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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丁冬《下堂妇养家日常》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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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8-26 15:54
标题:
丁冬《下堂妇养家日常》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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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下堂妇养家日常》
作者:丁冬
系列:蓝海E734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8月28日
【内容简介】
作为一个下堂妇还带着三个小孩,在婚姻市场还如此抢手,
林杏花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很烦,
先是被黄平纠缠,更因此事与村人闹得不愉快,让她发毒誓自证清白,
然而黄平犹不死心,请了媒婆上门提亲,她二话不说将人赶出去,
本以为这样就能让黄平知难而退,不料她低估了男人的色心,
为了一亲她的芳泽,竟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找人迷昏她带到客栈去,
要不是陆郁北撞见,制造假火灾救了她,她肯定清白不保,
救命之恩她感念在心,可她谢都谢过了,陆郁北整这出是干什么?
竟跑来说他看光了她的身体,愿意负起责任娶她为妻?!
第四十四章 发毒誓撇流言
林杏花黑沉着脸回到自家院子,显然心情不太好,大妞和二妞对视一眼,然后姊妹俩都跑过去,二妞接过缰绳,大妞挽着林杏花的手,歪着头看她娘。
「娘,您心情不好呀?谁敢欺负你了?」大妞拍拍胸脯,「我就让我娘去教训他!」
林杏花噗嗤一声,无奈地瞪了大妞一眼,「就你会耍嘴皮子。」
大妞嘿嘿一笑,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所以娘,您到底怎么了?」
二妞把骡子系好,也跑过来看着林杏花。
林杏花搂着姊妹俩的肩膀,脸上挂着笑,「没什么事,就是娘今天遇上一条缠人的老狗,追了我老远,差点把我给咬了,惹得我很烦。」
二妞抓紧林杏花的胳膊,抬眼望着她,有些紧张道:「娘,您没被那狗咬到吧?」
林杏花缓缓摇头。
「二妞你傻呀。」大妞伸着脖子朝二妞道:「娘力气这么大,连老虎都能一拳打死,又怎么可能被一条狗咬到呢?」
林杏花好笑地拍拍两个女儿的肩膀,「好了,怎么没看到三妞?她去哪了?」
二妞见她姊噘着嘴不说话,便跟林杏花道:「三妞去外婆家找玉兰玩去了。」
林杏花歪过头看大妞鼓着腮帮子的样子,轻笑一声,问:「那大妞怎么一脸不高兴?」
大妞抱着胳膊,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玉兰本来跟三妞玩得好好的,燕儿突然跑到我家,非要把玉兰拽回家,还说不许玉兰跟三妞玩!」
闻言,林杏花也是被林燕儿这波操作弄得哭笑不得了,「后来呢?」
「后来三妞拿了半块桃酥饼给她,她就改口了,说三妞可以跟玉兰玩,不过要去外婆家玩才行,因为玉兰还要帮她干活。」大妞一脸愤愤不平,「娘您说,燕儿她过不过分?她分明就是想来骗吃的!」
「半块桃酥饼而已,别把自己气着了,三妞喜欢跟玉兰在一起玩,你要是跟燕儿闹翻了,以后她真不让玉兰到我们家来,到时候三妞多难过啊?算了吧。」林杏花安慰大妞。
一点吃的而已,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放在心上,不过林杏花对林燕儿的观感是越来越差了,小小年纪心眼倒是挺多的,为了点吃的有必要这样吗?
不过为了保护三妞和玉兰友谊的小船,林杏花也只能多买点零嘴备着了。
晚上吃完饭,林杏花让大妞她们先洗漱,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洗碗刷碗,收拾好后回到屋子,却见大妞跟三妞都坐在床上朝她傻笑,只有二妞低垂着头看着被子上的花纹。
林杏花目光扫过三张轮廓相似的小脸,莫名道:「你们姊妹笑什么?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三妞刚想说话却被大妞一把捂住嘴,「不许抢话,让你二姊自己说。」
随即松开了手,三妞紧抿着嘴,表示自己不说了。
林杏花将视线移向二妞,「二妞,你有事要跟娘说吗?」
二妞没说话,脸倒是先红了。
大妞撞了撞二妞的肩膀,催促她赶快说。
在林杏花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下,二妞从背后拿出一件浅粉色的肚兜,磕磕巴巴道:「娘,这、这是我做的,您看喜不喜欢?」
林杏花接过来一看,肚兜正面绣了几株艳丽的海棠花,间有绿叶点缀,其针脚细密平整,整幅绣面相当漂亮,她很惊喜地道:「二妞,这是你专门给娘绣的?」
二妞乖巧地点头,脸颊泛着红。
林杏花爱不释手地摸着肚兜,抿嘴直笑,「怪不得你姨母夸你,这么快就能给娘做衣裳了,看这海棠花绣得多好看呀,娘很喜欢,谢谢二妞。」反正比她自己绣得好看多了。
二妞被夸得不好意思,抱着被子挡住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大妞和她闹,拽着二妞手中的被子不松手,「我不管,我是你大姊,你也要给我做一件,我要绣荷花的,知不知道?」
大妞太闹腾,二妞被大妞缠得没办法,只能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大姊,明天就给你做,好了吧?」
三妞不甘落后,搂着二妞的腰使劲钻,撒娇道:「不行,二姊不能偏心,我也要、我也要……」
林杏花望着姊妹仨抱成一团,眼中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了。
第二日早晨,林杏花给鸡鸭喂了食,随后便抱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她还没走近便老远听到有人争吵声,其中居然还有徐玉凤的声音,林杏花忙加快脚步小跑过去。
「你这个长舌妇,不乱嚼舌根会死吗?你跟你婆婆一样,整天就知道胡说八道,没影的事情说得天花乱坠跟真的一样,你怎么不去唱大戏啊!我们大林村的风气都被你们婆媳俩给带坏了!」徐玉凤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对方。
这人正是周婆子的大儿媳妇郑氏,郑氏毫不胆怯,也双手叉腰跟徐玉凤对骂,「要说带坏咱们村子的风气,谁比得上你表妹林杏花啊,天天涂脂抹粉,搔首弄姿,她一个下堂村妇,整天打扮给谁看?还不是想男人了,下贱!」
徐玉凤简直想撕郑氏的嘴,「咱们家杏花有钱,想用啥就用啥,关你屁事!用得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看你就是嫉妒杏花长得比你好看,可惜啊,我家杏花就是不涂脂抹粉也比你好看一百倍,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张黝黑的马脸,涂十层粉都没用,人家青天白日撞见了,还以为撞鬼了呢!」
郑氏食指指着徐玉凤,气得直抖,「你!好,就算我长得不如林杏花好看,但最起码我知本分,能给丈夫生儿子不会被休,哪像林杏花这么没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被休了以后还不知安分,整天在外抛头露面,昨天还在镇上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简直不知廉耻!我真是替大妞姊妹仨感到痛心,有这样水性杨花的亲娘,她们以后该怎么做人啊?」说完还假惺惺地挤了两滴泪出来。
「我呸!」徐玉凤朝她狠狠啐了一口,「看你这假惺惺的样子,我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杏花是在大林村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乡里乡亲都很清楚,不是你这种爱搬弄是非的人两句话就能污蔑得了的。」
郑氏横眉竖眼,极为不屑地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呵呵,她是什么人?她就是大林村最坏的女人。不但天生放荡,还铁石心肠、黑心烂肺,朱嫂子的娘家都惨成那样了,她还非逮着朱嫂子二哥不放,现在朱嫂子的二哥要在家躺两三个月,家里小孩老人都快饿死了,谁害的?还不都是林杏花做的孽!」
「全村就你最善良最本分,那你怎么不给人家送口吃的,嘴巴上下一碰倒是简单。」徐玉凤反唇相讥。
郑氏吊着眼角,回道:「谁做的孽谁管。」
这话一落,徐玉凤和郑氏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这时林杏花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放下木盆,而后拉住徐玉凤示意她稍安勿躁。
郑氏见到林杏花便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待林杏花朝她走过来,更是满脸戒备地盯着对方,声音有些发虚,「你、你想干啥?我告诉你,大庭广众之下你可不能乱来。」
林杏花盯着她片刻,倏而轻笑出声,「刚才不是还挺会说的吗?怎么看到我就结巴了?还是说……你心虚了?」
郑氏知道周婆子的腿是林杏花打断的,所以才会有些怕,但想着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谅林杏花也不敢随便动手,胆子便大了许多,挺着胸脯和林杏花对视。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该心虚的是你才对。」
林杏花笑了笑,「好,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地说我和别人不清不楚,那你就在乡亲们面前发誓,说你方才所说的一切皆是事实,若有一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怎么样?」
郑氏咽了下口水没有立即回应,可她又突然想起昨日有人告诉她,亲眼看到林杏花在镇上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顿时又有了底气,指着林杏花道:「那你敢发誓,你昨天在镇上没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林杏花张口就来,「昨日是那人主动纠缠于我,我跟他根本不认识,后来我还教训他一顿,并没有和他有什么纠缠。我发誓我林杏花从来没有和哪个男人不清不楚,更没有勾搭过什么男人,以上全是实话,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杏花知道女人的名声很容易被人抹黑,所以才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这则誓言她不是向郑氏妥协,最重要的是说给大林村的村民们听的,让他们知道她没干过这些事,完全问心无愧!
果然,林杏花这话一出,周围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便正常许多,不再是刚才那种怀疑中含着一抹鄙夷的眼神。
可郑氏听林杏花如此信誓旦旦,好像真没干过亏心事一样,她开始动摇,但是刚才她已经放话了,一时进退两难,紧张得额头都冒出汗来了,而且还有不少村民都催促她赶紧发誓。
「快点发誓啊,别耽误大伙的时间了!」
「别是心虚得不敢发誓了吧?」
「跟她婆婆一样,就是个长舌妇,嘴里没一句真的!」
「发了誓,老天爷就会看着你,假的肯定会有报应!」
郑氏额头的汗越来越多,眼神闪躲,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徐玉凤看不下去,出言讥讽道:「刚才骂人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现在怎么了,哑巴啦?若是你不敢发誓,就当着大伙的面给杏花道歉!说你自己嘴巴臭,刚才说的话都是放屁!」
徐玉凤咄咄逼人,林杏花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郑氏的笑话。
郑氏眼睛一转,转眼间换了个脸色,期期艾艾道:「杏花跟男人纠缠这事不是我瞎编,是我小叔子跟我说的,谁知道他居然是瞎说的,我也是受了他的蒙骗,这跟我没关系。」她一把抓住林杏花的胳膊,「你去找我小叔子算帐吧。」
周围的人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情来,这郑氏还真是会狡辩,看她那副急于开脱的嘴脸,简直令人厌恶。
徐玉凤盯着郑氏,冷笑连连,林杏花则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昨天又没去镇上,哪里知道杏花你的事情啊,都是听林二麻子说的!」郑氏急得抓耳挠腮,连他的外号都叫出来了。
林杏花挑了挑眉,终于开口,「既然郑嫂子这么说,我姑且可以相信你。」
闻言,郑氏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林杏花话音一转,眼中划过寒光,「我算是给郑嫂子一个交代了,所以郑嫂子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什、什么交代?」郑氏被林杏花身上隐隐的压迫感吓得舌头打结。
林杏花微微一笑,「很简单……」话音未落,她一抬手,毫不犹豫将郑氏推进河里,顿时发出「扑通」一声响声。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刮过树梢的声音,跟郑氏在水里扑腾的声音来回呼应。
所有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看向林杏花,均被她这一动作给吓懵了。
这人怎么敢……脸上明明挂着笑,可下一瞬就面不改色把人推水里去,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了豹子胆吗?并且她还是一脸「我不带怕」的淡定神情,见鬼了吧!
徐玉凤扫了郑氏一眼,语气焦急,「杏花,郑氏出事了怎么办?咱们快把她捞上来!」
林杏花睨着河水中的郑氏,不疾不徐地道:「怕什么呢,表姊,这块地方的水又不深,最多到她胸口,也不知道她为何不站起来,反而瞎嚷嚷。」
刚才情势紧急,村民们这才记起她们洗衣服的地方水并不深,夏天经常有人站在水里洗凉席。
郑氏在大林村的人缘真的不怎样,她在水里扑通了半天居然都没人愿意下水救她,连拉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最后还是一个老婆子好心提醒,「耕田他娘,这水不深,你快别瞎扑腾了,自己爬上来吧。」
林杏花站在岸边看着郑氏慢慢从水里爬上来,浑身都是水,发髻也散了,倒扣在她脸上,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郑氏刚爬上来,站直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张嘴刚要说话,林杏花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
「你骂我一句,我就再扔你一次,说到做到,童叟无欺。」
郑氏一对上林杏花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眸,就彷佛感受到暴风雨来临前的蓄势待发,暗潮汹涌。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现在的郑氏便感受到了危险,她敢肯定,只要自己再骂一句,林杏花绝对会再次把她扔进水里!
到底是恐惧战胜了怒火,郑氏被迫硬生生忍下屈辱,把到嘴边的骂词全部吞下肚,一时她的脸上又红又青,精彩得很。
林杏花扯唇笑了笑,目光扫过众人,用很郑重的口吻道:「今日我林杏花便把话撂在这,我林杏花要找男人会光明正大的找,不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男未婚女未嫁,谁也管不着!以后谁要说我坏话就去我家门口说去,只要说得有理有据,要我给磕头叫爷爷都行,但若是被我发现谁在背后故意抹黑我,我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扔进水里只是小惩大诫,真把我惹毛了……」
她捏了捏手指,发出咔嚓的声音,「对不起,我读书少,说不过你,只能打到你服气了!」
周围还有些妇人用挑剔的目光瞅着林杏花,林杏花不予理睬,顿了顿又道:「这世道,女子名声大过性命,既然有人想要我的命,那我也绝不会让她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
徐玉凤听着微微有些动容,扯了扯林杏花的袖子,「杏花,就说到这吧。」
林杏花朝她笑了笑,抬首时神色稍微温柔了一些,「至于朱有钱的事情,他犯了错就该承担后果,我没有错,我不接受任何的指责、不接受任何的批评,谁在我听不见的地方说我无情冷漠的,随意!可若是被我抓到,我便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无情冷漠』!总之一句话,我林杏花只有三个女儿,她们以后还要嫁人成家,谁敢坏我名声,我必不会放过她!」
说着,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两度,「但我知道绝大多数的乡亲们都是良善人,不会故意坑害我们母女四人,所以我这话主要是说给那些喜欢搬弄口舌之人,也希望乡亲们帮我多留意一下,我的名声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影响到我闺女以后嫁人,她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做娘亲的不就是希望孩子们过得好吗?在场有孩子的婶子、嫂子、妹妹们肯定都能感同身受!」
说完这些,在场有孩子的女人都很有感触,一下子就跟林杏花产生了共鸣。
哪个女人不把自己的孩子当个宝呢?林杏花这般泼辣,说到底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人欺负罢了。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下堂妇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跟男人稍微多说两句话就被扣上「水性杨花」的名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盼着她出事呢,林杏花若是不强悍些,恐怕早就被那些长舌妇和猥琐汉子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这么一想,周围的妇人心都软了,顿时对林杏花同情不已,尤其当她们抬眼看到林杏花歪过头,偷偷抹掉眼泪后,她们的内心都开始自责了——?
刚才我为什么没阻止郑氏说闲话?为什么没帮林杏花骂郑氏?我太没人性了!
很多洗好衣裳的妇人都放下木盆,凑上去七嘴八舌地安慰林杏花。
「杏花,你是个好母亲,我相信你。」
「别理那些爱嚼舌根的人,迟早会遭报应!」
「别哭了,我知道你一向性子好,这次实在是被逼急了,没办法才推人下水,都是她自找的,你不用自责。」
与林杏花那边一片热闹相比,落汤鸡郑氏完全无人问津,最后只能灰不溜丢地跑回家。
经过这一事,村里关于林杏花的流言终于少了。
徐玉凤后来跟林杏花说了个笑话,说跛了一只腿的周婆子重新回到大柳树下,还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有一天她又说了几句林杏花的坏话,当即有一个辈分高的唐婆子站出来把她骂了一顿,说她心眼太坏,见不得人好。
唐婆子年轻时就是个寡妇,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一儿一女拉扯大,因此很同情林杏花的遭遇。
周婆子没对方辈分高,面对对方的一番责难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还口,气得脸都歪了,把坐在周围闲聊的人笑得半死。
林杏花听到这个事后大呼过瘾,甚至后来还送了老人家一只野兔,唐婆子当即笑得露出一排空荡荡的牙床,可爱得不行。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下去,转眼到了月末,一些小麦种得早些的人家开始收麦子了,田地里再次出现一片忙活的景象。
林铁贵这几天没事就往田里跑,十分关心自家的小麦啥时候能收割,不过他种得不算很早,估摸着要下个月初才能割。
不过赵冬阳家的三亩小麦倒是好了,赵冬阳跟赵小蕊两人下地,但赵小蕊身子还是没好利索,在太阳下晒了一会儿便脸色煞白,哪里还敢让他妹妹下地啊。
于是他一个半大的小伙子便自己收割,这几天都是起早摸晚,累得跟狗一样,嘴角都长了一圈水泡,人也瘦了一圈。
林杏花看到吓了一跳,反正她手中事不多,便主动去田里帮赵冬阳割了一天半,大妞也跟着去了。
身体未痊愈的林大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献殷勤的机会在眼前溜过,梦醒时分也忍不住流下两缸悔恨的泪水……
第四十五章 林燕儿被修理
转眼到了二十八,正是林大川跟徐金花成亲的大好日子。
早上天还没亮,林大富便过来敲了林杏花家的门,林杏花让林大富牵走骡子,先把徐氏他们送到牛头村,而后再回来接自己母女四人。
因为骡车一趟坐不了那么多人,而且大妞她们都还没起来。
等林杏花她们到了徐家的时候,徐家的大院子里早已摆满了桌子,座位也差不多快坐满了。
徐家院子一片喜气洋洋,抬眼望去全是大红色,连树上都挂着红布,喜庆得很。
院子里人声鼎沸,时不时有笑声传来,还有小孩子来回追打嬉戏,一片欢声笑语。
林杏花进院后先去跟徐昌盛和吴氏打招呼,再将份子钱奉上。
吴氏一接到手就发现份子钱不轻,佯装在林杏花胳膊上拍了一下,「杏花,自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居然随了这么多!」
林杏花脸上一片笑意,「表嫂,看你说的,多随点钱就多沾沾喜气呀,你可不能拦着我。」
徐昌盛笑呵呵地道:「大喜日子就收下吧,杏花带大妞她们去金花屋里看看去,大姑她们都在那边。」
林杏花牵着三妞,「好,那表哥、表嫂你们忙。」
此时徐金花屋里挤满了人,从门口一路挤到床边,简直水泄不通。
林杏花本想算了,但是见大妞姊妹仨均伸长了脖子往里瞅的样子,她最后还是费了老劲挤了进去。
里面徐金花穿着大红色喜服端坐着,此时全福人正拿着崭新的梳子在给她梳头,一边梳一边大声念叨,「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周围几十双眼睛全都看着徐金花,再加上时不时有人拿她跟林大川开玩笑,她面上带了羞涩。
大妞姊妹仨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全福人给徐金花梳头,那小神情认真极了,但过了一会儿三妞最先没了兴致,她牵着林杏花的手摇了摇,待林杏花弯腰,她凑近说道:「娘,我们出去吧,我觉得有点闷。」
林杏花忙带着三妞出去,大妞跟二妞则还待在里面看热闹。
出了屋子,林杏花顿时觉得空气清新多了。
母女俩找了个桌子坐下,刚好有人端来两个无盖的小食盒,里面装了糖果点心之类的吃食,是给客人先垫垫肚子的。
只是食盒还没能碰到桌面,突然四面八方都伸出手来,大人的、小孩的,全都伸进去抢,不过眨眼间就空了。
那些抢了吃食的人则一脸淡定地扭回头该干么就干么,彷佛刚才抢东西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林杏花看得目瞪口呆,和三妞对视一眼,母女俩都懵了半天,她们连盒里的吃食长什么样都没看到,眼前就只有两个空的小食盒。
三妞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娘,看来是我们跟糖果的缘分没到。」
林杏花目光怪异地瞅了三妞一眼,「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平时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
三妞朝她娘龇出一排小白牙,「反正我想吃啥,娘肯定会给我买!嘿嘿嘿……」
林杏花在三妞额头弹了一下,「就你最聪明。」
三妞抱着脑袋嘿嘿傻笑。
这方三妞没拿到糖果也没恼,那边林燕儿却为了一块云片糕,跟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男娃大打出手。
林燕儿是那种为了一口吃的下得了狠手的人,再加上平日里没少跟人掐架,这男娃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林燕儿抢了云片糕,脸上甚至被林燕儿捶了好几下。
这个男娃在家也是个宝贝,眼见打不过,吃的还被抢了,当即就扯着大嗓门开始嚎,声音无比的大,别人连他的舌根都瞧得清清楚楚。
这男娃的娘很快出现了,男娃举手指向林燕儿,一边哭一边嚎道:「娘,她抢我吃的,还打我的头!」
林燕儿非但不怕,反而像是故意挑衅似的,一口把云片糕吞进肚子里。
一时间,男娃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哭着钻进他娘亲的怀中,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男娃的娘亲没有立即发火,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林燕儿,道:「小姑娘,不过就是一块云片糕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你用得着这么急着咽下去吗?看你被噎得脸红脖子粗,不怕一口噎死吗?」
林燕儿睁圆了眼睛,一脸戒备地看着对方,「关你屁事。」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起了议论声。
「哟,小姑娘脾气还挺冲的。」
「不仅脾气冲,还挺横呢。」
「当是在自己家呢,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一看就没教养!」
周围全是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有的人还一边跟旁边人咬耳朵,一边盯着林燕儿笑,感觉就是在嘲笑她一般。
到底是个小姑娘,林燕儿脸皮再厚,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目下,脸色开始变得僵硬,只能紧紧捏着拳头保持镇定。
「看你浑身破烂,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想来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吧。」男娃母亲目光放肆地打量着林燕儿,语气越发刻薄,「年纪不小了吧?一两年都要嫁人的大姑娘,你跟我儿子这么小的小孩子抢东西吃,你怕不是饿死鬼投胎的吧?还是有娘生没爹养,知不知道啥叫羞耻啊?」
男娃娘亲伸着食指,恶狠狠地羞辱林燕儿,「要不要脸啊大姑娘?我要是你娘,生了你这么个没皮没脸的女儿,我干脆把你掐死算了,你活在世上干啥,还不如一头撞死呢!丢人现眼,现世宝!」
林燕儿身形晃了晃,却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滚出来,依旧是一脸不服输的倔强。
她憋了一会儿,随即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骂回去,「你才是现世宝,你全家都是现世宝!你儿子还是个窝囊废,连我都抢不过,就知道叫爹娘,孬种、怂龟!」
男娃的母亲气得脸都歪了,当即也不要面子了,拉住林燕儿先给她两巴掌,紧接着又是掐又是捶又是拧,把林燕儿疼得哇哇大叫。
奈何男娃母亲身体壮实得很,林燕儿一点都挣脱不开,只能硬生生被人家教训一通,那个男娃还趁机踩了林燕儿几脚泄愤。
这位男娃母亲是牛头村的,周围都是同村的村民,其他人继续看热闹,根本没人帮林燕儿,几番下来,林燕儿头发乱成鸡窝,脸颊高肿,左眼的眼皮也肿了,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着实狼狈。
这还不算完,男娃的母亲居然还让人把黄氏找了过来,三言两语将自己摘出来,将全部的错都怪罪到林燕儿一个人头上。
黄氏刚才正吃得开心,突然被人拉过来这边,正好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下子瞬间爆发出来,也不管对与错,拽着林燕儿就是一顿打,巴掌拍在林燕儿脸上啪啪地响,手下丝毫没有留情,不消片刻,林燕儿便被打得不成样子。
周围的人见林燕儿都吐了一口血唾沫,这才忙七手八脚地拉住黄氏。
黄氏终于停手,可是林燕儿连站都站不直了。
这下不只围观的人,连男娃的母亲都有些同情林燕儿了,这是亲娘吗?还真把人往死里打啊!
因为今日本就格外吵闹,再加上距离林杏花落坐的位子很远,所以她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大妞和二妞过来找她们,把这事说了,这才知道黄氏母女又作妖了。
林杏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情林燕儿,按理说林燕儿确实有错,但也不至于被打到那个分上,都打得吐血了!
黄氏也是,自己重男轻女,问都没问一句,就知道打自己女儿,简直不是个东西!
还有林二富,只知道吃喝睡,其他事什么都不管,过得跟猪一样,自己的儿女不好好教育,没有尽到一点做父亲的责任,更可恶!
其实之前还住在一起的时候,林杏花暗示过林二富好好管教一下林燕儿,不然迟早会长歪,还让他管管自己的婆娘,别这么重男轻女。
然而大姊的劝解终究抵不过他婆娘的枕头风,一夜过去,他就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就跟没长脑子一样。
林杏花想了想,最后还是离开座位,去外头找林二富去了。
此时林二富正在跟人吹牛,说的还是去年上青山打虎的事情,不同的是,这个加强的版本里林二富英勇无畏,还帮林杏花砍了恶虎一刀。
林二富正说到精彩处,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只见这恶虎一个猛窜出去,顿时离地有一人高,周围的树叶都被它刮得沙沙作响……哎哎哎……大姊,你干啥呀!」
林杏花提溜着林二富的后衣领往外拖,「闭嘴!再说一个字我把你扔出去!」
林二富偷偷瞅了林杏花一眼,眼神很委屈,可他真不敢说话,怕被扔。
他搓搓手,跟小媳妇似的亦步亦趋跟在林杏花身后,因为林杏花板着个脸,所以他一个字都不敢多问。
最近村子里的人都在说林杏花把郑氏推下水的事情,林二富觉得他大姊越来越厉害,是个狠人没错了!
姊弟俩一路沉默,直到林杏花带着林二富来到徐家大院外不远处的树下。
她转过身,开门见山问道:「二富,今天燕儿被打了,你知道吗?」
林二富迷茫了一瞬,「啊?不知道啊,谁打燕儿了?还是她又闯祸了?」
林杏花忍着脾气把事情跟林二富说了,说完便瞪他,「我不想管你家的事,但我是你大姊,有些事我必须说。你能不能担起父亲的责任,能不能好好教育三个孩子?玉兰还小就罢了,燕儿跟三郎,你难道不觉得他们的个性有些问题吗?」
林二富眼睛睁大了一分,「应该还、还好吧,三郎不打人、不惹事,燕儿天天帮她娘干活,勤快得很。」说着,他偷偷瞥林杏花一眼,两人却刚好对上视线,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气短,他硬着头皮道:「如果大姊你要说我媳妇儿不该打孩子的话,可古话不是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们小时候都被爹娘打过,也没什么事呀!」
林杏花被林二富气得一副随时会灵魂出窍的样子,好半天才忍下抽他两嘴巴的冲动,「这能一样吗?你媳妇儿打孩子根本就是为了出气,而且她只打燕儿跟玉兰吧,可曾打过三郎?」
「这……」林二富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媳妇就只生了三郎这么一个儿子,她多疼一些也正常。大姊,我知道你稀罕闺女,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我媳妇就是喜欢儿子,我能有啥办法?」
林杏花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林二郎头上,语气很凶,「你拿你媳妇没办法,你娶她干什么?你拿她没办法,你拿你自己也没办法吗?你看燕儿跟三郎现在像样吗?燕儿先不说,就说三郎,年纪不算小了,好吃懒做,什么活都不会干,以后他拿什么娶老婆、养孩子?你们准备养他一辈子吗?」
林二富缩了缩脖子,还是不以为意,「他还小呢,男孩子成熟得晚,等他长大自然就懂事了。」
林杏花听了,忍不住冷笑一声,「呵。那燕儿呢?后年都能嫁人了,还这么好吃,平日你媳妇儿对她非打即骂,你也不管她,看把她养成什么样子了?不是我这个做大姑的对她有偏见,是她的性格真的有问题。
「就说去年平安孩子洗三那晚发生的事情,她说瞎话唬大妞,把大妞吓得跑去镇上,她亲眼所见,结果我们一家人急成那样,我大冬天的连河都跳了,她硬是一句话没提,是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耍着玩呢,你说她一个十几岁出头的小姑娘,心思怎么就这么狠呢?」
林二富顿时露出尴尬的神情来,不敢再和林杏花对视,「大姊,怎么又提这事了,我跟我媳妇儿不都狠狠打过燕儿一回了吗,你还有啥不满意的?不然我把燕儿叫过来,再给你打一顿?」
林杏花气得好半晌说不出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绷着脸道:「我不是翻旧帐,我是想让你做一个负责任的爹,好好管管自己三个孩子,别让他们长歪了,看你整日就知道吃喝拉撒睡,其他一概都不管,哪里像一个做爹的?如果你不想管他们,当初你就别把他们生出来!林二富,生而不养,何为父母?」
林杏花这话说得重,林二富见她动了真怒,不敢顶撞,只尴尬地抓了抓脸,半天才整理好语言,「大姊,小时候你跟爹娘、大哥他们就什么都帮我安排好,我从来都不用操心,这、这不是习惯了嘛,才会一时半会没改过来。」
林杏花不为所动,眉眼间一片冷凝,「那就从现在开始改!你三个孩子不算大,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二富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也老大不小了,不是什么都不懂。」
林杏花的脸色柔和了些,她怕林二富还是没放心上,又不免多唠叨几句道:「二富,你回头再好好想想,你就三郎一个儿子,要是他还要靠你养活,等你老了,谁来给你养老呢?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以后你儿子真不管你,那你就只能靠两个女儿了。
「可你跟她们关系一般,平时对她们也是不闻不问,到那时她们会不会管你们还真不好说,甚至燕儿还可能会闯出什么祸来,把你也给连累了。你们总说养儿防老,可是你们夫妻把三个孩子都养废了,拿什么防?」
林二富如遭棒喝,之前是他懒得动脑子,现在听林杏花这么一分析,他越往深处想就越是不安,忍不住担忧起自己老了会不会沦落至街头讨饭。
「所以长点心吧,二富。」林杏花丢下这么一句,随后便扭头回院子了。
总该留点时间给林二富,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事。
林杏花回院子没多久,院门外突然热闹起来,原是迎亲的花轿快要临门了,徐平安在院外点燃爆竹迎轿,旋即跳进院内,和一众人关上大门——?即是「拦轿门」。
众人又闹了好一会儿,直到红包到位,这才给新郎官开了门。
这时徐家这方便有人一手持燃烧的蜡烛,另一只手持着镜子,跑到花轿前往里头照了两下,俗称「搜轿」。
热热闹闹中,时间很快到了中午,酒席终于开始。
好菜一碟一碟地送上桌,林杏花和大妞姊妹仨早就饿了,再加上菜色不错,她们拿起筷子便自顾吃起来。
大妞姊妹仨能安静地从头吃到尾,林杏花却不行,因为她们这桌坐了一对辈分高的老头子和老太太,眼见身旁其他人一个个站起身,举着酒杯向这两个辈分高的敬酒,且那对老头子、老太太和桌上其他人还会时不时扫林杏花两眼,林杏花被看得没办法,虽然对这对老夫妇并不认识,不过她还是起来敬了他们酒,老夫妇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笑来。
林杏花浅酌两口便放下酒杯,执筷夹花生米吃,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头越来越晕乎,视线也逐渐模糊,最终默默地醉趴在桌上。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半夜,窗外黑乎乎的,她脑子还不太清醒,只模糊地想着后头的「催妆」、「哭上轿」、「倒火熜灰」等等都没看到,好可惜。
不过一小会儿,她便又睡着了。
林杏花这一觉睡得舒爽,早上第一个起床,脸上精神奕奕的,她起来后就喂好鸡鸭,担水洗衣,烧饭扫地。
可能昨天玩得太疯,大妞姊妹仨今天起得都有点晚,个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出来洗漱。
林杏花将鸡圈鸭圈打理干净,回身朝大妞姊妹仨道:「快去洗漱,粥都煮好了。」
早上每人一碗熬得黏稠的白粥,和一个水煮鸡蛋,再加上一碟辣椒炒咸菜,母女四人都吃得很饱。
饭桌上,林杏花跟大妞姊妹仨打听自己醉酒后的事情,原来后来是林大富把她送回来的,不过林杏花沾酒就醉的事情,其他人还是第一次知道,大妞姊妹仨都忍不住笑话了她一番。
林家从今天开始收小麦,收小麦的时间至关重要,成熟必须尽快收割,否则遇上雨水天就糟糕了。
林杏花知道林铁贵每年这时候都会很急,所以吃完饭便拿着镰刀,和大妞、二妞去林家地里帮忙收麦子,三妞帮不上什么忙就留在家里了。
到了林家田埂上,林杏花让大妞、二妞戴上草帽,三人下去加入收麦子的大军。
割好的小麦用稻草绳捆住,林大富夫妻俩便挑着捆好的小麦送到大路上,因为林杏花家的骡子就拴在那边。
他们将小麦搬上骡车,来回几趟后,骡车便装满了,林大富再赶着骡车将小麦送到稻场,由身体未完全康复的林大郎看场子。
林家这一大家子用几天时间赶着把小麦割完,后面便是打麦了。
因为有骡子,今年打麦子只要用骡子拉石滚碾压就行,和往年必须人工脱粒相比,可是省下不少力气。
只是苦了这头骡子,连轴转累了好几天,林铁贵看着心疼,每日都要给骡子多喂一篮子新鲜的野草才成。
打麦完成,下一步只需再晒个五、六天就能入仓,林铁贵这颗吊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第四十六章 媒婆上门
帮林家割完麦子之后,林杏花让骡子休整一天,自己用腿跑了一趟镇上。
进入六月以来她一直非常忙碌,没时间来镇上,便让林满河帮她将加了香味的肥皂——香皂送去陆府,不过她此次跑来镇上并不是为了送香皂,而是为了买大豆种子。
她到镇上后很快选好大豆种子,付了钱后就直接回村,这回她并没有遇上黄平。
中午回家吃完饭,林杏花将大豆种倒入簸箕里,让大妞姊妹仨帮忙挑出大豆种里面坏掉的种子,而她则扛着锄头和钉耙去旱地,又将这块地整了一番。
第二日骡子又要累了,林家的三亩田再加上林杏花家的两亩田,五亩田都得由它来犁地。
犁地不是一朝一夕能干完的活儿,不仅人会累,骡子更累,所以犁这些地是需要几日时间的。
本来这活让林大富兄弟俩干就行,但林铁贵怕他们手下没个轻重,万一把骡子累坏了怎么办,所以最后还是他跟林大富轮流着来,林二富则跟着徐氏她们一起帮林杏花种大豆。
林杏花把旱地都整好了,剩下的不是什么重活,林二富跟林杏花她们负责挖小坑,黄氏和大妞她们跟在后面点大豆,随后前面的人再挖土将豆种埋上。
他们各自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效率很高,不用一日便将大豆全部种下,再浇上水,这事便暂时告一段落。
林家人好不容易喘口气,转眼间水田犁好了,插秧又要开始了。
插秧之前要干的事情便是拔秧苗。
林家有一块两三分大的水田,之前洒下的稻种全部长成绿色的小秧苗,远远望去,田野里全是一块一块的绿色,惹眼又养眼,清新得很。
林杏花她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把水稻秧苗全部拔出,一捆一捆的用草绳捆住,再由人将秧苗挑到要犁好的水田里。
这日天刚破晓,林杏花便把大妞跟二妞都叫起来,母女仨洗了把脸就往田地里来。
本来林杏花是想先帮林铁贵他们插秧的,但林铁贵说家中人手够,让林杏花管自己家的水田就行了,林杏花便把大妞跟二妞都叫过来干活,三妞年纪小便留在家里。
林杏花知道大妞跟二妞都没干过插秧的活儿,边走跟她们道:「你们没干过这活,慢点没关系,不过水里可能有蚂蟥,你们注意着点。」
大妞听到蚂蟥瞬间变了表情,抱着身旁的二妞,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蚂蟥又软又黏的,好恶心!」
二妞安慰她道:「大姊,下田你别卷裤腿,隔着衣服蚂蟥就咬不到你啦。」
大妞轻轻拍了一下二妞,「裤腿不卷,两天泡着就变了色,我才不干呢。」
林杏花看着两个女儿,道:「我只说可能,你们注意点就行了,万一真被蚂蟥咬到,你们就朝它吐口唾沫,它怕热,很容易掉下来。」
大妞跟二妞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朝林杏花点头如捣蒜,十分的乖巧。
这时候四周的田里全都是人了,所有人都想趁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天气没那么热,早点出来多干点活儿,省得大中午还要在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被晒得后背都脱层皮。
林杏花她们要先去林家田里拔秧苗,田埂上的野草都快长到膝盖了,还有很多人家在田埂最边上种了蚕豆之类的东西,所以基本上看不到地面,只能靠感觉往前走。
林杏花肩扛着两个竹畚箕的扁担走在前头,不时要提醒大妞、二妞,「注意脚下,这儿有一个坑。」
大妞跟二妞跟在后头,小心翼翼地走在一堆野草堆里,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两眼,虽然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脚。
母女仨都挺小心的,然而还是有小意外发生,没几步,大妞脚下突然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抬脚,脚下的东西突然就窜出去了,显然是个活的。
那还能是啥,只能是蛇了。
大妞大叫一声,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趴在二妞肩上,木呆呆地歪头看向下方的水田,只见一条灰褐色水蛇极快地游走。
林杏花回头也看到了水蛇,只能安慰脸色发白的大妞,「没事,你别招惹它,它不咬人的,咱们这回走慢点。」
大妞喉咙动了动,眼神还有点涣散,看来还是被吓到了。
这个林杏花也没办法,天气暖和,蛇虫鼠蚁都出来活动了,在田地里看到蛇是常事,水蛇真不算什么,若是遇上其他颜色鲜艳的毒蛇,还有些长得老长的蛇,那才真吓死人!
光是想想,林杏花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这时候田里不仅有蛇,青蛙更多,时不时就有一两只浑身灰扑扑、带着麻点的小土蛙跳来跳去的,除了调皮的小孩子,其他人根本不会多看它们一眼。
林杏花很快地赶到林家的水田,这时林铁贵他们也已经到了,她立即脱掉鞋袜下田,跟林铁贵他们打声招呼,就开始弯腰拔秧苗。
大妞坐在田埂上一边脱鞋袜,还不时左右扭头看,生怕周围有蛇窜出来,不过周围并没有蛇,倒是有几朵蛇莓上长的黄色小花。
大妞很久以前听她娘说蛇莓果不能吃,因为是蛇爬过留下的,想到刚刚的事,她气得一把将蛇莓果的小花全部拽了个干净,心头终于舒服了一些。
拔水稻秧苗不是什么重活,也简单,大妞二妞看着就会了,姊妹俩除了会偶尔会分神在自己小腿有没有蚂蟥这事上,其他时候干活还是很利索的。
林家所有人都在弯腰干着活,偶尔交谈两声,但主要的注意力都在农活上。
林杏花拔了一会儿,见秧苗差不多够挑一趟了,便把捆好的秧苗装进竹畚箕,她原本准备让大妞将秧苗挑到自己家田里,但考虑到路上可能会有蛇,最后还是她自己挑过去了。
来回了好几趟,最后一趟时,徐氏告诉她秧苗应该差不多够了,林杏花便带着大妞、二妞来到自家田埂上,将一捆一捆的秧苗逐一扔进水田。
大妞跟二妞也跟着一起,扔得由近及远,差不多要将这一亩田所有地方都扔了几捆。
秧苗很快被扔完,不用林杏花说话,大妞跟二妞脱下草鞋,然后下田插秧。
太阳出来,天气开始热了,没一会儿田里的水温度也上来了,她们母女仨一直弯着腰插秧,不断有汗水从脸上滚下,落入水田中,很是辛苦。
大妞跟二妞刚开始插秧速度不快,甚至还有秧苗因为插得不够深,直接从水里飘了起来,但后来姊妹俩上手了,插秧的速度越来越快,对秧苗间距的把握也越来越好。
不过林杏花母女仨在第一日并没能将一亩地插完。
第二天下午,林家的水田都插完秧了,林铁贵便带着儿子儿媳过来帮林杏花。
都是干农活的老手,插秧的速度很快,一下就帮林杏花解决了两亩地。
披星戴月、起早摸晚的插秧之旅终于结束了,不说大妞、二妞,就连林杏花都长舒一口气。
种田真是累啊,老腰都快断掉了。
母女仨全都变黑了,因为戴了草帽,她们的脸倒是还好,两条胳膊却都黑得没眼看,跟林大富他们的胳膊一比也不遑多让。
当大妞、二妞撸起袖子看到自己黑乎乎的胳膊,那一刻她们眼中流露出的绝望和震惊,让林杏花一辈子都忘不了。
两亩水田插秧完毕,旱地的大豆也都种下,林杏花母女仨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毕竟身体上的疲乏劳累太过清晰,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掏空了。
不过就在第二日,林杏花家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二妞听到院门有敲门声跑过去开门,门一打开,便有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汉子,肩上都挑了东西。
曹媒婆挥了挥汗巾,指着一个地方让这两个汉子把东西放下,这才扭头朝二妞笑咪咪地道:「哟,好乖巧的小姑娘,我猜你一定是林杏花的闺女,对不对?」
二妞背着手往后挪了一小步,飞快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随即乖巧点头,有些不安地问:「你来我家有啥事?」
曹媒婆朝正前方的堂屋瞅了瞅,「你娘在不在?我找她有事,还是大喜事呐,你快把你娘叫过来,快去!」
二妞撒腿跑到后面的屋子,把正在打扫的林杏花叫到前头,大妞跟三妞都跟着去了。
林杏花来到前院,看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媒婆登门。
考虑到大妞姊妹仨以后要嫁人,她不想跟媒婆有什么过节,所以她只脚步顿了顿,上前时还带着笑。
「这位婶子好,听说您是来找我的?」林杏花余光扫过院子的陌生面孔,以及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乡亲,又道:「院子里晒,咱们去堂屋坐着说吧。」
曹媒婆自是笑呵呵地应了。
等曹媒婆进了堂屋,林杏花让大妞给她倒了杯水,不过自己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曹媒婆眼珠子转了转,放下茶杯后脸上堆笑,「杏花啊,老婆子我姓曹,别人都叫我曹媒婆,你们村有不少年轻后生都是我做的媒,你出去问问就知道了。」
「哦。」林杏花认真地点头,就是没有下文。
曹媒婆笑容顿了一下,继而道:「老婆子我今儿个来是想给你说一门亲事,顶顶好的亲事,保证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大妞姊妹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看向林杏花,却没从林杏花脸上看出什么来。
曹媒婆却兴奋地挥舞着双手,眉飞色舞地道:「我要说的这位大爷是咱们镇上是有名的富户,在镇上有好几家铺子都是他的,不过几年前,他原配夫人因病去了,留下一子一女,现下女儿已经嫁人,儿子也成了家。不是我夸大,这位黄大爷长得高大威猛、一表人才,虽然已经三十四,但是想嫁到他家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不过咱们黄大爷看都没看一眼,他就认定你了,在我那儿把你夸得跟天上的仙女儿一样,还说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看上了,待你们成亲后,他还会待你三个闺女如亲生一般,呵呵……」说到这,她捂嘴直笑,「可见黄大爷对你的心是真真的,杏花啊,你真的是捡到金龟婿啦,院子里的东西是黄大爷给你的见面礼,就是一些头面布匹首饰,不值当什么,黄大爷说了,等他提亲的时候,保证比现在多十几倍都不止!」
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来看热闹的村民纷纷交头接耳,口中议论纷纷,没想到林杏花竟然有这个好运气,能被镇上的富户一眼看上,而且这个富户出手真是大方,见面礼居然就送了这么多贵重东西!
不过村民中也有人出言讥讽,她林杏花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没跟镇上哪个男人不清不楚吗,怎么这么快都有人上门求娶了?若是她跟姓黄的富户真的不熟,人家会急吼吼让媒婆上门?她又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用得着吗?
有些心头揣着恶意的人不禁揣测,恐怕林杏花跟姓黄的早有奸情!
徐玉凤听到动静立刻就过来了,经过院子时听到有人说林杏花的坏话,马上狠狠瞪过去,把那几人吓了一跳。
徐玉凤走进堂屋,就见林杏花半垂着眼,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道——?
「婶子,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这亲事我拒绝,我不可能嫁给他,没有再讨论的余地,婶子请回吧。」
林杏花心中冷冷发笑,这个黄平真是比狗皮膏药还恶心,一阵子没见,本以为他老实了,没想到居然又贴了上来。
她跟他总共才见过几次面,他就敢让媒婆过来说亲,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有点钱,是个女人就不会拒绝他?他真的是对自己太自信,同时也太看低女人了。
若不是怕得罪曹媒婆会影响到大妞她们以后的婚事,她早就连人带东西一把扔出去了,还在这跟曹媒婆罗嗦什么。
曹媒婆只感觉自己胸口的气一滞,她真没想到林杏花会拒绝,并且拒绝得这么果断。
她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但想到黄平允她的那笔银子,她咬了咬牙,端着和蔼的样子,谆谆劝说:「杏花啊,这么好的亲事,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你怎么还拒绝了呢?婶子我摸着良心说实话,黄大爷的条件那是真的好,要不是他说非你不娶,我手里还有一堆的年轻小姑娘等着他呢。」
徐玉凤紧挨着林杏花坐下,撇了撇嘴道:「曹婶子,你就别哄我妹子了,你说的黄平我知道……」手背放在嘴边,嗓门压得极低,「我听说他就喜欢勾搭小姑娘,跟很多小姑娘不清不楚,玩弄人家的感情之后再抛弃人家,这样的男人再有钱,可有谁敢要?你可别把我妹子往火坑里推。」
林杏花扭头看徐玉凤,徐玉凤偷偷朝她眨眨眼,黄平的事情本就是她告诉林杏花的,再说这事由她来说更合适,省得让曹媒婆迁怒林杏花。
但曹媒婆听了后却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之情,只是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抬了抬下巴,「我们黄大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勾搭别人吗?你们也太瞧不起人了,你们说的那些小姑娘都是自己巴巴地贴上去,跟黄大爷没有半分关系。黄大爷也是太过正人君子,见那些姑娘执迷不悟,怕耽误人家,才亲自去劝解人家,这一来二去的,谁知道落入其他小人的眼,便成了他玩弄小姑娘的感情了。」说着,两手一拍,「真是冤得慌啊!」
林杏花和徐玉凤不约而同露出尴尬的神色,差点就听吐了!
这心到底有多黑,才会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黄平的见异思迁、三心二意说成了小姑娘的投怀送抱?
媒婆就是媒婆,为了钱什么都可以说。
男人就是男人,花心薄幸、满口谎言、见异思迁……都是本性。
曹媒婆见林杏花说不出话来,走过去,又放软了语气,「哎哟,我滴乖乖,婶子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人,从来没有人说过我一句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我心地善良,诚心为人家好。杏花,这件亲事我真不是为了钱,而是同样生为女人,我心疼你!一个女人赚钱养活三个闺女,太难了!最难的是,等你三个闺女出嫁,就剩你一个人了,等你老了,谁来照顾你?女人总是需要依靠的。」说着,她轻捶了捶胸口,长叹一声,「婶子真的是一片苦心啊。」
林杏花不想撕破脸皮,但也实在没了耐性,起身绷着脸道:「婶子,再说一次,我不会嫁给他!」
曹媒婆张嘴想说,林杏花又道:「婶子若是真为我好,就该适可而止。毕竟我没说不会再嫁,但世上男人多得是,我为什么非要嫁给黄平呢?」
曹媒婆不是容易打发的人,缠人的功夫一流,不然也不会做了这么多年的媒婆,她理了理思绪,还想再劝。
林杏花突然拿起身旁的凳子,准备放到曹媒婆身后,「婶子你坐下说。」一边说话一边将凳子用力往地上一放,凳子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一堆废柴。
她面无表情地道:「对不住了婶子,刚才力气大了点。」
曹媒婆惊疑不定地目光在林杏花跟地上这堆废柴间来回梭巡。
徐玉凤反应过来,忙拉着林杏花朝曹媒婆道歉,「婶子你没被吓着吧?杏花刚才是一时失手,你知道的,她力气特别大,有时候一激动或者一生气,真的是拿啥碎啥,四百斤的野猪一脚踢死,青山上吃人的恶虎都被她打死了,你说这……我还经常笑话她呢,要是哪天有人惹她生气,一拳下去,这人还有小命在吗?哈哈哈。」
曹媒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当了这么多年媒婆,眼睛早就练出来了,知道林杏花并不想嫁给黄平,但她也有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想用死缠烂打的方式把林杏花拿下。
青山镇的媒婆不算多,她算是排得上号的,得罪了她可捞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还会影响自家小辈的婚事。
正是因为了解别人对她有所顾忌,所以曹媒婆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不过方才林杏花的所作所为清楚地表达出她此刻的想法——?你若是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此时林杏花眉眼间的戾气和不耐毫不掩饰,拳头攥得骨节发白,显然胸中怒火正旺。
想通这一点,曹媒婆真真实实被林杏花冷戾的眼神以及展现出来的蛮力所震慑,到嘴边的话全部卡在嗓子眼,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就在这时,大妞突然从外面拐进堂屋,后面跟着林铁贵一大家子。
林杏花跟徐玉凤都站了起来,给林铁贵和徐氏他们让座。
林铁贵他们坐下后一句话没说,一个两个全都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曹媒婆看。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明摆着是给林杏花撑场子来的。
曹媒婆讨了个没趣,也知今天的事肯定成不了,脸上惯常的笑瞬间没了,嘴角拉下,挥挥手让那两个汉子把东西抬出去,三个人灰溜溜地跑了。
院子里的村民还有些意味犹尽,但见状纷纷咂巴着嘴,慢悠悠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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