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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向云烟《娘子种田一把罩》下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8-15 17:18
标题: 向云烟《娘子种田一把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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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娘子种田一把罩》
作者:向云烟
系列:蓝海E729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8月16日

【内容简介】

苏琼瑶种出高产量稻米,不藏私的将种子分享给邻里,果真好心有好报,
荷香县异常丰收的结果被官员呈报到皇上面前,龙心大悦,
命她与小叔周清乐进京面圣,并赐与她县主封号、宅子及各种赏赐!
能离那些不讲理的家人远远的,苏琼瑶开心极了,
但更开心的是,她的夫君竟「死而复生」,
当时边境战况危急,她的丈夫周清安只能代替小林将军出生入死,
如今战事大捷,前线大军班师回朝,她的丈夫终于能恢复身分回到她身边,
在外,他是威名赫赫的怀远将军,在家,他是腻歪在她身旁的县马爷,
他护着她,站在她身前挡去自私家人们的亲情勒索,
她终于可以放下张扬的武装,不再是单打独斗的一个人了……


  第十九章 意外受箭伤

  周清安回到驿馆,边脱外衣边往外看,见亲卫们都下去了,才低声问副将,「那个典史查过了吗?什么情况?」

  一般将军有事情离开军营,都只带着亲卫,副将肯定是要留着坐镇的。不过周清安不是真的小林将军,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林伯渠与他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包括这个副将梁广为。

  为了照顾周清安,也为了监视他,林伯渠只好让梁广为顶着副将的名头干着亲卫的活。

  梁广为皱了皱眉说道:「将军,属下都查过了,严熠海是荷香县人,是京都严家旁支,隔得甚远。原也没什么联系了,不过三年前严家大少爷来了一趟荷香县,严熠海入了他的眼,后来就提了他做典史,这严家宅子也允他居住。」

  周清安捻捻手指,似自言自语道:「当真没什么异样?我总觉得,他应当认识墨卿……他怀疑我。」

  梁广为眼皮子跳了几下,赶紧说道:「将军,那我们赶紧走吧,这荷香县的事儿原本也不是非要你来处理的,留几个人在这边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支飞镖冲着周清安面门而来,周清安急忙避开,无数支飞镖从窗外射进来,周清安不是真的小林将军,好在身边有梁广为,他三两下踢开那些飞镖,带着周清安跳出门外。

  外面的亲卫立即过来,一部分保护周清安,一部分去抓那些敢在驿馆行凶的人。

  只是那些行凶之人速度很快,一见失败了回头就撤退,转眼就消失了。

  梁广为怒道:「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种人,立刻将这些飞镖送到陶大人府上,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给我们交代!」

  周清乐正急匆匆往严府赶去,他落下一枝笔在严府,如今虽然二哥送了他不少好东西,但他穷惯了,那枝笔才用没几天,自是舍不得的。

  好在不远,他一个人走去便是了。

  严府的下人收拾东西快得很,周清乐去了之后已经找不到那枝笔了。

  不过严家管家态度甚好,只说是周四爷珍藏的笔丢了,要下人们赶紧去寻,又一路引领着他到大厅中坐着,上了茶,好言好语的立在一旁陪他说话。

  周清乐脸一红说道:「那个……也不值钱,省得麻烦,我……还是先回去吧……」

  管家堆满了笑,正想开口,外头冲进来一个人大喊——?

  「严管家,山匪来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倒在地上,背后鲜血涌出,后头跟着三四个彪形大汉,各个手上拎着斧头。

  管家脸色一变,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闯入咱们严府,是不要命了吗?」

  为首的大汉扫了他俩一眼说道:「不是那严家子,不用留性命。」

  说罢便都挥着斧子上前。

  周清乐吓得屁滚尿流,缩在地上呜呜大哭,管家却是一声冷哼,三拳两脚那四个大汉便倒在地上,虽未死却也不能动弹。

  外头几名护卫赶过来押住他们,问道:「严管家,这……如何处置。」

  管家皱皱眉头,说道:「先看管起来,爷呢?」待得到严熠海无事的消息,便拍拍周清乐,又和颜悦色地说道:「周四爷,咱们一起,先去典史那里。」

  周清乐见到管家的高超武艺,自是觉得跟在他身边最安全,立即爬起来抹了一把泪,跟着他就走。

  路上他问:「严管家,没想到你是个武林高手啊。」

  管家哈哈大笑说道:「周四爷抬举了,我不过是从前跟着典史学过几招。」

  周清乐张大了嘴巴,心道难道严典史的武功更加高强?

  到了书房,严熠海目光严峻,正与一旁的亲卫说话。

  亲卫低声说道:「是前明山的山匪,除了咱们府,只怕是县令与主簿那边也……」

  严熠海皱着眉头,正瞧见管家领着周清乐进来,心中很是诧异,周清乐这小子平日里都不大敢跟自己靠的太近,怎么这会正睁着那双小鹿般的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

  管家与亲卫低语了几声,问道:「爷,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严熠海冷笑一声,说道:「潘县丞是沉不住气,也是知道我们迟早会有所动作,来个先下手为强。既然如此,咱们岂能不陪着一起玩玩,你先将周四爷安顿好……」

  周清乐瞪大眼睛问道:「典史大人,我、我不能跟着你吗?」

  严熠海一愣,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有事,你就在府内待着,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去吧。」

  周清乐那双大眼睛立刻染了一层雾气,委屈地说道:「我害怕。」

  严熠海又是一愣,他自然知道面前这孩子胆小,只是他自幼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不可轻易言怕,周清乐这样大剌剌说出自己害怕,倒让他生出一丝羡慕来。

  此时一个护卫跑进来说道:「大人,小林将军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周清乐眼睛一亮,旋即低下头,不让眼中的欣喜露出来。

  严熠海早就看到了,只轻叹一声,说道:「清乐,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清乐忙不迭的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走到门口,周清安等人已经过来了。

  梁广为上前说道:「严典史,你可知城内有人行凶?」

  说罢让亲卫捧上飞镖,一眼看去竟有近百把。

  梁广为又道:「我们先前去了陶大人府上,只是……陶大人家被灭门了。」

  严熠海眉梢都没动一下,小林将军没认出他来,出了事只找县令,等发现县令出事却找到他这里来,中间的几位大人显然他都不曾去找过。

  周清安也是暗暗称奇,他去陶大人家中,只见到几具老人的尸体,看穿着打扮都是下人,陶大人以及家眷都无影无踪,瞧着更像是事先安排好了。而这个严典史竟然毫不吃惊,是他安排的?还是他商量好的?

  还没等严熠海有所反应,只见周娟狂奔而来,见着周清安,正想要扑进他怀里,却被梁广为一挡,说道:「你要做什么?」

  周娟迷茫了片刻,转头抱住周清乐的胳膊,大喊道:「小叔,小叔,娘她、她被抓走了!」

  周清安大惊失色,问道:「你说什么?她……她如何了?」

  严熠海握紧了拳头,说道:「前明山!」

  周清安甩开梁广为,吼道:「备马!」

  梁广为拚命抓住他低声说道:「将军……将军,我知道你心系周清安的家眷,但是此时事情还不明朗,咱们……」

  这样掩盖的话,若是平时的严熠海必定很高兴自己又捕捉到小林将军一点点异样,然而此时他也是心急如焚,这个蠢妇,怎么被捉走了?又庆幸他们本有准备,潘县丞估摸着是想拿人做人质,才留下那蠢妇一条命来。

  周娟抽抽噎噎的讲解了一番,说她们在家如何遇到坏人,娘如何把她塞到水缸里,又如何被刺伤带走,然后她等人都走了才爬出来,拚命跑来严府求救的。

  周清乐这才发现,周娟身上衣物都是湿的,春天天气尚寒,刚刚她跑得满头大汗没注意,这会子才冷得打摆子,他急忙脱了自己的棉衣给她披上,自己却连着打了两个大喷嚏。

  周清安此刻冷静下来,狐疑的看着严熠海,心中思索着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严熠海沉吟片刻,对管家说道:「你带周四爷和周家小姐去安顿一下。阿武阿威带上人,跟我一起去。」又对着周清安拱手说道:「不知将军可有空,只怕是荷香县要好生整顿一番了。」

  周清安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说道:「自然。」

  苏琼瑶悠悠转醒,四下看看,发现天已经黑了,藉着月光,能看到她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靠着两个人。

  她适应了一下黑暗,这才看清楚旁边是陶县令和鲁主簿,两人尚未醒过来。她左右看看,他们是关在一间黑屋子里,旁边很多草垛,高处有一个窗户,可惜他们都被绑起来了,嘴里塞着破布,没办法往上爬,也没办法出声。

  她凝神静听,听到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估摸着外头是有人看管的,便也放弃了,坐着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的陶县令醒了,他倒是没有一点吃惊的模样,只四下看看,看到苏琼瑶的时候,愣了一下,又看到还在昏睡的鲁主簿,他努力将绑着的腿伸过去,踹醒他。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也都束手无策,不知道等着他们的结果会是什么。

  没过一会,外头探进来一个脑袋,举起灯看了他们一眼,回头说道:「他们醒了。」

  外头另一个声音说道:「不管他们,我们快去……」

  「妈的,这个时候行动……」

  「闭嘴吧你,上头吩咐咱们听着便是了,多话!」

  声音渐渐远去,估摸着是别处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三人被绑着也不能动,便没打算看管着。

  苏琼瑶细细听了一会,等只听到呜呜的风声,彻底没有动静的时候方放下心来,慢慢的用两只手交互在一起,努力想从袖子里掏出刀来。

  那刀是她分家之后卖菜换来的,本来是怕周清平或者村里其他男人欺负,一直没用上。今天她把周娟塞到水缸后,就把这把刀藏在袖子里,只是还没容得上她反抗,就被一棍子打晕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能用上——?只是她拿不出来。

  鲁主簿眼尖,立刻挪过来背对着她,此刻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了,鲁主簿顺着苏琼瑶的手,很快就摸到那把刀,取了出来。

  苏琼瑶赶紧把刀鞘拔开,准备将手上的绳子套上去。

  鲁主簿却摇摇头,往陶县令那边挪过去,去套弄陶县令手上的绳子。

  苏琼瑶想了想,倒是明白了,鲁主簿见她是个女子,细皮嫩肉,怕割绳子的时候把她皮肤割伤了。

  三人都是急得满头大汗,方把绳子割开来,陶县令赶紧揉揉僵硬的手,将三人嘴里的破布取下来,又帮两人松了绑。

  苏琼瑶轻声走到门边,细细静听,没有人,又透过门缝往外看。这儿应当是个柴房,外面就直接是屋外了,近处虽然没人,远处却有几个人走来走去的巡逻。

  苏琼瑶回头对两人摇摇头,意思是不能从大门走了,又指了指窗户。

  陶县令点点头,细细观察了一番,示意他们先将苏琼瑶弄上去观察观察,她身子最瘦小,动作又轻,若是外头有人,她也容易反应些。

  苏琼瑶踏着两人的肩膀,很快就爬上草垛,往外一看,却是狂喜。这应当是山上,窗外的地面离得很近,绝对不用担心摔伤,而且后面就是密林,无人看守,他们跑过去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苏琼瑶赶紧对他们招手,让他们上来,又依次钻出去,躲进密林。

  苏琼瑶本来担心他们不认识下山的路,这么大的山,到时候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没想到鲁主簿轻车熟路带着他们赶路,手中折了根树枝,细心的替苏琼瑶将杂草拨开。

  他们一路走到快山脚下,鲁主簿突然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到旁边去,趴下,有人……」

  三人趴在小土坡后面不敢动弹,天上下着细雨,伴着呼呼的大风,寒风中实在是冷,吹得三人瑟瑟发抖,苏琼瑶紧咬牙关,不让上下牙磕碰起来,免得被人听到……

  此时只见一人拎着一柄剑,小心翼翼的走上来。

  苏琼瑶一凛,那身形,是周清安!她正要冲出去,鲁主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出去,有埋伏。」

  寒风中一支箭破空而来,周清安挥剑斩断,然而那箭一支一支绵延不绝,周清安边跑边躲,几次躲闪不及,差点受伤,看得苏琼瑶心惊胆颤。

  周清安本就是勉强应对,前面又来一支羽箭,而他的注意力却全在身后,苏琼瑶一声惊呼,狂奔而去,一下子扑上去抱住周清安,那箭便射入苏琼瑶后背。

  周清安大惊失色,赶紧搂住她一看,这是他心心念念、不顾严熠海等人反对一定要来寻的小妻子啊,可是如今她后背插着一支箭,整个身子都绵软下来。

  苏琼瑶挣扎着推他,「清安,你快跑,快跑,别管我。」

  周清安声音都在发抖,眼睛里全是恐惧,即使在战场上,面对那些或明或暗的敌人,他都没有这样害怕过。他搂住她,轻声说道:「不,我不走,瑶儿,我不走,我不去了,我不当什么林墨卿了,我要回来陪你,和你在一起……」

  梁广为带着亲卫来得及时,很快就将放箭的数人解决掉了,又将陶大人与鲁主簿解救出来,回头一看,却见周清安依旧抱着苏琼瑶不肯离开。

  梁广为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得不忍着气劝道:「将军,将她交给我,我们出去,寻大夫来给她诊视。」

  周清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全是伤心绝望,他固执地摇摇头,「我自己来。」

  梁广为一挥手,对手下的亲卫说道:「你们散开,四处巡查,任何人都不可以放过……」又故意大声说道:「将军,我知道您心疼旧友的亲眷,可是目前……」

  话音未落,只见严熠海带着人走过来,只看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何事,忙上前一步说道:「将军,将她放下,我带了大夫过来。」

  便有护卫将披风铺在地上,周清安小心翼翼的将苏琼瑶侧放上去,她此刻已经昏迷不醒了。

  大夫很快诊视一番说道:「万幸,这位姑娘无伤到要害,现下先止血,然后寻个干净稳妥的地方,老夫给她把箭拔出来,开几服药便没事了。」

  周清安眼巴巴的看着,说道:「那你快点。」

  梁广为在后头使劲扯住他,让他不至于趴到苏琼瑶身上去,又说道:「将军,我们先出去,这里交给严典史吧。」

  周清安怎么肯,一挥手说道:「不,我看着他诊治。」

  梁广为为难的看看周围,又看看严熠海。

  严熠海敛眸沉吟片刻,满脸正色的拱手说道:「将军放心,我……定会好生看护她,绝无半分闪失。」

  周清安看了他一眼,这个典史不一般,更重要的是,他对瑶儿不一般,他这话却是在向自己允诺,他一定是知道自己的身分了。

  周清安沉默片刻,才跟着梁广为转身离去。

  京都早就派了附近的军队过来埋伏,就是为了将山匪一网打尽,如今潘县丞以及前明山的山匪都被压制住,只等着陶大人下令,是先关起来还是如何。

  陶县令此刻正在与军队将领商议,大概是问朝廷安排的大人何时过来。

  那将领只沉吟着不作声,他不作声,在场的所有军人都不作声,只剩下前明山众匪徒的呼喝声。

  严熠海抱了昏迷的苏琼瑶走出来,周清安立即想要迎上去,被梁广为死死拉住。

  严熠海迳自将她送至周清乐跟前,说道:「清乐,照顾好你嫂子,跟着大夫去,那边有农户,先将她的箭拔出来。」

  他们本是不想带周清乐过来的,只是他死活抱着严熠海的腿,一定要来救自己嫂子。此刻他战战兢兢,迷迷糊糊看看周清安,迷迷糊糊点点头,将二嫂接住,跟着那大夫就走。

  周清安的眼睛跟着他们,只恨不得自己也跟上去。

  军队将领走过来,对着严熠海跪下喊道:「世子。」

  严熠海点点头说道:「剩下的你来安排,本世子不日就要回京都了。」

  又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陶县令,说道:「陶大人,本世子在荷香县已有三年多了,早该回去了,鲁主簿原是我岐山王府幕僚,他既然愿意留在荷香县,便替他官升一等,做县丞吧。」

  陶县令这才知道,原来严熠海并非什么京都严家旁支,而是岐山王世子齐景辰。

  周清安也愣怔片刻。严熠海他并不知道,但是对面这个人他原该知道的。林伯渠将京都与林家有关系的人家全都细细告诉过他,这个齐景辰可是林墨卿自幼一同长大的知交好友,也难怪他会发觉自己并非真的林墨卿。

  周清安与齐景辰相视而立,许久,却是齐景辰笑道:「墨卿,等你回了京都,咱们再聚。」

  第二十章 预备上京都

  苏琼瑶坐在内院的亭子里,六月的天气很好,昨日常立东过来,跟他们说了下这一季的收成,自然都是很好的。

  陶大人也将此事上报上去,重点是夸奖苏琼瑶与周清乐,能力出众。

  自从三月初她受了那一箭伤,周清乐与周娟就没准她出过门。

  周清安也安排了丫鬟专门照顾她,可惜她本就是个现代人,而原主又是个勤快的农村小丫头,自是不习惯被人伺候的。

  她看着手中的信,那是京都岐山王世子齐景辰,每隔一月便将悦城战报寄给她。

  大齐林家军节节败退,大将军林伯渠三年前受伤,腿不良于行,无法上阵带兵,小林将军林墨卿究竟年轻……战报上显示,大齐如今完全是在硬撑,只怕很快就会成为大漠囊中之物了。

  更重要的便是粮草。苏琼瑶默默看着手中的信,尽管这两年来荷香县是丰年,可是整个大齐却依然是自然灾害严重,多地颗粒无收,加上战事严峻,辎重严重缺乏,大齐皇帝卯足了劲也毫无办法。

  那……清安可还好?

  外头一个小丫鬟正急急忙忙的说着什么,苏琼瑶回过神。那三个丫鬟,两个小的都是周清安走之前在荷香县买的,只有十二岁,一个叫小荷一个叫小莲。那个大的叫纸鸢,十六岁,却是后来从悦城过来的,她模样甚是清丽,做事俐落,手上长着厚茧子,幼年应该是很辛苦的吧。

  纸鸢听了小莲的话,便转身走进亭子,也不靠太近,只低声说道:「二夫人,陶大人过来了,四爷请您到前厅。」

  苏琼瑶远远的看了小莲一眼,见她脸上带着一丝笑,想来陶大人或是周清乐高兴,所以传话的人心情也是轻松,应该是有什么好事吧。

  她又瞥一眼纸鸢,不大明白周清安为什么安排这么个丫鬟给她。这个纸鸢虽然能干,但似乎并不服气,刚来的时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周娟都有种不屑的模样,后来她淡淡地敲打了几回,又不让纸鸢近身伺候,纸鸢才收敛了些——?也只是收敛了些而已。

  苏琼瑶起身,小莲立即跑过来将她扶着。

  苏琼瑶摆摆手,「早就说过了,我没事,好手好脚的,不需要人扶。」

  小莲眨巴着眼睛,微微一笑说道:「二夫人,四爷说了,要小心照顾您。您平日不喜欢人跟前跟后,这出门了总要奴婢们照料的。」

  苏琼瑶轻笑一声,小莲比小荷要伶俐许多,也都不是荷香县的人,从外地逃难过来,小莲还有家人,是活不下去才把她卖了死契,而小荷的家人都已经死了。

  「行了,我说过了,不需要便不需要。」

  小莲不再纠结,只退后一步,等纸鸢跟着苏琼瑶走到前头,她才跟在纸鸢后头。

  到了正厅,陶大人,鲁大人还有常立东都在。

  常立东如今做了县尉,倒也是沾了从前跟着严熠海的光,而曹承德已经不知所踪,不知道是如何处置的。

  自从周清安帮她置办了这宅子,齐景辰走之前又特别关照,因此几位大人对苏琼瑶三人都格外客气,明里暗里也特别照顾。

  苏琼瑶一一见礼,又应了几位大人的关心之后,才开门见山问道:「不知三位大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陶大人满面春风说道:「周夫人,恐怕你得提前收拾行装,不多时便要出发去京都了。」

  鲁县丞笑着补充,「你们种出高产水稻之事,太后皇上甚为关注,要宣你们二位上京面圣呢。」

  苏琼瑶疑惑,「不是说……才上报的吗?怎的这样快就有消息了?」

  陶大人道:「不错,不过年初小林将军与岐山王世子离开荷香县之后,均将你与周四爷的事迹上报了,我们是先得了消息,朝廷估计不日将来人通知你们入京。」

  周清乐本是一脸喜色,听到这话却是一愣,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这都是二嫂的功劳,与我无关的……」

  常立东哈哈大笑道:「清乐小兄弟真是谦虚,咱们一起共事这么久,对这新品种的稻子,你谈起来都头头是道!」

  周清乐涨红了脸,说道:「我……我就是喜欢,想种出稻子大家都不会没粮食吃。但稻子是我二嫂种出来的,她细心什么都懂,那些都是她教我的。」

  苏琼瑶见清乐这般老实,心中有些感叹,这年头圣母可不常见啊。就她这样,若不是有清安和清乐,早就被周世显那老乌龟给坑惨了。

  她笑道:「其实若说是谁的功劳,也不是我的,是那本书的功劳呢。清乐也莫要推辞了,若不是你帮忙,我一个人怎么种得出来?」

  陶大人亦是点头说道:「你嫂子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也不方便,你跟她一起有个照应也好。等到了御前,你从实招来,端看皇上太后如何论功行赏便是。」

  说的时候,陶大人向东边拱拱手以示敬重。

  苏琼瑶细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想若真是要去面见皇上太后,他们的礼仪也太差了,这古代殿前失仪,会不会被砍头啊?

  鲁大人也没注意苏琼瑶的走神,只继续说道:「估摸着还有一旬,你们回一趟溪坡,跟家人道别。到时候进京时跟陶大人一块儿去,路途遥远,有陶大人在,你们也轻松些。」

  苏琼瑶诧异的看了眼陶大人问道:「陶大人也要去京都?」

  陶大人笑得解气,长吁一口气才说道:「也快六年了,总算是可以去京都了。」

  鲁大人解释道:「陶大人是要升官了。从五品,虽然只官升一等,但是将来仕途便顺畅了。」

  在朝为官的,自是都希望自己步步高升,苏琼瑶急忙堆满笑容恭贺陶大人。

  陶大人嘴上谦虚,面上却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待他们走后,苏琼瑶才对周清乐说:「清乐,虽然我身子大好了,但马上要出远门,回溪坡的事儿,恐怕还是得麻烦你跑一趟。」

  其实她是不想回去面对周世显等人,但周清乐倒是信以为真,默默点点头,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苏琼瑶奇道:「你怎么了?似乎不乐意的样子。」

  周清乐沉默了会儿才说道:「二嫂,你说陶大人……我觉得他并没有做什么事情,都是严大人……哦不世子爷做的,连常大人都比他能干。为什么陶大人就能升官?」

  他迟疑片刻又道:「再者,百姓父母官自当为百姓,二嫂你瞧陶大人,他一心为的却是政绩以及升官发财。这样的人,朝廷竟还委以重任……」

  苏琼瑶细细打量周清乐,问道:「清乐,你说,你爹让你读书,想你考试,是为什么呢?」

  周清乐愣住了。

  苏琼瑶又道:「读书人,谁不盼望着自己金榜题名,加官晋爵呢?你怎能说他们有错?」

  周清乐低头喃喃自语,「是这样吗?所以每个人都是为了功名利禄?」

  苏琼瑶摇头说道:「不,人与人都是不同的,比如我,我只想着离开溪坡,让我和娟儿过上更好的生活,陶大人的梦想或许就是升官发财吧,只是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若是无良之人,像从前的潘县丞,为了一己之利,与山匪勾结,弃百姓安危于不顾,那才是罪大恶极。」

  周清乐沉思许久,再抬起头,眼睛依旧是亮闪闪的,说道:「二嫂,我想读书。我想参加考试,我想做官,我想……做个为了百姓而生存的官。」

  「想要天下大同?」

  周清乐重复着,「天下大同,对,就是天下大同。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是我希望以我微薄的力量,让整个大齐的百姓吃得上饭,穿得暖衣……或许我有生之年还不行,但是将来,我们的后人,总有一天,会让天下归一的,对吗?」

  苏琼瑶面带微笑,点头应道:「好,清乐,既然如此,那等我们回来,你好好做功课,明年就参加童试。」

  本来苏琼瑶以为周清乐回去不过是打一声招呼,毕竟如今是农忙时节,没想到周世显与王翠花一起来了荷香县。

  等苏琼瑶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带着东西到了正厅坐下了。

  苏琼瑶冷冷的看着他们,周世显端坐在上头,小荷上了茶站在一旁,王翠花细细打量这个不大的正厅,眼睛里放着光,而周清乐一脸忐忑的看着苏琼瑶。

  「二嫂……我……」

  苏琼瑶知道周清乐的性子,也懒得去怪他,只是颇有些头疼说道:「爹娘来了,你怎的不带他们去驿馆?可是驿馆太远了?东街的客栈离我们这儿近,倒是更方便。」

  王翠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怒道:「这是什么话?这儿不能住吗?为什么要咱们去客栈?」

  苏琼瑶翻了个白眼,面上还算客气,说道:「宅子小,又因为清乐大了,分了内外,不够住,也没收拾,不方便。」

  王翠花暴怒,「什么不方便,在家里一人一间房子也尽够了,这么大的宅子倒是不够住了?笑话!没收拾,你那几个丫鬟是干么使的?不知道收拾吗?」

  苏琼瑶的头突突的疼起来,心里烦闷,这老两口真是烦啊,偏生他们是清安的生身父母,自己奈何不得。

  周世显咳嗽一声,倒是委婉地笑道:「琼瑶,是这样的,我和你娘听说你们要上京都了,想着你这宅子也无人管,便过来替你管一管,顺道也可以照顾娟儿。」

  苏琼瑶心中警铃大作,问道:「你们过来了,家里怎么办?都扔给周清平吗?他一个人做的来?」

  王翠花听了这话倒是笑得开怀,忙道:「咱们如今有钱了,还干那些活儿做什么?卖给你三叔公了。清平讨了个妻子……呃,也没办酒席,你不知道,溪坡那些穷邻居们,光想着打秋风……你们这么远,就没打扰你们,我们先来安顿好,他们过两天再来。」

  苏琼瑶简直要气炸了,敢情那个觊觎她的大哥也要过来?周世显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恨周清平,竟然也允了?

  周世显虽然有过迟疑,但苏琼瑶只是个女人,他作为长辈,自然有权处置,更何况周清平已经讨了妻子,想来也不会再动那些歪心思的。

  苏琼瑶冷哼一声说道:「原来你们是打算鸠占鹊巢了?」

  周世显脸色大变,一拍桌子,怒道:「苏琼瑶,你要记得,你是我周家的媳妇,这是清安用命换来的房子,虽然是将军好心给你住的,但你别以为这就是你的!」

  苏琼瑶哈哈大笑几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房契上头白纸黑字,写的是我苏琼瑶的名字,你现在说这不是我的?当真好笑。这房子是我的,我自然有权力决定谁可以住,谁不可以住!清乐是我从前答应过你们要照应他的,但是你们,我绝不允许住在这里,尤其是周清平!你们现在不是有钱吗?自己去买一处宅子吧。」

  周世显气得伸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翠花反应更快,当下滚在地上哭喊道:「这个没良心的儿媳妇,死了丈夫就翻脸不认人,肯定是在外头有了人,竟霸占着屋子,要把公婆赶走。天杀的,这等毒妇,竟没人能处置吗?」

  周世显也无赖起来,又坐回椅子,冷笑一声说道:「你的宅子?那你去报官,让官爷来抓我们走呀?看官爷会不会抓我们!」

  王翠花一滞,有些害怕的看了眼周世显,心想要是官爷真的来,把他们抓进牢里可怎办啊。

  苏琼瑶一愣,没想到周世显也会耍无赖,这倒是难对付了。

  王翠花一看苏琼瑶,立刻明白苏琼瑶自己也底气不足。当下爬起来一插腰,说道:「哼,对,我们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去报官啊。」又指着苏琼瑶后头的纸鸢说道:「你,还不快去给我们收拾屋子!今儿且先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明日再好生挑……」

  苏琼瑶气得发抖,正要开口,却听纸鸢冷笑一声,说道:「哟,倒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村妇,竟敢使唤起我来了?你可知道,我从前可是伺候小林将军的,是将军看周少夫人受伤了,这才让我来照顾一二,你们又算哪根葱哪根蒜呐?」

  王翠花愣了,支吾道:「什么、什么嘛,你现在是她的丫鬟,我是她婆婆,你自然该伺候我……」

  纸鸢像看白痴一样打量她,冷哼道:「还真把自己当个人啊,咱的主子是堂堂小林将军,你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小林将军待人好,你们便能蹬鼻子上脸了吗?果真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将军赐给谁,那便是谁的,这宅子是赐给少夫人的,那便是她的,跟你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若是让将军知道了,动怒了,你可知道后果?」

  王翠花听她这般讥讽,却也不敢生气,只犹豫的拿眼睛看向周世显。

  周世显也未曾见过世面,此刻又惊又惧,态度立马缓和下来,对着苏琼瑶说道:「琼瑶,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你们走了,娟儿还小,总不能没人照料吧……」

  苏琼瑶在一旁细细打量纸鸢,算是明白了,难怪她一直觉得纸鸢似乎不服气,原来这个纸鸢从来不拿自己当她的丫鬟,认为她总有一天会回林墨卿身边去,但是周清安怎么会拿林墨卿的丫鬟来送给她?而且这个世道不是孝道很重要吗?怎么从纸鸢口里说来,有将军在,她就不用顾及孝道似的?

  不过也算帮了她的忙了。

  苏琼瑶回过神,便听到周世显的话,只笑了一声说道:「爹说笑了,我说过的,娟儿既然称呼我一声娘,自然是我在哪里,她在哪里……再者,我可不放心她跟爹娘在一起了。」

  周世显愣了片刻,问道:「难不成你们都走了,就留几个丫鬟在家里享福?」

  苏琼瑶好笑的看着他说道:「说什么呢,家里一共三个丫鬟,自然是要跟我一起走的。至于这个宅子,东西也不多,我直接锁起来不就行了。这可是荷香县,不是溪坡,鸡鸣狗盗的事情可不常见哦。」

  周世显噎了片刻,只说道:「琼瑶,我与你娘也赶了这么久的路,你安排个地儿我们歇息一晚,明儿我们再回去。」

  王翠花瞪大了眼睛道:「什么?你要回去?不,我不走,我就不走,这是我儿清安的房子,凭什么这个小贱人一个人霸占了?」

  纸鸢立即说道:「不走?好啊,趁早别走,留下等着人来抓你吧。我从不知竟有人敢违逆将军的意思呢!」

  周世显赶紧拉住王翠花,说道:「怎会?怎会!我们明儿就走,就是过来看看孩子,明儿就走。」

  纸鸢这才看向苏琼瑶,端正了态度,恭敬说道:「夫人,这是您的家事。」

  苏琼瑶心中好笑,平时都没见纸鸢对她这般恭敬呢,便也作出一副主人的样子,说道:「清乐,这么晚了也不好收拾,你看能不能把书房给爹娘歇息一晚?」

  周清乐额头全都是汗,一边是爹娘,一边是敬重的二嫂,私下里他自然赞同二嫂的意思,可是他也不敢表示出来啊。此刻见事情解决了,才赶紧说道:「自是不能让爹娘睡书房,今晚我睡书房,他们睡我的房间便好。」

  到了夜晚躺在床上,王翠花看着宽大的房间,舒适的床铺,虽说很简朴,仍比溪坡那破旧的屋子不晓得好了多少倍。

  她不甘心问道:「咱们明儿就这样回溪坡?这房子本该是咱们的,苏琼瑶那个贱妇!」

  周世显皱着眉头说道:「她再怎样也是我们儿媳,你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没教养。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我们不过是庶民,那个将军可不是我们能构得上的,你也见过他了,那通身的气度……他雷霆一怒,也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王翠花哼了一声,又贪婪的摸着床上的褥子,露出失望之色。

  周世显又道:「你也不要不高兴了,清乐好歹还住在这里,等以后她想再嫁,咱们再把这房子弄回来。」

  王翠花心思一转,也对,若是苏琼瑶要再嫁,这房子是将军看在清安身死的情况下给她的,她自是不好意思带到下一个婆家。若是苏琼瑶不再嫁,等她死了,这房子总归是留给周家后人的,清平清乐,只要谁生了儿子,这房子自然归他们。

  她终究还是不甘心的说了句,「可惜要等那么久,到时候咱们都不在了。」

  又过了九日,相关的文书与通关文牒都到了荷香县,新任县令已经到了,陶大人也可以带着家眷前往京都了,苏琼瑶三人自是跟他一起前去。

  因着天儿热,等了小半月,到七月底才出发。

  苏琼瑶带着周娟及三个丫鬟乘坐一辆马车,陶大人由他的侄子护送他上京,所以周清乐便与他两个侄子同乘一辆。

  这古时候的马车与现在的不一样,它完全不减震,而这一路上很多地方连整齐的土路都没有,坐得苏琼瑶晕晕乎乎的。

  三个丫鬟却很兴奋,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主要是活泼的小莲在说,小荷有点胆小,时间长了见苏琼瑶态度很温和,而且饶有兴致的样子,便也欢快的加入讨论的行列。

  不过她们也算懂事,见着苏琼瑶或周娟精神不好时便不出声。

  初初纸鸢尚且还端着,架不住两个小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追捧,倒也开怀的讲了不少幼时的趣事。

  苏琼瑶默默听着,大致了解了,她应当是出身贫家,并非林家家生子,可是后面一直讲到她十四五岁的生活时,苏琼瑶心中有些诧异,难道她很大了才卖身为奴吗?

  她于是开口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做了小林将军的丫鬟呢?」

  纸鸢面上一抹红晕,略有些扭捏,片刻才道:「我家住在悦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去年年初,大漠进军悦城,小林将军追敌的时候受了伤,被我爹给救了……后来一直是我照顾他的。他伤未好全便得回悦城,林将军见我利索,便买下我做小林将军的贴身丫鬟,一直伺候他……」

  苏琼瑶这才明白,原来这纸鸢是周清安的丫鬟,不是林墨卿的丫鬟啊。那清安把她给自己,是因为太放心这丫鬟,还是当个烫手山芋抛给自己?

  瞧她这样子,却是对清安情根深种的模样了,却是不晓得清安知不知道,想着想着,苏琼瑶心中有些酸楚,她的清安,竟然也惹了桃花回来。

  第二十一章 是谁的情敌

  九月中,他们总算到了京都,城门口排了长队进城,似乎守城兵卫管得极其严格。

  苏琼瑶掀开窗帘看了看外头,来来往往的百姓很多,进出都需要严查。

  陶大人使了从人往前,想递通关文牒,让他们先过去。

  然而随从没一会便回来,说道:「那兵卫不让,说是得按顺序,一个一个来……」

  陶大人看看天色,颇有些发愁,他入京也才是从五品,家中无荫庇,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人也不会来管入城这等小事情的。

  正发愁着,急匆匆走过来一个守城官,高声喊道:「荷香县令是哪一位,荷香县上来的是哪一位?」

  随从急忙迎上去行礼道:「是小人的老爷,在这边。」

  那守城官看了看通关文牒,点点头说道:「行,跟我过来吧,咱们大人让你们先过来。」

  前头的老百姓见到是官老爷的车驾,都自动让开一条路,面上没有丝毫不满,显然是习惯了的样子。

  倒是一旁另几辆一起的马车,过来一名婆子问道:「大人,大人,奴婢家也是县令家眷,怎的他们能先过去,我们要在这里等啊。」

  那守城官带着鄙视的目光审视了她一通,哼了一声说道:「让你们排队就排队候着,多什么话呐?人家是世子爷亲自来接,你们要是上头有人,咱们大人发话,我自然也得让你们先走。」

  说罢,迳自走了。

  一旁的大小官员家眷及普通百姓们听了这话,面上更加恭敬了,路让得更宽,让陶大人一行这个队插得更顺畅些。

  到了城门口,那守城官吩咐兵卫好生检查,又回头问道:「听闻要面圣的两位是同你们一道来的?在哪里?」

  陶大人忙让随从去喊苏琼瑶与周清乐。

  守城官对着苏琼瑶与周清乐等人,态度更为恭敬,堆满了笑说道:「请跟我过来。」

  走没多久便到了一间宅子,看起来像是兵卫们歇息的地方。

  纸鸢三人被拦在外头,不允许进去,苏琼瑶则拉着周娟的手走在前头,周清乐紧紧跟着她们。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只是她不熟悉官制,也看不懂官服。

  中年男子笑着自我介绍,「你们便是荷香县来的能人吧,我是礼部左侍郎沈庆,此次便是过来安排你们食宿以及入宫面圣的。」

  苏琼瑶不大懂这个侍郎是多大的官,但是看他的气度以及穿着,应当不是个小官,他们不过是乡村来的庶民,本以为不过是个办事的人来接待,倒是没想到如此受重视。

  很快她就明白了,那后头坐的正是岐山王世子齐景辰。

  想来正是因为齐景辰来接他们,所以礼部才如此重视的吧。

  不过齐景辰也不看他们,只皱着眉看向窗外。

  苏琼瑶忙带着两人上前见礼,「世子爷安好。」

  齐景辰依旧是那副傲慢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苏琼瑶心下好奇,怎的半年未见,这个世子爷似乎比从前更冷淡了?但想想又觉得或许人家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不高兴了呢。

  沈庆又接着说道:「本来应当是礼部安排你们食宿,不过正好世子爷有一处旧宅子无人住,又与你们是旧识,便担了下来,倒也让我们礼部省了事,你们且先跟着世子爷去宅子处休息,待明日,我会安排宫里来的嬷嬷教授礼仪,等选好了日子便会安排你们入宫。」

  苏琼瑶抬头看向齐景辰,他很快的扫了她一眼,略略点点头,表明沈侍郎所言非虚,却仍是一言不发。

  苏琼瑶忙谢了那沈庆,又带着两人候在一旁。

  沈庆对着齐景辰说了诸多客套话,方告辞先行离去了。

  齐景辰懒洋洋的起身,又扫了他们一眼,说道:「走吧。」

  三人忙跟在后头,一起出了这小院子。

  外头候着的纸鸢三人,见到齐景辰都看傻眼了,只晓得呆呆的看着,她们从未见过这般容貌绝伦的男子,忍不住想着,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天上的神仙,怎么会这么好看?

  齐景辰冷哼一声说道:「苏氏,这是你的丫鬟?果真如你一样,这般无礼。」

  三人忙低下头,不敢作声。心道这人虽然容貌甚美,却是凶得很。

  苏琼瑶看了三人一眼,说道:「世子爷盛颜,荷香县人人见到你都会如此感叹。如今回了京都,竟然不习惯了吗?我这三个丫鬟都同我一样来自乡野,不曾见过什么世面,自是对你这容貌稀罕得紧呢。」

  本来她这一通讥讽,以为齐景辰会生气,怎么着也会指责她一通,没想到他突然松开紧皱的眉头,像是听到什么愉悦的事情一般,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来。

  她自是不知道,齐景辰听到她说对他的容貌稀罕得紧,心中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窃喜,又细细想了一番,那林墨卿,不管真假,容貌都是不如自己的。这样想着,他心里就格外的高兴,更是觉得这妇人定是认为两人身分悬殊,才不敢对自己起心思的。

  只是很快他便泄了气,警告自己,这个妇人嫁过人且不说,她与那真假林墨卿的关系绝不一般,墨卿是自己的兄弟,若那人真是墨卿,自己自是不能做出那种夺人妻的事情,若不是……若不是,那他是谁?

  本来他是不准备管这件事情的,但是左思右想,一方面觉得那个妇人人生地不熟,来这里若是无人照拂,肯定是会受欺负的,自己好歹与她同住一个宅子几个月,也不能这般绝情吧。可又想着,她与自己非亲非故,她受人欺负关自己什么事情?

  所以一拖再拖,一直到昨日得了消息,说是他们今日入京,方想到周清乐那小子好学上进,一心为民,若是自己多提携提携,将来说不准岐山王府能多个幕僚呢。对,就是这样,还是得去照拂照拂他们,再加上怎么说墨卿也是自己兄弟嘛,墨卿不在,自己代他做做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苏琼瑶不知道齐景辰的内心戏,她只觉得很奇怪,这个世子爷看起来并不像是热心助人之人,怎么会肯主动出来照拂他们?

  齐景辰走到马车旁边,回头看看他们说道:「倒是没想到你会带着丫鬟过来,我也没准备,你们自己与丫鬟挤一辆车吧,清乐就跟我一辆好了。」说罢先上了车。

  周清乐有些害怕,却还是鼓着勇气上了车。因他心中崇拜面前这个长得俊美武功又高的男人,有心想要看一看,但又想起他责怪丫鬟们盯着他瞧,便只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畏畏缩缩的坐在角落里也不作声。

  齐景辰倒也不奇怪,这个周清乐向来胆子小,遇到屁大点事就恨不得立马趴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脚。

  苏琼瑶上了马车后有些惊讶,这马车可比她们一路上京,陶大人安排的马车要豪华大气得多了,但在齐景辰嘴里,竟是觉得她们五个人坐会拥挤?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她不能理解。

  马车一路前行,果真京都的康庄大道不是别的城镇能比的,一点都不颠簸。这马车也舒服极了,座位上都是厚厚的软垫,又有皮子铺在上头,一点都不热。

  行到一半,却听到旁边一个高昂的女声喊道:「那不是我家的马车吗?」

  便听见马蹄声几下窜到前头,两辆马车都停下来。那女声欢快的喊了声,「哥,你干么?」

  齐景辰无奈的掀开车帘看了她一眼,说道:「璧月,父王说过了,京都城内不可纵马,你可记得?」

  齐璧月噘着嘴巴下了马,三两下窜到马车上,齐景辰阻拦不及,她已经上来了,正对着周清乐。

  周清乐彷佛受惊的小鹿一般,一下子缩到齐景辰身边,支支吾吾想打招呼,又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这个世子爷的妹妹。

  齐璧月好奇的打量着周清乐,问道:「哥,这个胆小鬼是谁?」

  周清乐挺了挺胸脯,似乎想说自己不是胆小鬼,但是又看着面前这少女铜铃般的圆眼,手中还拿着一根马鞭,他弱弱的软下去,恨不得依到齐景辰怀里。

  齐景辰早就习惯了周清乐的雏鸟样,也不吃惊,只淡淡的说道:「你下去,我这里有外男,你……要么去后头与那个……那个女子同坐,要么还是骑马吧。」

  齐璧月听了这话,反而立即坐好了,说道:「什么外男,就这个胆小鬼啊?切,身量都没长齐全呢,多大啦?有十二岁了没?」

  周清乐又挺了挺胸脯说道:「我十四岁了!」说完又缩缩脖子,见齐景辰没推开他,便鹌鹑似的缩在他身旁。

  齐璧月哼了一声,说道:「原来比我小一岁,真是……看不出来呢!」

  她彷佛掐着嗓子说出来的话让周清乐不满极了,然而他胆子小,什么也不敢说。

  齐景辰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你十五岁了?不小了,你下去,去后头那辆车上坐吧。」

  齐璧月狐疑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哥,你都二十二了,还没订亲……难道你……」

  这话一说完,周清乐却是听懂了,他一下子弹起来,又回到车门的角落里坐好,一脸惊恐的看着齐景辰。

  齐景辰一个冷冷的目光抛向齐璧月,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你再胡说,我就把你丢出去!

  齐璧月跳起来推门就跳下了马车,留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齐景辰扶额说道:「别管她,就是个疯丫头,把门关好,准备走了。」

  周清乐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就算世子爷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他。没见到平时世子爷是怎么视他为无物的?他默默的关好车门,默默的坐下不作声。

  齐璧月站在马前看了看,要是骑马回去,哥哥肯定会告诉娘,娘又要说她没教养了,说不准还会告诉爹,爹可是会拿家法揍她的呀……

  啊,为什么给自己找麻烦呢,哥哥都没看到她,她还要伸出小辫子让他揪?

  她将马鞭递给仆从说道:「将马赶回马场,我坐马车回去。」回头又上了苏琼瑶的马车,推门一看,竟有五个人。她颇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这么多人?听我哥那么说,还以为就一个人呢!」

  她挨着纸鸢坐下,打量了众人一通,瞧着苏琼瑶的装束模样最好,看着也大一点,便对她说道:「我叫齐璧月,是齐景辰的妹妹。你们是谁?」

  苏琼瑶微笑点头说道:「齐小姐,我是荷香县村妇苏琼瑶,因种了一种新式水稻,被皇上太后宣召。这是我女儿周娟,她们是……小林将军赠予我的丫鬟。」

  齐璧月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红晕,看得苏琼瑶有些诧异,但她很快便恢复正常,爽朗的笑道:「原来种出那种高产水稻的是你啊,我还以为会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爷爷呢!」

  不知道的人都会这么想,只是没人会像她这般大剌剌说出来。

  她又看看周娟,笑道:「而且你这么年轻,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竟然女儿都这么大了?」

  苏琼瑶浅笑,并未解释,只拘谨的说道:「我们是小地方上来的,也不大懂礼仪,还望齐小姐莫怪。」

  嘴上这么说,心中倒是有种松口气的感觉,这齐姑娘很好相处的模样,若是京都女子都是这般爽朗可亲,倒也很好。

  齐璧月满不在乎的说道:「无事无事,我呀,最是讨厌那些规矩礼仪了,偏偏我娘整天要我学规矩,唉,真发愁。」

  苏琼瑶没接话,齐璧月这话让她明白了,原来面前这人是个异类,京都很少有女子像她这样活泼……还真是可惜。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齐景辰那旧宅,说是旧宅,却比荷香县的严府还要威严许多,也大了许多。

  老管家过来行礼说道:「少爷,这边的宅子都已经收拾整齐了。」

  齐景辰点点头,指着苏琼瑶与周清乐说道:「这两位及那个孩子便是要住进来的,那三位是她的丫鬟,你安排一下便是了。明日礼部会安排嬷嬷过来,过几日他们会入宫的,莫要怠慢了。」

  老管家一一点头,旁边站着几个大汉与婆子,却都是一副傻眼的模样。

  苏琼瑶见齐景辰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便跟着老管家往里走,走到那些婆子身边才反应过来。这些人是来帮他们搬行李的,但是他们一人一个包袱,再多的就是清乐背上那个竹筐,里头放着他的书本,根本不需要人来搬行李。

  齐璧月在后头嚷道:「哎哎哎,哥,他们来了,你不请他们吃顿饭吗?」

  齐景辰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不了,我还有要事……」

  齐璧月瞪他一眼,「你能有什么要事,你不是说今日请假了吗?」

  苏琼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心想难道这齐景辰是为了接他们才请假的?

  齐景辰抿着唇,迟疑片刻才道:「不错,我约了友人吃饭,自是无法同他们一起,而且……」

  齐璧月打断他的话,「什么友人?哪位友人?我怎么不知道?」

  苏琼瑶好奇的看着这对兄妹,这位世子爷平日拽得不行,没想到他这妹妹更不遑多让,竟是一丝下风都不肯落的。

  齐景辰突然一笑,上前两步走到苏琼瑶身边,又伸手招呼齐璧月说道:「还没有给你们介绍呢,这是我妹妹晗月郡主,她的未婚夫婿你们也认识,便是小林将军林墨卿……」

  齐璧月又带着羞色嗔道:「哥……你说这个干么呀?」

  齐景辰带着微笑又道:「墨卿是我好友,将来又是我妹婿,我自然高兴。你也无须害羞,她是已婚妇人,过来人又怎会笑话你?」

  齐景辰生得好看,这样莞尔一笑,倒让苏琼瑶想起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句话……呃,当然,这么形容一个男人好像不是很合适。

  等等,这郡主是林墨卿的未婚妻?而且齐景辰从前与林墨卿认得,两人还是好友?

  这么说在荷香县时齐景辰就看出来清安不是林墨卿了,难怪他会把周世显夫妻接过去!那现在呢?他故意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是为什么?

  齐景辰自是看清楚苏琼瑶眼睛里闪过一丝的异样,不管如何,林墨卿是有婚约的,那个假的林墨卿若是想顶着林墨卿的位置,势必得放弃感情,否则,苏琼瑶这般自强的人,恐怕也不会给他做妾吧。

  他不拆穿假墨卿,不过是觉得那人也是正直的人,只怕是边防出了什么问题,如今战事不明,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更何况林将军对自己的儿子肯定比他这个好友更了解,这其中必有内情。

  齐璧月羞怯的睨了哥哥一眼,又看着苏琼瑶说道:「那……你们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再来找你们玩啊。」

  她转身要走,却见周清乐死死盯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似乎很不满意,她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做什么这副模样?我惹到你了?」

  周清乐只当小林将军是自己哥哥,如今听说这个疯女人竟是哥哥的未婚妻,他怎能接受得了,他的嫂子貌美如花,温柔善良,能干大方,岂是面前这粗鲁的女人能比的?

  但他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只抿着嘴偏过头去不理她。

  齐璧月乐了,伸手去摸摸周清乐的头发说道:「嘿,你这个胆小鬼,竟然也有脾气嘛,倒没想到,你比我小,却比我高呢!」

  周清乐跳开一步,愤怒的看了她一眼,又弱弱的说道:「我、我是比你高,我长高了,你……你怎么能摸我?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齐璧月哈哈大笑两声,「那也得是男女啊!你还是个孩子呢,乖,下次姊姊带糖葫芦给你吃。」

  周清乐委屈的睁着小鹿一般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决定不理她,默默的转身跑到大门内站着。

  苏琼瑶礼貌的笑了笑,跟两人道谢之后便跟着老管家准备进去。

  就在回头的一瞬间,她看到纸鸢眼带妒色瞧着齐璧月,心中咯噔一下,皱了皱眉头,虽然她并不觉得身分地位有什么重要的,但是人家齐璧月是小林将军的未婚妻,显然是过了明路的。而这纸鸢且不说搞错了人,清安压根没对她有表示,她就这般嫉妒人家未来的正头夫人,这不好吧?

  她面上也不显,只喊了句,「纸鸢,我的行李都拿好了吗?」

  苏琼瑶与周娟在一个院子里,倒也没另外安排丫鬟,只几个粗使婆子做些粗活,小荷小莲已伶俐的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苏琼瑶抬眼瞧着纸鸢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挥手让小荷小莲带周娟去休息,方对她说道:「我们如今到了京都,是别人的地方,这是别人的宅子,你这个样子是给谁看?」

  纸鸢嘟着嘴说道:「我看不上她那轻狂样儿,小林将军多么高贵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未婚妻呢?」

  苏琼瑶冷声说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这么口无遮拦,你给我记住自己的身分。晗月郡主岂是人人能编排的?再说了,小林将军的亲事,还轮不到你我来置喙,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小林将军都保不了你!」

  倒不是她真愿意拿身分说事,实在是这纸鸢不像话,纵使她一个现代人也看不惯,再说了,纸鸢这般不懂事,若日后冲撞了晗月郡主,倒霉的还是她,所以她才出口教训几句。

  纸鸢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再言语,赌着气,委屈的站到外头去了。

  一直到晚上要歇息的时候,周娟轻轻走进来,看着苏琼瑶问道:「娘,纸鸢姊姊为何那副样子站在外头?你处罚她了吗?这样……被人看到是不是不好啊?」

  她是担心别人说娘对旁人很凶。

  苏琼瑶皱了皱眉,说道:「由得她,难不成还要我去哄她?」

  她心中琢磨着,等回了荷香县,立马让清乐写信给清安,把这莫名其妙的纸鸢送走。

  纸鸢独自站在外头,见苏琼瑶也不来劝她,心中更是委屈。她本是小林将军的贴身丫鬟,却跑来照顾什么劳什子村妇,这村妇竟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哼,也不看看她是谁的丫鬟,以后回了将军身边,一定要叫她好看。

  半夜风大,她缩缩脖子,委屈的看了看早就熄灯的屋子,眼泪忍了半天才忍了回去,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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