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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曲清歌《散财闺秀》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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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8-7 12:52
标题:
曲清歌《散财闺秀》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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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散财闺秀》
作者:曲清歌
系列:蓝海E718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7月31日
【内容简介】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李锦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前去打理皇后赐与的庄子,顺便惩治背主的下人,
又得知未婚夫越千邑也在附近别院,基于礼貌因素前去拜访,
谁知道当天晚上她和他的庄子就被「山匪」纵了火……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却无缘无故背上红颜祸水的名头,
还被要求入宫为自己申辩,但幸好她跟越千邑心有灵犀,
明明没套过话,可他的一应一答在在说明了他挺她,
本以为解决了这一桩她就能安心待嫁,偏偏她祖母和庶姊不放过,
硬在大婚前夕作妖,不仅逼她接受庶妹李锦瑟当媵妾,
更和她父亲暗中动手脚,将她从李家家谱中除名……
第二十章 安氏母女受冷落
旁边厢房的门一开,李锦笙走了过来。她根本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等着,此时面色同安氏一般,皆是阴沉得吓人。
安氏一言不发转身进屋,她立马跟了上去。
一进内室,安氏凌厉的眼神看过来,「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做事越发的不用脑子,瑟姐儿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费尽心思除掉?」
别以为她不知道最近笙姐儿隐有针对瑟姐儿的迹象,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放着正屋那个姓段的和素心居的嫡出妹妹不理,非要和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过不去。
这个女儿向来让她省心,可最近真的让她失望了。
李锦笙心里发苦,重生的事情只能死死憋在心里,谁也不能说。
「娘,女儿也不想的,可外祖母上次拉着女儿的手,说是家里日子越发拮据,大表哥又不成气,好些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嫁过去,差的他们又看不上,就是看中四妹妹了,可是上次三妹妹那一闹,爹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
关起门来,李锦笙唤安氏为娘,认安家为外祖。
安氏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不赞同地叹气,「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娘先商量?你外祖家的事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掺和的。这事若是成了,你的名声能好听吗?幸好没成,否则你爹定会对我生隙,反而坏了事。」
李锦笙一看亲娘的表情,就知道娘是最疼她的,必定已经原谅她了,心中百感交集,忆起前世里段雯秀夺了她的丈夫后,巩氏完全压在了娘的头上,可怜娘一个妾室,人老色衰……
「娘……」她偎进安氏的怀中,「女儿原也不想帮外祖母的,可是前些日子女儿作了一个噩梦,梦到女儿嫁了人,然而却被人害死了。」
神鬼之说,时人还是有些信的,安氏一听立马变了脸,急促道:「不过是个梦也值得你忧心,莫不是梦中害你的正是瑟姐儿?」
李锦笙不说话,只抱紧了安氏。
安氏抚摸着她的发,道:「傻孩子,一个梦而已,何必放在心上?你看瑟姐儿那个胆小怯懦的样子,哪里是个会害人的。要说害人,段家那个倒是有可能。」
安氏一语中的,李锦笙没有反驳,却也没认。
「娘,人不可貌相。自打我作过那个梦后,我便留了心,我瞧四妹妹是个有城府的,指不定躲着做些什么。您看三妹妹是不是变了许多?我听人说她近些日子和四妹妹亲热得紧,难保不是受了四妹妹的挑唆。」
安氏皱起眉来,往深一想,素心居那个蠢货确实有些时日没犯蠢了,照笙姐儿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听了别人的话。
「依你这么说,瑟姐儿这人确实是个有心机的。」
「娘也这么觉得吧,我们之前都被她给骗了,便是祖母也料不到,一声不吭的四妹妹才是我们姊妹之中最有心机的那一个。」
安氏松开她,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我的好笙姐儿,后宅之中颇多算计,娘希望你安安稳稳地当李家的大小姐,将来嫁个好人家。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你少插手,一切有娘在,你外祖母若是再找你哭诉,你让她来找我,我同她说,没得让你一个姑娘脏了手。
「还有素姐儿、瑟姐儿,你们是姊妹,在家中纵然有一些争执,等你们出了门子,都是相互倚靠的助力。她们若是过得好,于你是有益处的,你莫要与那姓段的一般眼皮子浅,总想着踩姊妹上位,你和她不一样,她是继女,与你们没有血亲,将来富贵与否和你们都不相干。」
李锦笙感动不已,还是娘真心为她着想,只是素姐儿和瑟姐儿……这样的妹妹还是算了吧,一个蠢得要死,一个精得要死,以后想靠她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凡事还得靠自己,上天能让她重活一次,定然是要厚待她的。
「娘,女儿知道,女儿一定会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我的笙姐儿……」
母女俩说着又抱在一起。
那边李复儒离开后没有去前院,而是直接去了正院。
巩氏原以为他会歇在安氏那里,不想看到他的身影走进来,心下一喜,忙一叠声吩咐人泡茶备点心,一边迎了上去。
李复儒的脸色并不好看,沉默地享受着她的侍候。
巩氏今天身上有些不好,夫妻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她便让通房侍候李复儒去歇着,同时心中暗自惋惜着。
其实任何一个女子将丈夫推给别人,心里都不会舒坦,不过比起让李复儒在安氏那里,她更愿意让通房去服侍他。
李复儒去了通房的屋子后,巩氏就让华嬷嬷去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素姐儿和瑟姐儿去找过李复儒,他紧接去了安氏的院子,不久后便不快地出来。
巩氏心里更加快活,秀姐儿回来后说起过瑟姐儿脚崴的事情。也是笙姐儿一心想在老虔婆面前表现,没让人照顾好瑟姐儿,让瑟姐儿一人上楼试衣才会出了事,想必老爷正是因为此事,训责了安氏那个贱人。
听见安氏挨了骂,巩氏心里就舒坦了。
好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安氏那个贱人也不想想,妾室而已,那就是个玩意儿,只有她这个正室才是老爷的夫人,将来要一起享受子孙香火的,等着瞧吧,等哪一天安氏没有颜色,到时候且走着瞧。
她吹了一下茶盏中还散着热气的茶,一口一口品了起来。
一连两天,李复儒都歇在正院,巩氏心情变得极好,连带着看李锦素和李锦瑟都顺眼了许多,还命人送了补品给李锦瑟。
当李锦素来向夫妻俩请安时提出巡庄的事,巩氏当下就同意了,不过念她年幼不经事,还是让段雯秀陪着去的好。
「母亲,那庄子眼下还不知是何情形,女儿不想二姊姊劳心,母亲如此疼我,不如多派两个家丁跟着。」
自打前一次两人把话挑明了以后,巩氏再面对这个继女的思量就多了一些,闻言道:「素姐儿到底懂事多了,也好,就多派两个人跟着,老爷以为如何?」
「你办事一向是妥当的,就依你说的办。」
李复儒这话说到了巩氏的心坎上,当下面露喜色,点了两个家丁让他们陪李锦素去庄子。
李锦素心知这两个家丁都是巩氏的人,不过让家丁跟着总比段雯秀去要好一百倍,家丁是男人,总要避嫌的。
得了准话,她立马做准备,隔日便带着成嬷嬷和墨语出了城,开始巡庄。
她一到,庄子上的人全部出来迎接,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有老人、有妇人还有孩子,他们眼神各异,有打量的,也有闪躲的。
闪躲的那几人,她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说起来,红绫和朱绢都发卖了,他们的老子跟娘亲都还在,这些人定是她们的家人,所以才不敢看她。
让他们一一上前自报姓名,成嬷嬷认识的人多,轻声在她耳边提点,她喝着茶,慢条斯理地询问着,问他们以前的差事,现在的差事。
因为大家都是从别庄移过来的,加上从冬到春,很多作物还没有开始种植,所以暂时都没有固定的差事。
「你们都是佟家的老人,跟着我娘陪嫁到了李家,我娘信任你们,让你们打理庄子,我娘去时,我年纪尚幼,仰仗祖母代为管着,这么些年来,我是第一回见你们,想来你们也快忘记我这个主子了。」
「姑娘……奴才们没有一日不想着姑娘,无一不念着姑娘,但凡有好东西就托人送到府中,前些日子朱绢那丫头被人陷害,亏得姑娘善心,没让她遭什么罪,奴才一家感激不尽。」说话的是朱绢的爹,张德贵。
张德贵恨恨地看向红绫的家人,那家人立马缩了脖子,不敢作声,看起来这两家人最近没少交恶。
李锦素淡淡一笑,「红绫和朱绢两个丫头侍候我一场,我心里念着她们的好,也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争气,她们替自己打算原也没什么错,只是卖主求荣委实不能忍,事情败了,别人要将她们灭口,我于心不忍,替她们求情,让她们保住一命,这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之情。」
「奴才一家都感恩姑娘……」张德贵拉着婆娘,并儿子媳妇一起跪了下来。
李锦素垂着眸,没有看他们。
张德贵心里忐忑不安,和自家婆娘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边,红绫的家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很是解气,这个老货以为讨好姑娘有用,也不想想姑娘若真是个有用的,何必等到现在?
过了许久,李锦素才抬起眼皮,先是看向张家人,再看向所有人。
她道:「你们以前在各自的庄子上都是管事,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心思,我佟家败了,你们心也散了,有些浮动也能理解,但若是生了背主的心,那我就容不下了。」
成嬷嬷拿出装身契的盒子,命人把人牙子带进来,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姑娘……」
其中一个男人出来,跪在地上,「老奴受佟家大恩,万死不得报得一二。得佟老侯爷赐佟姓,生是佟家人,死是佟家鬼,后又蒙夫人信任,命为庄头,原想着定然替夫人守着产业,可这些年庄子都由老夫人管着,老奴事事都得向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不放心奴才们,在各庄都安插了人手,老奴名义上为庄头实则并无实权,不过老奴留了一个心眼,将历年的产出都偷记成册,想着有朝一日能交到姑娘手中。」
李锦素深感欣慰,就说古人最重忠心,佟家百年世家,不可能下人都是墙头草。她走到这人面前,做了一个相扶的动作,「义伯,是吧?请起来说话。」
佟义差点落泪,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别人都说姑娘没有佟家人的风骨,被老夫人捏得死死的,可他就是不信,老主子的骨肉怎么可能会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他感激地站了起来,「老奴谢姑娘。」
佟义的家人已将帐册取了过来,李锦素看都没看就直接交给成嬷嬷,能有这份心,她就有理由相信他的忠心。
「义伯是佟家的老人,我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早年我年幼,也让你们跟着受苦,处处受制于人。」
她说的是实话,这些人若是忠心的,那就是李老夫人的眼中钉,李老夫人之所以不敢动他们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只能想法子架空他们。
佟义泪落,所有人也跟着哭。
李锦素瞧着,心里便有了数,抬手指了几下,挑出那些假意抹眼泪、眼神闪烁的,唤了人牙子带走。
那些人大惊失色,连声喊着冤枉。
她不为所动,在来之前早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这些被点出来的人,就算没有在明面上背叛她,但也差不多了。
除了那些被点出来的人,还有就是红绫和朱绢的家人。
朱绢的家人不服,他们是被连累的,是红绫攀咬他们家的女儿,别人不知道,姑娘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发卖他们?
「姑娘,我们真是冤枉的,您是知道的,朱绢那丫头从小侍候姑娘……」
「我就是记得这点情分才会救她一命。要不然我就依了祖母,将她们都打杀了。至于真相如何,真让我说出原因吗?我仅是发卖你们,未杖责你们已是留了情面了,你们放心,我叮嘱了人牙子替你们寻个好主家,希望你们以此为戒,将来记得忠心不二,万不可再有异心。」
张德贵听了,身体顿时软了,他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重新讨好新主家,而且新主家万一知道他们是因何被卖,还敢用他们吗?姑娘小小年纪,心却是够狠的。
一旁还有人出来喊冤,凭藉的是以为自己的小心思别人瞧不出来罢了。
李锦素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冤不冤都心中有数,有些人明着来,有些人暗着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做得再隐蔽也会被人看出来。义伯,你来说句公道话,这些人我可有冤枉一人?」
「佟义,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哪……」有人叫着。
佟义不看他们,对李锦素道:「姑娘英明。」
李锦素淡淡地一扫,让人牙子把人带走了。
梳理了下人,任命佟义为大庄头,以及下面的小庄头,再从人牙子处买了一些新下人,总算是安排得差不多。
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晚,在庄子不比府中,一切都得从简,好在庄子有温泉滋养,有不少早生的菜。
晚饭一摆好,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待看到那修长飘逸的身影,李锦素心里一阵欢喜,「表姊,你怎么来了?」
薛瑜凤眼一扫,「表妹真让我好找。」
「表姊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表妹贵人多忘事,你前些天不是托我打听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正要派人告诉你,不想你竟然出了城,我以为表妹必是心急此事,所以特意赶来相告。怎么,表妹似有不欢迎之意?」
李锦素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寒意,忙挤出笑意,「欢迎之至。表姊来得正好,晚饭刚好,不如一起用个便饭?」
薛瑜凤眼微眯,算她识相。
成嬷嬷连忙多备一份碗筷,摆在桌子上。
胡嬷嬷轻轻拉了她一下,低语道:「老姊妹,我们在外面候着吧,我家主子用饭时不喜旁人在。」
李锦素听到了,朝成嬷嬷点头示意。
成嬷嬷给墨语使了眼色,几人都出去了。
这庄子原是昌德侯府的,屋子修得极为不错,便是这些年疏于修葺,看上去也不算太差,家俱布局也还算能入眼。
「表姊,粗茶淡饭,望不要嫌弃。」
确实菜色简单,却胜在新鲜。薛瑜看了一下,嘴中嗯了一声,修长的手便拿起筷子。
李锦素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面对表姊,她总不由自主地紧张,想了想,觉得自己这紧张也不是平白来的,像表姊这样的女子,搁在她的时代那是妥妥的女霸总,她气势全无也是有道理的。
吃完饭后,天色已经全黑。
李锦素不禁有些为难起来,庄子比不上府中,房间虽然不少,却有好些都没有收拾出来,还是因为她来了,庄子上的人才紧着收拾出这么几间,眼下竟是没地方安置表姊。
这么晚了,城门也已经关闭,表姊是回不去的,若是赶到下一个镇子投宿,说出去又有些不太好听。
她左右为难着,想了想,开口道:「天色不早了,表姊如今回去也进不了城,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表姊若不嫌弃,便留下来将就一晚,就是房间太少,表姊与我共住一间,可使得?」
她话一出口,面上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心里想着,看表姊的性情和气场,想来也是不愿和别人挤一张床的,要是表姊自己提出去投宿,她也不会拦着。
哪里想得到,薛瑜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竟然同意了。
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害怕,李锦素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委屈表姊了。」
「确实委屈,不过表妹盛情相邀,我不好推托。」
李锦素被噎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表姊的傲娇她是领教过的,没想到傲娇到这个分上,说话完全不顾忌别人的感受。
好吧,是她相邀的,表姊没有说错。
一直到睡觉前,她都不想说话了,她怕再说出什么,被人死死噎回来,这种憋得难受的感觉,她不想再体会了。
不大的内室中,因为薛瑜的要求,下人们都不能进来。
李锦素劳累一天,早就乏得不行,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可看着表姊似乎没有睡觉的意思,她也管不了许多,将衣服脱到只剩单衣,卸了钗环,再散了发。
洗过了的脸白净净的,头发这么一散,越发显得脸蛋还没有巴掌大,看着楚楚可怜,身材发育得却是极好,便是不收腰身的单衣穿着,也能看出来婀娜的身形。
「表姊,我先睡了。」
薛瑜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书是李锦素带来的,不过是一些打发时间的杂书,那面纱下的表情看不清楚,唯有一双凤眼复杂莫测。
眼尾的余光看着那纤细的人儿爬上床,然后睡下去,如瀑的发散在枕间,美得像一幅画。
许久,薛瑜手中的书,一页都没有翻过,眼看着蜡烛渐短,床上的人已沉沉入睡,这才起身朝床边走去。
站在床沿边,俯视着床上的女子,目光从她的眉到樱红的唇,心道:这么不设防,真是让人意外。
面纱下的薄唇勾起,凤眼出现一丝波动,弯下腰身,修长的手指划过那桃花一样粉嫩的脸颊,感受到指尖下的细滑。
「还真是……出乎我的意外。」
意外什么?
自是意外这个女子搅乱了自己的心神。
和衣躺下,耳边是女子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带着幽幽的香气,阵阵往人的鼻孔中钻进去,看着那一无所知的香甜睡颜,心中觉得无比安宁。
第二十一章 误会表姊心愧疚
夜色无边,静谧空旷。
李锦素作了一个很古怪的梦,梦中她一人行走在荒郊野外,四周的树木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前面黑乎乎的,像有浓雾笼罩,身边没有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以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她抱着手臂往前走,却越走越害怕,可突然间,黑乎乎的浓雾中惊现两束光芒,她心头一喜,朝光源跑去,待近了才发现不对,哪里是两束光芒,分明是一双眼睛,那眸光大亮,死死地看着她,瞳孔中隐隐泛着绿色的光。
她骇了一大跳,竟是一只巨狼。
巨狼步步紧逼,狼眼死死盯着她,张着巨大的口,露出尖尖的獠牙,那饥饿的模样像是要一口将她吞吃入腹。
她倒退一步,身体瘫软,倒在地上,可地面很热,热得极不寻常,她回头一看更加心惊,不知何时,身后竟起了滔天大火,灼得她全身滚烫。
前有狼,后有大火,她该怎么逃脱?
一时情急之下,拚命想呼救,不想嘴一张,猛地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看着陌生的床幔,意识慢慢回笼,才知是在庄子上。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又侧过头一看,见着睡在旁边的人,心下疑惑。
表姊还真是让人费解,怎么睡觉还蒙着面纱,就不怕呼吸困难吗?还有……表姊为什么要蒙面纱?面纱下的脸到底长怎么样子?
难道是美得太过祸水,表姊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鬼使神差般,她伸出手,想去揭开那层纱下的真容,不想才一碰到面纱,面纱主人那原本闭着的眼睛便睁开了。
清冷冷的凤眼,暗沉的眸光,似梦中的狼一般紧紧地盯着她,她不由得心惊肉跳,全身发僵。
内室是熄了灯的,窗外透进来的幽光仅能模糊辨影,然而那徒然睁开的凤眼太过清亮,恰似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星子,璀璨耀眼却又光华冷清。
想偷窥被人抓个正着,这可如何是好?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自然地缩回手指,「我见表姊睡得不踏实,想着或许是面纱隔阻,吐息有些不畅之故。也没有多想,只想让表姊睡得轻松些……」
「哦,是吗?」
薛瑜的声音低沉,目光清亮地看着她。
因是侧着身子,两人离得十分近,近到松散的衣襟内那抹翠绿鲜艳的颜色都一览无遗,大片凝脂的肌肤泛着莹白的润光,攫住了表姊的目光。
在这样朦胧的室内,李锦素以为对方必是和自己一样,看什么都不真切,且同是女子,自然也不会去在意这些细节,却不知薛瑜的夜视能力极好,连她脸上细微的表情都看得得一清二楚。
李锦素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表姊不起疑心,她道:「是的,我不是有意冒犯表姊,也绝没有窥探表姊真容的想法。」
薛瑜的凤眼半垂着,道:「那是我误会表妹了?」
「不怪表姊会如此想,锦素此时也觉自己行事不妥,然而一想到表姊待我不薄,自是该投桃报李……」
李锦素这话说得有些心虚,说实话,这个理由真的让人难以信服,到底是自己有窥人隐私的意图,再是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可若是承认……以表姊的脾气,定是会生气的。
薛瑜勾了一下唇,看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露出一脸的心虚及讨好,突然起了玩兴,身形一动,慢慢坐了起来。
她身量比李锦素高出一截,气势上更是压过她,「表妹是不是想知道我长怎么样子?」
被人戳穿了,李锦素紧张到差点结巴,如果现在有道地缝,她肯定立马钻进去。
只见表姊直盯着她,坚持要一个回答,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害她差点喘不上气。
不是因为对方这个问题,而是两人现在的姿势让她莫名觉得压迫。
眼前的表姊侧身坐着,眉峰如刀,强势又霸道,让她有种错觉,觉得表姊根本就不应该是一个女人,这么一个攻气十足的女子,比男人的气势还要强。
「表姊……我不好奇的。」
「呵,你不好奇?我还以为表妹一直觊觎我的长相,想知道我生得何等模样。表妹这么回答,让我有些失望。」
李锦素脑子已经乱了,分不清表姊是说真话还是假话。她讨好道:「就算不看,我也知道表姊定然生得倾国倾城,你一定是怕自己的容貌惹来麻烦才戴着面纱,我能理解的。」
薛瑜眼底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认真看着她道:「表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妹可知在骊城没有封都如此多的教条礼数,女人若是出色,可同男人一样豢养美婢、寻欢作乐,女女互诉爱意,在骊城并不罕见。」
对方温热的气息和莫辨的语气,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其诡异,李锦素心里受到极大的冲击,不由得往后缩,试图和对方保持距离。
薛瑜轻笑,修长的手指抬起,似乎想要伸手过来。
李锦素一个激灵,人已往床里缩去,恨不得离薛瑜远远的,可随即又觉得自己行为过激,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
「骊城女子能干,从表姊身上,锦素能窥得一二,想来在骊城,表姊也是人人佩服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锦素若有表姊的万分之一就心满意足了。」
「表妹这般夸我,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在骊城,亦有许多女人对我表达爱慕之心,我烦不胜烦,只好不以真面目示人,免得沾上无数的孽债。表妹生得好相貌,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若是爱慕我的女子如表妹这般,说不定我会称了对方的心意,与之结伴。」
薛瑜说完,淡睨她一眼,嘴角勾起,「表妹若是执意要看我的长相,我倒是愿意免为其难,只怕表妹……」
眼看着薛瑜作势要摘面纱,李锦素急忙制止,连连摆手,「表姊,我尊重你的决定,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好奇你的长相了。」
她哪里还敢看表姊长什么样子,这样剽悍的表姊真的是吓到她了,同时她也对骊城那个地方好奇起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能养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女子。
薛瑜停止动作,玩味地看着她,「如此甚好。」
「表姊……是我不好,惊扰了你休息,我们赶紧睡觉吧。」
「就依表妹所言。」
李锦素眼看着表姊和衣再次躺下,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心怦怦快跳着,脑子嗡嗡作响,方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她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害怕这个视为靠山的表姊,心里也怀疑着,表姊为何一再帮自己,真的只是因为她们这层远亲的关系?
之前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错觉再一次冒上心头,表姊实在是太不像一个女人了,一言一行皆透着一股男子的做派,会不会……
她尽量把身体往墙面靠,下意识地避开表姊。
薛瑜的凤眼闪过一抹玩味,故意翻了一个身,吓得李锦素身体僵硬,连动都不敢动,更连大气都不敢出。
「表妹竟是如此怕我了,让我好生伤心。」
「表姊……我没有……」
「你嘴上说没有,心里怕是已对我生了嫌隙,可怜我因为表妹之托,特地从城里赶过来,只想告诉表妹有关二皇子的事情,不料竟是这个结果。」
语毕,幽幽地长叹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寂寥与落寞,更夹杂着被人误解的难过和付出得不到回报的伤感。
李锦素立马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表姊之前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在暗示什么,而是向她解释之所以蒙面示人的原因。
表姊在骊城时应是怕了那些奔放的女子,生怕被那些女子缠上,才不想让别人看见长相的,方才所说亦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去触碰底线。
想到刚才怀疑表姊不是女人委实可笑得很,应是她认为古代女子都是窝在内宅,你争我斗耍些小心机,所以才会质疑表姊,这般想着,越发觉得有理。
「是锦素不懂事,表姊你大人大量,不要和锦素一般计较,你特意从城里赶来,锦素心里很是感激。」
「有表妹这番话,我心里好受多了。二皇子府门禁森严,我的人探听不到许多内情,不过却探听到二皇子已经出了城,恰好就住在你庄子不远处,这也是我专程来告诉你的原因。」
二皇子出城她是知道的,他们还碰上了,只是不知二皇子休养身体的地方,竟是离自己的庄子很近。
「那倒是巧了,不过我一个女子,总不好冒昧前去拜访。」
黑夜中,她看不见薛瑜的脸,所以没看到对方已经沉下来的面色,脸上泛起了薄怒,还有斜睨过来的眼神。
「我曾听人说表妹为见沈公子一面,在崇文书院门口苦等,丝毫不介意来往学子的眼光,怎么到了二皇子这里就变得如此矜持?须知你与沈公子当时还只有一个不明确的指婚,与二皇子却是得了陛下金口玉言的赐婚,两厢对比,如此区别对待是何道理?」
「表姊,你莫要取笑我了,我以前不懂事,行事不管不顾,惹出不少是非,也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我已决定洗心革面,再也不犯那糊涂。」
只听得一声冷笑,薛瑜的声音更是凉寒,「表妹与我说这些都是无用的,若二皇子觉得你对沈公子尚且不顾礼数,对他却是谨遵规矩,半分不见亲近,他会怎么想?」
这一点,李锦素没有想过,往深一想,不由得冒了冷汗,皇家人的心思岂是好揣摩的,万一二皇子觉得她是对赐婚不满,心里还念着沈珽,那她就死定了。
「表姊言之有理,是我想岔了,只是我继母派了两个家丁,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我这也不好脱身。」
「这点好办,你且放心去。」
有了表姊的话,她就放心了,「也好,那就多谢表姊了,明日我一定登二皇子的门,去拜访他。」
薛瑜的眉眼缓和下来,带了几分愉悦,明天啊,还真有些期待。
翌日,李锦素送走表姊,便让成嬷嬷备了一些礼出来。出门急,也没想着会见什么人,她没带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好在庄子上还有一些上好的山货,勉强能送人。
二皇子的别院离得确实不远,而且若不是表姊指明了路,她都不知道山坳之中还有这么一座别院。
成嬷嬷前去叫了门,那开门的老人似乎很惊讶,得知她的身分,说是先进去禀报主子,过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将她们请进去。
初入时,李锦素心想不过尔尔,待渐渐往深处走了才知自己所知甚浅,这座别院依山而建,一草一木都带着未经雕琢的狂野。
别院一边是长长的廊桥,廊桥的尽头是山涧飞瀑,走得越近,水气跟着加重,还能听到瀑布声,以及山中传来的鸟鸣声。
廊桥旁边是观景亭,二皇子此时就在那里。
照旧是坐在木制轮椅上,膝上盖着狐毛毯子,身上披着厚厚的银狐大氅,从背后看去,只觉苍山深涧,他遗世独立,那种孤独之感,拨动人的心弦。
侍卫看到她过来,轻轻在越千邑耳边禀报了,越千邑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她。
李锦素今天也特意打扮了一下,粉色的裙,银红的斗篷,站在那里,俏生生、粉嫩嫩的,似一道艳彩抹在灰白的画卷之上,陡然起了生机,有了不一样的意境。
越千邑微抬了一下手,那侍卫便转身离开。
李锦素进来时,成嬷嬷已被请到别处歇着了,那守门的老仆只让她一人来见二皇子,眼下侍卫也离开了,就只剩他们两人,遥遥相望。
「给殿下请安。」
「真巧,竟能在此处见到李三娘。」
「确实是巧得很,前几日参加完连府四姑娘举办的踏春会,曾与殿下擦肩相逢。得蒙殿下关心,小女子感激不尽,恰巧出城来料理皇后娘娘赐下的庄子,无意中得知殿下就住在不远处,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来给殿下请个安。」
「你有心了。」说着,越千邑朝她招了招手。
她心下莫名,还是依言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推我去那边看看。」越千邑指了指廊桥尽头。
闻言,李锦素深吸一口气,手放在轮椅后面,试着使了一下力,惊讶地发现这轮椅看着笨重,不想推起来如此轻巧,而且这别院设计得好,就连亭子里面,都有轮椅能通行的专用道。
她推着轮椅,目光不自觉就在二皇子头顶上,墨黑的发用玉冠束着,这个男人若是没有面毁身残,该是何等的英姿勃发,贵气逼人。
她心下感慨着,已将越千邑推到廊桥尽头,离得如此之近,飞溅的水气洒在两人的身上,一股寒凉之气袭来。
「此处湿冷,殿下可受得住?」
「三娘以为我是纸糊的不成?」
李锦素吓了一跳,心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原是好意关心,听在二皇子的耳中,是不是以为自己在讽刺他身体不好?
和权贵打交道真真是心累得很,每个字、每句话,说得不好都会惹来杀身之祸,她已足够小心,却还是摸不透这位二皇子的性情。
「小女子万万不敢那般以为,只是关心殿下的身体,没有别的意思。」
「三娘以前也是如此关心沈珽的?」
三娘两个字听得她心惊肉跳,沈珽两个字更是听得她冷汗直冒。
前次不是说开了吗,怎么二皇子还揪着这事不放?
但想到表姊提醒的,心道幸亏今天来了,若是不来,这位二殿下还不知在心里如何凌迟她,以后嫁过去说不定也没好日子过。
「殿下,小女子说过,与那沈公子再无瓜葛,小女子心中现在只关心殿下一人,将来也是如此,唯有殿下才值得小女子费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管他什么皇孙公子,就不相信谁能抵得过这么肉麻的话,论脸皮厚,她想这个时代没几个人能比得过自己。
果然,越千邑听到这话立马不作声了,盯着眼前的飞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待了许久,耳边只有水声。
李锦素难得有如此清静的时刻可以好好欣赏美景,倒也不觉得无聊,视线从山涧一直往上,看着两面高高的山壁。
她不由得替越千邑觉得惋惜,这两面山壁就像他身处的境地,他必是想登上高处,却无奈被困山底,只能仰望着高处。
「咳……」
越千邑的轻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连忙关切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有点冷?」说完,替他将大氅拉紧,并将膝上的狐毛毯子往上拉了一下。
手指下的触感告诉她,二皇子的大腿肌肉没有萎缩,她想那应该是小腿的问题,小腿出了问题,总比大腿出了问题要强,但或许是他不愿意,要不若辅以拐杖,他肯定是能走路的。
做完这一切,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犯了二皇子忌讳。
越千邑敛着眸,闻着身上的香,她俯身时,发尾扫过他的脖子,凉丝丝,也很顺滑。
他的心泛起异样,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紧握,掩饰内心的波澜。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他的喝斥,李锦素这才放了心,壮着胆子问:「殿下,这里有些冷,我们要不要到亭子那里去?」
「不用去亭子,你推我去前面。」
前面是哪里他也没有明说,李锦素想着,可能他是想让她推着他随便看一看,便也不敢再问,推起轮椅就慢慢往回走。
别院像是没有人一般,想来他喜欢清静,所以下人才这么少。
一路出了廊桥,转进一道月洞门,便见精巧的屋子,以及各种奇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浑然天成,带着野趣。
这里倒是休养的好地方,怪不得二皇子住在此处。
那个侍卫无声无息地出现,躬着身体,候在一边。
越千邑看到他,对李锦素道:「你先到屋子里坐一坐。」
这是支开她,要说话的意思,她自是识趣地进了屋子,打量了一下屋子的布置,然后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等着。桌子上,茶水冒着热气,点心也泛着扑鼻的香气,想是有人提前备下的。
屋外,不知那侍卫和越千邑说了什么,然后推着越千邑进来。
李锦素立马站了起来,等着他发话。
他的眼神飘过来,声音平淡,「今天真是巧得紧,不光三娘来访,连沈珽和连四姑娘也来了。三娘说说,我是见还是不见?」
第二十二章 拜访二皇子
李锦素不敢接话,她再是托大也不敢替二皇子做决定,心里却琢磨开来,沈珽和连四姑娘,这一男一女怎么会结伴在此,还同时来拜访二皇子,莫非沈家之所以急着退亲,是因为想和连家联姻?也就难怪沈家退还信物时那般爽快,怕是一直等着原主亲口提出来吧?
这些高门大户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还真是昧着良心。
越千邑还在等她回答,可她却不敢答,因为见或不见她都讨不到好。
「殿下想见便见,若是觉得乏了,就推托了。」
「我自打回京后整日里独自待着,确实无聊得紧,人人避我如瘟神,好不容易有人上门看我,自是见见的好,兴许还能有些乐子。」
李锦素心下腹诽,你自己都想好了,还问别人做什么?这些皇族,一个个心思弯弯绕绕的,难猜得叫人头疼。
这么一想,她索性闭了嘴。
那侍卫得了自家主子的吩咐,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见状,李锦素开始怀疑是不是整个别院的下人都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所以她才没看到其他人。
沈珽是扶着连婉婷进来的,别院的下人只许两人进,不许下人进,是以扶着连婉婷的就变了沈珽了。
封都对于男女大防是很宽和的,由两人的动作来看,沈连两家必是有联姻的打算,或者说已私下达成结亲的事了,如今看连婉婷的样子,应是脚上受了伤。
两人没想到会看见李锦素,同时吃了一惊,尤其是连婉婷,原本脸色就有些白,现下更是又白了两分,下意识转头看向沈珽。
「冒昧打搅二殿下,实在是出于无奈,请殿下见谅。」沈珽行礼道。
连婉婷一脸羞赧,「都是婉婷不好,一听到我家别院的梨花开了便出了城,不想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山匪劫道,幸得沈公子路过,将我救下,否则……」
「连四姑娘逃跑时崴了脚,我们便想着殿下的别院离得不远,特来求见,望殿下恕罪,可否让太医替连四姑娘看一下伤?」
越千邑身体有残,有专属太医随身诊治,沈珽和连婉婷的说法和解释乍听合情合理,然而李锦素却觉得不太对。
都说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且此处离城不到百里,怎么会有山匪?且那山匪是有多不灵光,才会劫锦宁侯府的马车?
天下谁不知锦宁侯府,那可是连贵妃的母家、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外祖家。诚国公也就徒有一个国舅的名号,实质上的国舅早已是锦宁侯。
再说这个沈珽,就那么巧刚好碰到连四姑娘被劫,及时将美人救下,山匪那般强悍,沈珽一个文弱书生,便是多带了几个护卫,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把人救下的?
看这男人的模样,衣裳整齐,白衫纶巾不像是经过一场打斗的样子,而连四姑娘说是崴了脚,可除了这一点,她浑身齐整,没有半点狼狈之相,这一细思,只觉古怪。
不过她本就是客,不便插话,但以二皇子敏感多疑的性子,应能看出其中的不对之处。
「殿下,婉婷自知冒昧。然而此地离京还有几十里路,若不及时医治,怕是耽误时辰酿成苦果。」连婉婷应该是痛极,脸上都是隐忍的痛楚。
越千邑却连看都未看,冷冷地道:「连四姑娘的伤与我何干?我本就是一个残废,自是希望天底下多几个废人,也好叫别人尝尝我受过的苦。」
连婉婷咬着嘴唇,人人都说二皇子性情乖张、阴鸷难测,果不其然。她都说了不要来这一趟,可是父亲非要她来。
沈珽有心护着佳人,无奈在愠怒的皇子面前,哪有自己插话的分,思索再三,见连婉婷已痛苦得面无血色,心中实在难忍,不由得放肆出言,「殿下,连四姑娘不光是为自己看伤而来,主要是想让殿下知道附近不太平。」
「沈公子倒是维护连四姑娘,不知你们两人是何关系?」
连婉婷急了,「殿下,婉婷得蒙沈公子相救已是万分感激,殿下莫要因婉婷一人,迁怒旁人,若是殿下不便,婉婷告辞。」
「哼,你倒是会用激将法,我若是这么让你走了,日后连贵妃一哭诉,我母后便要被父皇训斥,连四姑娘想必是盘算好了的,真真是好心机。」
「殿下,婉婷没有……」
「罢了,我就让太医替你看看,免得以后扯皮,外人又传我见死不救。」说着,越千邑对侍卫便了一个眼色。
那侍卫接收到主子的命令,快速离开,没多久就带来一个白须的老太医。
老太医替连婉婷看过,只说无大碍。
连婉婷已平复了心情,又是那个温婉知礼的连家四姑娘,她面露感激,行了一个大礼便要告辞。
「得蒙殿下出手,婉婷感激不尽,婉婷忧心山匪如此猖狂,难保不是大患,回去后必立马禀明陛下,只是婉婷担心殿下,怕那山匪不长眼。为了稳妥,殿下还是及早回京的好。」
「连四姑娘说得对,殿下您安危最重要。」沈珽说完,眼神看向李锦素,「不想在殿下这里遇见李三姑娘,李三姑娘若是无事,还是及早进城的好。」
「多谢沈公子提醒。」
李锦素脸色淡淡,不经意对上连婉婷看过来的眼神。
「乡君也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多谢两位提醒。」
沈珽现在的感觉很复杂,好比一个你曾经嫌弃的东西突然变得不一样了,而且再也不属于你,这种差别特别令人不舒服。
上次在踏春会他已见识到李锦素的改变,这一次又在二皇子的别院看到她,那种奇怪的感觉越发明显,好似自己从来都不认识眼前的女子过。
他不过是多看了李锦素两眼,落在连婉婷的眼中就被解读成了余情不舍,之前他们的事闹得风言风语,连婉婷怎么可能不知道。
两家已暗中许了亲,沈珽青年才俊,出身高长相出众,是封都许多女子眼中的佳婿人选,她是很中意的,但她有多中意沈珽,就有多膈应李锦素。
以前李锦素名声不好,她还没放在心上,如今李锦素又是封乡君,还得了谨孝的封号,许给了二皇子,她这心里就不好过了。
「乡君客气了,论交情,乡君与沈公子是世交,想必沈公子定是拿乡君当妹妹看的,你说是不是沈公子?」
沈珽眉头一皱,点了点头,「若是谨孝乡君不介意,在下自是愿当这个哥哥的。」
李锦素简直无语至极,谁给他的脸,让他腆着脸认她做妹妹的?什么哥哥妹妹的,她才不要恶心自己!
「沈公子这个哥哥我可不敢认,我每每想起以前,只觉得被人耍弄一般,当年我母亲与沈夫人私下定了亲,这些年我一直谨记母亲的嘱托,闹出了不少是非,沈家若真是念着旧情,便是不认亲事也应及早点醒我,而不是任凭我被人耻笑,如此兄长,恕我不敢认。」
连婉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羞得满脸通红,「是婉婷说错话了,本想着好意让你们化解误会,不想乡君如此生气,都是婉婷的不是。」
「连四姑娘一番好心,我自是领情的,只是这话从连四姑娘口中说出来,难免让人多想,日后传扬出去,说我们两家之怨是经由你化解的,不知他人作何感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有本事化解两家之结,是什么原因?
连婉婷一听,面色更白了,细细地拧着眉,神色间略有委屈却又努力掩饰着,水润的眼眸看向沈珽,目露歉意。
看着她,沈珽当下心疼不已,婉婷是连家的姑娘,说是千娇万宠都不为过,何曾受过如此委屈?若不是为了他,她也不用被李锦素挖苦。
「是我们沈家的不是,才让乡君心有不平,乡君对在下有气,万不可迁怒到他人身上,若是想撒气,尽管冲着在下来。」
李锦素冷笑一声,这两个人真有意思,你护着我,我护着你,看起来还真是一对,只是连四心思不正,此时大家都在二皇子的别院,非要提以前的事情,无非是想让二皇子因为她和沈家的过往而厌弃她。
不过说了半天,她好像都没听到二皇子的声音呢。
思及此,她心一提,看向静坐着的某人,见到他沉静得面色,背上不禁一寒,这人是怎么做到的?刚才还雷霆大怒,眼下却让旁人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就像他不在屋子里一样,透明得让人害怕。
「前尘往事何必再提,如今沈公子有佳人相伴,何必还要如此假惺惺?」她回转过头,不欲再与这两人纠缠。
「乡君切莫乱说,我与连四姑娘清清白白。我恰巧是经过,惊闻呼救声,才知道是连家的马车遭劫。」
「沈公子急什么,我说你和连四姑娘不清不楚了吗,你何必解释这么多?倒叫人心生怀疑。我的意思是,沈夫人一定会替你选一个好姑娘结亲,当然,这个人一定不是连四姑娘,对不对?」
连婉婷和沈珽同时一噎,竟不知如何反驳她。
她心头狂笑,叫你们装!不是说清清白白吗?哼,看你们怎么接话,以后要是真结亲了,那就是自打耳光。
「乡君定是还在生我的气,上次踏春会人太多,我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乡君见谅。」连婉婷反应快,转移话题的速度也快。
李锦素看着她,笑了一下。
这时一道冰冷冷的声音响起,「我这别院竟成了你们叙旧的地方了,连四姑娘和沈公子这是把我的别院当成你们自己家,又是要认妹妹,又是要结亲的,莫非连四姑娘以为这天下已是你们连家的了吗?」
这话吓得连婉婷大惊失色,立马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婉婷见到乡君一时亲切,话多了一些。」
「话多了一些?你当着我的面,明里暗里说我未过门的妻子与沈公子有私,你这是蔑视我这个皇子,还是在蔑视我们越氏皇族?我竟不知,你连氏能凌驾于皇族之上,随意轻慢皇子了。」
一连几问,连婉婷身形微抖,伏地不起,嘴里直说着冤枉二字。
沈珽见状,自是心疼又心惊,也跟着跪下来,「殿下,连四姑娘绝无此意。殿下英明,自是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臣一家与乡君之事满封都皆知,还请殿下看在连四姑娘一心为殿下的分上,饶过她这次。」
越千邑冷哼一声,「为了我?沈公子倒是会说话,我竟不知连家如此忠心,真是叫人意外,沈家也不遑多让,只不过你们忠的是谁你们心里明白。罢了,你们走吧。」
「多谢殿下。」
他们离开后,李锦素连忙道谢,「小女子多谢殿下相护。」
越千邑面具下的凤眼微眯,这个小丫头还知道些好歹,明白他在护着她,只是连四和沈珽绝不是冲着她来的。
他们是在试探他的底线,这许是前一次路上巧遇,他当众关心她的缘故,连家还真是……
山匪?越千邑心中冷嗤一声,真难为他们想出这么一个不算高明的法子,还特意让连四和沈珽来一遭,自以为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结果却是欲盖弥彰,真是可笑。
可他们虽然糊弄不了天下人,但只要能糊弄住他的好父皇就可以了。
「你既知我有心护你,就应知将来如何行事。以前的事没有追究的必要,日后只要你没有异心,我自会护你到底。」
李锦素大喜,当下谢恩,「殿下放心,小女子日后一定唯殿下是尊,绝不会与旁人有什么牵扯。」
「如此甚好,你当谨记。」
「是,殿下。」
「关于他们所说山匪之事,你如何看?」
李锦素微皱着眉,她觉得这事不太可信,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道:「殿下安危最重要,想来连四姑娘不会凭空捏造,无论那些人是不是山匪,总归此地是有了一些隐患,小女子以为,殿下及早回京才是正理。」
越千邑勾了一下嘴角,「你还不算太蠢,也算是难得了。」
那些人如果不是真的山匪,那就是有人假扮的,既然对方有备而来,无论他是留在别院里,还是在进城的路上都会出事,他倒要看看,连家这次能有什么高招。
李锦素被他一堵,立马不想说话了,这个二皇子嘴毒,与表姊不遑多让,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她有眼色地告辞。
越千邑也没有留她,只在她出门时提醒了一句,小心为上,不可大意。
她郑重应下。
回到庄子后,李锦素问起成嬷嬷在别院的时候被安排在哪里了,成嬷嬷也是一头的雾水,说是好茶好点心地招待着,就是不许她出那个屋子。
李锦素心想,皇家人规矩就是大。
再问墨语那两个跟来的家丁,才知那两个人被义伯带去田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不由得想着,还是表姊有法子,竟将那两人治得服服帖帖。
虽然不太信沈珽和连婉婷的说法,但毕竟小心为上,又得了二皇子的叮嘱,于是李锦素命庄子上的人坚守门户,夜里警醒一些。
不料,夜里果然出事了。
李锦素是听到动静就醒,但还是有些迟了,她浑身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提不上来,耳边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成嬷嬷和墨语都睡在外间,此时一点声音都没有,想来是中了某种招。
她心下懊悔着,自己怎么没把表姊以前给的那些药给带来,说不定还有一些得用的。
硬撑着身体爬起来,鼻尖就闻到一股烟味,烟味中还有油的味道,心中暗道不好,那些人是想烧死他们。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琢磨着那些人进庄为的是什么,这庄子虽然物产丰富,可眼下却是未及春种的时节,庄子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一把火烧了更是什么都得不到。
既然是匪,所求不过是财,看眼前状况显然与事实相悖,那这群人就不是匪,莫非……
想到这,她心道一句不好!
除了烟味,她此时也看到了窗外的火光,她被呛得直咳嗽,拚命用手捂着嘴,生怕外面那些人会听到,眼看火势渐大,她忧心外间的成嬷嬷和墨语,还有庄子上的下人们。
猜测着那些人得了手,火也都烧旺了,应该就会离开,李锦素便一步步往门边爬去,尽管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她仍旧不放弃希望。
到了门边,她使尽力气把门打开,只见成嬷嬷和墨语一个躺在小床上,一个倒在地上,都已昏睡过去。
她爬到墨语的身边,用力拍着墨语的脸,却怎么也拍不醒。
火势将她们包围,庄子上除了火烧发出的「哔剥」声,四处透着诡异的死寂。
怎么办?她现在的情况,别说是把成嬷嬷和墨语救出去,她自己可能都出不去,再不出去的话,她们不被烧死,也会被浓烟呛死。
就在这危急时刻,着了火的门轰然倒下。
火光中,李锦素看到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凤眼凝视,脸罩面纱,似一道浓墨泼撒在漫天的红色中。
见到来人,她心头一松,整个人软倒,「表姊,快救救我们……」
薛瑜带了不少人来,没多大功夫就把火给扑灭了,得知庄子上无人受伤,都不过是被迷晕过去,李锦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被薛瑜抱出火场后,看着被烧毁不少的屋子,李锦素不禁心有余悸,正想向像薛瑜道谢,却见她定定看向远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处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那是……李锦素心一沉,火光之处,正是二皇子的别院!
京城近郊亦算得上是天子脚下,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山匪,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先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侯府的马车,接着又夜袭她的庄子,还放火烧了二皇子的别院。
这要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便是亡命之徒、一心求死之人,否则普通的山匪谁敢碰封都权贵?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李锦素身体还软着,她软软地靠在薛瑜身上,道:「表姊,那里是二皇子的别院,二皇子定是出了事,你可否派些人过去?」
「你担心他?」
「自是担心的。」
薛瑜眸光微动,命一些人去二皇子的别院看看状况。
这时,庄子上的下人都被薛瑜带来的人用药弄醒,成嬷嬷和墨语顾不上大惊尖叫,立刻就冲向内室,嘴里还喊着姑娘,有人便提醒她已经得救了,人在外头。
成嬷嬷和墨语一听,又一起冲了出来,看见李锦素便围上前察看。
在她们跑出来的当口,薛瑜给李锦素闻了一种药,那药清清凉凉的甚是好闻,她此时已是恢复了体力,没有靠在表姊的身上。
「姑娘,奴婢该死……」姑娘明明提醒她们夜里要警醒一些,她们怎么能睡着呢?
成嬷嬷心里后悔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若不是表小姐赶到,恐怕她们姑娘就……
「嬷嬷无须自责,是贼人使了下作的法子,迷晕了你们。」
一听这话,成嬷嬷这才想起,她好像就是闻到一股香气才睡过去的,刚才也是闻到一股清凉的气味才醒过来……那些天杀的贼人,不给人活路啊!
「表小姐,请您受奴婢一拜,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要是姑娘出了事,奴婢哪有颜面去见我们夫人。」
墨语跟着成嬷嬷一起跪下,而赶来的佟义和庄子上的下人也全部跪在薛瑜的面前,口中齐呼着感谢表小姐救命之恩。
「都起来吧,有我在一日,必是要护着表妹的。」薛瑜的语气淡淡的。
然而这却是李锦素头一回听到她说这样的话,表姊平日里嘴上不饶人,没想到竟然会说出如此暖心之语。
这是迄今为止,第二个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白日里,二皇子曾说过,只要她没有异心,他自会护她到底。夜里,表姊又说了同样的话。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觉得表姊和二皇子是同一类人,嘴毒、心不坏又护短,而且气质有些像……
佟义和下人们谢了救命之恩,赶紧去拾掇屋子,这大半夜的,姑娘和表小姐还要歇息,总不能让她们就这样站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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