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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糖糖《宠妻要在天黑后》卷一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7-5 16:12
标题: 糖糖《宠妻要在天黑后》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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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宠妻要在天黑后》
作者:糖糖
系列:蓝海E708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7月10日

【内容简介】

对于自家五皇子表哥夜闯闺房,徽媛很是绝望,
不说外祖母寿宴当晚,表哥半夜出现说看她白天没吃什么东西,
给她送了亲手做的、她爱吃的广寒糕;
也不说那晚他带着她心心念念的臭豆腐来喂她吃……
问题是,那一回表哥白天对她冷漠,明显不想接受外祖母的撮合,
半夜却来撕了舅母给的相亲册子,还说不准红杏出墙?
而这回更是扯了,她捏着鼻子认命接受皇帝赐婚她给他,
她都还没跟他计较他想退婚,只说也可以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他半夜却又一脸妒夫样问她不嫁他想嫁谁,说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妈呀,明明她一直在西北,两人直到寿宴上才见了一面,
这究竟是她失了忆,还是表哥哪里有毛病?


  第一章 表哥你是不是认错人

  月上梢头,热闹了一天的丞相府终于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门口交错响起了「留步」、「慢走」的声音,而这也意味着今天的宴席到此为止了。

  徽媛陪着舅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她自小在西北长大,刚回来没几天,虽然在母亲的教导下礼数并没有落下,但到底还是有些不适应。

  转过头看见表姊妹们也都是笑容僵硬的样子,徽媛松了口气,看来并不是她一人如此。

  此时李谢氏也注意到了几个小辈疲惫的样子,自己的儿女倒是没什么,反而是徽媛,这个小姑的女儿,倒是让她看得有点心疼。

  李老夫人一生一共生了两女一子,大女儿如今贵为皇后,小女儿嫁给了镇北将军,这十数年来一直随夫君留在西北,甚至连女儿也带了过去,李谢氏印象中,外甥女三岁之后她便没有怎么见过了,彷佛一眨眼对方已经亭亭玉立了。

  她拉住了徽媛的手道:「你刚入京没几日,就让你如此辛苦,是舅母的不是。」

  「这都是我该做的。」徽媛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是徽媛外祖母的六十大寿,来贺寿的客人几乎把门槛都踏破,甚至好几位皇子都亲自来祝贺,因此徽媛也不得不出来待客。

  徽媛知道比起舅母,她今日不过算是略认识了几个人而已,除了站的久了点,笑得多了点实在算不上辛苦,所以她说道:「我不过是略站了会儿而已,倒是舅母才是真的辛苦。」

  李谢氏听徽媛如此说,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倒是你,今日也不知有多少夫人偷偷跟我打听了呢,这么懂事的姑娘,真不知以后谁家有福气能娶到你。」

  徽媛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回来,除了给外祖母贺寿以外,还有一点便是她已经及笄一年了,京中才俊多,她母亲的意思是让娘家人能给他们这个唯一的女儿择个良婿。

  不然今日即使再忙,也不会独独缺一个徽媛来帮忙,主要还是李老夫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外孙女儿介绍出去。

  李谢氏本担心徽媛在西北长大,性子会有些不羁,恐怕择婿上会有些困难,今日见她行事不失大家风范,倒是松了口气。

  李谢氏看着徽媛精致的眉眼,话说出来也颇有几分真心称赞的意味,徽媛却被舅母这话说得脸色红了起来,对舅母抿唇一笑,没有说话。

  男人大都三妻四妾,徽媛觉得嫁谁好像也差不多,对婚事并不是很在意,但此时被舅母这么一说,到底是个还未出阁的少女,她还是有几分羞赧。

  李谢氏瞧着徽媛这副样子,知道女儿家脸皮薄,也不再打趣,又略说了几句话,便让她赶紧去休息了。

  徽媛随父亲习过武,体力比起一般女儿家要好得多,但这种人际往来却让她更觉得疲累,因此她也不推辞,客气了几句之后,便带着身边的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徽媛住的是她母亲未出阁时的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让徽媛感觉熟悉,这种熟悉也让她紧绷了一天的心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等在浴桶里被暖暖的热水泡了会儿,徽媛几乎困倦得睁不开眼睛了。

  「姑娘,先把头发擦乾再睡吧。」

  乳母慧娘的声音终于让徽媛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些许,她接过慧娘递过来的棉布巾擦乾身子,又换上了寝衣之后,便任由慧娘细致的把她的头发一点一点擦乾。

  等慧娘收起布巾的时候,低头便发现自家姑娘已经睡着了。

  姑娘总是这样,困起来在哪儿都会睡着,她有些无奈又慈爱的笑了笑,没有叫醒徽媛,而是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慧娘农家出身,自有一股力气,抱起纤瘦的徽媛算得上是轻轻松松,因此徽媛竟是半点都没察觉。

  慧娘给徽媛盖好了被,又吹熄了蜡烛,才退了出去。

  徽媛睡得香甜,直到半夜口渴,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想要去寻水喝,只是她意识刚恢复清明,便蓦然觉得不对劲,她猛然侧过身来,就发现床边站了个人影。

  徽媛心一惊,下意识的便要呼喊出声,可藉着外面溶溶的月光,她却发现面前这人似乎有几分熟悉,她捂紧了被子,往床内侧缩了缩,同时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对方肤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白,但鼻梁高挺,朗眉星目,令人见之难忘。

  这样的相貌……徽媛带着几分迟疑的开口喊道:「表哥?」

  今日祖母的寿宴来了几位皇子,这位自己姨母当今皇后所生的五皇子原祚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外祖母曾在开席之前为两人介绍过,现在距离那时不过几个时辰,自己才能如此快的辨认出来。

  她知道有几位客人喝多了今晚在此留宿,想必这位皇子表哥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他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她的房里?

  没听到原祚回应她,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她便略略提了点音量,又一次问道:「不知表哥此番所为何事?」

  一位皇子断不会因为好色而在深夜随意出现在女子的闺房的,因此在认出来对面的人后,徽媛虽然还有些防备,却并不是特别害怕。

  只见徽媛这话问过之后,原祚看她的目光一下子温柔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道:「我知你回来后定是吃不惯丞相府里的饮食,特意做了些广寒糕给你送来。」

  徽媛看看原祚温柔的表情,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盒子上,满心不解。

  她自小便对吃一事有十分热情,尤其是香甜软糯的糕点,这用桂花和米粉制成的广寒糕是她娘从小到大用来哄她的一大利器,也是她最爱的一样小食,只是她与这位表哥才见过一面,他如今这样是什么意思?

  徽媛惊疑不定的看向原祚,看着他十分自然的样子,几乎快要怀疑起对方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徽媛把视线缓缓的收回,又抱着被子往床的更里侧移了移,才低声说道:「我不懂表哥在说什么。」

  她现在其实大可以喊人,但一来这于她声誉有损,二来对方是皇子又是表哥,她还是想为两人留几分面子。而这种深夜时分,她也不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希望这位表哥是喝醉了还没清醒,此时听了她的话清醒过来赶紧离去。

  但原祚并没有让徽媛如愿,他只是一动也不动的举着那盒糕点,一副徽媛不收他就不甘休的架势。

  徽媛脸色变了变,万分无奈之下只能接过了那盒糕点。

  这时她又听到她那位表哥说道——?

  「我知你因外祖母的事生我的气,但你不该饿着自己,我见你白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广寒糕是我特意回府一趟,取了府里你最爱的食材亲手做的。」

  他亲自做的?徽媛脸色古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个皇子亲自下厨做糕点?

  徽媛几乎怀疑他是在说笑,可对方神色认真,还眼含期盼,似乎是想让她尝一尝这糕点,她下意识的就想打开尝一个了,可瞥见自己还裹着被子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眼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诡异的状态。

  她看着原祚,最后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应道:「多谢表哥,只是现在我有些困,我想等睡醒了再吃。」

  原祚听了徽媛这话,双眉蹙起,似乎有些不满,但在听到更夫的打更声后,突然意识到此时确实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候了。

  他眉头舒展开,脸上反倒多了几分自责,「是我的不是,原本我并不打算吵醒你的,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自己半夜醒了。

  徽媛在心里默默的给他补充,要是睡了一夜之后醒来发现床头多了一盒广寒糕,那场面怕是不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徽媛不说话,对着原祚微微笑着,心里早就已经不知道把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骂了多少遍。

  原祚并不知道徽媛此刻的心情,他一句话未尽,便把那盒糕点从徽媛手里拿走,「我帮你把这放在桌子上,你既然困了便赶紧休息吧。」

  徽媛眼睁睁看着他自说自话的把糕点放到桌子上后又走回来把她放平到床上,最后还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睡吧。」

  她全身僵硬,在被窝里一动不动一点睡意都没有。但她还是努力闭着眼睛,做出一副睡着了的模样。

  等了不知多久,徽媛终于感觉到身上那迫人的视线已经不见了,她又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等确定确实没动静之后,才悄悄的睁开了眼。

  她床前已经没有人影了,对方离开得悄无声息,她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这让她几乎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境,但当她目光落到桌上那个小盒子上的时候,她知道那并不是梦。

  这是……夜游症?徽媛蹙眉想着。

  据说夜游症的人不能叫醒,因此刚才她有了这个猜测之后才会顺着他,可此时人离开之后,她又觉得不太像,毕竟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爱吃广寒糕的?

  徽媛又把视线移到那盒广寒糕上,想了半天仍旧理不出半点头绪,渐渐的困意涌上来,她便怀着这份困惑睡了过去,临睡前还想着明日要早点醒来,不然那盒糕点被锦绣看到了,恐怕又要担心的一直念叨她了。

  锦绣是从小伺候徽媛长大的丫鬟,但比起慧娘这位带大她的乳母,徽媛显然是更怕这位比她只年长了半岁的贴身丫鬟的。

  这一切只因徽媛只要略撒个娇,慧娘一心疼,有什么事便都能混过去,但锦绣不同,她幼时曾险些被容不下她的长嫂卖去妓院,半路出逃后被徽媛碰到,被徽媛母亲救了下来,因此对于徽媛的事她恨不得处处上心,唯恐出了半点差错会对她家姑娘造成不好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锦绣脾性十分认死理,一件事哪怕说三十遍她也不嫌烦,一定要说到徽媛答应下来为止,徽媛对此既头疼又无法指摘她什么。

  但半夜三更的被折腾起来,又被惊吓了一番,第二日还要早起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徽媛觉得自己不过略闭了会儿眼睛,耳边便听到有人在喊,「姑娘,该起了。」

  她声音软软的哼了哼,又往被子里钻了钻,可她突然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之后,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

  徽媛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有些心虚的往桌子上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四周,见锦绣并没有进来,只是在屋外叫唤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声音仍然带着几分倦意的对着外面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奴婢进来服侍姑娘梳洗吧。」

  徽媛知道锦绣说完这话之后自己就应该让她进来了,可是她看着桌上那盒糕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今世道女子以瘦弱为美,徽媛虽说不算丰盈,但脸上却是自小便有些肉肉的,因此她母亲便给她立了规矩,不许她晚饭之后再吃零嘴,要是被锦绣看见这盒糕点,怕是又要以为自己偷偷藏了零嘴。

  一想到锦绣那能说几个时辰的架势,徽媛打了个冷颤,下床套了一件外裳,下意识的便打开那盒糕点往嘴里塞了一个。

  这味道!徽媛一瞬间震惊了,即使已经放了一夜,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广寒糕,这小盒里面不过放了小小的六块而已,她不知不觉的就把它吃完了。

  「姑娘?」

  等外面传来锦绣迟疑的声音时,徽媛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毫不设防的吃了一盒来路不明的糕点。

  或许也不算不明来路,对方好歹是自己的表哥……

  想到这里,徽媛又想起昨晚的情形来,只是无论她回忆多少次,都想不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眼见着等在外面的锦绣似乎已经担忧的要推门而入了,她情急之下直接把吃完的盒子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她穿的是一件杨妃色的广袖襦裙,袖口宽大,倒也看不出来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等锦绣推门进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应有的端庄模样,锦绣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的,伺候她梳洗完,替徽媛挽了个随云髻,又取了一支雕着白玉兰的碧玉簪斜斜的插在了发髻里,描眉敷粉,最后点上一点淡色的口脂,才停了下来。

  「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锦绣伴着徽媛长大,对于怎么打扮她会更好看怕是比她自己要清楚的多。

  她看着镜中好似没什么改变却分明动人许多的自己,夸赞道:「还是锦绣的手最巧。」

  「姑娘说笑了,是姑娘长得好。」锦绣微微一笑,但和不笑似乎也没有多大差别。

  大约是为了显得稳重,锦绣不怎么爱笑,长年都是一副持重端方的样子,徽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

  徽媛又对她笑了笑道:「这便去给外祖母请安吧。」

  徽媛其实最不喜欢这些繁复的礼节,但到了李府却必须如此,因此每日请安之前她其实脸上都有几分苦闷,但今日锦绣却觉得自家姑娘有哪里不太一样,只是她也说不上来。

  她安静的跟在徽媛身后,见她脚步沉重,到底还是担忧占了上风,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徽媛先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下,又试探性的问:「你昨晚守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并无。」锦绣答完,担心的问道:「可是昨晚出了什么事?」

  实际上从表哥在自己房间旁若无人的呆了大半夜之后她便知道外面的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是如今听到锦绣真这么回答之后,心里还是难免升起几分担忧。

  若昨晚是意外还好,但要是以后还发生这种事她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看着锦绣担忧的样子,她决定暂时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到底是寄居,对方又是皇子,若昨晚只是对方喝醉了酒的一个意外,她此时说出来倒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了。

  思及此,徽媛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半夜似乎听到猫儿叫,觉得有些渗人罢了。」

  「奴婢回去便问问院子里有没有人养了猫。」

  主仆说话间便已到了李老夫人的院子。

  徽媛既是寄人篱下,自然是处处小心,每日请安也都是来得最早,只是没想到她今日被引着进去时竟然看见有人在她之前到了。

  而那人正是算上昨晚与她有两面之缘的表哥。

  徽媛先给外祖母行了礼,而后才立在她的身边,面色有几分迟疑的看着原祚……的手。

  早上那糕点的味道实在是记忆犹新,她记得昨晚他说这是他自己做的,徽媛看着对方冷峻的面庞,实在难以想像他在厨房做糕点的样子,以至于她都忽视了她其实更应该关心对方昨晚为何要出现在她房里。

  原祚在徽媛的目光下眉头渐渐拧起,最后似乎忍无可忍,抬眸看向徽媛,目光间尽是凌厉,彷佛徽媛冒犯了他一般。

  徽媛被这目光看得一惊,下意识的向李老夫人身边靠近了一分。

  李老夫人似乎此时才注意到还未为两位小辈介绍,笑咪咪的拉住了徽媛的手道:「呦呦,这是你皇后姨母的幼子,当今的五皇子殿下,你们昨日见过的。」

  徽媛顺着老夫人的话对原祚福了福身,「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原祚说着客气的话,却连个抬手的动作都无,神色间尽显冷淡疏离。

  徽媛一瞬间有这位表哥大概有些厌恶她的感觉。

  她又悄悄的打量了一眼原祚,除了那别无二致的相貌,对方和昨晚那个硬要塞给她一盒糕点的人似乎完全不是同一个。

  那昨晚大约也不是自己所猜测的夜游症,或许真的只是喝醉酒认错了人。

  如此一想,徽媛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隐隐有一点点的失落。

  那绝不是因为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糕点了。

  徽媛心里这么想道,手臂微微一动却恰巧碰到了袖中的那个锦盒,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恢复成双手交握于小腹处的姿势,安静的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原祚也沉默的站在一旁。

  李老夫人原本还指望着两个小辈之间能亲近些,结果不过说了两句话便一个赛一个的沉默,无奈之下只能开口道:「呦呦到京中也没几日,怀远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带着呦呦在京中逛一逛。」

  自己的外孙一表人才又身分贵重,外孙女儿也是容貌昳丽又乖巧懂事,李老夫人感觉这样亲上加亲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因此这话说出口便也存了几分撮合之意。

  「是。」原祚答应下来,只是这简洁的语气却让人听出几分不情愿的意思。

  徽媛不想强人所难,连忙拒绝道:「不必了,我这几日……」她拒绝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原祚看了过来,那目中的警告之意让徽媛硬生生的改口说道:「我这几日刚好闲着无事想多看看京中的景色。」

  「还是你们小辈之间说得上话,我看你回来之后整日陪着我这老婆子都快要闷坏了。」李老夫人脸上虽然染了风霜,性子却是豁达,这话说出来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是调侃意味居多。

  徽媛微微红了脸,她对京中不熟悉,且无论府里府外都有诸多礼节,确实没有多开心,只是她自认从未表露过半分,倒不知何时被外祖母看了出来。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李老夫人便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就喜欢看你们年轻人活泼的样子,想当年你娘亲离开京城的时候也不过只比你大一点。」

  李氏一向体弱,并不适合长途跋涉,因此回京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次因为突然感染了风寒,也未能和徽媛一块回来,所以李老夫人对长年不见的小女儿也颇多思念,说话间神色已然带上了几分感怀。

  徽媛见状,立即挽住了外祖母的胳膊,撒娇道:「外祖母说得倒好像我不到处去看看就不像个年轻人了似的,那您一定要跟我说说这京中哪里最好玩,不然我岂不是白担了年轻人这名头了。」

  李老夫人被徽媛这故意无理取闹的样子弄得又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只是这种事问我这个老太婆可没用,你应该问你表哥。」她把头转向原祚,「来,怀远,你好好跟你表妹说说哪里最好玩。」

  被点到名的原祚停顿了很久才说道:「孙儿也不知。」

  他明明是板着脸十分正经严肃的样子,徽媛却不知为何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窘迫,她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祚立即看了过去,徽媛立即绷紧了脸,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

  第二章 表哥果然讨厌我

  不久之后,其他过来请安的人便陆陆续续的来了,徽媛和表姊妹们站在一起后,便感觉原祚的视线不再落在她身上了。

  她发誓那声笑她分明立刻压回去了,不知道她这位表哥长了什么耳朵,居然听见了。

  看着大家一个个的向李老夫人请安,她默默的又往人群中缩了缩,等到表姊表妹们都出去的时候,她也十分自觉的跟在她们身后走了出去。

  但是她的脚步刚踏出门槛,便听到原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徽媛表妹,请留步。」

  对方特意还加上了名字,这让徽媛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她抬起头,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大表姊,对方只留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大家都知道这位表哥终年一副有人得罪了他的表情,加上他又掌管典狱司,浑身都透出一股肃杀之气,大家平时跟他多说几句话都觉得紧张,更不用说别的了。

  徽媛眼睁睁的看着表姊妹们的脚步竟然还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她只能苦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她和原祚就见过几面,自然是不知道他那些事迹的,只是想到自己刚才笑了他,以及对方看她的眼神,她就有点心惊胆跳。

  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看着原祚问道:「表哥,怎么了?」

  「我带你出去逛逛。」原祚言简意赅的说道。

  「啊?」徽媛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注意到对方难看的表情之后,才急忙说道:「不用了,表哥要是忙的话,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原祚拧着眉,脸色又黑了一层,「我既然答应了外祖母,自然要亲自带你逛逛京城。」

  对方的脸色让徽媛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应好。

  原祚见状,眉心终于松动了几分,他几步走到徽媛前面,然后对着她说道:「那就走吧。」

  这次徽媛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了,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外祖母刚说了没多久,表哥就这么着急的要把事办完吗?

  徽媛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这位表哥深深的嫌弃之意。

  既然表哥想早点完成任务,那自己多配合一下吧,长痛不如短痛,赶紧结束了大家都开心……这么一想,徽媛忍住情绪笑着应了一声「好」,然后又对一旁的锦绣说道:「你回院子去跟慧娘说一声。」

  「姑娘,这……」锦绣站在原地不动,一副不赞成的样子,但或许是原祚的表情实在是吓人,连她这样直率的人说起反对的话来都有几分犹豫。

  「没事,我很快回来。」徽媛打断了锦绣的话,皇子表哥看起来这么不乐意,估计走个过场就回来了,或许连一个时辰都用不到。

  但很快徽媛就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她拖着两条快要软掉的腿站在典狱司的门口,看着门口那彷佛都比别处多了一丝阴森之气的石狮子挣扎道:「表哥,你要是忙的话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行,你连个丫鬟都没带,怎么能自己回去。」原祚的语气不容拒绝,甚至一脸「你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的表情。

  是她不想带丫鬟吗?她只是怕慧娘担心让锦绣回去说一声,结果他就直接带着她出门了,根本不理她说还要再等一等的话!

  而且他对「逛一逛」这三个字的理解似乎和常人有什么不同,从出了丞相府门口开始,他就真的带着她一直在用两条腿严格执行着「逛一逛」这个任务!

  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徽媛暂时还没感受到,但京城确实很大她已经有了深刻的感悟,因此在徽媛看到有人为了公务过来找原祚时,她心情几乎有些雀跃了。

  终于结束了!

  这是徽媛当时内心的想法,然而她没想到原祚竟然直接把她也带过来了,还说这也是京城的一部分。

  徽媛内心十分绝望,脸上却只能摆出一副不胜感激的样子对着原祚说道:「多谢表哥好意,只是表哥既有公务在身,我也不好打扰,不如表哥遣个人送我回去?」

  原祚只是沉默的站在门口看着她,一副她不进去他就在门口陪着她等着的样子。

  徽媛无言地等了一会儿,见原祚似乎真的完全没有放她回去的意思,只能试探着往门口走了两步。

  果然她一动,原祚也开始往里走了。

  徽媛看着对方明显因为自己而放慢的步伐,内心十分复杂。

  分明刚刚对于带自己出门表现得一脸不情愿的是他,但现在不许自己离开的也是他,爹说京城人心复杂,她现在觉得果然是这样,单单是这位表哥她就已经弄不懂了。

  徽媛沉默的看着原祚的背影,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只能把视线转到一旁。

  典狱司的布置十分简洁,除了树就是草,不然就是一些石块,院中几乎看不见什么花,这样的布置也让这一路的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徽媛受不了这种氛围,只能主动找话题,「表哥平时的公务定然十分繁忙吧,还要劳烦你带我到处走,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原祚回头看了徽媛一眼,嘴一张,吐出两个字,「不忙。」

  这是什么意思?徽媛脚步顿了一下。她那句话原本只是一句客气话,其中暗含的意思是既然他这么忙,那今日带她逛过京城,对外祖母那边也算是有了交代了,以后便不必如此了,可是他竟然回答「不忙」?

  这句话是他随口说的,客气回来,还是她想的那个样子,还想再带她逛京城?

  徽媛撑不住,脸上的笑容垮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调整回来,便听到把原祚寻过来的那人顺着原祚的话补充道:「殿下虽执掌典狱司,但一般只有重刑犯人才会报到殿下这里来。」

  这意思就是说原祚是真的不忙。

  徽媛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一副老实又憨厚的样子。

  徽媛又看了原祚一眼,他似乎完全没有觉得这人说的话冒犯了他,或是怎么样,见她看过来还语气十分平淡的介绍了一句,「这是章龄之。」

  章龄之对着徽媛拱手行了个礼道:「在下章龄之,平时替殿下处理一些琐碎之事。」

  徽媛知道这大概就是他的心腹或是左右手了,她也对他还了一礼道:「见过章先生。」

  「行了。」原祚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跟着镇北将军在西北长大吗,怎么做起这些繁文缛节来还一套一套的。」

  你是看不起西北长大的还是怎么样?西北长大的还不许懂礼节了?

  徽媛忍着心里的白眼,对着原祚笑得越发大方得体,「这些都是娘亲时时耳提面命的,徽媛不敢有丝毫怠慢。」

  徽媛的娘亲就是原祚的姨母,原祚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他看了徽媛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的继续走在前面了。

  刚刚疑似被人嘲讽了一顿,这次徽媛自然不会再开口说话,两人一直走到了刑房的门口,听着里面似乎传出隐隐约约的痛呼声,原祚才停了一下,转头对着章龄之说道:「你先带着她去旁边房间等着。」

  京城审理一般案件有刑部,重大案件及高官皇亲有大理寺,所以这个专门辟出来的典狱司并非审案之地,而是关押案犯之地,在民间百姓的传闻中进了典狱司的人只有躺着出来的,没有竖着出来的。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典狱司绝对是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因此对于这里的刑房徽媛是半点兴趣也无,原祚的话一说完,她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看向章龄之,甚至往他那边移了几步。

  章龄之只觉得自己的脖间似有凉风吹过,他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又看了原祚一眼,才对徽媛说道:「姑娘请随我来。」

  原祚看着徽媛亦步亦趋的跟着章龄之的样子顿时觉得十分碍眼,等见两人进了屋子,他突然又说道:「算了,想来大将军的女儿定然也不在意这些,你还是随我去看看吧。」

  徽媛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要太难看,她缓缓的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原祚,语气十分温柔的说:「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章龄之看着原祚面色不善的样子,知道自家殿下怕是心里不舒服了,他出了房门,走到原祚的面前道:「沈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还是属下陪殿下进去吧,殿下让人在门外守着,想必也没人敢冒犯沈姑娘。」

  原祚看着章龄之,对方笑得一脸憨厚,彷佛句句都出自真心,他又看向徽媛,徽媛就站在门口半转着身子,一脸虚假笑容的看着他。

  原祚眉头皱了皱,最后对着徽媛说道:「罢了,你看起来胆子也不大的样子,还是好好的在这里待着吧,等我出来了再送你回府。」

  「徽媛谢过表哥。」她对着原祚福了福身子,一转身就毫不犹豫的关上了房门。

  原祚看着紧闭的房门,拧着眉看向手下,「她这是什么意思?」

  章龄之露齿一笑,十分老实的样子,「沈姑娘大约是害怕吧。」

  原祚眉头皱得更紧,似乎有几分不满,「没想到在西北待了这么多年,反而胆子越来越小了,还不如小时候呢。」

  章龄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嗯,今天这双鞋黑得真好看。

  「害怕的」沈姑娘此时正待在典狱司的一间房间里打着瞌睡,这场景不管是任何人看了,恐怕也不会把她和「胆小」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这也不怪徽媛心宽,实在是昨晚没睡够,本来她还打算请安回去之后就补个眠的,结果硬生生变成了京城一日游,如今又变成了典狱司一日游,她在房间等了一会儿后见始终没有人进来便觉得瞌睡虫一阵阵袭来。

  只是这里是原祚他们平时议事的房间,里面除了桌椅,连张小榻都没有,徽媛就算困得不行,也只能用手撑着脑袋,头不停的一点一点的。

  就在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脑袋恐怕要磕坏了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她一惊,这下脑袋直接磕到了桌子上。

  她「嘶」了一声,也顾不上去揉自己的头,而是立时就站了起来,推开门问道:「怎么了?」

  门口站了两个人,俱穿着一身赭红色圆领官服,腰间配着一把有些细长的弯刀,面对徽媛的提问,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无事。」

  就在他们话音落下之后,那惨叫声又一次响起。

  这叫没事?徽媛怀疑的看着他们。

  两人神色冷漠,彷佛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事,其中一人开口解释道:「这处离刑房比较近,姑娘若是害怕的话,我去里面说一声。」

  那人说完也不等徽媛回答,和同伴说了一句话之后便转身去了刑房的方向。

  刑讯逼供对于典狱司这样的地方来说似乎也算是寻常,只是徽媛虽然比起一般的闺中小姐在军中多混了些日子,但也不喜欢听这种声音。

  她见那人离开没一会儿之后里面果然没有声音再传出来,便对着留下的人点头致意,说了一句,「多谢,有劳你们了。」

  那人侧了身,没有受徽媛的礼,而是低着头拱手对着徽媛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职责所在,不敢担谢,姑娘若是无事,便先回房等着吧。」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这是殿下的吩咐。」

  人都不在了,还要管自己在不在房间,徽媛顿时觉得这位表哥大约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大麻烦,且十分担忧自己会给他惹麻烦。

  徽媛也不想为难人,对着他微微笑了笑,便十分自觉的回了房间。

  被这么一吓,她总算是清醒过来了,只是就这么十分清醒的乾坐着确实十分无趣,她坐了一会儿,内心便又生出了想要告辞的想法。

  他们看起来似乎相看两生厌,这位表哥趁早让自己回去跟外祖母说清楚不是更好?

  这么想着徽媛便站了起来,又一次走到门口,想让外面的人去跟原祚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她保证绝对不会在外祖母面前说他任何坏话。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捂住了险些被撞到的鼻子,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来的人正是原祚,他皱着眉,一脸黑沉的看着徽媛,道:「谁叫你出门迎接我的,我自己的地方难道不认识吗?」

  徽媛茫然的看着原祚,心想,我什么时候要出门迎接你了,我分明都不知道你要过来。

  原祚看她这表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只一瞬间,他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你要出去做什么,不能好好待着吗?」

  徽媛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但还是小声解释道:「天色将晚,我再不回府怕是外祖母要担心了。」

  不知不觉徽媛跟着原祚出来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前两个时辰,她被原祚在京城遛得差点走断一双腿,后一个时辰则大半在房间里打瞌睡,她自认这时候请辞绝对合情合理了。

  原祚停顿了一下,果然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徽媛心弦一松,正要说「随便派个人送我回去就行」时就听到原祚对着外面吩咐——?

  「剩下的事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跟在他身后的章龄之笑咪咪的点头,「殿下放心,您先送沈姑娘回去吧。」

  原祚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着徽媛道:「走吧。」

  徽媛感觉一口气卡在了胸口,她只能尽量微笑道:「表哥实在不必为我耽误公务。」

  原祚没理会这话,径自走在了前面,还回头对着身后不动的徽媛说了一个「走」字。

  徽媛只能一脸无言的跟在了原祚的背后。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听见原祚问道:「你小名叫呦呦?」

  呦呦是徽媛的乳名,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叫之外,别人一般都不知道,这样突然被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叫出来,徽媛心里有些别扭,但也知道恐怕是早晨外祖母这么叫自己的时候被他听去了,她也只能低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岂料她声音还未落下,便听见前面的人用彷佛带了几分嗤笑的声音说道:「呦呦鹿鸣,倒是也和你胆小的性子相配。」

  徽媛除了微笑还是只能微笑,并在心里默默认定了这位表哥经过今日之后怕是真的对她已经万分不满了。

  她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这一路都没有再说话,而等到了丞相府门口她正要抬头和原祚道谢,便发现比起来时他的脸色似乎更差了。

  果然多待片刻都会让这位表哥觉得万分煎熬。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厌烦,但徽媛自认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姑娘,便对原祚说道:「外祖母那里我会说清楚的。」

  「说什么?」原祚似乎有几分不解。

  「今日表哥带我游览之事,我十分感激,只是表哥公务繁忙,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这便同外祖母说了,我不愿表哥如此奔波。」徽媛一字一句彷佛都发自肺腑。

  原祚刚听到这话脸色有点难看,可到后面脸色又变得古怪,低声喃喃了一句,「不愿我如此奔波?」

  徽媛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表哥说什么?」

  「没什么。」原祚声音立即变得冷硬,然后说道:「随你!」

  徽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她上一句话。

  她立即应了一句「多谢表哥」,顿了一下又问道:「表哥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不用,代我向外祖母问好。」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彷佛连多看徽媛一眼都不愿意。

  徽媛还是第一次从别人的身上感受到如此明显的不喜之情,她皱了眉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表哥。

  难道是他想起了昨晚的事,觉得丢人了?

  可是那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最多就是自己白吃了他一盒糕点。

  想到这里,徽媛有些心虚的碰了碰袖口的盒子。

  自己竟然一整天都带着这个盒子,还和这个盒子的主人一起相处了好几个时辰。

  徽媛想想都觉得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又十分荒唐,因此她在去李老夫人院子的路上经过荷塘时见四下无人便把那盒子丢了进去。

  这下好了,一切事都了了。

  徽媛觉得自己和这位皇子表哥今后大约也就仅限于逢年过节会碰个面的关系了,这么想想,她突然还有几分怀念那盒广寒糕的味道。

  虽然只吃过一次,但那味道确实是令人难忘。

  不过说是那位表哥做的,她实在不太相信,大约是宫里御膳房带出来的吧,不知道自己今后有没有机会进宫吃一趟。

  徽媛听母亲说过她小时候还在京城的那段时间经常被外祖母带着参加宫里的宴席,不过她都没有印象了,想来那时候大概也是吃过那些糕点的。

  不知道现在这个年纪外祖母还会不会带自己去宫里参加宴席……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原祚的身分,那位可是宫里出来的。

  不过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外祖母的意思她能感觉到几分,但现在看她跟皇子表哥相看两相厌的状况……她还是趁早让老人家止住念头吧。

  有了这个想法,徽媛在见到李老夫人后就先是如实说明了自己刚请安完,一出门原祚就带着自己去熟悉京城的事。

  李老夫人显然也是知道这事的,她先是感叹了一句,「这孩子说风就是雨,也不知道让小姑娘家好好准备准备。」然后又问都带她去了什么地方。

  徽媛一一都说了,还特意说了一下,「一路走来发现京城确实是既繁华又广阔。」

  李老夫人听到这句话也愣了一下,等到她听到徽媛还在典狱司待了一个时辰之后,那脸色几乎只能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了。

  最后她有些尴尬地笑着说:「怀远自小便不怎么跟女孩儿接触。」

  「徽媛知道的,表哥看起来是个十分尽职尽责的人。」

  「他那职位……」

  李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继续说,徽媛自然也不会追问,只安静的候在她身边。

  这是自己多年不见的外孙女儿啊!

  李老夫人看着徽媛,最后只说了一句「罢了」,然后便让徽媛早些回去休息了。

  当晚,徽媛便收到了一本李谢氏精心挑选的、印有京城适婚才俊画像的画册。

  第三章 表哥又来夜闯闺房

  「什么画册?」

  五皇子府内,原祚正一脸不善的盯着跪在眼前的人。

  此人是原祚派去丞相府的暗卫,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皇子在重臣家里安排探子,不是要盯着那位重臣,而是盯着一位客居此处的女眷,但还是尽责的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是丞相夫人特意挑过的京城适婚男子的画像。」

  暗卫这话说完便听到自家殿下阴森森的声音问道:「画册里都有些什么人?」

  他低头,「属下不知。」

  这话说完他便感觉房内的气氛似乎又冷了几分,他不敢抬头窥探主子的脸色,只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之后,他才听见上方传来回应。

  「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京城哪来那么多适婚男子。」

  「是!」暗卫不敢多说,顶着一身冷汗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便遇到了正往此处来的章龄之,他等对方走近行了一个礼才打算告退。

  章龄之看着对方的样子问道:「殿下不高兴?」

  暗卫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但章龄之已经有了答案。

  暗卫直属于原祚,他自然也不会开口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只说了一句「辛苦」便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

  房内传来低沉的声音,章龄之听着就知道对方此刻心情肯定不怎么样。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推开门便行礼道:「参见殿下,不知殿下找属下来所为何事?」

  「京中二十岁左右还未娶妻的都有哪些人?」

  章龄之听见这话一头雾水,但还是努力回想了一番回道:「刘尚书家次子还未成婚。」

  原祚冷笑一声,「为了个青楼女子和别人当场打起来那个?」

  人家那是替朋友出头,又不是自己看上了……

  章龄之不能回嘴,只能扒拉一番记忆又说道:「石御史的大公子似乎也未订亲。」

  原祚继续冷笑,「就是非要考科举结果考了三次都未考中的那个?」他说完又十分不屑的补充了一句,「看来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娶亲的果然都是不怎么样的。」

  章龄之看了原祚一眼,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殿下也未娶亲。」

  原祚沉默了,阴沉沉的看着章龄之许久之后说:「难道我不是也不怎么样吗?」

  章龄之面色一变,神情突然就沉痛了起来,「殿下何苦……」

  「呵……」不等章龄之说完,原祚就凉凉笑了一声,自嘲道:「我怕是还不如他们呢,至少他们不如我这般时刻处在刀锋上。」

  原祚,原为国姓,是身分的象征,一个「祚」字更是暗含了「国祚」、「大宝之位」的意思,当初皇上亲自赐下这名时多少人都以为这是恩宠,可这些年来章龄之却看得明白,比起恩宠,其中所带来的杀机却更为严重,甚至皇上给殿下安排的掌管典狱司这份差事,除了引来更多的仇恨之外,到手的实际权力也是极少。

  想到这些,章龄之跪了下去,「他们怎可与殿下相比,还请殿下不要多想。」

  「我多想?」原祚嗤笑了一声,然后才拧着眉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你这是做什么,我难道还会因为这种小事想不开不成?」

  章龄之不敢应答,但他跟在原祚身边已有许多年了,眼看着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只觉许多都几乎与寻死无异。

  他深深的拜了下去,「放眼京中之人,能有几位如殿下,殿下若是真的心悦沈姑娘,何不去求娶,相信凭着两家的关系,李老夫人不会不答应的。」

  虽说章龄之一开始进来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联想到白天的事,他便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加上他曾经无意之间察觉原祚曾经调查过这位丞相府的表姑娘的事,两相联系,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殿下这些年的艰险他是看在眼里的,若是能得一个合心意的人相伴,至少心中能有慰藉,何况他经常会感觉到殿下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是特别在意,若是能有一个牵绊,也能消了他的死志。

  章龄之维持着伏地的姿势,等着眼前人的反应。

  原祚却是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许久才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何必再把她牵连进来呢。」

  「殿下!」章龄之不甘心的喊道。

  原祚却是闭了眼,不复刚才的阴沉,而是面无表情的对他挥了挥手道:「不必再说了,下去吧。」

  章龄之见状站起身来,在原祚面前站了许久,见他始终都不肯睁眼看他,只能无奈道:「还请殿下早些休息。」

  待他拜退离开,原祚才睁开眼睛,目光沉沉的看着门口,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喃喃了一句,「你呢,你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样?」

  屋内只有他一人,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的。

  原祚这话似乎也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他说完之后便吹熄了蜡烛,安静的躺在了床上。

  夜深人静之时,府内没有人发现五皇子的卧房内根本就没有人在其中,徽媛则是看着再一次出现在她闺房内的表哥,脸上从容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她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和昨日一样带着几分疑问的喊了一声,「表哥。」

  对方果然也如昨日一样没有回答她。

  于是她又继续重复昨日的话问道:「表哥前来所为何事?」

  对方看了她一眼,看神情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这样子让徽媛想到了白天他对自己处处表现出来的嫌弃。

  该不会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难以忍受,所以想趁着夜深来报复或者警告自己一番?这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

  徽媛顿时眼中充满了戒备,同时又有几分嫌弃的离原祚远了几分,却不料对方仍是没有说话,往旁边走了几步,抽出那本徽媛还没看几眼的画册。

  他拿着那本画册向徽媛靠近了几分,语气不善的问道:「这是什么?」

  「画……画册?」徽媛的语气带了几分迟疑,她自然说不出来这些都是她的夫婿预备人选,但是也不明白皇子表哥专门把这件事挑出来问她的理由。

  这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还是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单纯没话找话?

  徽媛困惑地看看原祚,又看看他手里的东西。

  原祚却是突然把那本画册撕碎了,目光阴沉的看着她说道:「你竟然还想瞒着我,莫不是真想红杏出墙不成?」

  「红杏出墙?」徽媛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原祚在听到她的话后表现得更为愤怒了,「我不过是不愿意你回娘家多住,你竟敢生了这种心思,难道是我以前太纵着你了?」

  这位表哥到底在说什么?

  若说徽媛听到红杏出墙这几个字时只是怀疑原祚对这个词的理解出现了偏差,那现在就完全觉得这人有毛病了。

  什么叫不愿意她回娘家?她还没出嫁哪里来的娘家!

  什么又叫以前太纵着她了?他们有以前?

  「表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最终,徽媛还是控制了情绪,尽量语气和缓的问道。

  难道这是又喝醉了酒,认错了人?

  她刚如此猜测,便见对方已经低下头,眼睛与她不过就隔了几寸的距离,直直的看着她道:「误会,你竟然说这是误会,你敢说那本东西你没有看过吗?」

  「……」不敢。

  舅母特意送来的,她不敢不看,虽然她不是很感兴趣,却实实在在翻了几页,问题是,她看不看和眼前这人有半分的关系吗?

  徽媛实在是一头雾水,眼见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生怕出事,只能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这人是怎么离开的,之后便顺着他说道:「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原祚听了这话之后眼中的怒气果然立即便消减了不少,却仍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一直目光沉沉的盯着徽媛。

  徽媛就这样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直到眼睛疲累,不自觉的有眼泪溢出来,才错开视线。

  不过她这几滴眼泪,却彷佛触动了对方。

  徽媛看见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偏过头在她耳边说道:「怎么就哭了呢,算了,下不为例,你要知道……」他说到这里,语气又不自觉的带上了严厉道:「你既然嫁了我为妻,就不要再肖想别的男人。」

  徽媛下意识的点头。

  然后原祚便如昨日一样将她放平到床上之后又替她掖了掖被子,道:「早些睡吧。」

  徽媛乖巧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刚才原祚说的话很不对劲。

  什么叫既然嫁了他为妻?自己什么时候嫁给他了……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嫁人了?

  徽媛蓦地睁开眼睛,但房间内空空荡荡,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她脑中不断回忆着刚才的事,再将其与白天她与原祚相处的情形作对比,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能说白天黑夜的两个人似乎并不是十分相似。

  徽媛又想起前一晚他也是这样半夜出现,那时还可以用他喝醉了,又刚好在府里,所以认错了人来解释,但今天呢?

  今天她分明记得这位表哥是回了他自己的府邸的。

  徽媛想着这些,再也无法如昨日般那样心宽的安然入睡了。

  徽媛不断回忆着她与原祚仅有的三次相处,试图理出个头绪而熬了一夜,以至于她早上起来的时候眼下已经带了浅浅的一层青灰色。

  锦绣和慧娘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徽媛从西北过来也就带了这两个贴身伺候的而已,两人还恨不得事事都替徽媛做了,不让她操一点心、受一点累,发现自家姑娘竟然睡不好后自然是担心不已。

  徽媛不想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平白让她们担心,因此只说:「怕是初来此处还有些不适应。」

  京城与西北无论是风土人情还是环境气候确实都差异极大,慧娘两人虽然还有些怀疑,但也找不出破绽,便没有多问。

  但到了李老夫人那里,徽媛这理由却是搪塞不过去了。

  李老夫人问:「可是还为你怀远表哥的事情生气?」

  怀远是原祚的字,徽媛昨日听外祖母这么叫过,如今自然也知道她是指谁。

  人确实是那个人,但原因却不是因为生气,徽媛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表哥昨日陪了我一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你也不必哄我,你表哥昨日那哪叫陪你,这么些年就没见他在跟姑娘家相处上面开过窍!」李老夫人说着抓住了徽媛的手道:「我原本还打算……」

  她终究没把后半句说完,叹了一口气,「唉,罢了、罢了,那样的木头疙瘩算了。」她说完又抬眼看着徽媛问:「昨日你舅母给你的那本画册可看了?」

  说到那本画册,徽媛才想起她今日似乎是连它的尸体都没看见,只是这话并不能跟外祖母说,只能硬着头皮道:「看过了,让外祖母和舅母费心了。」

  听她说看了,李老夫人又高兴起来,「不费心、不费心,你说说有哪些满意的?」

  徽媛昨日不过就翻了那么几下,此时自然是说不出有哪些满意的,只好低下了头一副羞涩的样子道:「全凭外祖母做主。」

  「外祖母。」

  就在刚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徽媛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实在是不能不熟悉了,这两日简直是日夜环绕在她的耳边。

  李老夫人也抬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原祚此时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又喊了一声,「外祖母早!」

  「哎……」李老夫人应了一声,很是高兴的样子,「你今日怎么过来了?还是这么一大早的,若是无事何不多歇歇?」

  「昨日送表妹回府,怕打扰了外祖母,未曾入门拜见,此时特来赔罪。」

  原祚是皇子,虽然说着赔罪的话,也不可能真的会行礼赔罪,若真如此做了,反而是让李老夫人不好做了,因此他只是微微弯了一下腰便被李老夫人扶了起来。

  「这有什么好赔罪的。」李老夫人看起来对这个外孙也很喜爱的样子,她让原祚也坐到她的身边,看看原祚,又看看徽媛道:「你们两个也是有缘,两次过来我这边都刚好碰到一起。」说着又笑了笑,「刚才你表妹还说昨日多亏了你带她在京城逛了一遍呢。」

  「表妹若是喜欢,我今日刚好无事,便再带表妹到处走走。」

  原祚今日的脸色倒是比昨日好看了许多,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十分热情的样子,何况有昨日的前车之鉴,徽媛下意识便拒绝道:「不用了……」

  「这可真是刚好呢。」与徽媛同时出声的是李老夫人,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徽媛的话,继续说道:「你们表哥表妹的正是该好好亲近亲近。」

  原祚多年来不近女色,眼见着如今都二十二了,身边却还没半个人,宫里也不替他着急,李老夫人爱护外孙,实在是操碎了心。

  她想着外孙这身分,给他随便找个人也不放心,但要是自己外孙女儿那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又知根知底的,这样不用担心女方会不怀好意,或者男方会道貌岸然,这简直是再好也不过的事了。

  虽说听闻昨日的事情之后,她觉得自己这外孙实在不开窍,几乎都死了心,可如今一看,事情可不是还有转机吗?她的心思就又复活了,想着肥水断不能流了外人田里去了。

  李老夫人几乎是笑咪咪的把两人送出了自己的院子。

  徽媛看着面无表情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很想面无表情一下。

  但她到底还是忍了,摆出了虚假的笑容问道:「表哥是要现在就走吗?」跟昨天一样。

  旁边的锦绣听了这话紧紧的跟住了徽媛,这次可不能再出现昨日那种一回头主仆两人就分开了的事了。

  没想到原祚却是开口道:「你先去准备一下吧,有什么需要的不要落下了。」

  徽媛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还有些适应不来。

  她认真的看了一眼原祚,忽然觉得他此刻的样子和两次晚上潜入她房间的样子有些像了,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表哥可有长得特别像的兄弟?」

  徽媛其实有些怀疑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但这话刚问出口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

  虽说入京的时间不久,但当今陛下有几位皇子她还是知道的,而且并没有传出哪两位皇子长得很像的传闻。

  果然,眼前的人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徽媛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是越来越弄不懂这位表哥是怎么回事了,果然要趁着今日两人相处的时候再试探试探……

  这也是她今日还愿意跟原祚出去的原因之一。

  除了不想拂了外祖母的好意之外,她也实在是不想再每日半夜醒来都能看见床边多了一个人了,原祚的问题必须弄个清楚。

  既然这次原祚肯让自己准备好再出门了,徽媛自然是带着锦绣回了院子准备,但没想到的是原祚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她们身后。

  等到了院子门口,徽媛见对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停在门口说道:「这院子就住了我和几个下人,平时除了表姊妹们,也没什么人过来。」

  徽媛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这里就住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平时来往的也都是女眷,他一个外男,完全不适合进去。

  但原祚却好像完全没听懂似的,居然径自往里面走了几步,还评价道:「还不错,不算简陋。」

  丞相大人妹妹的女儿住的地方,说什么也不可能简陋,他这评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意义。

  徽媛笑僵了脸,很想不理他了,而一想到这两日的种种,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背对着原祚道:「那表哥请便,我便先去准备了。」

  不等原祚回应,她已经带着丫鬟施施然的去了自己房间。

  白日的事都好说,但这两日夜晚都被人莫名其妙的弄得睡不着觉,且还不能和任何人说,徽媛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了,此时一下子忍不住发了出来,却也没觉得高兴多少,反而还有几分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

  既然一时都忍了,又何必这时候得罪人呢?这实在是不划算。

  但到底事情已经做了,后悔也没有用了,她便专心的看着锦绣和慧娘给自己选了半天衣服,又一件件试下来,最后锦绣还给她盘了一个繁复的发髻,外带很少有的精致妆容。

  锦绣昨日被这位贵为五皇子的表少爷抛下,心中甚是不满,何况他居然都不给一个姑娘家出门准备的时间,今日她便卯足了劲,誓要让对方知道女子出门做了准备和不准备的巨大差别。

  看着自家姑娘被腰封系着的纤细腰肢,胸前已经发育却又带点青涩的丰盈,以及脸上那看起来彷佛未施粉黛,却比平日明丽的面容,锦绣觉得怕是京中的大部分高门贵女都比不上自家姑娘好看。

  锦绣最后又替徽媛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扶着她出了房门。

  第四章 表哥之间的冲突

  锦绣这一番打扮自然是费尽了心思,将徽媛的每一处优点都展现了出来,但同时也费了很长的时间。

  原祚在徽媛离开后便被引着去了院中待客的偏房等候,然而他的茶已经换了四盏却还不见人出来,在第五盏茶彻底凉透的时候,他才终于听见了门外响起的脚步声。

  原祚放下茶盏往门口望去,在看见缓缓走来的人后,他的视线便彻底顿住了。

  来人的脸色并不算好,她脸上那一丝浅淡的笑意即使不去认真分辨也能看出敷衍,可原祚除了在寿宴上再次见到徽媛时,就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她。

  这倒不是说她打扮得有多么隆重,相反,她浑身上下从衣服到头饰都明显比刚才去拜见李老夫人时精简了许多,显然这是为了出行而特意做的轻便打扮。

  偏偏这副模样的她让人的目光更移不开了,就彷佛她的每一处装饰,每一个举动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又惹人注目。

  原祚和女子接触极少,自然是不懂女子可以在一双巧手下改头换面,他只是目光不自觉的随着徽媛移动,一直到她走到了自己眼前,他才故作不在意的把那盏凉透了的茶喝完。

  凉茶入喉,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于是他又换上了惯有的那副冷淡的表情,站起身把茶盏放下,看都不看徽媛一眼的说道:「既然好了,那便走吧。」

  这模样看得人想压着脾气都需要极大的忍耐力。

  不过徽媛刚刚才任性了一回,此时自然是不会再发火,她在原祚话音落下之后静静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只是走着走着,还是忍不住问道:「表哥这次想去哪里?」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完全不想再凭着双腿再来一次京城一日游,毕竟她今日醒来时双腿酸痛,原本是根本动都不想动的。

  幸好原祚这次没有一个人决定了出行的路线,他听到徽媛的问题之后停了下来,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徽媛哪里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到京城这几日根本就没出过丞相府,怕是就算问她京城的城门是朝哪儿开的她都要犹豫半天,但是她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于是她故作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听说京城的茶馆都别具特色,上次未能得见,这次倒是想去看看。」

  茶馆之中三教九流都有,说是热闹也行,说是杂乱也不为过,这种地方一不小心便容易出事,所以原祚是根本没考虑过带徽媛去这种地方的,但如今她既然说了,他便也应了一个「好」字。

  这茶馆也不过是徽媛偶尔听府里下人提起才随便说的,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了,这下徽媛倒是改了一些对这位表哥的看法,也许他这是面冷心热?

  徽媛偷偷看了原祚一眼,在他要看回来的时候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但若真的如此,那这两晚的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徽媛一时间竟是有些想不通了……或者应该说她从昨晚开始就没想通过。

  她低着头一路跟着原祚走着,在走到府门口,看到早已等在那里的马车后,终于忍不住试探道:「表哥这两日睡得可好?」

  他昨日还十分自我的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把她带出了府,且一路都是自顾自做着要带她去哪儿的决定,完全不考虑她的意见,今日却不仅愿意给她时间让她准备,还早已准备好了马车,这让徽媛觉得这位表哥兴许只是对于这些事不太懂,并非如她所想的那么不近人情,因此她的胆子也大了几分。

  她问完就看着原祚,等着他的答案,生怕错过他的一点表情。

  岂料原祚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怀疑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徽媛只能强撑着,努力想着理由解释道:「昨日由表哥陪着在京城走了一圈,到了晚上便有些难眠,所以我担心表哥也是这样,那样便是我的不是了。」

  原祚闻言,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没有。」

  意思就是说没有像她这样,可是这个答案是说他睡得好还是不好啊?

  徽媛又陷入了深深的猜测之中。

  然而引起这种猜测的人却已经又施施然的在前面带起了路。

  京城中最热闹的一条路被称为永安街,这里昼不策马,夜不闭市,也是茶馆最多的地方。

  既然昼不策马,来这里自然是要下马车的。

  原本是该锦绣扶着徽媛下车的,但原祚和徽媛坐在了一辆马车里,且不允许别人上车,于是徽媛掀了车帘,便微微提了提裙摆打算跳下去。

  结果她裙子刚一提,旁边的人便直接跳了下去,并在车前站定,对着她伸出了手。

  这毕竟还在大街上,徽媛有些犹豫,但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原祚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轻轻一下把她拽了下来,并在她将要摔倒时又一把将她扶稳了。

  徽媛,「……」把她拽下来没问题?

  她赶紧左右看了看,见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就听见原祚带了几分不满的声音问道——?

  「你很怕别人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怎么会呢,表哥多虑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徽媛解释道。

  原祚皱了眉,对她这个解释当下不置可否,等两人已经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了才突然说:「你是怕影响你说亲事?」

  原祚一想到那本相亲册子周身的气势就凛冽几分,觉得当时就应该让暗卫把那本东西直接从她房里拿出来烧掉的。

  徽媛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跳到这里,脸控制不住的红了,随后又恢复了镇定,摇头道:「我的亲事自有外祖母和舅母做主。」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让原祚不高兴了,徽媛说完之后便听到他用带了几分质问的语气道:「你就这样任她们决定?」

  这种事不是一向都是长辈决定的吗?

  何况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以及有好感的人,她觉得一切让外祖母她们决定反而还让她轻松了不少,因此她点点头道:「她们是不会害我的。」

  原祚没有说话,看了徽媛一眼,然后转过头去,竟是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样子。

  徽媛无语,找不到这位表哥生气的点在哪里,只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眼睛看着四周。

  既然是京城最繁华之处,这里自然是热闹非凡,道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卖吃食、卖药材、卖饰品,什么样的都有。

  徽媛爱吃,虽然西北的各色小食也多,但这么十几年的吃下来,也大部分都吃得差不多了,何况西北民风剽悍,做出来的小食也比不得京城的精致,因此徽媛目光便忍不住在那些卖吃食的摊子上流连。

  其中有一处小摊子不知卖的是什么,竟然围满了人,还排起了不短的队伍来,徽媛的目光便忍不住在那里停了一会儿,脚步也往那个方向移了移。

  刚靠近些许,便闻到了那里传来的味道。

  居然不是想像中的香味,而是一股有点像什么东西放坏了的臭味。

  臭的?居然还这么多人?

  徽媛更好奇了,只是碍于原祚在旁边不好意思上前询问,她内心颇不舍的转了头正打算离开,旁边却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这不是徽媛表妹吗?」

  听见「徽媛表妹」这个称呼,徽媛下意识的便往原祚的方向看去,就发现原祚面色不善的看着她的侧后方不远处。

  徽媛此时也意识到刚才那声音并不是原祚的声音,她于是顺着原祚的目光看去。

  叫她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看年纪和原祚应该差不多大,他叫自己「表妹」,可自己却不认识此人。

  徽媛下意识的就往原祚的方向靠近了几分。

  虽然这位表哥对着自己没什么好脸色,晚上还扰得自己不能睡觉,可毕竟勉强算个熟人,比起这个陌生男子要让人放心的多。

  那名男子见徽媛后退也不生气,反倒又往徽媛的方向走了几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道:「表妹入京之后我们还未正式见过,想必表妹还不认识我吧。」

  徽媛入京之后虽然也随着李谢氏拜访过一些人,但也不可能人人都记得,尤其是男子,她这种未出阁的女子更是几乎不得见,她对此人实在没有半点印象。

  可是此人又口口声声的叫徽媛「表妹」,为免失礼,她对着他客气的笑了笑,仍未说话。

  但因为她这一笑,原祚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他两步走到徽媛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男子的视线,对着他说道:「谁说她是你表妹了,有些亲不要乱认。」

  原祚这样不给面子,那男子的笑容竟也没变,而是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兄长,你我既为兄弟,你的表妹自然也是我的表妹了。」

  原祚的目光彻底凉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句的说:「原仲,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原仲想到原祚曾经的种种事迹,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变,但很快便又恢复笑容,继续温和的说道:「兄长这是在说什么话?我不过是见兄长和表妹在此,上前打个招呼罢了。」

  他说着视线转向徽媛,「看表妹对这个似乎颇感兴趣的样子,正好我让属下买了一份,便借花献佛了,还望表妹不要嫌我这见面礼简陋。」

  原仲说完,已有一个下人端着一个小木碗过来。

  只见木碗里装的是一块一块像豆腐一样的东西,这东西的表面被油炸过之后泛着金黄,上面浇了一层红红的像是辣酱的东西,还撒了几点绿色的葱花。

  不考虑它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的话,看起来倒是十分诱人。

  只是再诱人这东西也肯定是不能要的。

  徽媛听到原祚口里出来的「原仲」这个名字时,便明白了眼前这人是谁。

  原仲,当今的六皇子殿下,是曾经盛宠一时的惠妃所生,虽说皇上有了新宠之后便渐渐淡了对惠妃的宠爱,但也没彻底冷落了她,她甚至和皇后同年怀上了皇子,所以这位六皇子只比她这位五皇子表哥小了几个月。

  知道了是谁后,徽媛自然是不会接他的东西的,甚至对于他所称的「表妹」这个称呼也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笑着说道:「多谢美意,只是家母并不许我多吃。」

  原仲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虽说徽媛母亲并不在京城,这个理由听起来也十分敷衍,但他却无法反驳,只能说道:「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违了姨母的意,只是这东西虽然气味不太好闻,但吃起来味道却是极好,整个永安街就这么一家,表妹若是不尝尝实在是可惜。」

  徽媛心里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坚定的拒绝道:「等下次有机会吧。」

  「表妹……」

  原仲正要再说两句,在一旁早就忍无忍可忍的原祚直接打断道——?

  「不要乱认亲戚,我的表妹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这话说完,他也不等原仲说话,直接抓住了徽媛的手带她离开了这里。

  「殿下?」

  他们身后,陪着原仲出来的小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原仲脸色阴沉的看着徽媛他们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既然这么不愿意我和这位好表妹接触,那我偏不如他的意。」他对身边的人道:「我们走。」

  方向竟然还是和徽媛他们一样。

  徽媛被原祚抓着手,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两人走了一段路后才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她的手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没想到刚一动,原祚就瞪着她说道:「怎么,你也想喊他一声表哥?」

  徽媛自然是摇头。

  原祚脸色这才好了些,用一副十分不屑的语气道:「那种人不要理他,整天只会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分明心里气疯了,脸上还是一脸假笑。」

  虽然徽媛并不觉得原祚是个多与人为善的人,但也没见过他用这样厌恶的语气形容一个人,这一瞬间她竟然升起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受宠若惊。

  看来这位表哥这两日对自己做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他弟弟才真叫得了他的厌恶。

  不过这些事不管怎么算都和她关系不大,和她关系最大的是,她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子牵着手,她娘要是知道了,怕是会当场晕过去。

  若不是锦绣被原祚带来的人隔开了,她怕是也能说自己一路。

  徽媛都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锦绣谴责的目光了。

  她心虚的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锦绣盯着她的手一副恨不得要冲上来把他们掰开的架势,只是碍于她旁边有原祚的护卫拦着,所以只能干着急。

  徽媛只能又把手试探性的往回抽了抽,在原祚又看过来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个,不……不太好。」

  原祚原本正要发作,顺着徽媛的目光看过去,终于也注意到了眼前的情况。

  他跟被烫了似的立时松开手,眉头紧皱,语气带着几分谴责道:「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被倒打一耙的徽媛,愣在当场。

  你给我说的机会了吗?再说不是你先拉着我的吗!

  徽媛低着头,揉着自己的手,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任表哥这么一直牵着。」

  「这次便算了,下次不许这样了。」原祚的眉头松了松,语气还颇有几分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的意思。

  徽媛抬起头,脸上扬起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道:「是,谨遵表哥教诲。」

  原祚看着徽媛这模样,刚松开的眉又拧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还在惦记着那点吃食?」他也不等徽媛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这种外面小摊子卖的能有多干净,你若是想吃,我让府里的人做了给你送过去。」

  「不必了。」徽媛忍得很辛苦。

  她怕再听这位表哥说下去会忍不住用巴掌糊他一脸,便先抬步往前走了。

  偏偏原祚还在后面说着,「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别以为有外祖母撑腰,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徽媛捏着拳头微笑着转过头来,「表哥想对我怎么样?」

  她觉得她爹教她的那些拳脚功夫今天怕是就有用武之地了。

  许是没料到徽媛会这样问他,原祚竟是一时失声,但很快他的目光一移,在看清远处人影之时,对着跟上他们的原仲质问道:「你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静了。」

  原仲就是顺着他们走的路一路跟上来的,原本徽媛面对的这个方向可以更轻易的发现他们,只是她已经被原祚气得快要失去镇定了,自然也没什么精力去关注周围的事,倒是原祚只是往周围随意扫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原仲丝毫没有跟着别人反被揭穿的尴尬,反之他还一脸惊讶的说:「没想到兄长和表妹也在此处,这倒是有缘了。」

  被强行有缘的徽媛,「……」

  她看看一脸怒容的原祚,再看看一脸笑意的原仲,突然觉得他们皇室出来的都有病,真不愧是兄弟。

  徽媛觉得反正都已经出来了,今天也算是完成了逛京城的目标了,她实在不想再和这两个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人逛下去,便开口道:「既然两位殿下如此有缘,那不如找个地方叙叙旧,臣女就不打扰了。」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原祚原本皱着眉想说她胡闹,但看见旁边的原仲之后便换成了——?

  「回去好好待着不要自己再乱跑。」说完他仍是不放心,点着身边的人道:「你,你,还有你,你们送她回去。」

  「是。」几个人说完齐齐的走到了徽媛身边,把她围了起来。

  徽媛微笑,再微笑,最后保持着微笑说道:「多谢表哥,那徽媛就先走了。」

  原祚点头。

  几人全程竟是完全把原仲忽略了,让他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到最后脸上那层笑便好似面具似的挂在了他的脸上,竟是感受不到半分温和了。

  他见原祚把徽媛送走之后竟是直接扭头要走,没有半分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开口叫道:「兄长……」

  原祚十分厌恶的转过头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家的人你最好别有什么别的想法。」

  原仲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脸上却还是强撑着笑意,「兄长这是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听说表妹回京,来打个招呼罢了。」

  「最好是这样。」原祚的的语气十分不客气,他说完这句也不理会原仲再说什么,直接带着人往典狱司的方向走了,离开之前还留下一句,「想来我典狱司里有些什么人父皇一向是不在意的。」

  这话终于让原仲的脸色彻底变了。

  旁边的人也十分愤怒的说道:「您和五皇子都是天家所出,他凭什么这样威胁您?」

  凭什么?

  凭他掌管了京城最让人畏惧的典狱司。

  凭他最得父皇的宠爱。

  凭他不仅得了父皇亲自赐的「祚」字,而且不管惹出了什么事父皇都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原仲的面庞有些扭曲,对着说话的人斥道:「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

  那人立即跪下请罪,「奴才错了,是奴才乱说话。」

  这场面让旁边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原仲的脸色不禁又难看了几分。

  「滚起来,回府!」他低喝道。

  第五章 表哥说我们成亲一年

  原祚兄弟俩的事已经离开的徽媛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刚一离开原祚的视线,锦绣就赶紧回到了她身边,一开口便是——?

  「姑娘,您刚才实在是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五殿下就那样牵着。」

  「好锦绣,我知道了、知道了,你看,刚才也不是我主动的是不是?」为了避免从现在被念到晚上,徽媛赶紧告饶。

  锦绣的表情也纠结了一瞬,但很快便又说道:「即使这样,您也该第一时间便让殿下把您松开。」

  「那不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吗。」徽媛的声音低低的。

  她也知道一般姑娘家怕是刚被男人碰到就有反应了,偏偏她对这些不是很在意,所以才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锦绣显然也是知道徽媛这点,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夫人这次让姑娘进京是说亲的,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徽媛看着锦绣颇为激动的样子,赶紧安慰道:「没事没事,周围那么热闹,没人会在意的。」

  「姑娘,您可长点心吧。」

  最后,眼见着马车已经到了丞相府门口,锦绣颇为无奈的说了这么一句,才掀了车帘,扶着徽媛下车。

  因为遇到了原仲,今日几乎是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倒是实现了上次徽媛所猜测的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的预言,只是这对李老夫人来说似乎不算是一件好事。

  徽媛回府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去拜见外祖母,李老夫人一见她回来得这么早,几乎都想亲自拿着拐杖去把自家外孙子敲一遍了。

  她问徽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你表哥又惹你生气了?」

  不是又惹自己生气了,而是一直都在惹自己生气。

  徽媛掩下了情绪,笑着说道:「怎么会,表哥一路待我都十分体贴,只是遇到了六皇子,我便先回来了。」

  「体贴?」李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信,但听到遇到了六皇子之后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既然遇到了六皇子,那确实是应该先回来。」

  李老夫人提到六皇子时脸色倒不像原祚那么厌恶,只是她的女儿是皇后,对于别的妃嫔所生的皇子显然也喜欢不起来,说完这句她似乎也没有再问徽媛什么的兴致了,反倒是一个人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徽媛一直挂着乖巧的笑容,安静的陪着李老夫人。

  过了一会儿,李老夫人才像是从回忆里清醒了过来,她看着眼前乖巧的外孙女儿,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表哥这些年也不容易,他……唉……」她说着握住了徽媛的手,「等下次他过来,我让他给你赔罪,再带着你好好在京城逛一逛。」

  徽媛一点都不想再和原祚一起在京城逛一逛了,但是老夫人的好意她却不好拒绝,只能笑着说道:「这都是外祖母太偏疼我了,表哥哪里有什么需要向我赔罪的地方,他要是肯再带着我在京城逛一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老夫人一听,脸上笑开了花,「你们这么合得来我就放心了。」

  徽媛听了这话却是笑容一僵,外祖母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但是她……

  先不说这两次表哥对她的态度,就说他连续两天大半夜的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徽媛试探的问道:「刚才听外祖母说表哥不容易,那这样岂不是晚上都休息不好?」

  「这倒是没听说过。」李老夫人想了想,说道:「但想必也有的吧。」

  李老夫人说完竟是叫了人过来,吩咐她们准备一些安神的药材给原祚送去。

  徽媛从外祖母这里打探不到什么,便也没再继续提,而是在晚上睡前特意叫了慧娘陪自己睡。

  徽媛畏寒,原本就会经常找慧娘陪自己睡觉,因此慧娘也没怀疑什么,只以为是这几日天凉了,自家姑娘又开始觉得冷了。

  她躺在床上还劝道:「姑娘平日那些小食就少吃一些吧,尤其是辛辣刺激的,多吃些滋补的才好,否则以后怕是生孩子会有罪受呢。」

  慧娘作为徽媛的乳母几乎是三句不离成亲生孩子,徽媛脸微微红了红,娇声道:「知道了,奶娘,我这不是忍不住吗?以后会多注意的。」

  慧娘知道徽媛这是在敷衍,有些无奈的说:「姑娘现在不在意,以后就知道辛苦了。」

  徽媛抱住了她的胳膊,「我真的知道了,好慧娘,我都困了,我们先睡吧。」

  慧娘只能叹了口气,伸出手帮徽媛把被角压实了,又把她抱到怀里,让她整个人都暖暖和和的。

  许久之后,徽媛听到了慧娘均匀的呼吸声,但她自己却是无法入睡。

  她今日特意叫了慧娘陪自己睡,是希望原祚看见之后会有所顾忌不要再来了,但同时又怕他真的一如既往的来,反而会让慧娘发现了,这样便多了一个人担心这件事。

  怀着这种说不清的担忧,徽媛一直睁着眼睛,即使困极了,也只是闭了一会儿眼便又会立即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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