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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玲璫《娇娘爱财天下知》卷三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9-20 15:19
标题: 玲璫《娇娘爱财天下知》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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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娇娘爱财天下知》
作者:玲璫
系列:蓝海E74603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9月20日

【内容简介】

江令宛原本对五舅舅萧湛的印象极好,他俊美的模样只有天上有,
且他就如同天神般守护着她,她差点被陷害,是他帮忙揪出坏人,
也只有他能马上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会陪着她、想办法逗她开心,
可是有些事情是私怨,她自己能够解决,
像是永平侯世子向皇后请求赐婚,她都已经找了理由呛了回去,
也有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撂狠话一辈子不婚,他为何还要来插手?
而且速度之快,当晚皇上的赐婚圣旨就到了她手里,这算什么嘛!
她才不管他说从多早以前就心仪她,就算他拿她最爱的钱来诱惑她,
她也要大喊一声:她江令宛,富贵不能淫,绝不屈服!

萧湛悄悄话:其实小姑娘只是嘴硬,心已经动摇了,
等之后日日对着他这个美男,心就会完全只属于他了……


  第四十一章 萧湛威严镇考场

  江令宛正在跟萧湛说李考官的事,「……五舅舅,您拨几个人给我,只要我查到李考官在谁手里,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想借几个人?」萧湛凝眸问她。

  「也不多,八个人足矣。」

  萧湛微微一笑,起身走到窗前朝外看,「好,我让青峰安排,给你八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令宛总觉得萧湛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很高兴的事。

  「谢谢五舅舅。」江令宛完成一桩大事,便在临窗下的躺椅上坐下来,身子朝后一靠,交叠双腿,稍稍用力,躺椅就前后摇摆起来。「五舅舅,让青峰把人叫进来吧。」她使唤起他来越来越不客气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她闭上眼睛,像只惬意的猫儿般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萧湛笑问道:「宛姐儿,我看你今天射箭,技术比萧晴还要高超娴熟,你私底下拜的夫子是谁?」

  萧晴就是萧夫子的名字。

  江令宛没有回答,她双目微阖,呼吸绵长,彷佛睡得香甜。

  她面若莹玉,白皙无瑕,看上去又嫩又软,好像能滴出水来,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卷翘可爱。

  萧湛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红唇欲滴,娇艳妩媚……不知亲上去是什么味道?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喉结滚动,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收敛心神的同时把手收了回来。

  「宛姐儿,醒醒。」

  事实证明,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萧湛知道有一样东西能。

  「咦?」萧湛声音轻轻,好似鹅毛缓缓飘落,「谁掉的一百两银票?」

  「哪儿呢?」刚才呼呼大睡的人突然从躺椅上坐起来,两眼不停在地上扫视,「哪儿呢?银票在哪儿呢?」

  「哈哈哈。」萧湛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令宛怒瞪萧湛,脸颊爆红,是羞的也是气的。

  他竟然这样捉弄她,太过分了!不行,她必须扳回一城。

  心思一转,她立刻有了主意,笑道:「五舅舅,那一百两的银票是我掉的,我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五舅舅捡到了,那就送给五舅舅吧,您拿去买点心吃。虽然外面卖的点心没有我做的那么香甜可口、软糯细腻、回味悠长,但好歹可以让您解解馋,对吧?」

  前世,有很多吃过她点心的人嚷嚷着要再吃,萧湛这么爱吃她做的点心,她不信这话气不着他。

  她笑咪咪的斜睨萧湛,一副「我就不做点心给你吃,馋死你」的小模样,让萧湛的心软成了一团棉花。

  他怎么舍得他的小姑娘失望?所以他只能拧眉做出很生气、很无可奈何的模样。

  江令宛这才高兴了,甜甜笑出声来,「五舅舅别急,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是啊,两年很快就过去了,他的小姑娘也该长大了。

  萧湛心情愉悦,微微笑道:「你不是要找李考官吗?你看看外面亭子里站的人是谁?」

  「五舅舅。」江令宛捂嘴笑,「这一招用过一次就不好再用第二次了。」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才不会连续上当两次呢。

  萧湛也不急,喊了青峰进来,「把李考官送回家吧,安排人好生保护着。」

  江令宛这才转头看窗外,果然看到了李考官,她又惊又喜,「五舅舅,原来李考官在您这里。」

  她双眸亮晶晶,一副惊喜钦佩的模样让萧湛很受用,「李考官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考试。」

  「是,谢谢五舅舅,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舅舅,最棒的舅舅!」

  嗯,你也是世界上最谄媚、最会奉承的……小东西。

  第三天上午,万里无云,晴空如洗。

  书法考试即将开始,观众席上座无虚席,八位考官按位就坐。

  考场中间六张大案桌一字排开,文房四宝摆放得整整齐齐,其中有五位考生已站到自己的考桌旁,排在第四的那张考桌空着,那本该是辛烟烟的座位。

  离考试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辛烟烟却迟迟没出现,看客们面面相觑,猜测纷纷。

  就在此时,一位辅考突然快步走进来,「陈大人,诸位考官,锦绣女学的辛烟烟在前来的路上被马车撞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不能来参加考试了。」

  考场上犹如炸开了锅,有说辛烟烟怕输不敢来的;有说辛烟烟是被人算计的;也有嚎啕大哭说哪怕烟仙子容貌尽毁、身有残疾,也会不离不弃,一生追随的。

  眼看考试就要开始,整个考场还是闹哄哄一片,大部分的声音都是辛烟烟的爱慕者发出来的。

  「陈大人。」萧湛低沉,眸光冷冽,「再这样闹下去,影响了考试,谁来负责?」

  陈侍郎为人严谨,做事认真,只是年纪尚轻,被辛烟烟受伤的消息惊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萧湛的责问之后,他立刻让人维持秩序,待安静下来,他感激地看了萧湛一眼。

  幸好萧湛提醒他,否则耽误了考试,第一个被皇上问责之人非他莫属。

  当当当!三声锣鼓响彻考场,联考最后的角逐——?书法比试开始了。

  今天的比试分三个回合进行——?

  第一回合比速度,考生们同时用馆阁体抄写二十篇古文名作,用时越短,错字越少,笔迹越清晰端庄,得分就越高。

  第二回合比字大,字越大越难驾驭,字体大、笔锋流畅、方圆兼备才能取得高分。

  第三回合比的是考生的应用能力,能把书法写得好还不行,必须要把书法运用起来。

  这是今年新加的题型,大家都没有见过,只知道题目写在卷轴上,每人抽取一个卷轴,是难是易全凭运气。

  前面两个回合江令宛都是最先完成的。

  写字是她的看家本领,与其他本事不同,写字这一项不是她勤学苦练学来的,而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前世她七八岁的时候,这个天分就展露了出来,篆、隶、楷、行、草,不管哪种字体,她只要稍加练习,很快就能写得又快又好。

  不单会写字,她模仿别人的笔迹更是一流,有时候只看一眼就能照着写出一模一样的字,有时候稍稍临摹一二就能以假乱真。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模仿主子的手书,从南北商行骗取玉石原料。

  不过这个天赋她一直藏着,母亲从小就告诫她不许告诉旁人,更不许在人前显露,以免惹出祸端。

  有了这样的天分,前两个回合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毫无悬念。

  最大的变故在第三个回合,毕竟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题目。

  但江令宛并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她从十个卷轴中抽了一个,回到座位上。

  其他考生都停下来,想看看她抽到什么题目,毕竟大家都是头一回,不敢贸然行动。

  江令宛把卷轴慢慢展开,最先出现的是一簇苍劲葱茏的松枝,工笔的手法,栩栩如生,层次分明。

  是画!

  果然是新题目,以前考书法可从未要求过作画。

  在场的考生都会作画,宁轩还是高手。

  大家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觉得作画并不难。

  江令宛的眼神却顿了一下,她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自古书画不分家,她也学过画,只不过她更擅长写意水墨画,与工笔画是两种不同的画风,前者讲究以形写神,后者以巧密精细着称。

  若这是一道让她补画的题目,那可就不妙了,因为她的画风跟这幅画的画风不相配。

  虽然她昨天、前天都是第一,今天的前两个回合分数肯定也不低,就算最后这个回合她表现得差强人意,有前面几场的分数撑着,她拿第一应该没问题,但是她还是希望这一回合也能有好的表现。

  因为她不仅想拿总分第一,还想三科都是第一,就看老天爷帮不帮她了。

  一口气展开卷轴,当看到完整的画作之后,江令宛不由笑了。

  苍翠遒劲的松树枝下是一座幽静雅致的书院,修竹青松,灰瓦白墙,坐南朝北的书院正门上悬挂一方匾额,上书「明德书院」四个大字,匾额左右各一根门厅立柱,柱子上本该写上楹联,上面却空无一字。

  这便是江令宛的题目了,不是作画,而是给这间书院题一副楹联,考字,也考学子是不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

  她的笑容缓缓绽放,像一朵蓓蕾突然盛开成烂漫鲜花,明媚娇艳。

  莫说这几位知慕少艾、年纪轻轻的考生了,就是几位考官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漂亮的小姑娘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梨涡浅浅的,有一种别样的娇憨。

  宁轩慢慢把视线挪开,抬脚去抽考题,其他考生也如梦初醒,跟着去抽自己的题目。

  江令宛抬头,笑着冲萧湛眨了眨眼。这道题目难不倒我,你等着看我旗开得胜吧。

  萧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的笑意却不自觉流淌了出来。

  他疼着宠着的小姑娘,自然是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的,有人喜欢她、思慕她、爱恋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在场这些人,能配得上她的只有他一人。

  萧湛的视线一直跟着江令宛,她笑过之后就低下头去,饱蘸浓墨,落笔题字,神情从容不迫,成竹在胸。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书院大门空白的立柱上已多了一副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好!」陈侍郎到底年轻,内心的热血瞬间被点燃,夸赞的话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一个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随着这一声夸赞,大家都想知道江令宛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连陈侍郎都被她折服了。

  当辅考将这副楹联用大字誊抄,张贴出来之时,折服的就不仅是陈侍郎了,满场学子,不管之前是否拥护江令宛,此时此刻都不得不表示佩服。

  国子学门前的楹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唯读圣贤书」一直被传颂赞扬。

  从前,他们将这两句楹联奉为圭臬,时时铭记,可当他们看到江令宛写的楹联后,才猛然发现他们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狭隘。

  不理世俗,专心读书,乍一听很好,可是往深里想,家事国事一概不理,读书又有什么用呢?

  读圣贤书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不能关心国事,关心百姓事,读再多的书也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

  这对楹联犹如当头棒喝,让他们如梦初醒。

  没有人比学子们的体会更深刻了,不仅仅是观众席上的学子们,考场中的那几个学子也心神震撼,五味杂陈。

  他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心悦诚服。

  今年联考,江令宛是当之无愧的头名。

  陈侍郎从考官手中接过汇总的分数,当众宣布结果:第一名京华女学江令宛;第二名国子学宁轩……

  欢呼声盖住了他接下来的声音,观众席上接二连三冒出许多横幅。

  有的写:宛卿,宛卿,天下无争!

  有的写:宛宛,宛宛,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有的写:有位佳人,宛宛她在水中央。

  江令宛面带笑容,一一看过去,当看到陆明珠手中那个又大又长、最为明显的横幅时,她的笑容顿时一凝。

  京华令宛,一身是胆;拳打假仙,脚踢宁轩;其他书院,闻风丧胆,谈之色变,闻之颤颤,见之胆寒,两股颤颤。

  人家夸我貌美如仙,你夸我凶悍如虎?呵呵,陆明珠,你是我真朋友,真的!

  名次宣布之后,便要颁发刻名金花,把金花颁布给头名之后,今年的联考就算彻底落幕了。

  这朵金花是皇上御赐,比赐给六大书院的金花要大上一倍不止,上面刻着江令宛的名字,它不仅象征联考第一名的身分,更意味着参加经筵的资格。

  从今以后,每逢经筵日,江令宛便可进宫与皇上一起听大儒讲经说学,是学习的机会,也是无上的荣耀。

  整个考场鸦雀无声,俱盯着考场最中间的高台,就在陈侍郎准备把刻名金花递给江令宛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子冲了进来,高声嚷道:「陈大人,请等一等,我们小姐被撞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有人买通车夫故意撞我家小姐,请陈大人为我家小姐做主,万不可让凶手得了第一名!」

  这个女子声音尖锐高亢,字字句句都指向江令宛。

  紧跟着,辛烟烟由丫鬟搀扶着进到考场。

  她受了很重的伤,额头、脸颊都有伤口,最引人注目的是右边的胳膊,包扎得严严实实,用夹板固定了垂在身侧。

  她是六大书院数得上名号的才女,书法、丹青都非常出色。如今她右胳膊受伤,若是留下后遗症,影响提笔写字,那她一辈子的前程就都毁了。

  「辛烟烟小姐一定是被人谋害的,请陈大人严惩凶手,还联考清明之气,还辛烟烟小姐一个公道!」

  「凶手一定是江令宛!肯定是她嫉妒辛烟烟小姐!」

  观众席上的看客激动的为辛烟烟喊冤,有不少人不顾阻拦朝考场上冲。

  陈侍郎安排的护卫不少,但这些人不是暴动的乱民,大多是年轻学子,陈侍郎没有发话,护卫根本不敢全力镇压,唯恐伤了他们,不能交差。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萧湛站了起来。

  收到他的示意,三名男子拨开人群,直奔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而去,很快便传来惊怒的质问声——?

  「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怎么能抓人?」

  「放手,我是六大书院的学子,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个带头之人本来还气势汹汹,待看到三名男子身上挂着的腰牌,顿时大惊。

  金吾卫!怎么金吾卫的人会在这里?

  「萧五爷救命!」有一个带头男子拚了命地喊,「金吾卫的人擅自抓人,萧五爷救命!」见萧湛抬头看过来,那男子大喜过望,挣扎得越发用力,「萧五爷,我就知道您不会放任下属……」

  萧湛随意地摆了摆手,那男子就被堵上了嘴。

  待他惊恐万分地明白过来时,已经与几位同伙一起被带离了考场。

  这一招雷霆手段简单直接,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如今见带头之人被抓,立刻乖如鹌鹑,一声也不敢吭了。

  陈侍郎忙上前问道:「萧五爷,联考出现此种事情,皆因下官力有未逮之故。我想当众把这件事审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萧五爷不吝珠玉,替下官压阵把关。」

  萧湛出手本就抱持这个目的,便没有拒绝,「陈大人只管放手去做,不必有后顾之忧。」

  陈侍郎谢过之后,坐回位子开始审判。

  「本官奉旨主持联考,一切以律法与联考规章做事,若辛烟烟的确是被人谋害的,本官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他面色严肃,掷地有声,「若有人趁机捣乱,兴风作浪,本官亦不会轻饶。」

  陈侍郎目光如炬看向辛烟烟,又道:「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你细细说一遍。」

  「是。」辛烟烟点头,略显虚弱地开了口,「我从家中出发,前来参加联考,才出了巷子,拐上大街时,突然窜出来一辆马车,撞到我乘坐的马车。事发突然,对方速度很快,我乘坐的马车当场就翻了……」

  辛烟烟本来要找对方理论,没想到对方却哭着给她磕头。因为对方只是一个下人,出了车祸,弄坏了主人的昂贵的马车,主人一定会责罚他,如果她再追究,那他的主人一定会打死他。

  所以她原谅了他,还让下人给了他二两银子,让他拿去看大夫。

  然后,她发现对方的马车上掉下来几块煤炭。

  一般人拉煤炭用的是牛车,便是宫里也不会用马车拉煤炭,她觉得不对劲,把人拦住,仔细盘查。

  「经护卫查证,这个车夫名叫江二贵,是会宁侯江家的下人,受了江家三小姐的指使故意撞我的马车,车内放了煤炭,车身重,就是为了要把我的马车撞翻。」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辛烟烟有些喘,歇了一会才又柔柔道:「烟烟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请大人明察。」

  江二贵是江家的下人,这一点江令宛想不承认都不行。

  多亏了江令媛,要不是她,自己还真想不出这么好的方法。

  额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她有些晕,不过她并不后悔。只要能帮宁轩,吃再多的苦她也甘愿。

  很快,江二贵被带上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喊冤,「大人,小人是冤枉的!是我家三小姐让我这么做的。小人只是一个下人,主子的吩咐不敢不从啊!大人,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求大人饶命!」

  陈侍郎重重一拍桌子,疾言厉色喝问江令宛,「这是你家的下人,你有什么话说?」

  「回大人,江二贵虽然是我家下人,但他并不一定对我家忠心,被人用银钱收买,然后反诬主人,这样的刁奴屡见不鲜。」江令宛的目光扫过江二贵,落在辛烟烟脸上,语气十分轻视,「这次联考,辛烟烟不过区区第四名,她的成绩……哼!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我江令宛既从未将她放在眼中,又怎么会对她下手?真是无稽之谈!」

  这次考试处处被压一头,辛烟烟心里指不定痛成什么样子呢,江令宛就越是要朝她心口插刀子。

  「你……你太过分了!」被人这样指名道姓地贬低羞辱,辛烟烟活到现在还是头一次,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联考前,我的丫鬟是做了不好的事,得罪了你,昨天我将她们交给你任凭处置,又亲自跟你赔礼道歉,我以为你原谅我了,却没想到……」

  她摇摇欲坠,几乎要昏过去,却还强撑着,一副十分坚强的模样。「陈大人,昨天的事,后门看管马车的人看到了,还有来往的学子也看到了,烟烟说的都是实话。」

  江令宛恍然,怪不得昨天她假惺惺地来道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既然辛烟烟把脸送到自己面前,若不狠狠地打上一顿,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

  「辛小姐,你做错了事,跟我道歉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怎么,昨天跟我道了歉,今天你就后悔了?」江令宛摇了摇头,「你在考前散播谣言,坏我名誉,真相大白后又让丫鬟顶罪,这便罢了,昨天刚道歉,今天就闹这一出,这种行径……」

  她把手一摊,「啧啧,我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你撒谎!」辛烟烟气得吐血,却不能反驳,她必须维持自己仙子的端庄模样,「我没有,你这是污蔑。」

  「撒谎的是你。」江令宛睥睨着她,朗声道,「两车相撞时,你根本不在马车上,你的胳膊也根本没有受伤。」短暂的眼神交锋后,江令宛续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包括昨天的道歉,都是你设计好的。」

  「而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她的目光在宁轩身上打了个转,待吊足众人胃口,让大家有意无意地看向宁轩之后,她才呵呵一笑,「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是为了谁,我相信大家都清楚。」

  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辛烟烟这么做是为了宁轩了。

  辛烟烟慌了,她赶紧看向宁轩,他表情淡漠,目光亦是,彷佛事不关己,她心一抖,恐慌涌上心头。

  她当然知道宁轩最厌恶什么,所以哪怕她爱极了他,也从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只有这样,她才能留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她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江三小姐,我早听人说过你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今日见了方知传言不虚。」辛烟烟惨然一笑,「我说不过你,只有露出伤口以证清白了。虽然如此一来,我的胳膊会留下后遗症,但对我来说,清白的名声比这条胳膊更重要,考场就有大夫,请陈大人允许他们为烟烟验伤。」

  陈侍郎即刻叫了两名大夫来,将缠绕在辛烟烟胳膊上的白色纱带一圈一圈解开,辛烟烟眉头紧蹙,咬紧了下唇,显然是疼得狠了。

  两位大夫查看之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大人,辛小姐的胳膊肘部关节骨折,情况严重,以后康复或许还能提笔写字,但肘部可能无法弯曲,胳膊不能负重,手的灵活度也大不如从前。」

  两位大夫同情怜悯地看着辛烟烟。

  辛烟烟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早就知道会这样,昨晚她让人生生折断自己胳膊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但是为了宁轩,她不后悔。

  既然她胳膊骨折是真的,那就说明江令宛撒谎,只要江令宛的罪名定下来,第一名就是宁轩的了。

  江令宛倒有些可怜她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宁轩。

  若换做其他人,为了心上人牺牲一条胳膊,江令宛或许会很感动,可要是对方这么做是为了拉她下马,朝她身上泼脏水,那她可不会放任。

  「辛小姐,你别难过,你的胳膊并非彻底无救,我已请了赵老太医来给你看伤,哦,就是大名鼎鼎的前太医院院判赵似初赵老太医,他卸任荣养之后,就不怎么出来给人瞧病了,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请出来的。」江令宛笑咪咪的道:「他老人家是这方面的泰山北斗,不仅会治伤,还会验伤,有他出手治疗,你的胳膊一定不会有事的。」

  辛烟烟难掩震惊,原来江令宛早就知道她的胳膊骨折了,看她有没有骨折是假,等她拆开包扎,让赵老太医来验她骨折是如何造成的才是江令宛的真正目的。

  只要赵老太医确认了她的胳膊是怎么弄伤的,到时候不管她承不承认都不重要了,因为赵老太医的话就是铁证。

  江令宛也太卑鄙!

  辛烟烟打了个冷颤,双唇发抖。

  江令宛慢悠悠一笑。你现在终于知道了,可惜啊,晚了。

  第四十二章 联考头名得金花

  赵老太医来了,他是被江令宛利诱来的。

  一大早他正打算出门义诊,被送信的柳絮给堵在门口。

  江令宛在信上说,今天是她得到联考第一名的好日子,这样光荣的时刻,她想跟最最最亲爱的赵爷爷一起分享。

  什么最最亲爱的赵爷爷,这丫头一肚子坏水,上次诳他去蓬岛瑶台,害他被狗追,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计屁股就要开花了,他才不会相信她的花言巧语。

  可是……可是她又说,若是最最最亲爱的赵爷爷愿意前来,您最最最可爱的孙女便会与您一起去蓬岛瑶台,与双月椰来一次亲密接触。

  为了双月椰,他来了。

  然后他再次被骗了,什么分享最光荣的时刻,这坏丫头分明是想使唤他!

  赵老太医那个气呀,想转身就走又舍不得双月椰,只能乖乖听从江令宛的话来给辛烟烟看伤。

  他心情不好,又在观众席上看了半天,早就明白辛烟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一腔怒火就冲着辛烟烟去了。

  「小姑娘家家的长得还可以,脑子里却都是粪!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栽赃陷害的手段,你看看你干的事,故意折断自己的胳膊,猪都比你聪明!

  「若是为了金花折一条胳膊也算了,你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这个左脸欠抽,右脸欠踹的细脖子鬼,所有考生的层次都被你拉低了,缺心眼的我见多了,你算是登峰造极了!锦绣女学的学生都是像你这样的吗?干脆关门大吉算了!」

  赵老太医言辞犀利,口舌如刀,不带重样地骂了辛烟烟半天不说,唾沫星子还如雨点喷了她一脸,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江令宛这个对手看了,都觉得她可怜。

  「赵爷爷。」江令宛呵呵笑,「您看辛小姐的胳膊还能治吗?」

  「治个屁!」赵老太医把眼一瞪,「她这胳膊是有人用外力生生折断的,根本不是被马车撞击,要治还不容易吗?」

  「那太好了。」江令宛松了一口气,轻轻拍着胸口,别提多善解人意了,「我真的很怕因为我的缘故让辛小姐失去一条胳膊,既然能治,我就放心了。」她又冲着观众席微微一笑,「大家别担心,辛小姐没事。」

  赵老太医撇嘴,「怎么没事?她满脑子都是屎,这还叫没事?不过有事也没辙,因为她的脑子已经没救了,没希望,一点希望也没有!」

  「您真会开玩笑。」江令宛唇角微微扬起,又朝众人道:「赵爷爷说笑呢,大家别当真,辛小姐的脑子没事,还是很聪明的。」

  啊!好美丽的笑容,好善良的笑容,宛卿太完美了,仙子的容貌,菩萨的心肠,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存在?

  不枉我们对她痴心一片,这才是值得我们追随的人,不像某些人心思卑鄙,手段龌龊,为了姓宁的细脖子鬼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人,真是无耻。

  还是我们宛卿好,漂亮又有才华,善良又大度,比某些人好上一千一万倍!

  被赵老太医这样劈头盖脸、毫不留情地骂,被观众席上的人指指点点,受尽各种冷眼白眼,辛烟烟何尝受过这样的羞辱,要不是怕装晕被赵老太医揭穿,她真想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

  江令宛心里窃笑不已,这样就受不了啦?后面还有更让你难受的呐!

  「赵爷爷,我想辛小姐只是一时糊涂,绝不是因为嫉妒我故意害我的。您也知道我一向心软,又最是个宽和大度的性子,一般的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赵老太医抽了抽嘴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的脸皮还能再厚一些吗?

  江令宛莞尔一笑,当然可以啦。

  「我不怪辛小姐,只要她真心知错,改过自新,依然是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烟仙子。您就看在我的分上,替辛小姐治胳膊吧。」

  所以你是要我逼这个蠢姑娘给你道歉?

  是呀,是呀,赵爷爷您好聪明哦,不愧是我最最最亲爱的赵爷爷。

  坏丫头你等着,老头子干完这件事,你要是不带我去看双月椰,我跟你没完!

  赵老太医一声冷哼,冷眼瞥着辛烟烟,「你可知错?」

  辛烟烟紧抿着双唇不吭声。

  「看来你不仅脑子里有屎,连心也被屎给糊住了。」

  有错不改,还摆出一副别人对不起她的样子,这个蠢货也配他出手?

  撇了撇嘴,赵老太医走了。

  「赵老太医,请您留步。」突然有人快步走到赵老太医面前把他拦住了。

  辛烟烟猛然抬头,怔怔盯着宁轩。

  宁轩看她一眼,转头冲赵老太医深深一揖,「赵老太医,辛小姐知错了,请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道歉的。」

  泪水在辛烟烟的眼眶里打转,她终于艰难开口,「我错了……我不该陷害江令宛,不该污蔑她,我知错了。」说完,眼泪立即夺眶而出。

  她完了!锦绣女学会将她革名,父亲母亲会因她蒙羞,终其一生她都洗不掉今天的污点,且从此以后在宁轩眼中,她与那些爱慕他的无知少女一样令他厌烦。

  她彻底失去了他。

  赵老太医啧啧摇头,「还是你这个细脖子鬼说的管用。」

  宁轩面色一僵,拱手感谢没再说话。

  江令宛捂嘴偷笑,宁轩脖子修长,他嘴上没说,心里也是引以为豪的,如今被人骂是细脖子鬼,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看宁轩吃瘪,真令人心情愉悦。

  她转头冲萧湛眨眨眼,五舅舅,多谢你啦,要不是你拨人给我,我还真没办法跟踪辛烟烟,今天也就不能拆穿她了。

  萧湛勾唇,眸中笑意点点。这样就高兴了?还有更高兴的呢。

  他抬了抬手,青峰走上前给陈侍郎递上一摞纸,陈侍郎接过快速看了,脸色登时大变。

  这些纸上明明白白记录着国子学杨山长买凶绑架李考官妻子,威逼李考官故意耽误江令宛考试的始末,以及他指使人对白鹭书院的学子邓仲安下手的详细过程,还有去年、前年出意外的学子,竟然都是杨山长手笔。

  每一张纸上都签名摁了手印,这分明就是一份记录得当、可以直接给人定罪的供词。

  薄薄的几张纸,陈侍郎却觉得重逾千斤。

  「来人,将杨成栋抓起来!」

  陈侍郎一声令下,立刻有官兵扑向杨山长,反剪双手堵住嘴,连喊冤的机会都没给他,直接带走。

  国子学一众师生惊骇莫名,不知杨山长究竟犯了什么事。

  辛烟烟脑中轰的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晕了过去。

  为期三天的联考终于落幕,江令宛为京华女学捧回了刻名金花,成为最大赢家。

  宋山长包下酒楼为江令宛庆功,大家推杯换盏,笑谈不断,一派胜利者的风光。

  到结束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醉醺醺的。

  前来接人的马车络绎不绝,陆明珠上了马车还意犹未尽,举着手说还要再喝。

  程静昕笑道:「这个明珠,嚷嚷着要去看阿宝,却醉成这个样子。」

  梅雪娘两个月前诞下一名男娃,取名阿宝,生得白胖可爱,讨人喜欢。江令宛去看弟弟的时候,程静昕、陆明珠也曾跟着去,今天在席上听江令宛说阿宝已经会转头看人,会吃小手手了,就约定要去看阿宝。

  想到阿宝可爱的脸蛋,江令宛露出愉悦的笑容,「那我们两个去,正好我有话跟你说,上次你说过了年你祖母要过生辰,是正月初十吗?」

  前世,程静昕的悲剧就是从这次生辰宴开始的。

  江令宛见程静昕点头,正准备细问,就看见一位十八九岁的男子朝她们走来,同时唤了一声,「静昕。」

  他穿着竹青色夹袍,头戴玉簪,身材修长,相貌堂堂,还没说话就先露出笑容,几步就走到两人身边。

  「孟表哥,你怎么来了?」程静昕笑着迎上去,过一会又回来介绍两人认识,「宛姐儿,这是我跟你说的孟表哥。」

  「孟公子好。」江令宛笑着跟他打招呼,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

  孟修杰,程静昕大伯母娘家侄儿,家道中落,与寡母一起寄居程家。

  那时候程静昕才六岁,父母、哥哥在去外地上任的路上遭遇土匪,悉数丧命,因孟修杰年纪跟程静昕的哥哥相仿,说话声音有几分相似,程静昕便将他当成哥哥般依赖。

  七八年的相处,两人虽然不是亲兄妹,感情上却与亲兄妹无异。

  孟修杰长得一表人才,其实却是披着人皮的狼,从一开始接近程静昕就没安好心。

  他知道程家老太爷、老夫人疼爱程静昕,也知道程静昕虽然父母双亡,但是程老太爷早就将程家家产一分为二,长房一部分,二房一部分。

  二房的人都死了,只留下程静昕一个,这笔钱就是程静昕的。程老夫人也说,她百年之后嫁妆是要给程静昕的,再加上程静昕亡母的嫁妆,程静昕几乎是大齐朝最年轻的富翁。

  孟修杰觊觎这笔财产,明知道程静昕不喜欢她,故意在正月初十程老夫人的寿宴上设下计谋,害程静昕失了清白,不得不嫁给他。

  程静昕婚后过得并不幸福,孟修杰的母亲因为程静昕迟迟未能有孕,一直磋磨她。

  孟修杰一开始对她还不错,但是中举之后就变了。

  他掌握了话语权,也得到了程静昕的嫁妆,并用这大笔嫁妆作为敲门砖投靠了四皇子,等四皇子登基为帝,他也跟着鸡犬升天,官运亨通。

  但他到底只是举人出身,比进士出身的官员终究是差了一截,为了讨好新帝,为了步步高升,他诬陷程家造反,亲自带人抄了程家,将程家巨大的家产悉数上缴国库。因为此举,新帝待他越发亲厚,给他连升三级。

  彼时程静昕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快要临盆之时,听说娘家被抄,最疼爱她的大伯父被判斩首,心神俱震,动了胎气,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难产,含恨闭目。

  前世,她自顾不暇,这一世既然重生,她断不会眼睁睁看着程静昕走上老路。

  在江令宛打量孟修杰的时候,孟修杰也在打量着她。

  江令宛生得雪肤花貌,明眸皓齿,彷佛芙蓉出水,明艳动人,这样的美貌把他给惊着了,不过他心思深,很快就敛去眼中的惊艳,让人看不出异常。

  他是来接程静昕回家的,得知她要去棉花胡同,孟修杰笑着说:「你只管去就是,我在马车里等着你,等你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回家。」一副好哥哥宠爱妹妹的模样。

  江令宛心中冷笑,以前程静昕读书的时候,可没见他来接过人,现在如此大献殷勤,怕是得知她心有所属,急着要设计她吧。

  不过这一世他休想得逞。

  到了梅宅,阿宝正在呼呼大睡,江令宛就拉着程静昕去了自己的房间,「柳絮,你带琴儿去厢房玩吧,我们说说话。」

  程静昕一边啜着杏仁露一边笑,「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连柳絮琴儿都不能听。」

  「柳絮可以听,我要避开的是琴儿。」江令宛在她对面坐下,「你是不是绣了一个荷包准备送给容夫子?」

  程静昕脸一红,嗔道:「宛姐儿,你不是答应要替我保密,不提这件事的吗?」

  程静昕痴迷琴艺,收集了许多琴谱,其中有不少断篇、残篇,有一次上课,程静昕弹了一首残篇琴曲,容夫子就说他手里有她缺失的那一部分。

  放学后,程静昕跟着容夫子去取琴谱,琴谱放在阁楼,程静昕想着容夫子的阁楼里一定有很多琴谱,就问容夫子能不能上去看看。

  容夫子答应了,让程静昕走在前面。

  程静昕心里一暖,没想到容夫子这么体贴人,因为容夫子的脚是跛的,走路不方便,程静昕就对容夫子说:「您也小心。」

  她话音才落,就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跟在她后面的容夫子也遭了殃,同她一起滚下楼,但容夫子一直搂着她,将她护在怀里,她几乎毫发无伤,容夫子却磕破了头,摔着了手腕,将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多里,程静昕每天都去看望容夫子,给他送药送补汤,有时候也会把自己续的谱子弹出来让容夫子指点。

  等容夫子完全康复了,他的身影也深深烙进了程静昕的心里。

  而这个小秘密程静昕只对江令宛说过,连陆明珠都不知道。

  看着好友羞涩的神情,江令宛道:「中午我们吃酒席的时候,柳絮看到琴儿鬼鬼祟祟地跟一个年轻男子说话,她偷听到琴儿说『小姐』、『荷包』,你说琴儿安的什么心?」

  程静昕遽然色变,脸色瞬间刷白,立刻去摸袖笼。

  荷包还在,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脸色又很快变得难看。

  她爱慕容夫子,却从不敢露出分毫,若事情宣扬出去,她怕是再也别想在女学待了。

  绣荷包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莫说江令宛,就连她贴身的丫鬟琴儿她也一直瞒着,可柳絮却撞见琴儿把这件事告诉外男,琴儿敢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这荷包不能要了。」程静昕当机立断,「你拿把剪刀来。」

  江令宛却道:「那人已经盯上你了,若是你把荷包丢了,反倒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对方会用更恶毒的方法对付你。」她眸光一闪,语气淡定,「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让那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令宛压低了声音,细细把自己的计划跟程静昕说了。

  两个人在屋内说了半天的话,等程静昕离开的时候,她神色已恢复如常,半点都看不出异样。

  琴儿扶她上马车,笑着说:「表少爷真有耐心,竟然等了这么久,比江小姐的表哥也不差了。」

  程静昕抿嘴一笑,「是啊,孟表哥是对我很好,可我对孟表哥也不差啊,家里谁不说我们两个与亲兄妹无异呢。」

  她面上若无其事,心里却掀起狂风。

  江令宛说琴儿与她朝夕相对,几乎是寸步不离,能接近琴儿的男子必然是跟她相熟的人,让她仔细观察,一定会有收获。

  她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要害她的人是孟表哥,可琴儿的话却让她不得不怀疑。

  「在我心里,孟表哥就是我的亲哥哥。」程静昕笑着跟孟修杰说话,心尖却在发颤,孟表哥,千万不要是你。

  她的这句话说过很多次,却从没有哪一次像此时这样令孟修杰烦躁,心渐渐冷硬下来。

  打从他到程家的第一天,姑母就告诉过他程静昕很有钱,若想振兴孟家,就必须娶程静昕,如此便能分走程家一半的家产。

  姑母说,这笔钱绝不能流落到外面,就算真要拿走,也只能拿到孟家去。

  这些年他一直讨好程静昕,就为了有朝一日娶她为妻。

  他也不想这样设计她,可是她让他太失望了。

  他一直觉得程静昕还小,还不懂情爱是什么,等再过两年她及笄了,知道男女之间的事了,自然会喜欢他。

  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几年,没想到事情突然发生变化,程老夫人过寿,程家出嫁的大姑太太带着一双儿女回京,表少爷薛朗比程静昕大两岁,他对程静昕一见钟情,想要娶她。

  程老太爷、程老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孙女嫁给外孙,亲上加亲,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了,不过他们也会尊重程静昕的意见,只要程静昕不愿意,这事就成不了。

  可没想到程静昕竟然也对薛朗动了心,若不是琴儿告诉他程静昕在偷偷摸摸绣荷包,他险些就要大意失荆州了。

  最令他觉得棘手的是,薛朗的妹妹薛芫竟然对他有好感,一开始只是时常找他下棋,他没放在心上,前天大姑太太把他叫了过去,明面上是问他的学业,实际上却是相看他。

  昨天姑母告诉他,大姑太太叫她去说话,暗示姑母向薛芫提亲,姑母气得半死,说这大姑太太果然没安好心,她一定也看上了程静昕的嫁妆,所以就让薛朗勾引程静昕。

  他们姑侄谋划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让大姑太太母子三人得了好处?

  姑母不甘心,他也不甘心。

  程静昕只能嫁给他,这次寿宴,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跟程静昕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甚至是情不自禁,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到了那时,大姑太太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程静昕嫁给他。

  江令宛回到家,受到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下人们喜气洋洋,争先恐后来向她请安行礼。

  江伯臣笑成了一朵花,要多慈爱就有多慈爱,其他人也是一脸与有荣焉的笑容。

  江家上下老小难得齐聚一堂,大家和和美美地用过晚饭,江老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留我们娘几个说说话。」她笑着冲江令宛招手,「宛姐儿,坐到祖母身边来。」

  江老夫人向来偏心二房,最疼二房的长女,两个月前已经出阁的大小姐江令瑶,从前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江令宛,今天这样慈祥亲近倒是头一回。

  「你大姊姊有孕了,晌午送信来,想让我们过去陪她说说话。」江老夫人笑呵呵说,「听说你得了头名,她很高兴,要将那套《碧水堂四君子画谱》捐给你们京华女学,算是给你的贺礼。」

  江令宛忍不住笑了,姊妹说话是假,因为她得了头名,想沾光才是真。

  《碧水堂四君子画谱》是宋徽宗时候的孤品,专门教人画梅兰竹菊的,这套书很珍贵,为了这套书,她也不能拒绝。

  「我明天要不要带什么东西去?」

  「不用,不用。」见她答应了,江老夫人很满意,把手上的一只玉镯退下来给她戴上,「好孩子,给你戴着玩儿吧。」

  玉镯清亮似冰,水头很好,显然价值不菲,江令宛笑容更甜了。

  走一趟宁家就白得了一只玉镯,这买卖划算。

  坐在对面的何娉芳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小财迷。

  第四十三章 进宫登记经筵

  第二天上午,江家女眷乘马车来到宁家。

  江令瑶刚刚有孕,吃不好睡不好,这几天心里正不舒服,陡然见了祖母母亲,委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江老夫人、余氏心疼她,搂着她哄了半晌。

  江令瑶止住眼泪,不好意思地对江令宛笑了笑,「一段时间不见,三妹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江令宛这段时间长高了许多,平坦的胸前也微微鼓起两个小包,娇花似的脸比从前更加明媚娇艳,眼中波光潋灩,比初绽的牡丹花还要动人。

  江令宛出身不如她,地位不如她,偏偏长得比她好看,每次见了都让她很不痛快,恨不能把那张脸给撕烂,可是今天再看这张脸,她却觉得越看越顺眼,越看越高兴,吩咐丫鬟道:「带三小姐去书房拿书。」

  待江令宛离开,江令瑶笑道:「祖母、母亲,江家与宁家怕是要亲上加亲了。」

  江老夫人与余氏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江令瑶道:「我们都以为宛姐儿对宁轩是单相思,不想宁轩对宛姐儿也有意,夫君之前跟宁轩一起读书,夜里听宁轩睡梦中喊一个女孩子的名字,你们猜他喊的是谁?」

  江老夫人眼中浮现几分错愕,「莫不是宛姐儿?」

  「没错,正是宛姐儿。」江令瑶喜笑颜开地说,「不仅如此,他叫的还是宛宛,比宛姐儿更亲昵。」

  「会不会弄错了?当初风荷宴上,宁轩没等宛姐儿开口就拒绝了她,让她颜面尽失,沦为笑柄,你说的宛宛会不会是其他人?」

  江令瑶笑道:「我们原本也以为弄错了,直到昨天联考结束,夫君见宁轩一个人闷闷地坐着,想去安慰他,就看到他盯着一张纸发呆,宁轩见夫君靠近,立即用书把那张纸盖上,可夫君眼尖,看到纸上是宛姐儿作的那首诗。」这分明就是欲盖弥彰了。

  江老夫人道:「所以你今天叫了宛姐儿来,是想撮合他们?」

  那当然,她的夫君宁榭虽然也姓宁,却只是永平侯的侄儿,永平侯在的时候还能照拂他们,等永平侯不在了,这个家一分,他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所以宁榭一直想要讨好宁轩,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因为宁轩身分高、地位尊贵,什么都不缺,想讨好他,光靠平时跟他亲近是不够的,必须为他办一件贴心合意的实事。

  他们夫妻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却得了这样一个好机会。

  真得感谢江令宛,要不是她在女子书院大放光彩,要不是她长了那样一张海棠晓露、宜喜宜嗔的脸,又怎么能让宁轩这个无情郎君动了凡心?

  当初他拒绝江令宛,避她如蛇蝎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对她心心念念?

  男人啊,都是色令智昏的,宁轩也一样,只是他身分尊贵,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能拉得下脸、放得下身段去哄美人,因此需要他们从中出力。

  今天帮宁轩抱得美人归,日后宁轩一定不会亏待他们夫妻的。

  而且江令宛到底是她妹妹,江令宛做了侯爷夫人,总比别人做了要强千百倍。从前她不懂事,才会跟姊妹们争风吃醋,等出嫁之后才明白,那些东西都是虚的,唯有抱紧当家人,唯有她夫婿蒸蒸日上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江老夫人如何不知她的打算,但是她还是很为江令瑶担心,「你也太冒失了,万一不成,岂不是得罪了宁世子?」

  江令瑶很有信心,她抿嘴一笑,「祖母,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宛姐儿吗?她长得这么美,就是柳下惠也不能不动心。」

  江老夫人没再说话了,江令宛的确漂亮,娉婷绰约,明眸善睐,她活了大半辈子,能跟江令宛匹敌的美人,几乎没有看过。

  这样一想,她觉得这事极有可能成真,若江令宛真嫁给宁轩,那可真是太好了!

  江令宛前世在宁家住过,但宁轩成亲之前宁家就分家了,那时候宁轩是自己有一间独立的书房,所以她并不知道现在宁轩的书房跟宁榭的书房是在一起的。

  她刚走进院子,人还没进书房,宁轩就看见她了。

  虽然是冬日,阳光却很明媚,走在院子里的那个人却比阳光更明媚。

  她长得好,打扮得也很漂亮,眉眼间都是活泼欢快的气息,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被人疼宠事事如意的小姑娘。

  她出现得很突然,就像一年多以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跟大哥宁榭去江家下聘,在他闲坐的院子里掉下来一只风筝,然后闯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小姑娘。

  她本来很生气的,却在见到他的瞬间笑了,眼睛弯弯的,梨涡甜甜的,虽然脸红着,却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羞涩忸怩,她没有说风筝的事,反而问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也是从那天起,她逐渐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让他越来越厌恶她。

  可辛烟烟跟丫鬟哭诉的声音却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可他从不曾像看江令宛那样看我一眼,他那样盯着江令宛,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对江令宛有情呢?明明是江令宛一直缠着他,从前如此,今天也一样。

  宁轩迅速起身,躲到书架后面。

  他看到江令宛跟丫鬟一起进了书房,丫鬟说:「三小姐请稍坐片刻,奴婢这就给您找书。」

  江令宛果然在书桌前坐下了,坐的还是他刚才坐的位子。

  宁轩的嘴抿成一条线,桌上放着他写了一半的诗,化用了《诗经》的名句「宛在水中央」,若是江令宛把它拿走,再不知羞耻地说是他为她而作……

  宁轩正想着,突然见江令宛站了起来。

  「这是谁的书房?」她声音冷冷的,有几分不悦。

  她分明看到他写的诗了,她分明认得他的字,她是奔着他来的,又何必做出这副模样?

  丫鬟回道:「是家里几位少爷共用的书房。」

  江令宛了然,原来宁轩也在这个书房读书,怪不得她看到了宁轩的诗,这首诗还没作完,墨水也尚未乾透,说明他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回来。

  若是叫他撞见她在这里,恐怕又要以为她是来纠缠他的。

  「你找到书之后,送到你家大少奶奶那里去,我还有事,不跟你一起了。」

  她说完就走,没有丝毫犹豫,吩咐丫鬟的时候神色清冷,一点笑容都没有,好像这个地方让她很不喜欢一样。

  宁轩沉沉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稍停了一会从书架后面出来,「你在找什么书?」

  丫鬟见了宁轩,忙停下来行礼,而后回道:「《碧水堂四君子画谱》。」

  「找来做什么?」

  「大少奶奶要把这套书捐给京华女学,作为三小姐联考头名的贺礼。」

  宁轩失神了片刻。「无事了,你继续吧。」

  江令宛去了一会就回来了,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丝毫没有女孩子的娇羞,也没说碰到了人,江令瑶挺失望的。

  等人走了,她怏怏地躺着,却听丫鬟说:「大少奶奶,今天世子爷好生奇怪,我跟三小姐去的时候,他竟然躲在书架后面,等三小姐走了他才出来。」

  江令瑶瞬间坐了起来,「你把去书房的情况好好说一遍。」

  丫鬟说了之后,江令瑶就笑了,怪不得她明明打探到宁轩在书房,江令宛去的时候却没碰上,原来是这么回事。

  现在她可以肯定,宁轩对江令宛很不一般,只是江令宛的反应有些奇怪,倒像是故意躲着宁轩似的。

  若真是这样,恐怕有些棘手呢。

  宁榭从外面回来,见妻子拧眉躺在床上,笑着去握她的手,「怎么脸色这样难看,今天的事情不顺利?」

  那天他发现宁轩对江令宛有意,不过是当成笑话讲给江令瑶听,不料她竟然上了心,想要撮合这门亲事,还说若是江令宛嫁过来,宁轩满意,他们夫妻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他一开始不赞成她的想法,他跟宁轩是从小玩到大的,便是江令宛不嫁过来,宁轩也不会亏待了他,不过后来念头一转,想着亲上加亲也挺好的,而且他也希望宁轩能像他一样,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娇妻。

  「倒也不是不顺利,就是两人今天没碰上面。」江令瑶看看时辰不早了,吩咐丫鬟摆饭,「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会出去应酬不是喝酒就是说话,顾不上吃饭的。」

  宁榭笑道:「今天晚上不出去了,轩弟被姑母叫进宫去了。」

  江令瑶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羡慕,宁轩和宁榭的父亲与宁皇后是兄妹,所以他们都叫宁皇后姑母,但宁榭的爹是庶出,跟永平侯和宁皇后不是一个娘生的,所以差了一层,宁皇后虽然对宁榭也不算差,但比起宁轩却是差远了。

  以后江令宛嫁进来,怕三不五时就要进宫了,想起宫里的富丽堂皇,江令瑶心里不免有些发酸。

  坤宁宫内,宁皇后正在跟宁轩说今年联考的事,「……这个杨成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枉我当初将他提上来,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连你也受了牵连。那些风言风语你别放在心上,等杨成栋一死,自然会烟消云散。」

  国子学如今风雨飘摇,宁轩又是杨山长的爱徒,那些口诛笔伐他不免要首当其冲。

  「姑母不必生气,我已决定从国子学退学,过两天就去工部挂个名,开了春便跟着表兄做事。」

  他说的表兄乃是大皇子。

  闻言,宁皇后笑了,「这样也好,你们表兄弟在一起我更放心。经筵的名额下来了,我们宁家占了一位,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商量这件事的。」

  其实他们之前就猜到今年宁家会有一个名额,当时是决定让宁榭顶上来的,不过那时候宁轩也好,宁皇后也罢,都一致认为今年联考的头名是宁轩,到时候兄弟两个一个是考进来的,一个是恩荫进来的,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但谁能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江令宛,不仅得了头名,连杨山长都被她拉下马。

  宁皇后顿了一下又说:「江氏初初有孕,需要阿榭照顾,所以经筵还是得你来,正好你可以多接触几位大人,于你在工部当差也有益。」

  宁轩没有吭声。经筵每日一小讲,每旬一大讲,他们只要参加每十日一次的大讲,一个月总共才三次,所谓江氏有孕不过是藉口罢了,家里仆妇一大堆,哪里就需要宁榭照顾了。

  宁皇后又道:「你可是怕江令宛纠缠你?那我这几日便给她指婚,有了婚约,她在家备嫁,总不好出来抛头露面了。」

  「不可。」宁轩抿了抿唇,「姑母此时指婚,旁人只道我们宁家仗势欺人,反而不美。」他垂下眼帘,又道:「经筵的事,就按姑母说的办吧。」

  经筵从每年二月开始,但是从前一年的年底就开始筹备了。

  经筵官让宋山长于腊八节这天带着江令宛去集贤殿登记报到。

  初七这天,江令宛主动来找江伯臣。

  江伯臣以为她是头一回进宫害怕,就跟她交代了注意事项,颇有几分慈父模样,「宫里不比外面,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多看少说,一切听宋山长安排。」

  江令宛乖巧点头,昨天萧湛已经告诉过她了,登记报到不过是走个过场。她今天过来其实是想问江二贵的事情,「听说您将江二贵打死了?」

  「背主刁奴,死不足惜!」江伯臣寒着脸,「他敢这样害你,为父自然不能放过他。宛姐儿放心,为父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哦?」江令宛挑了挑眉,语气不善,「那江令媛呢?不知江令媛给了父亲什么好处,让你明知道她是幕后主使,也要放她一马?让我来猜一猜,莫不是跟永平侯世子宁轩有关?我猜江令媛告诉父亲,她跟宁轩是笔谈之友,宁轩爱慕她,会娶她为妻,以后您的女儿会成为世子夫人,您将会有一个世子女婿,对吧?」

  江伯臣呆住了,江令宛怎么会知道?

  「呵。」江令宛冷笑一声,充满浓浓的嘲讽,「这样拙劣的谎言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您该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按照江令媛所说,宁轩对她情根深种,那他怎么可能会任由江令媛在家里受苦呢?就算他不方便亲自登门,也会派人来暗示父亲,解救江令媛的,可他什么都没做,分明跟江令媛不熟。

  「父亲该不会打算主动去找宁轩吧?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到时候闹出乌龙来,别说父亲没脸,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怕都不敢抬头见人了。」

  江令宛说一句,江伯臣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最后江令宛下了一剂猛药,「父亲若是不信,何不送个帖子约宁轩来家里,就算被拒绝,也好过当面被打脸不是?」

  江伯臣脸色变了又变,果然叫了江大有来,「你去一趟宁家找大姑奶奶,让她把这张帖子转交给宁世子。」

  江大有到了宁家,见到江令瑶,说明了来意,江令瑶立刻就笑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为什么江令宛那天会那么冷淡,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必然是宁轩从前做得太过分,江令宛受伤心寒,不想再苦苦纠缠了。

  江令宛在联考时大放异彩,现在爱慕她的人可多了,她实在不必在宁轩这一棵树上吊死。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难办了。

  没想到今天江令宛就送帖子过来了,看来她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也可能是觉得自己从前太直接了,效果不好,想采取迂回策略。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她都是乐见其成的。

  江令瑶笑咪咪的道:「等着吧,我这就把帖子送过去。」

  此时的宁轩在自己院中,听说江令瑶来了,将她请进厅里坐。「大嫂怎么过来了?」

  少年青衫玉立,面容端凝,俊秀潇洒,说话的时候眼眸半垂着,朝她手中的请帖上瞟了几眼。

  江令瑶心情大好,「昨儿大爷得了几包茶叶,本来想给你几包的,只是他早上出门走得急忘了,我闲着没事,给你送来。」

  宁轩收回视线,「多谢大嫂。」

  江令瑶呵呵笑,心中越发笃定了,「大爷昨天还问我江家的梅花开了没有,说那年你跟大爷去江家下聘,看到梅园十分喜欢,只是遗憾不在花期,我这才知道你喜欢梅花。可巧刚才我大伯父送了帖子过来,邀你跟大爷后日去江家赏梅。」

  江令瑶放下帖子,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走了。

  宁轩盯着帖子看了良久,才将帖子拿了起来。

  第二天初八,进宫登记经筵,这是江令宛重生后第一次进宫,过了重重宫门宫墙,她跟宋山长一起来到集贤殿。

  经筵官早就知道她们要来,毕竟平时见的大多是男子,陡然来了一个小姑娘,都忍不住有些好奇。

  宋山长腹有诗书气自华,虽人到中年,风采却不减,与从前一样是个清冷疏淡的美人。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生得红唇雪肤、杏眼桃腮,虽然梳着丫髻,却依稀有少女的娉婷姿态了,今年的联考头名倒是与传闻中一样,是个娇艳明媚,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美人。

  经筵官满面堆笑,让江令宛填表登记。

  江令宛抿唇一笑,向他道谢。

  她这一笑真是桃李芳菲,百花齐放,整个集贤殿都因此亮敞了起来。

  经筵官被她的笑容俘虏,心想自打七年前长平公主与贺小姐嫁人退出经筵,就没有女孩子出现在集贤殿的讲堂中,今年总算有女孩子了,还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那些世家子弟恐怕要坐不住了吧。

  江令宛专心填表,经筵官跟宋山长说话,「今天可是腊八,怎么还穿得这样素?等会回家见了你娘,她又该心疼了。」他将早上采的梅花递给宋山长,「簪在头上吧,你娘看了也欢喜。」

  宋山长微嗔,「爹,我都多大了,再戴这个平白让人笑话。」

  原来经筵官是宋山长的爹,江令宛侧头去看,只见宋山长一向清冷的脸此刻也带了笑容,还有少见的小女儿的娇憨。

  最终宋山长没能拗过经筵官,簪了一枝粉色的梅花在头上,那枝红若蔻丹的梅花她无论如何不肯戴,最后被戴在江令宛的发间。

  经筵官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心情好得不得了,「江小姐,你选个位子吧。」

  江令宛看着胡子白花花、笑容乐呵呵的经筵官,道:「您叫我宛姐儿吧。」

  「好,宛姐儿。」经筵官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个乖孩子。看看你想坐哪儿。」

  当今洪文帝勤学不辍、尊师重教,经筵讲课时并不像前朝那样让讲师们跪着讲课,而是以师礼待之,不仅讲师们可以坐着讲课,陪听的众人也有资格落坐。

  集贤殿的讲堂分为前后两个部分,前面是官员的位子,放了八排半高的凳子,后面是恩荫的世家子弟的位子,一共四排矮凳,从书院考上来的学生也坐在后面。

  江令宛看了一下,后面大部分凳子都有主了,贴着个人的名牌,只剩下最后一排空无一人,她选了靠最右边的位子,经筵官便将刻着她名字的木牌嵌在凳子上。

  才刚选好,就听见侍者请安的声音,「萧五爷来了。」

  江令宛转头,看见萧湛穿着金吾卫大红蟒衣,腰挂佩剑,英姿勃发,冷峻慑人。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萧湛穿这样的衣裳,比平时穿常服时更加冷戾,那种上位者的威严扑面而来,倒有几分像主子了。

  不过主子沉默内敛,不似他这样鲜衣怒马,神采飞扬。

  萧湛见小姑娘穿了粉裙,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腰肢细细的,胸前却微微有了起伏,娇花一样的脸庞上,乌溜溜的杏眼水汪汪的,正盯着他瞧,比平时多了几分专注,好像想上来又不知道要不要上来跟他说话似的。

  他暗暗点头,平时骄纵了一些,在外面还知道顾忌,真懂事。

  他来之前还想,若是她跟从前一样不管不顾地跑过来,五舅舅长五舅舅短地使唤他,他还真不知要不要应她。

  经筵官也迎了上去,「萧五爷。」

  「无事。」萧湛收回视线,吩咐经筵官,「我照常巡视,你不必跟着。」

  不一会,江令宛忙完了,跟宋山长一起回去,萧湛不远不近地送了一回,方转身离开。

  宋山长回头看他背影,道:「萧五爷看着清冷,内里却不冷,有他照顾你,我也放心。」

  江令宛也是这么想的,前世主子是她的贵人,一直护着她;这一世五舅舅是她的贵人。

  这两个人她都得报答,对于主子,她要像从前一样,替他打理内务,让他放手做自己的事,没有后顾之忧;对于五舅舅,她要向他示警,让他那天不要进宫,避开火灾,一生平安顺遂。

  小内侍在前面引路,顺着来时的路朝回走,又走了一段,迎头碰上宁轩了。

  「见过宁世子。」内侍快步上前请安,江令宛跟宋山长也只能停下来等候。

  冬日风大,江令宛走了一段路,脸有些红,因为不想理会宁轩,她便低下头装没看见,退到一边。

  见着江令宛,让宁轩想起昨天那封请他赏梅的请帖,此时她头上正簪了一枝。

  乌鸦鸦的发丝间,红梅格外显眼,再往下是她白皙柔嫩的脸颊,此刻涌出一抹红色,比红梅更加娇羞可人。

  宁轩抿了抿唇,冲宋山长微微一点头,走了。

  进了集贤殿,登记之后,经筵官让他选位子,「世子,你看坐这里可好?」

  几天前宁轩已经到工部挂职,是有官身的人了,所以经筵官给他推荐的是前面的位子。

  宁轩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视线从右滑到左,状似随意地一指,「就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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