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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曲清歌《散财闺秀》卷三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8-7 12:54
标题: 曲清歌《散财闺秀》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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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散财闺秀》
作者:曲清歌
系列:蓝海E718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7月31日

【内容简介】

越千邑的腿不瘫了,脸也其实一点伤都没有,
真是让她又喜又忧,喜的是他如此高大俊美,
带出去多有面子啊,虚荣心大满足,
忧的是他还有个嫡皇子的身分摆在那儿,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绊脚石,
不过朝堂的权力斗争就由他这头好壮壮的人去应付,
她只要负责不扯他后腿就行,但有一件事必须他们夫妻俩共同解决,
皇后婆婆催生子催得紧,她也依照嬷嬷教的努力「色诱」他,
可他无论如何就是不为所动,请了太医来诊治,
才知道他早年身子亏损得厉害,于那方面……嗯,有点影响,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第四十章 人心凉薄

  李老夫人的脸色阴得吓人,看到安氏,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安氏被打得有些发懵,半边脸很快红了起来,她却不知道要捂着,反而是直愣愣地看着李老夫人,满脸的不相信。

  方才姨母是打了她?怎么可能?

  姨母一向待自己如亲生女儿,事事都想着她,无论是以前的佟氏还是现在的巩氏,虽然都是表哥的正妻,在自己面前却不敢摆出主母的做派,正是因为姨母总是护着自己。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和李老夫人阴狠瞪她的眼神在在提醒着她,一切都不是作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姨母果真打了她。

  「老夫人……」

  「你不要叫我,枉我对你疼爱有加,自你进府后就一直护着你,没想到你仗着我对你的宠爱,越发的胆肥,竟然伙同我身边的人私下买下那么多的产业,还自作聪明放到了晟哥儿的名下。你以为做得隐蔽,却不想露了马脚,被人给识破了,要不是今日进宫,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做下此事。」

  巩氏震惊,安氏也震惊。

  李老夫人不容安氏争辩,指着柴嬷嬷继续骂道:「你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我待你如自己的亲人,屋子里的事情没有一件瞒着你,让你全权管着我的东西,没想到你竟然生了异心,居然拿我给三丫头留的银子去讨好安姨娘,你是何居心?」

  柴嬷嬷吓得跪了下来,「老奴……」

  侍候李老夫人多年,柴嬷嬷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明白李老夫人的打算,事关李家的脸面,李老夫人绝不可能担起昧了儿媳妇嫁妆的臭名。

  先前皇后申斥,老夫人定是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夫人的话提醒了老夫人,老夫人适时醒了过来,才给了安姨娘一巴掌。

  「老夫人,都是老奴的错,但老奴也是被蒙骗的啊!安姨娘说是您的主意,又说您不想张扬,老奴见您平日里待安姨娘那般好,就信以为真,让自己的表兄去帮安姨娘买田地铺子。老夫人明察,老奴忠心耿耿,没有半点私心,事事都是为了老夫人您哪!」

  柴嬷嬷也是个机灵的,眼下为了自保,也只能得罪安姨娘了。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会把安姨娘推出来,定是起了舍弃的心思。

  弃车保帅,也是无奈之举。

  李老夫人听了她的分辩,痛苦地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眼睛指着她们,「你们……枉我一直信任你们,你们竟然如此对我,害我陷入这般难堪境地,还被皇后娘娘斥责,往后我颜面何存,我李家如何立足?」

  安氏顶着红印的脸,呆愣了好半天,脸色颓丧下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垮了下来。

  「老夫人……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存了私心,怕晟哥儿以后在嫡母手下受委屈,便起了偷偷替他置产的心思。妾身想着老夫人一向疼爱他,他又是李家的大哥儿,那些银子花在他身上也是应该的。是妾身想岔了才会犯下这样的错事,还连累老夫人被世人误会、被皇后娘娘申斥,妾身有罪,您要如何惩罚,妾身都能受着,但晟哥儿完全不知情,望老夫人开恩,不要怪罪于他。」

  说完,安氏起身,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很快的她的额头红肿起来,但她还不知疼似的一直磕个不停,直到渗出血丝。

  巩氏看得痛快,且她也不笨,看出了李老夫人就是想让安氏顶罪,当然不会出声制止。

  老虔婆是李家的老夫人,名声真的臭了,也会连累她的一双儿女,她的旭哥儿将来还要接手李家,万不能有个名声尽毁的祖母。

  这事有人顶罪最好,正好趁此机会除掉安氏这个贱人。

  眼珠子转了转,巩氏一脚踢在安氏的身上,「好你个黑心肝的家伙,我们李家待你不薄,让你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母亲又处处宠着你,我这个正室也从不为难你,无论是晨昏定省还是立规矩,都不曾让你做过,只盼着你安分守己,好好侍候老爷。

  「没想到却因此养大了你的心,你竟然还想私吞我们李家的钱财,真是一只喂不饱的白眼狼!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李家让你进门为妾,你还不知要嫁给哪个泥腿子,天天和泥巴打交道。你不知感恩,还起了这样的黑心思,我们李家岂能再容你!」

  「妾身有罪……妾身有罪……」

  看安氏被踢得身子一歪,李老夫人瞳孔一缩,手死死掐进肉里,偏偏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指责巩氏的行为。

  巩氏越发痛快了,老虔婆和贱人也有今天,真是老天开眼。

  「你以为认罪就完了吗?像你这样陷主子于不义的妾室,打杀了都不为过。不过念在你生有大姑娘和大哥儿的分上,我也愿意给你一个体面。来人哪,去找人牙子来,把这个贱人卖出封都,卖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安氏的表情死灰一片,看向李老夫人,眼神凄凉。

  李老夫人死死忍着,恨不得一巴掌打死巩氏。

  「大儿媳妇,此举恐怕不妥。安氏是有生养的妾,按律是不能发卖的,若真是发卖了,咱们李府的脸面往哪里搁?还有笙姐儿和晟哥儿,那可都是李家的骨肉,他们那里要如何交代?我也是气得狠,可是再气也应该以李家为重,安氏犯了这样的大错,不如将她关起来,让她日日吃斋念佛,诚心悔过,洗去自己的罪过。」

  「老夫人,妾身愿意……愿意以后长伴青灯古佛,替李家积福。」安氏又重重磕头,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看起来十分可怕。

  李老夫人于心不忍,别过脸去。

  柴嬷嬷也跟着磕头,「老夫人,老奴罪该万死,还请老夫人看在老奴侍候您多年的分上,不要赶老奴出府,老奴自请去后院做粗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李老夫人露出痛苦为难的神情,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

  巩氏哪里不明白李老夫人这分明是缓兵之计,等过了几年,事情淡了,安氏这个贱人又会在人前晃,她岂能白白浪费这个得来不易的良机。

  「母亲,这样不妥。您刚受了皇后娘娘的申斥,若是这个时候您还包庇安姨娘,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安氏敢这么做是您授意的。还有柴嬷嬷,这样胆大包天的奴才,如果还留在府中,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李家?」

  李老夫人暗恨,「那你说要怎么办?」

  「安姨娘确实犯了大罪,可正如您说的,她毕竟是笙姐儿和晟哥儿的生母,若是发卖了,落到不堪的地方,笙姐儿和晟哥儿也没脸做人,不如将她送去寺庙,让她在那里吃斋念佛,好好忏悔。至于柴嬷嬷,这样的奴才是万万不能留的,莫说发卖一个奴才,便是打杀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可她到底服侍母亲多年,总归有些情分,不如就卖了吧。」

  「老夫人……」

  安氏和柴嬷嬷都急了。

  巩氏怒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还想利用老夫人的善心,老夫人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你们两个奴才煽动唆使,没有打死你们已经是我们李家开恩了,你们还不赶紧谢恩,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们捆了堵上嘴乱棍打死!」

  安氏和柴嬷嬷都被她的话吓到了,李老夫人恨得不行,却无法再开口替她们争取。

  巩氏心中得意,她就是喜欢看老虔婆吃瘪的样子,还有安姨娘这个贱人,以前不是说端庄堪比大妇吗?哼,这个样子还端庄吗?

  一个妾室,那就是个哄人玩的玩意儿,真拿自己当回事,也太自不量力了。

  「母亲,当务之急是要挽回我们李家的名声,您不能再心软了,都被奴才害成这个样子,要是再心软,我们李家就完了。」

  李老夫人思量再三,眼神落在安氏和柴嬷嬷身上,最终狠下心,默许了巩氏的做法。

  安氏的眼神黯淡下去,不敢再争。不就是放逐到寺庙吗?只要有儿女在,她迟早会有回来的一天!

  柴嬷嬷就不一样了,自己不过是帮主子跑个腿,现在又顶了罪,却要落到被发卖的下场,她哪里能接受,「老夫人,老奴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的啊!」

  李老夫人脸一沉,「你忠心耿耿?你那表兄以前是个什么样子我可是知道的,成日里混日子过,东一家西一家的蹭吃喝,听说现在都买了大屋子还用上了下人,养了几个妾室,他哪里来的银子?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柴嬷嬷心一惊,惊骇得不行,赶忙哀求道:「老夫人,他的事老奴不知道啊……老奴年纪大了,侍候您多年,求您不要将老奴卖出去,您让老奴做什么粗活都行……」

  李老夫人也很痛苦,毕竟有着多年的主仆之情,可是舍不掉别人就得自己受人指责,「我会交代人牙子替你寻个好主家,你且去吧。」

  柴嬷嬷心如死灰,她不过是个下人,这些年也不干净,真要对起质来,老夫人想弄死她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如此狠心,完全不顾多年情义。

  巩氏冷冷一笑,「没打杀你们已是老夫人开恩了,你们还不快谢恩。」

  李老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谢恩就不必了,大儿媳妇,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母亲,您病成这样,我这个做儿媳的怎么还能让您操劳,您放心养身体,这事我来替您办。您放心,我一定替安姨娘寻一个好地方,也会为柴嬷嬷找一个好人牙子。来人哪,把安姨娘和柴嬷嬷带下去!」

  她这一吩咐,自有华嬷嬷带人来办。

  李老夫人气得头晕,耳边嗡嗡直响。

  可是巩氏每句话都把她堵得严严实实的,再替她们俩求情,只怕巩氏还有戳心窝的话等着她,而且若不处置她们,自己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想来安氏能理解她,这些年她宠着安氏,安氏也该报恩了,还有那王全,都贪了那么多银子,何况柴嬷嬷。奴才在关键时刻为主子挡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此思忖着,李老夫人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巩氏指挥着华嬷嬷等人快速把安氏和柴嬷嬷带了下去。

  她们出去后,李老夫人颓然倒在床上,眼神呆滞的望着顶棚。

  为免夜长梦多,巩氏是一刻都等不及。

  待李复儒黑沉着脸回来时,安氏已经被送走了,柴嬷嬷也被发卖了。

  「老爷,你可回来了,府里出大事了。」

  李复儒看她一眼,他在御史台的时候就听说了,同僚们议论纷纷,他是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害他丢了大脸的是亲娘,他能说什么?

  巩氏观察着他的脸色,叹息道:「真想不到安姨娘平日里看着懂事,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复儒面色微变,「你说什么,这事是安姨娘做的?」

  「可不是嘛,母亲白白担了名声,还被皇后娘娘申斥,却不想是安姨娘心大了,和母亲身边的柴嬷嬷勾结到一起,瞒着母亲置办了那些产业放在大哥儿的名下。枉费母亲一直偏袒她们,对她们信任有加,没想到她们竟然合伙起来坑害母亲。」

  「安姨娘好大的胆子!」李复儒的心活了起来,怒道:「把她给我带过来!」

  「老爷,这样的事情妾身都气不过,等不及处置了,不过念在安姨娘到底生养了笙姐儿和晟哥儿,我不忍心将她发卖,但又不能再将她留在府里,便寻了一个清静之地让她好好反思忏悔。

  「至于柴嬷嬷,一个背主的奴才,没有打杀她已是格外开恩,念在她侍候母亲多年,到底有些情分,我只将她发卖了,还让人牙子替她寻个好主家,也算是全了她和母亲的多年主仆之情。老爷你看,妾身这样处置妥当吗?」

  李复儒长吁一口气,「你办事向来是妥当的,且这事处理得再好不过,难为你了。」

  巩氏一脸感动的样子,「老爷,妾身自嫁给你,事事都是以李家为重,这次的事情真是太大了,妾身都吓着了。」

  李复儒同样心有余悸,好在事情不是母亲做的,也还有扭转的余地。

  巩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迟疑道:「老爷,还有一事,事发之时,大姑娘为了替自己的生母争辩,多番顶撞妾身,她是快嫁人的姑娘了,若是传出去她对嫡母不敬,伯家那边如何看她?妾身没有法子,只好让人把她关在院子里,好好反思。」

  「你做得很好,我去看看母亲。」

  他没有追问,显然此时此刻,所有事情都没有李家的名声重要。巩氏自认为这些年摸清了他的一些脉门,看着他急匆匆的脚步,脸上泛起讥笑。

  看了看空旷的院子,想着以后在这后宅之中自己就能当家做主了,不由得欢喜起来。

  李复儒到了荣安堂,一步步往内室走去,闻着空气中飘散的药味,心里都跟着泛起苦来。他一个寒门之子,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一直兢兢业业,就怕坏了名声。

  没想到他在朝堂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家中后院却是失了火,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还捅到了陛下的面前。

  他有些害怕他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他的官途由此就到头了。

  李老夫人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

  「母亲。」

  「大哥儿……」李老夫人挣扎着让丫鬟扶起来,老泪纵横,「是母亲不好,错信了人,这次连累你了……」

  「母亲,切莫说这样的话,您的身体要紧。我已经听青娘说了,这一切都与您无关,是安姨娘养大了心,眼红那些银子,串通柴嬷嬷背着您做下的事。」

  李老夫人恨得不行,巩氏这个贱人。

  「大哥儿,莲儿这么做也是能理解的,巩氏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你以为她日后会善待晟哥儿吗?莲儿也是怕晟哥儿将来受苦,替自己的儿子谋划一二,虽然法子有失偏颇,却是当娘的一片苦心。她跟了你这么多年,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我听说巩氏把她送走了,也不知送到了什么地方,你赶紧派人去看看。」

  李复儒冷了脸,「母亲,安姨娘一个妾室,敢有这样的心,本就是大不敬,您就是太心善了,到了这个地步还替她说好话,既然犯了事,受些苦也是应该的。还有那柴嬷嬷,也是青娘心软,还让人牙子替她寻个好主家,依儿子看,那样的奴才打死都不为过,还放她一条生路,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李老夫人气得差点倒仰,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尤其事关他的官声,那更是哪方有利就听哪一方的。

  「母亲知道莲儿是犯了大错,可是她到底生了笙姐儿和晟哥儿……」

  「母亲,笙姐儿和晟哥儿是我的儿女,青娘是他们的嫡母,自是有我们为他们做主。」

  李老夫人一听,气得心口抽抽的疼。

  莲儿是她的亲外甥女,进李府多年,育有一儿一女,这些年不争不抢,安分度日,临到这个时候,儿子竟是完全抹杀了她所有的好。

  罢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莲儿的事以后再徐徐图之。

  「好了,她们的事暂且不提,不过你心中要有数,莲儿这么做,完全是迫于无奈,要不是巩氏为人太过苛刻,莲儿岂会冒这样的大不敬替晟哥儿谋划。她全心全意为你,你不可能不知道。」

  李复儒不说话了,他步入官场已有二十载,哪里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莲儿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和柴嬷嬷合谋母亲的银钱,若说母亲半点不知情,他是不信的。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只能委屈莲儿了。

  「母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等事情过去了再寻个由头把莲儿接回来,现在他自顾不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老夫人点头,松口气的模样,许是撇清了自己,她的脸色看着没有那么灰败了,多了一丝生机。

  「今天的事,祸起三娘。你那好女儿这次真是露了大脸了,在大殿上当着陛下娘娘们的面,她是半点不念骨肉之情,将我这个亲祖母的脸狠狠踩到地上,说是深仇大恨都不为过,这些年我居然完全没看出来她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老夫人想到殿上对质的情形,脸色又变得难看。那个孽障,好狠的心哪!她当初真不该心软,以至于养了一条毒蛇反咬他们一口。

  李复儒阴着脸,紧紧皱起眉头。

  「这事我听说了一些,说是笙姐儿昨天去王府哭穷,三娘便多问了一句贞娘田产铺子的事,不想您误解了,一状告到贵妃娘娘那里,才有今日之事。」说到这个,他是满肚子的气,母亲好生糊涂,这样的丑事怎么能告到连贵妃的面前?

  若非母亲行事不妥,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李老夫人捂着心口,难受至极,「大哥儿,你莫听别人乱说,娘之所以会去求贵妃娘娘,都是因为三娘开口要银子,她狮子大开口,我气不过。」

  「那些东西,本就是贞娘留给三娘的,还给她便是了,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在李复儒看来,银子远没有官声重要。

  李老夫人眼前发黑,她一直望子成龙,家中无论多么艰难从不与儿子说道,这也就养成了儿子不懂庶务、不知疾苦的性子。

  「大哥儿,娘说句不好听的,你是当了御史了,可是你知道家里近年来的开销吗?人情往来,四处走动,姑娘们置办衣裳,你出去和同僚应酬,哪一样不得花银子?你以为自己一年两百两的银子能做什么?咱们府中一个月的开支都不下五百两,两百两只是杯水车薪。佟氏既已入了我李家门,她的东西自然就是我李家的,这些年我替她管着那些产业,用点银子又怎么了,竟让那个孽障惦记,连亲祖母都不顾了。」

  李复儒哑口无言,脸色越发的难看。

  这层窗户纸终于捅破了。没有佟氏的嫁妆,他连家人都养活不了,身为一个男人,还有比这个更让人羞耻的事情吗?

  「娘,我就不信我的俸禄养不活家人!」

  「能,自是能养活的,隔几天才能吃上一顿肉,穿不上绫罗绸缎,戴不了金银首饰,一家人苦巴巴地过日子,那样的苦日子,娘过够了。娘大半辈子受苦,就是希望你能出人头地,不要再吃这样的苦。」

  李复儒的眼睛里充满血丝,他们读书人自是愿意清苦的,不清苦哪配称为清流之家。他就不信,不靠女人的嫁妆,他堂堂男子还不能养家活口了!

  「哼,哪个名臣良相不是这般清苦过日子的,我倒要看看,没有那些银子,我李复儒能不能养活一家人!」

  李老夫人也生了怨,她是为了谁?没想到到头来竟落得里外不是人。

  「好,大哥儿你有志气。正好,在大殿上,你那个好女儿拿出了这座宅子的房契,陛下限我们三日之内搬离,这下子可顺了你的心意了。」

  李复儒愣住了,不敢相信。「娘,您说什么?」

  「我说以后咱们不得不过苦日子了,住不了大宅子,也用不了这些下人,一家人挤在小宅子里,少不得要生龃龉。」李老夫人说完,看到儿子的脸色,有些于心不忍,语气柔和了一些,「我老了,什么都不在乎,况且我吃苦受累了大半辈子,什么苦都能吃,我便陪着你去住小宅子,咱们母子去过清苦的日子。」

  李复儒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只觉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踏过,一片狼藉。

  贞娘竟然还留了后手。

  贞娘一直没有提过这宅子地契的事,他以为是在佟家人的手上,没想到贞娘把地契留给了三娘,而三娘藏得深,这么多年硬是半个字都没有透露。

  想到母亲曾说过贞娘心机深,说三娘是来害他们李家的,他不愿相信也不肯相信。

  好半天,他才干涩地道:「这般……也好。」

  李老夫人更是不忍了,心里把佟锦素骂得狗血淋头,她倒是不敢骂佟氏,她年纪大了,越发相信神鬼之说,生怕佟氏夜里来找她。

  「当初我就说过这门亲事结不得,佟氏是高门贵女,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果不其然,佟氏身子骨不好,进门三年都怀不了孩子,后来虽说生了三娘,可没多久佟家就犯了罪。我最近总细思从前,觉得佟氏下嫁到我们家根本就是预谋好的,说不定其他世家公子根本不愿意娶她,她这才看中了一无所知的你……」

  「娘,您别说了,贞娘……」李复儒想说佟氏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被李老夫人一说,心里也生了疑,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完整。

  佟氏那样耀眼的贵女,当初怎么就看中自己了呢?

  以前他觉得是自己才情不凡、长得好,才会得到侯府嫡女的青眼,加上佟氏生得貌美,也还算温柔小意,两人的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一般。他曾受到了无数同僚艳羡的目光,心里头也忍不住沾沾自喜。

  后来佟家出事了,他胆战心惊,生怕陛下迁怒。好在陛下圣明,并未牵扯到其他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和佟氏的浓情密意他早就想不起来了,只剩下怀疑和茫然。

  「你总是护着她,可是你看看她给我们李家带来什么了?她就是一个灾星,她生的女儿也是一个灾星,生生把我们李家的清名都给毁了。」

  李老夫人哭了起来,李复儒莫名烦躁。

  「娘,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您好好歇着,外面的事有儿子呢。」

  李老夫人抹了眼泪,露出欣慰的表情,「娘就知道,我儿最是孝顺。」

  李复儒安慰了她几句,出了荣安堂,阴鸷的眼神环顾四周,这偌大的府邸,气派不凡,不想将要住不成了,往后在小宅子里生活,自是不会像住大宅子一般心情舒畅。

  他叹了一口气,步伐沉重地往正院走去。

  第四十一章 把屋子收回来

  李锦笙此时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被关着,她的丫鬟们却没有被关,下人们把荣安堂那边发生的事情报给她听,她这才知道安氏被送走了,柴嬷嬷也被发卖了。

  「父亲回来了吗?」

  「大姑娘,老爷早就回来了。」

  李锦笙急问:「那他有没有去看望祖母?他有没有说什么?」

  「大姑娘,奴婢不知道老爷和老夫人说了什么。」府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往主子跟前凑,免得被迁怒。

  李锦笙让丫鬟凑近一些,小声交代了几句,那丫鬟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李复儒走得极慢,那丫鬟没有多久便追了过来,堵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一脸的焦急。

  「老爷,奴婢求求老爷去看看大姑娘吧。大姑娘被夫人无缘无故关了起来,还被斥责不敬嫡母,大姑娘羞愤难当,差点就要一头撞死了……」

  「你说什么?」

  李复儒觉得头疼得厉害,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直灌进骨子里,让人遍体生寒,但再抬头看看,竟是艳阳高照,妥妥的好天气。

  「老爷,大姑娘自小到大事事都极重规矩,从不曾受过这样的训责,若不是家里出了事,她怎么会受这样的不白之辱。老爷,求您看在大姑娘一向孝顺的分上去看看她吧……您若是不管她,她可就要生生被人逼死了。」

  李复儒觉得自己的腿好沉,沉得不想再多走一步路。这一脑门子的糟心事,他不想听也不想理了。

  可是他是李家的家主,他不管谁管?

  阴霾的脸上添了一分无奈,终是转了方向,随那丫鬟去了李锦笙的院子,还未走进去,就听到下人高呼——?

  「快救救大姑娘!」

  他三步并做两步,推开了门。

  李锦笙倒在一个丫鬟的怀里,梁上还悬着一条白绫,那白绫还在摆动,看得他瞳孔一缩,佟氏自尽的情形不期然浮上心头,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父亲……」李锦笙悠悠醒转,咳个不停,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女儿无颜再见父亲,不如让女儿死了干净……」

  「你胡说什么!怎么就要死要活了?」

  李锦笙绝望地看着他,父亲从祖母那里出来了,没有派人去寻安氏,也没有来看她,而是直接要回正院,可见心里是怨上她们了。

  「父亲,听说姨娘犯了错,被母亲送走了,也不知送到了哪里,女儿又被关了起来,万事都帮衬不上,心中悲恸,觉得还不如一死了之,正好遂了别人的心愿……」

  李复儒眉头皱得死紧,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勾起他的爱怜之心,反而让他烦躁的心更添了几分恼怒。

  一个两个都不叫人省心。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母亲是个心善的,替你姨娘选了个清静之地,定然不会苛待她。还有你,都要嫁人了,不能乱了规矩,叫伯大人笑话。」

  李锦笙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正院那对母女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扳倒安姨娘,父亲竟然还说嫡母心善,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果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的心沉了又沉,「父亲,姨娘是为了弟弟才会一时糊涂,您就看在她服侍您多年的分上,让人把她接回来吧,在府中让她闭门思过、诚心忏悔也是可以的。」

  说到府中二字,李复儒的眼神凌厉起来。若不是大女儿跑去王府找三女儿哭诉,扯开了这件事情的开端,又怎么闹到如今的田地?

  「府中?我们李家哪里还有什么府邸?」

  「父亲是什么意思?」李锦笙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

  李复儒苦笑一声,「我们要搬出去了。」

  以他现在的能力,能买一座小宅子都算不错了,也不知安不安顿得下这一大家子,更别提给一个姨娘备屋子清修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

  他颓然地站起来,「你不要再闹了,你要知道今日之祸皆是因你而起,你母亲只让你闭门思过已是十分仁慈,若是再闹,你就去陪你姨娘吧。」

  说完,他绝情地走了。

  留下一脸阴沉的李锦笙,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袖,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冷笑连连。

  果然是她的好父亲。

  前世里在她死后,段雯秀嫁进侯府,父亲完全没有追究她的死因,反而因为和侯府又成了姻亲而欢喜不已。

  在父亲的心中,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前程。原以为父亲对安姨娘是不同的,安姨娘是父亲放在心尖上的人,可真到出了事,她才看清父亲的本质,分明就是一个自私凉薄的男人。

  万事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祖母如此,父亲也是如此。她慢慢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坐到床边,垂头沉思。

  正院里,巩氏和段雯秀母女俩本正欢喜的说着话,一瞥见李复儒进了院门,立马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待人走进厅里,巩氏忙故作关心的问:「老爷,母亲可好些了?」

  李复儒坐下来,沉痛地摇头,「什么都别问了,让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巩氏不解又惊骇地看着他,怎么突然要搬家了?这是要搬去哪里啊?

  他艰难地开口,「这宅子原是佟氏的陪嫁之物,眼下要收回去了,陛下限我们三日之内搬走,早些收拾吧。」

  巩氏和段雯秀对视一眼,方才她们还在欢喜地计划如何管理这座宅子。段雯秀早就看上了素心居,想搬到那里去住,没想到这座宅子竟然不是李家的。

  「可是三娘的意思?咱们这一大家子的能搬到哪里去?」巩氏小心问着。

  李复儒正心烦着,闻言,表情阴鸷地看着她,「别人的宅子自然是要收回去的,我们再买一座宅子,搬出去便是。」

  李家哪有钱买这么大的宅子,最多只能买一座几进的小宅子,巩氏心里嘀咕着,却不敢再问。

  她还以为接下来她就能全权管着这座大宅子,没想到只是空欢喜一场,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下人们收拾箱笼,心里仍旧咒骂个不停。

  权势逼人,有陛下的口谕,李府人不敢耽搁一个时辰,还提前半天搬出去了,搬到一间租赁的宅子里,那宅子不过四进。

  李家人搬走的第二天,佟锦素便去收宅子了。

  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映入眼帘的一屋一树一草一花,都像是重新注入了生机,变得与众不同。

  正院、素心居,还有荣安堂,这些院子如今皆已人去楼空,整座府邸安静祥和,以前的龌龊争斗都已是过往云烟,污浊散去,留下的只剩清明。

  她缓步走着,心情复杂。李家人是何等的不知足,住着佟氏的宅子,花着佟氏的银子,还想要将全部占为己有。

  人之贪欲,实在难以想像。

  不知不觉,佟锦素走到了素心居的门口,看着匾额上的几个字,恍然若梦,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成嬷嬷也很是感慨,毕竟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王妃,老奴记得当年夫人想了许久,不知给您这院子取什么名字好,想来想去,就用了您名字的第一个字,希望您素心如兰,安之若素,不为世间纷扰所乱,保持本心。」

  素心如兰,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期望,这个院子也是府中最好的一处地儿,想必是佟氏为女儿精心挑选的。后来佟氏去世了,巩氏进门,为了表示自己的贤慧大度,也没有让原主腾出这个院子。

  「只可惜,怕是要让母亲失望了。」

  「不,夫人若是看到现在的姑娘,一定会很欣慰的。」成嬷嬷情急之下,又唤她为姑娘。姑娘现在越来越懂事了,行事进退有度,人也通透了,不再轻易受到蒙蔽,夫人泉下有知,定会替姑娘高兴。

  佟锦素心下怅然,视线定在那匾额上,佟氏怎么可能会欣慰?真正的李锦素已经死了,也不知九泉之下母女两人有没有重逢?

  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聊慰亡魂。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厉声问道:「谁?」

  从角落慢慢走出来一个人,面容有些憔悴,脸上脂粉未施,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裙子皱巴巴的,也不知道窝了多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锦笙。

  李家人都搬走了,宅子的大门都被封了,李锦笙是怎么进来的?

  但看着对方皱巴巴的衣裙还有憔悴的脸色,佟锦素恍然明白,敢情李大小姐根本没有离开,一直等在这里。

  「妾身给寿王妃请安。」

  「原来是李大小姐,若是我记得不错,这宅子现在姓佟,李家所有人都搬走了,不知李大小姐为何还在这里?」

  李锦笙看着她,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佟锦素虽然只穿着一身款式寻常的衣裙,带来的人也是原来李府的老人,成嬷嬷和墨语,可那通身的气派以及自若的神情,无一不透着矜贵,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这样高高在上的神态,是李锦笙梦寐以求的,却被别人给得到了,她有着说不出的失落和嫉恨。

  「妾身是专门在这里等着王妃的。妾身知道事到如今王妃心中得意,已完全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可是妾身总念着王妃是李家的血脉,思及王妃的处境总觉有些不安。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王妃想来也知道寿王府的处境,难道不想知道寿王以后会怎么样吗?」

  前世里,李锦笙的魂魄飘在锦宁侯府,自是知道宫中的事情。

  直到她魂飞魄散,寿王都只是一个隐居的王爷,而陛下已有了立太子的意思,朝中声浪也几乎一面倒向宁王。

  当然,前世里所有的皇子都未封王,但这足以说明宁王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寿王再是会折腾,也不过是个陪衬,斗不过连贵妃还有宁王的。

  佟锦素看过书,自然知道书中的结局,寿王在书中的描述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是直到结局,宁王都没有成为太子。

  何况,变数如此之多,早已不会再沿着书中的情节走下去。

  她淡淡一笑,斩钉截铁地回道:「不想。」

  李锦笙压根没想到她会断然拒绝,愣了一下后又不死心的问道:「王妃当真不在意?」

  「我何必在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何,我可不敢窥探。有人自诩得天独厚,受了老天爷的眷顾,可以为所欲为抢别人的东西,殊不知机关算尽,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光是自己遭了报应,还连累了家中亲人。」

  李锦笙瞳孔猛缩,瞪大眼睛看着她。

  三妹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猜得到?之前她一直都不明白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前世里李锦瑟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她费了这么大的劲却始终不如人愿。

  如今看来,今生和前世最大的不同就是三妹妹。一个应该死了的人,到现在却还活得好好的,这事透着一股子诡异。

  「王妃这话说得太深,妾身听不明白,但却知王妃与以前相比是大大不同了。记得以前王妃总跟在二妹妹的身后,行事鲁莽,惹了不少笑话,不想短短几月,变化如此之大,真叫人不敢相认。」

  佟锦素微微一笑,她与原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也不怕人怀疑,早就说过是被生母托梦点醒,想来除了重生女,谁也不会多想。

  「李大小姐说得没错,以前的我确实愚笨,被人利用耍弄而不自知,反而以为她们是为我好。我生母泉下不安,几番托梦警告我,我这才看清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心怀鬼胎,算计于我。无论是李老夫人还是李大小姐你,都太会算计了。你们被权势富贵迷了眼,昧了良心,到头来只会被老天爷惩罚,得到该有的报应。」

  李锦笙理了理发丝,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她可是得到上天眷顾的人,三妹妹怎么可能会得到相似的机缘。

  心中那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底气,让她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神态平添了高人一等的淡雅,眼神也平静了许多。

  「王妃果然开窍了,说话越发高深,妾身愚笨,听不太明白。不过这世道如此,凡事都要去争,否则老天纵使眷顾了你,你却不知道把握,岂不白白辜负老天爷的一番苦心?妾身原本想着与王妃到底姊妹一场,不忍心王妃将来下场凄惨,想要提醒一二,不想王妃如此自信,倒显得妾身冒昧了。」

  李锦笙打的是什么主意,佟锦素已经看明白了,经此一事,李家的日子可以预见会一日不如一日。李锦笙是聪明人,李家现如今哪里都巴不上,除了自己这个王妃。

  所以李锦笙今天是来和自己示好的,用一些似是而非的天机引自己上钩,若是寻常人听了这话,必是会问上一、两句,只可惜她对重生女所谓的天机不感兴趣。

  「世间之事变幻无常,谁能预料得到以后?李大小姐又不是什么得道高僧,怎么能算准以后的事情?若真的是先见,又如何会任由李家落到这般下场?所以天机这事见仁见智。方才我还思量着,不知道李老夫人搬出去后住不住得惯,想必住惯了大宅子,你们一家人住在小院子里颇多不便吧。」

  李锦笙心下冷笑,无知的人,知道什么叫先见吗?她比别人多了一世的经历,岂是那些故作高深的出家人能比的?

  也罢,既然佟锦素不领她的好意,她倒要看看以后宁王登基了,寿王能有什么好下场。李家现在的处境确实不好,但是将来等伯大人高升了,一切都会扭转过来的。

  「妾身原是一番好意,想不到……」

  「李大小姐的好意我还真不敢领,看来你还是没看明白,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一个御史家的庶女,将来的夫家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今天你还是御史家的庶女,可也不知道李大人这御史的位置还能坐多久?」

  李锦笙被她说得心里一个咯噔,「你什么意思?」

  佟锦素勾了一下唇角,「既然李大小姐这么聪明,何不猜猜李大人这御史还能当多久?」

  李锦笙的脑子瞬间空白,要是父亲不再是御史,她嫁到伯家不是更没底气了吗?伯夫人现在就有些嫌弃她,伯大人这么久了都没有和她见过面,成亲的事看着也不上心……

  她到底哪一点比不上李锦瑟?

  「王妃虽是陛下的儿媳,但是妄自揣测圣意那可是大忌,王妃不会不知道吧。我父亲的御史能做多久,不是寿王妃说了算的。」

  佟锦素又笑了,李锦笙这话说得恐怕自己都不相信吧。李老夫人确实推了安氏出来,看似勉强遮了这件羞事,可是京中的世家贵妇都不是瞎的,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门道,更何况陛下。

  一个家宅不修的官员还居于御史之位,陛下看着能不扎眼?便是短时间找不到把柄发作,但李复儒的官途应该是到头了。

  伯子琴本就没有靠山,唯一的老丈人还遭到陛下的厌弃,基本上可以断定不会有出头之日。李锦笙一直窃喜自己重生女的身分,把别人都当成了弱智,迟早会自食其果。

  何况伯子琴是一个那么有野心的男人,绝对不甘于一生平庸,可权势压人,再不甘心也只能忍着。贫寒之家出来的男人,将前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什么妻子儿女统统都得靠边站,就好比李复儒。

  佟锦素抬起眼眸眺向素心居的院墙外,「李大人的御史之位会坐多久,我们拭目以待,李大小姐肯定不以为然,怕是心里笃定便是没有李大人,还有伯大人,但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看中的伯大人与李大人何其相似,都是寒门出身,都是殿试头三名。我母亲是侯府嫡女,当初十里红妆下嫁给李大人,最后都要落到那样的下场,而你不过是个四品官家的庶女,与我母亲相比差之甚远,你觉得伯大人会如何待你?」

  不知为何,李锦笙被她凄凉的语气给吓到了,背后一阵发凉。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下冷笑,佟氏怎么能和她比?

  「人和人是不同的,身分再高贵,不懂男人的心也是枉然。」

  她的口气还真大,佟锦素突然不想多说了,冷冷地道:「李大小姐这么有信心,甚好,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还有这样的底气。」

  「妾身一定会的,而且会越来越好。」

  佟锦素冷冷一笑,「你走吧,我就当你没来过,再有下一次,我必报官。」

  李锦笙暗恨,佟锦素将王妃的架式摆得十足,也不知她这王妃的位置能坐多久,还操心别人,倒不如好好操心一下自己。「花红时,千般好万般好,花败时,只会悔之莫及。王妃好自为之,妾身告辞。」

  李锦笙挺直了背,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佟锦素顿时没了参观宅子的心思,一想到李家一大家子住在这里许久,她便膈应得紧,在素心居里略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并让人封了宅子。

  第四十二章 大摇大摆上大街

  回到王府,看到外院的胡嬷嬷,佟锦素什么话也没有说。

  胡嬷嬷的神态恭敬了许多,即便知道王妃没有多看自己一眼,行礼时也十分规矩。

  「王妃,这个胡嬷嬷……」

  成嬷嬷和胡嬷嬷关系不错,有心想替对方说两句好话。

  佟锦素打断她的话,「想来是王爷重新安排过来的,既然王爷都信得过,自是不会错的。表姊那里我再写一封信解释一下就没事了。」

  「是这个理。」成嬷嬷松了一口气,回头给了胡嬷嬷一个安心的眼神。

  胡嬷嬷报以感谢的微笑,心里感慨着,早就知道主子看重王妃,没想到这么看重。

  这些年,她跟随主子,算是看明白了。

  主子从未对哪个女子上过心,王妃是头一个。主子让自己回来时说过,以后王妃就代表着他,不可有任何异心。

  她心提了提,赶紧指使着人打扫府中各处。

  佟锦素换了衣服,坐着喝了一会儿茶,便起身去找越千邑。

  越千邑住的院子离得不是很远,佟锦素去的时候,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问了侍卫,侍卫说王爷没出门。

  「奇了怪了,人去哪里了?」

  正嘀咕着,就见人从外面走进来。

  白衣墨发,未戴面具,凤眼幽深,俊颜冷峭,行走时白衣带风飘逸卓绝,眉宇之间清冷淡然。

  佟锦素见过他的真容,可那是夜里,灯烛朦胧,她以为是灯下看美男,可以遮掩一些瑕疵,所以才会惊为天人。

  但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这青天白日的,光线十足,他看起来依旧俊美无双,凡间难得一见。

  她都被他的美色所震慑,何况成嬷嬷和墨语。

  「谁……这人是谁?」成嬷嬷一边低喃,一边揉了一下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佟锦素下意识回道:「他是王爷。」

  「什么,王爷?」成嬷嬷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又揉了一下眼睛。天哪,王爷原来长得这个样子,怪不得要戴个面具。

  越千邑从她们身边走过,眼风扫了佟锦素一下,佟锦素立即明白了。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成嬷嬷和墨语守在外头,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成嬷嬷震惊过后,只剩下满心的欢喜。真是菩萨保佑,王爷不仅腿好了,脸也好好的,跟王妃真是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弥陀佛,都是夫人在天之灵保佑。

  佟锦素进了屋,立即问道:「王爷,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没关系吗?」

  不是要掩盖真容吗?不是有谋算吗?突然就不戴面具了是怎么回事?

  越千邑淡淡看她一眼,早晨她兴高采烈地出去,说是去收宅子,看她的架式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热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再问了一次,「王爷,你是嫌天太热了,所以不戴面具了?」

  越千邑眉梢微挑,不然呢,她以为是什么?

  佟锦素突然有些想笑,她是不是太过阴谋论了。在李家内宅待久了,看什么事情都觉得背后会有所图谋。

  「既然如此,王爷之前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嫌麻烦。」越千邑冷冷吐出几个字,眉间漫上一抹嫌弃。

  夏国国君荒淫,宫中朝中一派荒唐,骊城那地方民风太过剽悍,他不想惹无谓的麻烦,索性都遮着脸。

  她恍然大悟,他这张脸,无论是男是女,都会趋之若鹜。

  「王爷思虑得极是,这般最是妥当了。」

  越千邑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去收宅子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说到这个佟锦素就有些没劲,「碰到了李家的大姑娘,说了一会儿话,她想向我卖好,我觉得没意思。这个时候还想用亲情来做戏,真把别人当成了傻子。」

  越千邑点点头,李家那些人确实没有搭理的必要。

  「不用搭理他们,李御史今日早朝被父皇训斥,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从御史之位下来了。这么多年他的官途一直顺风顺水,不过是侥幸,锦宁侯府嫌他无根基不屑拉拢他,几方较力之下才让他钻了空子,占了御史的位置。这个位置世家大多不看重,听著名声好,实则无实权也没有什么大油水,向来都是清流一派把持着。」

  自打他回京后,连家明显有些急进了。前段时间隐有拉拢李家之意,如今连贵妃怕是已彻底放弃李家了。

  「我也是这么个想法,可惜李家人看不明白,还暗讽我自身难保,苦日子在后头,以后哭都没地方哭。」

  以后她管不着,现在哭的是李家人。

  闻言,他眸光一冷,站起来朝外走去。

  她反应不过来,明明是说着话,他怎么出去了?

  「还不跟上。」

  「去哪里?」

  越千邑不回答,命人套了马车,带着佟锦素出了王府。

  没多久,马车来到封都最繁华的庆仁街,街道两边商肆林立,是京中世家公子最喜聚集之地,夫人贵女们不时也会来逛个铺子,置办些布料首饰脂粉之类的。

  越千邑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一家茶楼前,领着佟锦素下了马车。

  佟锦素还懵懵的,她看着街道两边的铺子,古色古香的阁楼,某某轩某某阁某某楼等匾额挂在门口,来往车马大多富贵,能来此地消费的都是达官贵人。

  越千邑冷面而立,并不急着进铺子。

  「王爷,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标有寿王府徽记的马车一停在街上就引来旁人的侧目,待见一对璧人下车,男女皆貌比天人,世间罕见,众人更是惊讶。

  听到佟锦素这声「王爷」,恰似一滴水进了油锅,先是一阵寂静,随即众人便再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王爷?哪里来的王爷?」

  大越有三位王爷,宁王大家见得少一些,可是康王却是很多人见过的,这位男子瞧着不是宁王也不是康王,那会是哪位王爷?

  原主身为御史府的嫡女,又有那样的名声,加上总缠着沈珽,见过的人也不少,但都说相由心生,佟锦素与原主虽是同一人,精神面貌却是大不相同的,所以初时很多人没认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一女惊呼,「那……那不是李家的那位……寿王妃吗?」

  在封都贵夫人贵女的眼中,佟锦素是一个不知廉耻、整日痴缠沈大公子的放浪女,即使后来成了寿王妃,也改变不了众人对她根深蒂固的印象。

  是以,随着这一声惊呼,不少人都认出了佟锦素。

  茶楼二楼的窗户边也有人好奇的探出脑袋,看到那马车边一对出色的男女,皆是心中一震。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越千邑和佟锦素淡然地进了茶楼,上了二楼的雅间。

  掌柜的惊疑不定,他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了,连康王殿下都来过他的茶楼,可是方才隐约听到有人说什么寿王妃,那和寿王妃在一起的男子是……

  他可不敢猜测,亲自上去侍候了。

  茶楼外认出佟锦素的人心里都犯着嘀咕,今天真是见了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耳朵听岔了,竟然听到寿王妃喊那美男为「王爷」。

  在封都谁不知道寿王身残面毁,足不出户,基本上就是一个废人了,如果刚才那男子真是寿王,只怕这天要变了。

  世家大户出来的人,谁不多长几个心眼,但凡是有点脑子的,这会儿都是一面派人守着这里探虚实,一面派人回去禀报家人。

  佟锦素在二楼扒开窗户看了眼,发现不少人在茶楼前徘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或是不时地张望着,她抿唇一笑,「王爷这次出街,只怕要引起轰动了。」

  原本腿残面毁的人,突然间腿好了,脸也好了,怎能不让人好奇?更重要的是,有不少人方寸大乱了吧。

  嫡皇子尚好,还有庶皇子什么事?

  他们的座位临窗,视线一抬就能看到天高云阔,碧空如洗,真是一个好天气。

  越千邑垂下眼眸,扫了几眼那些走动的人,嘴角勾了一下。

  掌柜的亲自送了茶水点心还有几样小菜进来,明知不敢乱瞄,却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看了越千邑好几眼。

  乖乖哦,他滴个亲娘,要是这个人真是寿王殿下,还有宁王殿下和康王殿下什么事?这世道还真是说变就变。

  他摆好了东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若是平日里,越千邑怎么可能放他进来,这种近身侍候之事,自有侍卫们动手,但是今天不一样,侍卫们只是守在雅间的外面,没有主子的吩咐,没有人敢动。

  佟锦素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心里无比清楚,一切看似风平浪静,但今天一过,京中的局势就彻底变了。

  事情都摆到明面上之后,真正的争斗也要跟着拉开序幕。

  她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饭,看着菜色不错,小尝了几口。因为心里有数,没什么吃东西的兴致。

  果然没过多久,越千池和连近欢就来了。

  「本王在附近喝酒,听说二皇兄和二皇嫂在此,特来给兄嫂请安。」

  「微臣给王爷王妃请安。」

  两人在门外,显然是侍卫拦住了。

  佟锦素听到他们的声音,用帕子擦了嘴,坐直了身体,端起一副端庄的模样。

  越千邑眼里闪过笑意,放下手中的杯子,吩咐一声。

  侍卫得了主子的指示,让两人进了雅间。

  一进门槛,越千池的目光就落在越千邑的脸上,没有冰冷的银质面具,没有熟悉的木制轮椅,他白衣墨发,容貌俊美绝世,正眼神清冷地看着他们。

  越千池心下一紧,不自觉紧张起来。

  当年二皇兄出使夏国时才五岁,彼时的他不过三岁,对二皇兄的长相完全没有印象。

  他与连近欢恰巧在附近的酒楼,一听到二皇兄上街的消息,他惊得差点洒了酒水,再听到二皇兄不仅腿好了,脸也好了,他更是顾不得多想,和连近欢急忙赶了过来。

  饶是一路上做了很多准备,见到二皇兄的瞬间他还是失态了。这就是二皇兄?那个面毁身残的二皇兄?

  这个时候,显然得有另一人来介绍身分,于是佟锦素正了脸色道:「真是巧得很,我与王爷在府中待得闷了,出来走一走,就遇上三皇弟和连四公子了。」

  她这一出声,就确定了越千邑的身分。

  越千池迟疑地喊了一声,「二皇兄?」

  「三皇弟,真是巧啊。」

  他一出声,越千池心里的侥幸就破灭了。这声音确实是二皇兄无疑,想不到二皇兄原来长成这个样子,还真是……

  越千池是不承认越千邑长得好的,可面对这样一张完美的脸,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心思转了几个弯,最终就只剩一个形容——?男生女相。

  越千邑虽然长得极为精致俊美,却一点也不女气,越千池非要给他扣一个什么女相的说法,无非就是要让自己的心态平衡一些。

  「确实是巧得很,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二皇兄和二皇嫂。前些日子父皇还提起二皇兄的事,十分担心二皇兄的身体,没想到二皇兄早就好了,却一直瞒着我们。」

  越千池这话是带着笑意说的,却实实在在暗指越千邑不孝,明明已经好了,却连父皇都瞒着。

  佟锦素看了他一眼,也顺带看了一下连近欢。之前她在宫里遇见过这两位,想必连四公子是康王的跟班。

  「三皇弟误会了,世人皆知你二皇兄的腿残了多年,脸也破了相,这些年他不喜出门,其中苦楚不愿为外人道,毛太医医术高超,一直在替他治腿治脸,他不忍父皇期望过高,到头来失望一场,才一直没有声张。这几日眼看着大好了,他还是不敢去见父皇,生怕是空欢喜一场。今日还是我拉他出门的,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已经大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宫里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了。我们原想着低调行事,转一圈就回去,不想碰到你们二位了。」

  佟锦素一说完,连近欢就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连从进门到现在没有正眼看她一下的越千池也看了过来。

  都说二皇嫂徒有其表,内里包草一个,没想到竟是这样伶牙俐齿。

  「原来如此,恭喜二皇兄了。」

  「谢谢。」

  看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越千池哪里会久留,一颗心像是一锅烧开的水,不断冒着热气,那憋在心里的热气都快把人的心撑破了,他急着要把越千邑全好的事情告诉母妃和大皇兄。

  他们一走,越千邑和佟锦素相视一笑。

  「王爷,恐怕不到半日,你痊愈的消息就会传遍京中,到时候所有人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越千邑认真看着她,她眼神清亮,似有星光闪动,其中的狡黠愉悦像是一个刚刚捉弄了别人的孩童,正暗自窃喜着。

  今日过后,平静底下的暗涌就会摆到明面上,到时候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会将他们包围,她曾说过只想过安稳的生活,日后风雨晦冥,不知她可还愿意与自己同行?

  「今日一过,恐怕就没有太平日子了,你怕不怕?」

  怕啊!她怎么可能不怕,不过与其日日夜夜担心悬在梁上的刀,还不如和对方大干一场。她已是寿王妃,就是寿王船上的人,将来连氏得意之日,就是她大难临头的时候。

  富贵险中求,性命也是如此。

  只有寿王赢了,她才能过安稳的日子。

  「不怕,王爷说过会护我周全的。」

  她说得肯定,越千邑缓缓笑了,而且与往日清冷的轻扬嘴角不同,眉梢眼角都似带了笑意,极为赏心悦目。

  「好,本王答应你,会护你一生周全,富贵齐天。」

  这句话,似某种承诺,让佟锦素心一跳,不敢深想。

  什么样的富贵堪比天齐,自是一人之下万之上,与天子比肩,才能称得上富贵齐天。

  他若是胜了,自是龙袍加身,君临天下,而她……

  难道要当皇后?只有皇后,才能与天比肩,才能享天一样的富贵。她是他的正妃,若是他真的当了皇帝,不出意外她就是皇后。

  可皇后岂是那么好当的,不仅要和众妃嫔分享自己的男人,还要管理那些女人,每天提心吊胆不要被陷害,这哪里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敢富贵齐天,只愿居于一隅,安稳度日,还请王爷成全。」

  她竟是不愿意与自己携手共用河山。难道她还想离开自己不成?想到她表面上看着乖巧,实则胆子极大,他不由得眸色一沉。

  「你先是要当寡妇,现在又想离开本王,本王没想到在你心中居然将本王视为洪水猛兽,恨不得早早逃离。」

  清冷的男人,发起怒来都带着寒气。

  她不由得心头一颤,头皮发麻。怎么又扯到自己以前的无心之言,什么寡妇?她现在哪里敢想。早知道「表姊」就是王爷,她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

  「王爷误会了,我万万没有那样的想法。王爷天人之姿,经纬之才,岂是我等俗女所能匹配的。能得王爷庇护,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妄想其他。他日王爷龙游在天,身边所陪之人定是世间独有,我实在是惭愧得很,无颜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越千邑冷冷一笑,惯知她巧舌如簧,最会颠倒黑白,想不到竟如此强词夺理,还敢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

  「无妨,本王不嫌弃你。」

  佟锦素一噎,不敢再辩。

  也罢,眼下说这事还太早了,等日后他登了皇位,最不缺的便是美女,想必到了那时候,自己这个明日黄花自请离开,应该是可以的。

  男人嘛,尤其是古代的男人,有几个是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的。江山啊权势啊,才是他们一生的追求,有了这两样,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一拨拨的美人往宫里送,环肥燕瘦,各种绝色都有,他哪里还会留着自己不放。想到这里,她感觉到一股酸涩在心头蔓延开来,随着她有意驱散,最后剩下浓浓的惆怅。

  「王爷看得起,是我的荣幸。」她只想快快结束这个话题,不要再纠缠了。

  越千邑听着她客套的回应,也不再揪着这个话题,沉着眸子静默无语,不知在想什么。

  佟锦素小心观察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东西喝着茶。

  男人心海底针,尤其是玩弄权谋的男人,心思之深,外人根本猜不透,她自认论心计,自己不及古人之万一,索性不去乱猜。

  差不多半刻钟后,他们就打道回府了。

  越千池离开茶楼后,又赶去了宁王府。

  越千域耳目多,也听闻了越千邑大好的消息,正要派人去查个虚实,就见越千池急匆匆地进门。

  不等越千域开口问,越千池就把见到越千邑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皇兄,他真的好了,我们怎么办?」

  越千域阴沉着脸,最近真是流年不利,一事接着一事。先前还庆幸着就算越千邑的腿好了,一个毁容的皇子也是无缘皇位的,不想转眼之间,他的脸也治好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邪门的事情?

  想到母妃说的,越千邑废了的腿怎么会说好就好,除非一开始就是装的,若是腿伤是假的,那么脸上的伤一定也是装的。

  他们真是大意了,竟然被骗了这么久。

  兄弟两人不敢耽搁,立马进宫向连贵妃讨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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