海茫茫,她要寻的人到底在哪里?
李明微顺着人流走动,两眼不住的往四周看去。走了一段路,就见一座八角亭附近聚集了许多人,有人在敲着边鼓,像是在举行什么盛会。她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城中一位有钱的商户正在举办猜谜比赛,据说奖金颇丰。
李明微本能的觉得,她所寻的人应该不会去凑这样的热闹。
她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沿着河流朝上游走,人越来越少。走了几十丈远,她顿住了。那边的孔桥上似乎立着一个人,她没看错的话,那人正在吹奏笛子。
刚才接续着吹曲子的就是这个人?
李明微按捺不住好奇上前去,在踩着石阶上了桥,就快要接近那人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一手扶着栏杆,微微的喘气。
那人已经吹完一整首曲子,这会儿收了笛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朝李明微这边看了一眼。
在看到对方的面容时,李明微整个人都呆住了,犹如栏杆上的石狮子一般,牢牢的定在那里。
她所寻的知音就是他?
那人见着了李明微,朝她走过来,但在快到她跟前时站住了。「你不在船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赵骞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并不敢和她挨得太近。
「为什么是你?」
赵骞有些诧异,挑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赵骞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这样错愕。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还是吹笛人另有其人?可是她循着声音一路找过来,并没有发现第二个在吹笛子的人,但她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赵骞见李明微一脸怔忪,试着又靠近了一些。「阿微,你怎么了?」
「罢了,罢了,是谁都不要紧。」李明微露出淡淡的笑容。
赵骞没再多问什么,只道:「那我送你回船上吧,你的朋友们还在船上等你。」
他担心她被人潮挤散,上前牵住她的手,引领着她往桥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没有拄拐杖,走得有些费力。
李明微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脑袋放空地被他牵着往前走。
前世今生的「知音」都是这个人,她没有半点的喜悦,纵使周遭游人来来去去,笑语喧嚣,但全都和她无关。
她跟着赵骞的步伐下了桥,穿过一排排的柳树。她朝湖面看了一眼,各式画舫越来越多,其中一艘画舫应该是城中某家妓馆的,垂着红色的帐幔,从里头传来悦耳的丝竹声,还有歌姬优美的吟唱。
这曲子她在前世也听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歌声分外婉转,李明微听得入迷,不自觉停下脚步,走在前头的赵骞察觉到,也跟着停了下来。两人站在栏杆旁,侧耳聆听。
赵骞跟着低声吟唱,「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他的声音不大,但她就站在他身边,听得真切。他的歌喉并不优美,也不婉转,嗓音似乎还有些粗嘎,并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却饱含了最浓的情意。
赵骞唱得认真,李明微也听得恍惚。
李明微不知道,两世以来,赵骞一直都在努力的靠近她,这一路走得多么艰辛。
近来面对他的深情,她不是不懂,但她心里的死结并没有解开,他曾带给自己的伤害也并未消失,哪怕知道他其实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她也不敢接受。
等到赵骞唱完,李明微开口了,「王爷,我还是想去庄子上住。」
这一次,赵骞没有再反对,淡然道:「倘若你觉得在那里顺心如意,我并不阻拦。」
李明微道:「谢谢你的成全。」
两人不再言语,而李明微不知何时已将手收了回来。
第二十章 李明霞入宫
第二天一早,李明微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她打算提前走,不再等到二月了。
李明微让周嬷嬷招呼了两辆马车,她带了丫鬟和仆妇坐了,况且她带走的东西也不多。
赵骞知道她要走,去大门送她。
李明微放下了马车帘子,甚至没有和赵骞道再见。
这一别或许三五年,或许她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红袖和翠烟相伴在李明微身旁,翠烟问道:「王妃,我们要去住多久?」
李明微摇头说:「不清楚,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庄子上自在一些。」
那是她名下的产业,她要怎样都行,离了赵骞的视线,她也能过得痛快一些。
马车行驶得很快,不多久就出了城,往西南方向而去。庄子在成县,距离京城有三十来里地。
红袖和翠烟见李明微有些闷闷不乐,直觉认为是昨天下午王爷招惹了王妃,王妃才负气出走。
红袖天性活泼,想替李明微解解闷,便道:「王妃,奴婢给您说个笑话吧。」
李明微来了点兴趣,问道:「你会说什么笑话?」
「奴婢是听前院的长平说的,有一个老汉……」红袖将长平的嗓音模仿得唯妙唯肖。
笑话还没讲完,翠烟就忍不住哈哈大笑,「红袖你这人太逗了,王妃,您瞧她学长平,是不是一模一样?」
长平和长安同是赵骞身边的小太监。这才多久,翠烟与红袖就和赵骞身边的人混熟了。
李明微道:「红袖,你的笑话其实并不好笑,但你模仿得很有意思,那个长平平时就是这般说话的?」
「差不多,长安常说长平就是只猴儿。」
渐渐的,在两个丫鬟的带动下,李明微的心情没有那么沉重了。她想,在庄子上住久了,兴许就会更加从容,也不会再为那些过往而烦恼。
过了将近三个时辰,总算到了庄子,李明微下了马车,就见武庄头夫妇早已过来迎接。
「王妃,一路辛苦了。」
「还好。」李明微看向粉墙碧瓦的农家院落,武庄头夫妇很会收拾,虽然地儿不大,又是在村落里,但也挺整齐的。
那棵大槐树下拴了一条大黄狗,见有陌生人来,吠个不停。
武庄头家的小儿子将绳子牢牢的抓紧,生怕大黄狗冲撞到尊贵的客人。
在武庄头夫妇的引领下,李明微进了屋。
武大娘请李明微到炕屋里,请她上座,道:「王妃您请歇歇脚,小的去将那些混球们叫来给您请安。」
李明微忙道:「不必了,你们就当我是来串门子的亲戚就成,大家随意一些。」
她来这里只想求个自在,不想受太多的束缚。
慎亲王府中,赵骞走进李明微的院落,这是他们成亲时的屋子,但他没有在此睡过一晚,她倒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往日他一进来,就有婆子、丫鬟上前同他行礼,她所用的下人全是从沈家带来的陪房,他陌生得很,至今连谁是谁都没有分清。
她才离开没多久,这院落就变得空荡荡的。
他缓缓走上石阶,来到屋檐下,檐下挂着鸟笼,笼中空空,并没有养着任何鸟雀。
他推开那扇朱红漆的门,屋子里再没了李明微的身影,内外都是寂静一片。
她消失了,带走了她能带走的一些东西,剩下一些粗笨的家俱,比如对面那个黑漆的立柜,那也是她的陪嫁,上面还贴着大红的双喜。
赵骞兀自揭开大红色的绣花软帘,走向内室。
拔步床上依旧垂挂着新婚那晚用过的红色纱帐,纱帐上的花纹繁复,床上一床水蓝色的锦被叠得好好的,一个枕头端端正正的摆在那里。
赵骞有些失神的坐到床沿,伸手往枕头上摸了摸,上面彷佛还留存着李明微的气息。除了新婚之夜行礼的时候,他在这张床上坐过一下,此后便再也没有靠近过一步。
对李明微来说,住在这里不幸福,尽管他已经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她依旧觉得受束缚,这下子她真的远远躲着他了。
他不禁在心里问着自己,她还会回来吗?但一想到她对自己的疏离以及抗拒,答案再清楚不过。
他原以为他们之间的合作可以延续好几年,没想到短短两个月就结束,现在还走到了分居这一步,再过一些时日,她就会来求他写下和离书,两人再不会有任何的关系了吧?
如此的话,前世今生,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正月十八天气好,已经有春天到来的气息。赵骞感觉身体还算硬朗,便入宫向太后请安。
往日赵骞都是和李明微一起的,今天只有他一人,太后不免问道:「你媳妇儿呢,怎么没和你一道来?」
赵骞禀道:「回母后,王妃去乡下了。」
太后很是疑惑,「去乡下干么?她一人去的,你不去陪着她?」
赵骞解释道:「王妃去了自己的庄子上小住一些时日。」
「哦,倒也不错。乡下地儿宽,好山好水的,又清静,人住着心情也会变好。只是你怎么不跟着去?你身体不好,去乡下住段时间也能好生将养将养。」
赵骞目光暗沉,但是在太后跟前又不敢露出太多的忧伤之情,免得太后伤心,且怕太后派人去庄子上寻李明微,打扰了她,只好道:「母后,儿臣身子还没好全,也不宜动身,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太后心想,这倒也是,虽然山野里清静,可是也有不方便的地方,要是儿子突然发病,没有太医在跟前会要命的。
「也成,你好生的养着,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去看看她,也别让她在外面住太久,夫妻两人各居一方长久了总是不妥。」
赵骞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若太后之后再问起这事,他该如何应对。李明微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他又何必去找不痛快?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追寻着她的身影,他也累了,这次再没有力气向前行,她若再次提出解除合作关系,他肯定会二话不说的答应。
赵骞默默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正月很快就过完了,李永韬和家人道别,前往贡院,准备他人生中的另一场巨大考验。
李永韬出发前一晚,傅氏好一番叮嘱,然而李永韬只和母亲说道:「母亲,倘若这次我高中了,我的婚事能否让我自己做主?」
傅氏蹙眉道:「你还是个小孩子,想这些干么?再说,婚姻大事不都是父母做主的吗,你好好的去考试就成,别想那些没用的。」
李永韬却坚持道:「请母亲答应,只要儿子榜上有名,母亲就派媒人去将军府提亲。」
傅氏为了安抚儿子,只好点头道:「行,行。你快去吧。」
「母亲可是答应儿子了,不许反悔。」
傅氏觉得这个儿子实在让人头疼,现在还学会了要胁这一招。她想起女儿说过的话,这最关键的时候,不能让儿子心情有所浮动,便应道:「好,我不后悔。」
李永韬这才放下心来,他与母亲告别,随即回了自己的屋子。
书僮已经替他收拾好了书本,他心中甚喜,脸上全是止不住的笑容。
这时候他跟前的小厮进来了。
「二少爷,王爷派人捎来了一封信。」
「快拿来我瞧瞧。」李永韬接过信,匆忙打开信封。信件是赵骞的亲笔,一手潇洒飘逸的字。
李永韬快速阅览,看到后面,他不禁呆住了,接着他放下了信,去书架前翻阅书籍。
李永韬走的第二天,凤仪宫就派出一位大太监并两个尚宫,抬着一顶红顶轿子上了承恩公府的门。
李明霞在高姨娘的注视下换上那身洋红色的织锦缎袄裙,并梳了随云髻,戴了赤金的宝石簪子。那簪子是文氏的赏赐物,耳间一对南珠耳坠,耳坠是傅氏的赏赐。
高姨娘怔怔的看着,女儿立马就要离开自己了,在她跟前养了十几年,原来也不过是转瞬的光阴,这一天来得太早,她还想女儿能多陪伴自己。
当初李明微出嫁时,高姨娘还暗自嘲笑傅氏矫情,如今轮到了自己,她再也抑制不住,背过身去默默擦着眼泪。
李明霞梳妆完毕,向高姨娘行礼道:「姨娘,孩儿这就去了,望珍重。」
「孩子,你也要珍重。到时候你大伯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我也会跟她一道去瞧瞧你。你要好好的,要听你大姊的话。」
李明霞见高姨娘满脸泪痕,忙抽出帕子替她拭泪。
「姨娘不必难过,女儿这一去是去享福的,女儿将来也一定会让您以我为荣,能让您扬眉吐气,让这家里谁也不敢小瞧您。」
高姨娘哭着哭着又笑了。「走吧,我们到前院去。」
高姨娘拉着李明霞去了嘉善堂。文氏和傅氏都已经坐好了。宫里派出的尚宫在耳房里用茶等候,府里总管正在招待过来的太监们。
李明霞进了正厅,向两位夫人下拜。丫鬟捧了茶来,李明霞将第一碗捧给了傅氏。傅氏点点头,接了过来,让旁边的陈嬷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是一套南珠头面,她含笑着与李明霞道:「送给你添妆。」
接着李明霞又向文氏奉茶,唤了一声「大伯娘」,文氏也有礼相送。
最后李明霞向高姨娘奉茶,高姨娘给了女儿一对绣花荷包。
半个时辰后,尚宫来催促,「请四姑娘上轿吧,奴婢们也好早点回去向皇后交差。」
李明霞再拜。
丫鬟将她搀了起来,高姨娘再也坐不住,一路跟着出来,目送着李明霞要上轿。
李明霞突然往回跑,让那些太监尚宫们都傻了眼,难道李四姑娘反悔了不成?
李明霞跑向高姨娘,一头钻进高姨娘的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
李明霞再也没了顾忌,一声声的唤道:「娘,娘……」
高姨娘听得心都揪紧了,身边的人怔怔的看着,谁也没有来相劝。
直到文氏将两人分开。「别一直让人等,去吧。」
李明霞跪了下来,向高姨娘磕了三个头,这才坐上轿子离去。
她告诉自己,从这一刻起,她要将所有的软弱收起来,要在宫里好好的活下去,光靠大姊的庇护是不够的,她想利用自己的聪明赢得皇帝的恩宠,赢得尊贵的身分。她要比李明微活得更加光彩。
李明霞不是第一次走入宫这条路,但对她来说,这一次的意义重大,也再没有回头路。
二月初,春日融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因为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御花园的红玉兰已经悄悄绽放了。
李明霞一出轿子,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花香。
「姑娘,这就是您将来的寝宫了。」说话的是一位年长的尚宫,看上去有些严肃。
李明霞抬头看向正门上挂着的牌匾,上头有三个烫金大字,「昭阳殿」。
李明霞款步而入,昭阳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向她行礼。
接着她来到寝房。里头并没有太多的装饰,不过一切都是簇新的,却没有丝毫大婚时的喜庆热闹。
这一晚,对李明霞来说就是她的新婚之夜了。可她并没有等到皇帝的到来,她一人躺在陌生的床上,想着金尚宫和她说的话——?
皇后娘娘又病了,皇上陪在跟前来不了了,请姑娘自己安歇吧。
呵,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没有仪式,没有任何布置,甚至连夫君的面也没看见。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李明霞睡不安稳,醒来时,天色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闭上眼睛想多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终于叫了人进来服侍她起床。
来人是随李明霞入宫的丫鬟彩凤和玉凤。
「姑娘,您要起了吗?」
「嗯,睡不着了。现在什么时候了?」李明霞自己披了衣裳坐起来。
彩凤去拨亮了蜡烛,屋子里一片光亮。
「已经过了卯初了。」
丫鬟们服侍李明霞更衣梳洗,紧接着昭阳殿内其他宫人相继来向李明霞行礼。
李明霞端着茶盏,坐在宝榻上,往下看去,宫女、太监一共有二十来人,加上她带进宫的四个丫鬟,也算是热闹,这些人从今往后就供她差遣。
「你们从今就跟了我,不过话说在前面,我生平最恨那些偷鸡摸狗、背主忘义之人。做事勤不勤快,脑子聪不聪明倒是其次,第一要紧的是忠诚。若让我发现有二心者,绝不容忍。」
众人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妄言。
李明霞训完了话,已是辰正。
昭阳殿的女官叶尚宫上前提醒道:「姑娘,按礼您该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了。」
「自然是要去的。轿辇已经准备好了吗?」
「回姑娘,已经备下了。」
李明霞慢悠悠地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带着彩凤和玉凤往凤仪宫而去。
前来向皇后请安的人不少,李明霞的轿子在一众华贵的轿子中,一点也不起眼。
她刚下轿不久,就遇见了一位妇人,那妇人梳着牡丹髻,头上簪了一朵堆纱的芍药花,显得很是端庄大方,再看衣裳首饰皆是不凡,她暗自猜测,这位妇人应该位分不低,以后她要在这宫中过得好的话,就得主动结交一些位分高的人。
「这位姊姊有礼了。」
那人听见有人叫她,扶着腰肢回头看去,见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又淡漠的转回头。
「姊姊的肚子真大,快要生了吧?」李明霞不死心,嗓音犹如抹了蜜,小心奉承着。
那妇人没有说话,不过妇人身边的宫女开口了,「你是哪里来的?往日怎么没见过你?这是淑妃娘娘,你不认得吗?哪里有张口闭口就叫人姊姊的?」
是四妃之首的淑妃?难怪她瞧得像是有些年纪了。李明霞心里这般想着,表面上讨好的赶着行礼,「不知是淑妃娘娘,得罪了娘娘,还请恕罪。」
淑妃依旧正眼都不曾瞧她,扶着腰慢慢的跨过了凤仪宫的宫门。
李明霞跟了上去。
李皇后病重并未起身,因此也没有召见来请安的这些嫔妃们,只让身边得力的女官出来传了她的话,「皇后娘娘欠安,今天就不见各位了。娘娘多谢各位想着,请各位回去吧。」
一众嫔妃也没露出什么惊诧的神情来,彷佛这是件很平常的事,准备回各自的寝宫。
李明霞站起身要离开,秋嫦找了过来。「四姑娘,皇后娘娘要单独见你。」
李明霞笑着说:「那请秋嫦姊姊带我去吧。」
走在前面的淑妃听见了动静,突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位就是昨儿入宫的李家四姑娘,皇后的堂妹?
难怪瞧着面生,她该早点认出来的。
李家真是有意思,眼看着李皇后支撑不了多久,就急着又送进来一位姑娘固宠。
李明霞随秋嫦来到李皇后的寝殿,接着进入到内殿。
李皇后半卧在床上,纱帐揭了起来,一旁立着两个宫女,皆是她不认得的人。
她上前向李皇后请安行礼。
李皇后轻笑着点头说:「四妹多礼,请起。」
接着有宫女在床前的脚踏上放了一张杌子请李明霞坐,李明霞走上前去坐下。
李皇后让殿里侍奉的宫女都退下,仔细端详着李明霞,也是这些年来,她头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这位小了好几岁的堂妹。
她轻笑道:「你和高姨娘长得可真像。总算进来了一位妹妹,这样我就不那么孤单了,若是空闲,你只管往我这里来坐坐,我也好多个说话的人。对了,你在昭阳殿可还习惯?」
李明霞点头说:「还好。」
李皇后又问:「昨晚皇上去你那里没有?」见李明霞摇头,她歉然道:「昨晚我突然发了病,皇上在我这里用了晚饭才走,还以为他会顺路去看看你,看样子是事情太多他也累了。既然进来了,总有机会见着皇上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对了,我已经向皇上讨了恩典,决定封你为怡嫔。」
一入宫就是嫔位,仅次于妃位,这个起步已经够高了。李明霞知道这是沾了李皇后的光,她也是识相的,敛眉道:「多谢娘娘的恩典。」
「以后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就行。」
接着李皇后又问她来了癸水没有,见她摇头,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李明霞根本还是个小姑娘,等到她能够生养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了,且这身子太稚嫩了,只怕皇上不喜欢。李明微与李明霞姊妹年纪相差不大,但李明微明显比李明霞高一个头,身段也成熟许多,所以她当初才更中意李明微进宫。
李皇后接着宽慰着李明霞道:「你要好好的吃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待了自己,再长长个子就好了。」
「多谢娘娘关心。」
李皇后点点头,又道:「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一会儿你去崇庆宫给太后请安,替我看看伏光吧,我已经好些天没有见着他了,实在很想念。」
李明霞答应一声。
李皇后却已有了打算,先让李明霞和伏光熟悉,就算有一天她不行了,李明霞也能替她照料伏光。毕竟是自家姊妹,李明霞总不会亏待了伏光。
没多久,册封的诏书正式颁发下来,合宫的人都在向李明霞道贺。淑妃的寝宫与昭阳殿比邻,淑妃也是第一个给李明霞道贺的人。
虽然没见着皇帝,但等来了自己册封的消息,从此她也是有了身分的人了,与李明微站在一起再也不会觉得矮人一等,李明霞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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