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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大喜《呛辣农家媳》卷一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1-16 15:19
标题: 大喜《呛辣农家媳》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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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呛辣农家媳》
作者:大喜
系列:蓝海E813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1月17日

【内容简介】

穿越到以江南温婉灵秀为美的古代,张宝珠也觉得自己很难嫁,
没办法,谁叫原主生得又高又俊,能把一票男子比下去,
只是她年届十九,再一年就到达朝廷规定的婚配令年限,她急啊,
为了不缴税且顺利把自己嫁出去,她这屠户女决定要从内在来改变外在!
知道住她家后方的荣诚已有举人功名,她便死皮赖脸地求他教她识字,
而这老师看着严厉,总拿戒尺修理她,可待她好得很,
看她拿弟弟的废纸练字,他无偿提供好纸给她练习,
她和相亲对象的闲言闲语传得满村子,他二话不说相信她的清白,
唉,果真是人品高洁的读书人……个屁!
她不过是八卦一下他和村中寡妇有暧昧他就记恨在心,
藉着教学打她板子还要她别长舌,更反常的是,他种种举动似在撩她……



  第一章 上进的屠户女

  寒冬腊月,北风卷地、白雪皑皑,几方泥屋稀稀疏疏落在雪地上,像是小小的泥丸子。

  一个纤细高?的身影提着一个猪头,十分敏捷地跳上田埂,大步朝前面的院子跑去。

  她跑到房屋前面,拍了拍那扇破旧的院门。

  门内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谁啊?」

  「孟婶子,是我,你家前面的张家大女儿张宝珠。」

  她细长的手指并拢合在门板上,丰满的双唇微微张开着喘息,样子有一点小小的紧张。

  门打开,迎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她穿着檀香色长袄,面目慈善,看着面前高?英俊的人儿,微微有些诧异,「张大姑娘。」

  屋内响起个清朗的男声,「孟婶子,是谁来了?」说着,那人就从屋内出来。

  张宝珠伸了伸脖子朝男人望去,院子里的男人约二十二三岁,身形颀长,脊背挺直,身上穿着鸦青色长袄,像一枝细长的竹竿,十分精神傲岸。

  荣诚也立在院中打量着张宝珠,目光扫过她红扑扑又英俊的脸蛋,余光瞥见她手里提着的猪头,垂了垂眼皮,问:「张家大姑娘有事?」

  他似乎并不想让她进门。

  张宝珠笑弯了一双眼,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灵秀可爱一点,「我想学认字,托你教我。」

  闻言,荣诚蹙了蹙眉,神色有些复杂,先不说农家儿女讲究无才便是德,单说她年纪至少有十七八岁了,这个年纪来学识字,哪来的耐性?还有最要紧的一条,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也是个未娶妻的男儿,家里除了这老婢孟婶子,多一个雌的也没有,她若是成天在这待着,孤男寡女的,怎么也不合适。

  他抬了抬眼皮子,语调一贯冷清地道:「张大姑娘请回吧,此事荣某不能答应。」

  这才说一句话就赶人,须知她为了这一天筹划了近半年,怎么能半途而废?

  张宝珠脸上笑容挂不住,用一双狭长凤眼望着他,颇有几分虔诚神色,「我想识字。」

  荣诚仍旧是不为所动,摆了摆手道:「大姑娘名节要紧,且快回去。」

  男人下了逐客令,旋即孟婶子合上了院门。

  张宝珠急匆匆地伸手扒了扒门缝,道:「咱们村里就你识字最多,你教我吧,你如果不教我,我就在外面站着,直到你答应为止。」

  已转过身的荣诚终于偏过头,从门缝里斜了她一眼,冷声道:「随你。」

  门被合上,孟婶子碎步赶上荣诚,有些担忧似的道:「她会不会真等?」见荣诚不答她,又开始叹起气来,「这姑娘真是脑子发热,庄稼人要识字做什么?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顾忌自己的名声,怎么能上门求男人?」顿一顿又说:「她嫁不出去,该不是来打您的主意了吧?」

  荣诚依旧不理她,只略偏了刀削似的脸庞,斜了孟婶子一眼。

  冷寒之气直逼面门,孟婶子便不再嚼舌根,闭了嘴跟上他进了屋子。

  屋子里烧着炭火盆,荣诚取了火盆上的热茶,倒了一盏端进了内间,孟婶子则坐在外间烤火。

  门外的张宝珠可没这个好福气,纵然外面滴水成冰,她还是坚持等下去,她把猪头挂在荣诚家的破门上,一边搓手跺脚来暖和自己。

  算起来,这是她来这个时代的第九个月,她本就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好不容易攒足了车子、房子、票子,正准备享受糜烂的人生,结果医院一纸死亡证明书,她就吹灯拔蜡,不知为何她到了这个屠户女张宝珠的身体里。

  其实孟婶子说的没错,张宝珠是真的嫁不出去,这个时代以江南水乡温婉灵秀为美,而她生得高?英俊,不知是不是古代生活水准不行,这个地方的人大多偏矮,她比较例外,一米七五的个头已经高过许多男人,朝那一杵,看男人还得压下巴。

  虽然本人美则美矣,可忒不符合时代潮流,最要紧的是,这个朝代的封建文化很流行,崇尚小脚女人最美,家境稍微殷实一点的人家都喜欢给自己的女儿裹小脚,而她比较幸运,她家以前穷困,必须多出一个劳动力,若是裹了小脚劳动力就会减弱,故而一直没给她裹小脚。

  按道理来说,女人在任何时代都不愁嫁,可偏偏张屠夫这么些年攒了些家底子,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得太穷,她娘更是谋划着给她挑个富姑爷。

  可富贵人家都想养个娇娘子,谁要她一个英武的大脚妹?

  综合各方原因,她年至十九也没嫁出去,然而再过一年她的年纪就要违反朝廷定下的配婚令,该向朝廷缴税了。

  做为一个具有现代思维的古代人,张宝珠坚信美貌和知识改变命运,如今她的容貌不够娇媚,那就靠知识填补好了,反正知识是不会过时的,可她堂堂一个二十一世纪现代白领,竟然不认识这里的字,虽然纸上的字还是横折勾点构成的,偏偏不是现代那样的念法。

  很巧合的是,住在她家后面的荣家世代读书,而荣诚更是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取了举人功名,识字多自不必说,他平日里又去学堂教学子认字,教人识字定然有一套法子,因此她早盘算着求他教她识字。

  她在外面冻得牙齿打架仍旧不愿意离开,就蹲在门前缩成一团,如幼猫一般瑟瑟抖着。

  她的老师曾说过,她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她是一个特别倔强的人,犯起倔来,驴子都得给她让道!

  因此张宝珠很好地坚持着她的倔强精神,在外面一冻就是一个多时辰,大有冻死也不肯走的打算。

  孟婶子怕张宝珠不肯走,让人看见了影响荣诚的名声,在火盆前打了一会儿盹就出来打开院门看了一眼,眼见张宝珠在门口冻成了一团,吓得急忙上前来推她,「唉,宝珠,你快醒醒,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可怎么得了!」

  张宝珠被冻得迷迷糊糊的,朦朦胧胧望着孟婶子,看见孟婶子一脸忧急,连忙拿手搓了搓自己帽上的两只绒耳朵来暖自己冻僵的脸颊,笑了笑说:「孟婶子,你心好,就帮我求求情。」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提来的猪头肉,赶紧从门上取下来那猪头,塞进孟婶子手里,双手合十,祈求道:「我真的很想识字,很想,你替我求求他吧。」

  孟婶子看她小脸冻得通红,也有些于心不忍,只是这事是真不能答应,扶了她的手说:「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是个女儿家,名节要紧。」

  张宝珠撇了撇嘴,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哭哭啼啼,只是梗着脖子犯倔,她知道孟婶子不是担心她的名节,而是担心荣诚的名节,所以她就死皮赖脸地硬杠。

  荣诚坐在房中看书,出来换盏热茶水,到了厅中朝外望见孟婶子和张宝珠说话,略微有点诧异,这少说也得两个时辰了,这姑娘真能熬。

  他看了片刻,垂了垂眼眸,抬脚走出来,亲自站在门前问她,「你父亲和娘亲知道你来求我吗?」

  张宝珠当然不敢跟张屠夫他们商量这个事,这猪头还是她偷偷攒钱,假装买主去买自家肉铺子上的呢,她能在这里待这么久,也是打着给人送猪头的旗号来的。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他们不知道这事,我也知道这样不合礼数,可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没那么多礼数,更何况我是真的很想识字,荣秀才,你通融通融。」

  尽管荣诚过了乡试,按道理该叫他为举人,不过村里的人没那么多花招,只要是有文化的统称为秀才,她便也依着村里人的习惯叫他一声荣秀才,略显亲近一些。

  她还真是倔强!

  荣诚也是村里的一个特例,比张宝珠还高一个脑袋,低头看她,修长的眉毛微微上挑,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冷清劲,「既然不合礼数,那也没法子了。」

  「你就教教我,我不说出去,悄悄的。」张宝珠仰头看他,又使出浑身力气要憋出个自己都恶寒的可怜姿态来。

  荣诚薄唇扯了扯,孟婶子又拉着荣诚到一边去,道:「要不我去找她娘,让他们带她回去?」

  张宝珠瞅准这空档,赶紧溜进门,一溜烟闯进他们家里,将猪头甩在八仙桌上。

  孟婶子与荣诚都没料到她两只脚这样快,吓得孟婶子赶紧上前拉她出来。

  张宝珠被孟婶子一路扯出屋子,到了院子中间,张宝珠忽然扬起脑袋,耍起流氓来,「荣秀才,我知道你学问好,我就学几个字,你不必担心我坏了你的名声,我每日只跟你学一小会儿就成,你若是不答应,我只好日日来求你,找来我爹我娘也没用,他们顶多打我一顿,我要识字就是要识字!」

  孟婶子不高兴了,揪着张宝珠的衣袖说:「你这丫头怎么不听劝呢?」

  荣诚抬了抬手,阻止孟婶子继续说下去,只拧着眉说:「我不教你,我记得你有个弟弟,你回去跟着他学,不认识的就来问我,这点忙我还是要帮的。」

  只要他松一次口就会松第二次口,脸厚如城墙的张宝珠不怕以后没机会,赶紧朝荣诚作揖道谢。

  孟婶子脸色难看地望着荣诚,荣诚只当作没看见,反而告诉张宝珠,「猪头提回去,你这样拿过来,回去也不好交代。」

  张宝珠摆手道:「不用,那个是我买的,我送给你,多谢你帮我的忙。」说着,告辞一声就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荣诚面色淡淡地,可转过头来只见孟婶子跺着脚道:「您怎么就答应她了,她十九岁还嫁不出去,若是烂泥似的来贴着您,您可怎么开脱这个麻烦!」

  荣诚道:「这事闹得邻里乡亲都知道不是更麻烦?你看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谁有空闲陪她耗。」

  正经人家最怕流氓,有功名在身的秀才最怕这种女流氓,倒不是怕她抢劫,而是怕被她坏了名声,影响仕途。

  孟婶子听了认同地点了点头,踩着脚步朝屋里去,看见桌上的猪头,朝荣诚嚎了一嗓子,「少爷,猪头怎么做?」

  荣诚道:「怎么好吃怎么做,这事别拿出去说。」

  「哪儿能那么傻。」孟婶子提着猪头眼冒精光,她虽然不喜欢张宝珠,但是喜欢张宝珠提来的猪头,要知道,这年头猪头也很贵的,他们也不常吃。

  张宝珠办妥了这个事就飞快地跑了回去,但她不敢从后院那回去,因此专程绕了一圈,绕到院前大路上,装作从外面赶回来的样子。

  张宝珠一进院子门,圈里的鸡鸭就朝着她热情叫唤,大概是她这几个月喂它们喂得最多,这些个畜生每次见了她都比较激动,连在屋檐下睡懒觉的中华田园犬也撒腿地跑来围着她跳,她伸手摸了摸狗脑袋。

  还没进门,王氏就听见声音了,拉开门朝她招手道:「成天就知道喂鸡摸狗,难怪嫁不出去,还不快过来!」

  张宝珠听得一脸懵,喂鸡摸狗是家务活,正好体现她勤奋,怎么还导致她嫁不出去了?

  她也不是很懂王氏这个人,只是从她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暗自猜测王氏大概是更年期到了,所以才老爱不分青红皂白地训人,不过她懒得和王氏计较,只嘻嘻笑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跳进屋子里。

  宽敞的屋子里有三把高脚椅子、几条长木凳子、一张八仙桌,三椅子被王氏、张屠夫和一个脑袋上顶着红花的大娘坐了。

  王氏长得瘦瘦小小的,尖尖脸蛋还余留了些年少时候的清秀,至于张屠夫则如所有书里描述的屠夫那样,又壮又高,脸上还挂了些横肉,一看就是凶相,那边顶着红花的大娘黑瘦得很,就像灶前的烧火棍,手里还捉了支旱烟枪,架子倒挺足的。

  张宝珠才进门,王氏就一把拉着她手腕子上前,「来见过刘婶子,好让她给你找个好婆家。」

  又是找婆家,张宝珠心头叹了口气,她自穿越过来,王氏就不断让人给她找婆家,她相亲相得都要吐出来了。

  刘婶子笑咪咪地伸手摸了她腰间一把,道:「姑娘,让我好好看看。」

  张宝珠尽量做出个娇羞的姿态来。

  刘婶子将她前胸后背细细打量了一遍,最终摇了摇头,吧嗒抽了口旱烟,转脸对王氏说:「屁股大是好生养,只是这身材和脸蛋,太抢男人风头了。」

  王氏连忙挂着一脸的恭维,给刘婶子递了杯水,「您就帮帮忙,明年她就到配婚令的年纪了,咱们就得给朝廷缴钱,您看今年能不能把她嫁出去。」

  刘婶子又盯着张宝珠的脸瞧来瞧去,最终来回搓手道:「我多加把劲吧。」

  王氏一听,赶紧识趣地递上了个红布小包。

  刘婶子捏了红布小包,嘿嘿笑着,「过几日就给你找人来看。」

  王氏赶紧道了谢,送了刘婶子出去,嘴里又嘱咐道:「太穷的也不行,咱们家靠拉命债挣点钱盖了这几间房子,哪有余钱来贴男方,最好他们家也有几间大瓦房。」

  闻言,刘婶子看了王氏一眼,眼里有一抹讥笑,乞丐还嫌馊稀饭,也不看看自己女儿多大年纪了。

  屋内张宝珠并不觉得有什么希望,毕竟同样场景重复太多次了。

  这时房间里忽然溜出来一个七岁大的男娃娃,他一把扑进张宝珠的怀里,扯着她的衣角瞎喳呼道:「张胖妞,炸螃蟹,你给我炸螃蟹。」

  张宝珠一把推开便宜弟弟张宝山的脑袋,「大冬天的我给你到哪儿找螃蟹。」

  送走刘婶子后,王氏一进屋就听到这话,顿时笑脸就变成了黑脸,「就知道吃,也没见你吃个姊夫出来。」

  张屠夫听见王氏骂自己儿子就不高兴了,脾气上来就冲着王氏吼道:「你一天少说两句不行啊。」

  王氏扁了扁嘴,这屋里做主的还是张屠夫,她再闹也只敢臭骂自己的孩子,不敢和自家男人做对。

  张屠夫又对儿子笑说:「让你姊给你煮糖鸡蛋。」

  鸡蛋虽然不是很贵,可乡下庄户人家也不过是拿来炒菜吃,没人这么有事没事煮了来解嘴馋的,足见张屠夫是真心疼这个儿子。

  侧房里的二姑娘张宝枝听见糖鸡蛋,连忙踮着小脚溜出来,倚在门边上招呼道:「大姊给我也煮一个,我最近身子不舒服。」

  王氏又问张宝枝,「你又怎么不舒服了?」

  张宝枝眨了眨杏核眼,娇娇悄悄地一笑,「还能什么不舒服?女儿家的事情嘛。」

  她说话尾音拖得长长的,令张宝珠一阵鸡皮疙瘩,二话没说,赶紧提着步子去了厨房。

  王氏继续在屋里骂骂咧咧,这次张屠夫倒没说什么,张宝山也趁着这个空档溜到厨房里,和张宝珠一起挤在灶前生火。

  张宝山摸了个糖塞进张宝珠嘴里,笑嘻嘻说:「好吃吗?我偷偷藏的,连二姊也没给。」

  张宝珠嚼了嚼嘴里的糖,甜得她拧起了眉毛,「什么糖?」

  「冬瓜糖,我缠着爹买的,还没到家就吃完了。」

  「你真好意思说!」张宝珠嗤笑一声,朝着他那瘦瘦巴巴的小脸蛋捏了一把,「你二姊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叫委屈呢。」

  张宝山叉着腰说:「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就是不给她怎么了?昨儿她还偷吃了你给我做的红薯乾,多大的人了,还跟我这个娃娃抢吃的,真把自己当城里的小姐了。」

  张屠夫家里有点儿家私,张宝枝又长得浓眉大眼、身形纤细,在这牛心村也算是出挑的了,所以张宝枝自己也找不着北,端起了娇小姐架子,只可惜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屠户女就是屠户女,骨子里就是一股市侩气息,成日里掐尖逞强,怎么也不可能成高门贵府里的真闺秀。

  除了没什么见识的王氏颇喜欢张宝枝那点不伦不类的娇滴滴,家里人也都不待见张宝枝。

  「谁在那儿瞎胡说!」十四岁的张宝枝踮着小脚站在门口,瞪着张宝山。

  张宝山是怕张宝枝耍大小姐脾气的,赶紧朝张宝珠身后躲了躲,闷着脑袋不敢说话。

  见状,张宝珠冷笑了一声,「怎么,娘答应给你煮个蛋?」

  张宝枝摆了摆手指,得意洋洋地说:「不是一个,是两个。」她抄着手,一颠一颠地朝张宝珠走来,「娘说我像城里的大小姐,要富养。」

  这下张宝山也跳出来了,拉张宝珠的衣摆道:「我也要两个。」

  张宝珠不耐烦为了两个鸡蛋吵翻天,便说:「我打成蛋花煮了,谁多谁少就没差了,你要是愿意,多吃两碗就成了!」

  说实话,她也想吃鸡蛋,只是依着王氏的偏心,自己是要不到的,所以就只能想这个法子了。

  张宝枝闹脾气,不高兴自己那多出来的一个鸡蛋分出去。

  张宝珠便将勺子一扔,没给她好脸道:「你想吃,那你来煮好了,我又没有身体不舒服。」

  张宝枝不喜欢厨房里的油烟柴火气息,只得悻悻地道:「蛋花就蛋花,我要两碗。」

  张宝珠不搭理张宝枝,从柜子上取了三个鸡蛋出来,打在碗里搅成一碗,烧热了水,将碗里的蛋倒进去,蛋一入锅就开了一锅的小花子,她忙取了六只碗,取了点糖化在碗里,舀了六碗汤。

  张宝枝率先抢了一碗糖多、蛋多的端在手里喝。

  张宝珠没管她,只让张宝山给张屠夫和王氏一人端了一碗去,自己又端了一碗吃着。

  张屠夫端着蛋花汤吃着,又叹了口气,「宝珠这样懂事,怎么还找不到婆家?」

  王氏拉着一张脸,道:「懂事有什么用?没个女儿家的样子。」说着又耷拉了眼皮,「说好了,这次你别插手,甭管刘婶子找什么样的男人,我给宝珠选!」

  「你就知道看钱!」闻言,张屠夫便骂了一句。

  王氏却是努了努嘴,并没有反驳,心道:挑姑爷不挑有钱的挑什么?

  当天夜里,张宝珠就很热乎地拉着张宝山教她认了几个字。

  按着她的学习法子,并没有先学写自己的名字,而是先学一些基本的偏旁部首,比如横折勾点撇捺等。

  张宝珠燃着麻油豆灯,拿了张张宝山不要的废纸,捉着张宝山不要的烂毛笔写了满满一张的横折勾点,本来要多写一张,可后来冷得实在受不了了,就爬上炕睡了。

  第二章 学认字先当厨娘

  第二天出了点日阳,王氏一大早就爬起来,她要到河边去洗衣服,顺便把张宝珠也拉扯起来去坝里割猪草。

  张宝珠裹了两件厚夹袄,提了个背篓,在田里挥舞着镰刀割猪草,她原本也是农村家庭出生,干起活来很利索,三两下就割了一背篓,空闲下来找了个田埂挑鱼腥草,准备中午回去用油辣子凉拌起来。

  一根枯柳条忽然打下来,在张宝珠的镰刀上一拨一拨的,有点地痞流氓的味道。

  张宝珠抬着脑袋,面前一个一米七左右的壮实男人,顶着一张宽大黝黑的脸皮。

  「你妹妹呢,她怎么不出来玩?」男人笑问。

  牛心村就两户人家有牛,一家姓李,一家姓王,李家的牛要老一点,因此他们家就叫大牛;王家的牛要年轻一点,因此就叫二牛。

  这人是李家的儿子,人赠外号「李大牛」。

  连村里冬眠的黄鳝都知道李大牛喜欢她妹妹,李大牛每次一见张宝珠就问「你妹妹呢」?

  张宝珠还是很看好李大牛的,毕竟家里有头牛,家底也算是不错的,李大牛又是个傻大个儿,能服张宝枝管。

  「怎么了,你今儿又找她干么?」张宝珠跟他说笑起来。

  冬天的日阳不大刺眼,给她英俊的脸庞镀上一层浅淡的金黄,她凤眼微眯,嘴角悬笑,看起来真是好生齐整。

  李大牛一时呆住,啧啧说了句,「你要是个男人,咱们这村的姑娘都得贴着你跑。」

  张宝珠嘴角一扯,「有话快说,别瞎拍马屁。」

  「瞧瞧,你说话都是一股子男人味,你就不该是个女人。」

  张宝珠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李大牛,继续挑着鱼腥草。

  李大牛发扬着热脸贴冷屁股的愚蠢精神,「唉,你让你娘别挑什么富贵人家了,给你找个人嫁了得了,你看看,这么挑拣了几年,你这年岁都上来了,咱们村有几个女娃娃到了十九岁还没出嫁的?」

  张宝珠说了句,「关我屁事!」挑完最后一根鱼腥草,兀自将其整整齐齐扎成一团,扔进背篓里。

  李大牛又赶紧扔了个巴掌大的小方盒子在张宝珠的背篓里,「你给你妹妹带回去,上回她说什么城里人擦头发的桂花油好用,我昨日赶集就给她买了一盒子。」

  张宝珠伸手将背篓红漆漆的小盒子扔进李大牛怀里,微微抬着下巴道:「你想让我替你白跑腿?我上回就说了,那是最后一次。」

  她时常替李大牛传信物,传习惯了自然也就发现了商机,讨点好处也不为过……

  李大牛嘿嘿一笑,又从怀里掏出个拇指大的黑漆小盒子扔给张宝珠,「早知道你抠门,你要的擦手膏子。」

  张宝珠接过小盒子打开来看,只见盒子里一层油腻腻的油脂,又看了看自己皲裂的手指,她倒不像张宝枝那样待在家里做活计,风吹不着、霜冻不着的,她每天要出来打猪草,偶尔还要洗衣服,一双被冻得伤口密布,因此她上次也跟李大牛提过擦手膏子的事,没想到他还算长脑袋。

  张宝珠眼角一翘,笑了起来。

  恰逢荣诚今日不去学堂,到田间来看麦苗,才下了水沟上的土坡就看见张宝珠同李大牛站在坝里面嘻嘻说笑,登时蹙了蹙眉头,可片刻后又平复脸色。

  却说张宝珠也瞅见了荣诚,先高声招呼他,「荣秀才,孟婶子今儿没出来吗?」

  荣诚倒不像她那么随意,而是不动声色发大步子,稳当走近了才说:「孟婶子咳疾犯了,还在屋中歇息,我来看看田里是不是要拔草。」

  这孟婶子是荣家鼎盛之时买回来的,荣诚的爷爷也曾经到长安做过官,后来惹了朝中权贵才辞官回乡,不过也积攒了些家私,家中算是殷实,可荣诚的爹不成器,将家财全部耗在了赌坊里,且为了抵债,将家中一干值钱物变卖,老爷子被这败家子活活气死,没过两年,败家子也被天谴了,半夜喝醉了酒栽进水沟里一命归西。

  荣诚的娘身子本就不好,成年躺在床上,可怜那才十三四岁的小秀才,自己都还抡不圆活儿就得想法子照顾自己的亲娘,还好孟婶子肯不离不弃地照顾他们娘俩,因此他多少是感激她的,也不当她是个奴婢,而是当个半母供养着,自三年前荣诚的亲娘死后,他身边就只得孟婶子这么一个亲人,待孟婶子就更为和善了。

  张宝珠将荣诚上上下下一打量,只见他头上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发髻,一身素蓝齐整的长衫子,脚下又蹬了双黑缎长靴,漂亮得出类拔萃,分明是去讲课的模样,哪里像是要下田的模样了。

  张宝珠只抿着唇笑,李大牛却没心没肺地道:「你这没带锄没带刀,拿手薅草啊!」说话间,伸手就要拍他的肩膀。

  荣诚见状,脚下微微一侧,轻飘飘地避开了李大牛。

  李大牛呵呵一笑,「你说你这人,那么清高做什么,知道你是秀才,你有功名,咱们碰不起。」

  荣诚只摆手笑了笑。

  张宝珠定然是帮着荣诚说话,骂了李大牛一句,「喂你的牛去吧,你懂得多,又没见你考个功名!」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人家是举人,举子和秀才,分得清不?」

  闻言,李大牛瞪了张宝珠一眼。

  张宝珠却不怕,伸手将怀里揣着的红盒子拿出来晃了晃,「你信不信我给你扔沟里?」

  李大牛冷哼一声,当着荣诚的面充大头,酸不溜丢的冒了句饱含文化的句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说罢,转身就去找他拴在坡上的大水牛去了。

  荣诚深深看了张宝珠两眼,抬着脚朝田埂上来。

  张宝珠想起自己昨晚练的字,就想让他指导指导,趁着他从身边经过,说了声,「我今儿下午找你。」

  荣诚脚下微顿,他本该不应这事的,可刚刚她那么热心肠,他又坏不起她的颜面,想起家里病重的孟婶子,心道:有个女人来照顾一下也好,于是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却说荣诚在田里走了两圈,一双厚底缎面靴被麦子上的霜露擦得湿漉漉的,正要俯下腰杆去拔草,就听见张宝珠笑呵呵说:「荣秀才,别拔草了,回去看着孟婶子吧,拔草又不急这么一天两天。」

  荣诚腰杆一僵,心想她倒是挺会给人台阶下,于是便直起身,跨着步子折回来走了。

  张宝珠望着他清秀孤高的背影在金灿灿的阳光下远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赶紧蹲下身,再刨了一扎鱼腥草放进背篓里,这才背着背篓颠颠地回去。

  张宝枝收到了那盒桂花油,少不得在张宝珠面前炫耀,可惜张宝珠压根不搭理她,只是一心一意在灶前生活做饭,张宝枝自讨没趣又悻悻回了房间里玩耍去了。

  临到下午,张宝珠找了个去田里拔草的由头,背着镰刀和今儿上午多刨的那一扎鱼腥草偷偷溜到荣诚家里,许是荣诚知道她要来,故意给她留了门,她做贼似的,不声不响就溜进了院子,顺带还把院门扣上,以防被人看见了嚼舌头根子。

  张宝珠才到门口就听见隔壁的咳嗽声一阵赶着一阵,心中定了主意,想着待会儿去看看孟婶子,又听见厨房有些响动,瞅见厨房里飘出一阵白雾,便提着步子朝厨房走。

  厨房里荣诚正伸手进一只木盆子里,一只乌漆漆的鸡爪子十分妖娆得敞在盆子外,想都不用想,这只鸡肯定在盆子里「香肩半露」。

  张宝珠看见荣诚薅鸡毛着实惊讶了一把,在她心里边,荣诚虽然高,但是太瘦,瞧着就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今儿怎么还能弄死只鸡呢?莫不是这母鸡年迈,躲不过他的手?

  正这样想着,荣诚就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漠地道:「你过来了?」

  张宝珠干巴巴一笑,踩进门中,将手里的鱼腥草给他搁在案上,「今儿多挑了一把,你拌着吃,方便得很,不用麻烦孟婶子给你做。」说着脑袋伸了伸,望向盆子里已经「玉体横陈」的鸡,只见这鸡双腿修长,倒不像一般的鸡,看这大长腿,得是鸡中的模特儿了吧。

  荣诚说:「捉了一只野鸡给孟婶子补身子。」

  张宝珠听得一愣,哪只野鸡这么蠢,能让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给抓到?她想了一想,也许他不是靠体力取胜,是靠智力取胜。

  「你怎么抓的?」

  「山上设了个埋伏。」

  果然是靠智力取胜!

  沉默片刻,张宝珠又撇了撇嘴,想起偶像剧里这种状况,这时女主都该大发善心,于是开口问了句,「你今儿中午吃饭了吗?」

  荣诚不语。

  张宝珠再接着问:「没有?那孟婶子呢?」

  「她喝了昨儿剩下的猪头汤。」

  她彻底无语了,他就不知道跟着喝点吗?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下,张宝珠自动扛起喂饱荣诚的大旗,将鱼腥草洗得干干净净,取出了他们昨儿剩下的猪头肉,顺便还给他们家弄了点辣油,整一盘子鱼腥草凉拌猪头肉,揉了一碗面条丢进锅里煮,顺便招呼荣诚生了炉子的火,给他烧水炖鸡。

  荣诚知道自己做这个不行,很自觉地让张宝珠施展拳脚,全程打打下手就行了。

  好不容易折腾完,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张宝珠捧了面碗和猪头肉给他端进屋子里,放在八仙桌子上,但碍于他的情面问题,她很懂事地溜到孟婶子房间去探病。

  孟婶子正在屋里破风箱似的喘气,看见张宝珠来了,连忙扶着床头站起来说:「你来了。」

  张宝珠看不过眼,伸手扶了孟婶子一把,「你怎么就病得这么重了?」

  孟婶子说:「昨天吃多了不舒服,夜里多起来了几次,就给冻坏了。」

  张宝珠闻言一愣,吃多了,是指她提来的猪头吗?

  「我有些喘病,好几年没发过了,果然是人老了啊,说犯病就犯病。」

  张宝珠只笑着安慰她,顺便跟她说了几句家常话,好一会儿才出屋子,去了厅堂里。

  此时荣诚面前的碗早已空空如也,凉拌猪头肉也没剩下多少,张宝珠自觉学习的第一天就给他们家做了厨娘,算是仁至义尽了,并不想再给他收碗,便装瞎,看不见那只碗,从袖子里摸出昨儿晚上练的「部首」给他看。

  荣诚接过那一卷纸展开来看,只见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些不完整的字,那个字之丑,简直刺得他两只眼睛疼。

  他垂了垂眼皮,进屋子重新找了张纸,还给她找了枝笔,「一个一个写,好好写。」

  张宝珠没想到冷硬派荣诚也有这么好相处的时候,难道是刚刚她一番做菜好手艺打动了他?她暗自窃喜自己的殷勤对了方向,一边赶紧捉着笔写字。

  冬天冷,她拿笔又拿不稳,写个「一」都是歪歪斜斜的。

  不知道荣诚从哪拿了一支戒尺出来,抽了她的手板心,她被抽了几抽,手心倒热了起来,写的也稍微好看些,一直照着这情形写了小半个时辰,荣诚才点了点头,算是放过她。

  她搓着手去给厨房看鸡炖得怎么样了,另外再加了几样菜进去,而后才跟孟婶子道别,背着她的背篓溜了出去。

  荣诚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到院子里把门闩上,再进厨房里舀了点鸡汤喝,还舀了一碗给孟婶子端过去。

  孟婶子端着鸡汤掉泪珠子,「这是您熬的吗?您是少爷,怎么敢劳烦您上山打猎、下厨熬汤,都怪我这两日病了,照顾不了您,还得拖累您。」

  荣诚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一点笑意,「你不必担心我,先养好病再说。」

  「那您这几日的吃喝?」

  「有人照顾着呢。」荣诚依旧挂着那么一丁点春露般珍贵的笑意。

  孟婶子想了片刻,才伸着手指头指着外面,「是张宝珠?她能行吗?」

  荣诚想起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刚刚那一碗面、凉拌猪头肉,丝毫不怀疑张宝珠的本事,「她很会做饭菜。」

  张宝珠回到家里,王氏丝毫不怀疑张宝珠出去做活,只张了张嘴,「去把鸡鸭喂了。」

  张宝珠乐呵呵地去端了鸡食盆子喂鸡鸭,中华田园犬就在她脚边跳来跳去的。

  这天夜里,张宝珠依旧是拿着张宝山的破毛笔,找了张废纸,写了满满一篇的部首,她打算多练几天部首就开始练习写字了。

  很可惜,她有时候就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既然求到别人门下了,那多的事还在后面……

  次日张宝珠又打着出门割猪草的幌子来了荣诚家里,才进院子关上门就听见厨房里有声音,跑到厨房门口伸着脑袋一看,荣诚正背对着门在灶台上淘米,见他一人在厨房,她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想要抽腿去堂屋,但脚还没动他就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只见他腰间濡湿了一大团,像是两朵牡丹大花开在竹青长衫上,可他脸上却依旧淡淡地,「你来了。」

  张宝珠暗骂一声娘,她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男人,连淘米都能把衣服弄湿了,除了读书他还会干什么?

  骂归骂,但荣诚已经看见了她,她不好见死不救,便走进厨房,夺过他手里的淘米瓢,一边问:「孟婶子还病着吗?」

  荣诚嘴角挂了点笑,「还病着,恐怕还得等几天才好。」说着就站到一边去了。

  张宝珠非常想送他两个白眼,但是自己求在他门下,不能这样猖狂,只好「忍气吞声」将淘好了的米倒进锅里,又去剁了点他昨天剩下的鸡肉,用他们家过冬的豆子给乾煸了一碗,最后鸡肉混着大白饭做成了香喷喷的油饭。

  灶膛里的柴火被烧得劈啪响了一声,张宝珠去添柴火,荣诚也去添柴火,两人挤在一处,鼻间闻到她清浅的香味,他微微一愣神,手肘子就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柔软,眼角一斜,继续帮着弄柴火。

  张宝珠气得想跳脚,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心里骂了他好几句,她也不去动柴火了,迳自起身,偏头却见他耳朵上一片红霞,当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才好,便去给他舀饭。

  「不用继续烧火了,你去坐着吧,该吃饭了。」张宝珠说。

  荣诚「嗯」了一声,撩了袍子就起身朝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朝她的脊背望了一眼,紧接着低头看自己的手肘子,心说:怎么这样香、这样软?还是少女都这样软?

  他二十三了,却还是只童子鸡,今天的偶然可能要为他开辟出新天地了。

  张宝珠端了饭菜给荣诚后,自己又溜到孟婶子那里去和她说闲话。

  孟婶子仍旧是破风箱似的喘,拉着她说:「少爷是不会做饭的,这几日就麻烦你了。」

  张宝珠:「……」

  是夜,荣诚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鼻间有股清香的味道,他心烦意乱地从床上斜坐起来,披了件长袍子,掌了麻油灯到隔壁书房里去。

  书房不大,也没有什么书架子,只是叠了几个箱子,若不是他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书,恐怕也会把这里当作干净一点的杂物间。

  荣诚将麻油灯放在瘸腿凳子上,搬了最上面的几个箱子下来,打开了最下面的一个箱子,在里面翻出一本花绿壳子的书,书名《春满园》。

  他翻开了一页,看着纸上纠缠的赤裸男女,登时瞪了瞪眼,将书一合又扔回了箱子里,将箱子盖子砰的一合,连剩余几个箱子都懒得垒,端着麻油灯撩衫子就走。

  孟婶子一连病了五天,张宝珠就一连做了五天的厨娘,好好的学习时间被占用了一大半,说心底没有不平衡那是不可能的,因此第五天做了饭菜,笑也不带笑一下,也不回避荣诚吃饭时候,直接坐在桌上盯着吃饭的荣诚。

  荣诚使唤张宝珠可能是他迫不得已,也可能是他觉得理所当然,但不管什么样,他跟女人相处没有经验是真的,所以从头至尾漠然着一张冷峻的脸,看见张宝珠今儿不避开他,他也不赶她走,一个人端着碗起来吃饭。

  荣诚看着精瘦,吃东西可厉害了,张宝珠今天故意给他盛了一大碗公饭,他就吃了一大碗公饭,还自己舀了一碗汤喝,看得她有些懵。

  荣诚看她怔愣,拿着一张帕子擦了嘴,轻轻咳嗽一声。

  张宝珠回了回神,犹犹豫豫提醒了一句,「孟婶子怎么还没好,您是不是再给她找个郎中瞧瞧?」

  闻言,荣诚定定看了她一眼,破天荒地对着她翘起嘴角深深一笑,「估计明儿就好了,不用再请郎中。」

  张宝珠听罢这才放下心来,明天终于不用她再当劳工了,她耸了耸肩膀,像是恢复了很多精神,拿出昨儿夜里练的几个字给他看。

  荣诚随意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道:「怎么每次都用废纸?」

  张宝珠很不好意思地说:「好纸被我弟弟用了,我不能抢他的用。」而后又连忙添了一句,「你放心,过两天我攒够了钱,我就去买。」

  她还是很勤劳的,每次张屠夫去街上卖肉,她都会提前一天挖点野菜,在张屠夫肉铺子边上摆摊,赚那么两个铜板。

  荣诚听了并不说话,进内间取了纸笔来给她,「笔就送给你,日后你来一天,就领一篇纸走。」

  张宝珠张了张嘴,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如此善良,眼光微微闪动地望着他。

  见状,荣诚忽然偏过头去,轻轻咳嗽一声,「不要钱。」

  张宝珠咯咯笑着「喔」了一声,眼角却瞥见他耳根子有些发红……她笑得更厉害了,这秀才怎么这样容易脸红?

  第三章 相亲对象武大郎

  刘婶子办事麻利,这才几天就给张宝珠相中了个对象,亲自上门跑一趟来传信,王氏出门迎了刘婶子,转身就将张宝珠赶进房间里,不让她掺和这事。

  刘婶子坐在椅子上,手上架着那只旱烟枪。

  王氏笑咪咪地给刘婶子端了碗茶水。

  刘婶子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又抽了口旱烟,吐了口烟圈才说:「明天武家大儿子就来看人。」

  王氏笑问:「哪个武家大儿子?」

  「还能有哪个?镇上卖烧饼的那个,街上有个烧饼铺子,村里三间大瓦房,算不错了吧,人家还有一门打烧饼的好手艺,饿不着你女儿!」

  张宝珠三姊妹坐在房间里,皆不知外面说了些什么,张宝珠捧着张宝山的脑袋哄道:「你去听听娘他们说什么,我明天给你做猪肉乾。」

  张宝山本来是不答应的,可听见她说猪肉乾,眼中精光一闪,脚上如踩风火轮,溜出去外面给刘婶子和王氏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房间里,张宝枝对着镜子编辫子,时不时换个珠花戴,从镜子看见张宝珠坐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模样,她不痛不痒地说:「你着急个什么鬼,哪一回是成了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宝珠这一次就是有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愿意对张宝枝流露出无助,只翻了个白眼道:「听你这说话的口气,就和李大牛绝配。」

  「谁跟他配了?他配吗?」张宝枝像被踩中了猫尾巴,跳得老高,「一个乡巴佬!」

  张宝珠摆出嫌弃脸,「是是是,你还用着乡巴佬给你买的桂花油呢。」

  「张宝珠,你有病是吧?就上次喝药没死之后你整个人性情大变,成天跟我作对!」

  原来的张宝珠在家里就是头牛,只会帮着做,从来不叫一声苦,全心全意为家里人打算,过得完全没有自我,然而现在的她不一样,她占了张宝珠的身体,还是孝顺着张宝珠的父母,只是学会了自私,不再由着王氏和张宝枝胡乱压榨。

  张宝珠没带理她,又偏着脸看着门口。

  过了一会儿,张宝山跑了进来,对张宝珠说:「是镇上的武大烧饼。」

  张宝珠一听愣了,张宝枝也跟着愣了一愣,可她随即就回过神来,幸灾乐祸地拍着张宝珠的肩膀道:「镇上的武大郎吗?我听人说他们家有钱,不会委屈你的,阿娘还真是会给你找男人。」

  张宝珠心头一阵恶寒,不是她歧视矮子,镇上武大郎脚尖到脑袋尖绷直了,充其量也就一米五五,早年烙饼的时候还被油溅伤了脸,现在满脸是麻子,她若是和那武大郎在一起,恐怕改名叫张金莲更合适——?张金莲和武大郎!

  张宝山年纪太小,不懂美丑,推了愣愣的张宝珠一把,「姊,我听媒婆说,他们家有三间大瓦房,街上还有铺子呢,还有,他们家是做烧饼的,你要是嫁过去,我就可以天天去吃烧饼了。」

  「你就知道吃。」张宝珠没好气地推开张宝山,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事不能成!于是她横下心冲了出去。

  王氏见钱眼开,听见是武大郎有钱,也不管人家是多么拐瓜裂枣,跟刘婶子说得欢畅。

  两人看见张宝珠冲出来都吓了一跳,王氏旋即骂道:「你跑什么,没一点女儿家的样子!」

  张宝珠将两个大娘上下扫了一眼,直接放话道:「我不同意武大郎!」

  王氏和刘婶子的脸色都不好看,刘婶子更是直接冷笑了一声,「姑娘,你也不小了,咱们村有没有哪个没出嫁的姑娘比你年岁还大?」

  「我……这跟我嫁不嫁给武大郎有什么关系?」张宝珠瞪着刘婶子,她生得高,五官深邃,这样骤然发怒,一股子森然之气迸出。

  大概也是怕她打人,刘婶子赶紧拉着王氏道:「你们家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给武大郎另找了!」

  「当然要!」王氏着急了,忙不迭应下。

  「要就好,我先走了,你好好劝劝大姑娘。」说罢,刘婶子便脚底抹油溜了。

  王氏起身送刘婶子出门,张宝珠不让,一把捏了刘婶子跟柴火棒似的手腕子,「我不要!让他不用来了,来了我也不在!」

  刘婶子被她吓得蜷缩了一下肩膀,王氏赶紧拉开张宝珠,喝骂道:「怎么,你还要打人啊?你先打我这个做娘的!」

  张宝珠哪能真的打人,待会儿王氏还不把她皮给扒了?于是她只能恨恨松开了刘婶子,任由刘婶子去了。

  张宝枝、张宝山都躲在一边看热闹,没人上前来说话。

  等王氏送了人转身回来,就戳着张宝珠的脑门子数落道:「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我给你找婆家容易吗,你怪我总给你找那些有钱人,我还不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和你爹能占你多少便宜不成?」

  她说的这些话,张宝珠在最开始都没想过,如今听她这样说,不正是证明了她那点小心思吗?

  每当王氏提起这事的时候张宝珠都很头疼,王氏嘴里说着自己母爱似海,实则早把算盘打起来了,但最可怕的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自私,还认定自己是个为张宝珠操碎了心的好娘亲!

  张宝珠不喜欢王氏,但这具身体是王氏给的,她也吃着张屠夫家里的饭,用着张屠夫家里的钱,她不能真伤害王氏,不过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就是昂着脑袋不肯认,「不行,我不要武大郎,你喜欢就让宝枝嫁过去!」

  「宝枝?」

  王氏和张宝枝一听都跳了起来,王氏更是指着张宝珠骂,「她是要嫁进城里的,用得着你来管吗!」

  张宝珠懒得像个泼妇似的乱吵,扬了扬手,进屋子「砰」的一声关上门,打定主意待会儿和张屠夫商量。

  到了下午时分,张宝珠要去荣诚那儿写字,依旧是找着打猪草的藉口溜了出去,先到田里边割了一背篓的草再溜去荣家。

  孟婶子因着前几日她给荣诚做了几顿饭,这几日总是很热情,听见她的声音就起身来拉着她进屋子坐。

  荣诚只抬了抬眼皮,道:「你来了?」

  张宝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耳边全是孟婶子的说笑声,可她心里想着武大郎的事儿,根本没心思和孟婶子寒暄,只是孟婶子说什么就应着。

  孟婶子说了几句也不再扰他们,任他们在堂屋中写字。

  张宝珠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了几个字就要告辞,荣诚也不拦她,任由她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宝珠又溜了回来,说:「我明日告假。」

  荣诚凝视着张宝珠,蹙眉道:「你明日有事?」

  「喔,家里有点事。」她没必要跟他说那么明白。

  荣诚也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说了句,「那你回去多写字,等你有空来了,再把前面的补齐。」

  张宝珠忽然觉得荣诚真是块教书的材料,如果学生找个藉口偷懒都不行,不过她现在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他催得紧她更高兴。

  闻言,她急忙点头应下来,撩了裙子就朝外面跑了。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张屠夫已经坐在了堂屋里面和王氏说话,还没等张宝珠说话就先发制人地道——?

  「宝珠,明天武家大儿子要来,你好好收拾收拾,用你妹妹的胭脂擦擦脸,看看你成天素着个脸,一点也不好看。」

  很显然地,张屠夫已经被王氏蒙蔽了双眼。

  可张宝珠仍旧要为自己争一把,她负气地坐在长条高脚凳子上说:「不行,武大烧饼太丑了!」

  「丑?你多漂亮不成?你多大年纪了还挑三拣四的,我全心全力替你找夫君,我容易吗我?」王氏也老大不高兴了,在她眼里,张宝珠就是眼高手低。

  张屠夫听见王氏说张宝珠的年纪也有些心烦,毕竟张宝珠真的是个老姑娘了,老是这样挑三拣四的也不好,遂拍板道:「别吵了,宝珠明儿和武烧饼见一面。」

  张宝珠哪里能答应,昂着脑袋说:「随你们,我可不待见他!」说着从凳子上下来,钻进房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夜里,她不去做饭也不出来吃饭,张宝山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也不去开。

  第二天早上,张宝珠睡得迷迷糊糊时就听见门上一阵响动,晕晕乎乎地朝关着的房门望了两眼,只觉得那阵窸窣声不对,心道不好,连忙跳下床就去开门,可门已经从外面被扣上了。

  张宝珠气得踢门大闹,「娘,你干什么?你疯了啊!」

  王氏道:「你胆子越来越肥,保不齐你今儿就跑出去坏事,我告诉你,你就给我好好待着,等着来人相看!」

  「你……简直是胡来!」张宝珠被气得说话都文明起来了。

  这时,张宝枝的声音跟着响起,「你好歹也把亲看了,不能让咱们爹娘给人赔不是。」

  张宝珠气结,正要骂出来,五脏庙又开始造反,肚皮饿得咕咕叫,她省着力气没再闹,又躺回了炕上。

  到了中午时分,她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要讨吃的。

  王氏才不给她吃的,只在外面说:「不饿你两顿,你不知道这钱来的不容易,成日里不听话,我把话给你挑明白了,你要是不听话就饿死在屋里。」说着,脚步声远去,同时伴随着她咧咧骂骂的声音,「翅膀还没长硬就敢忤逆我,翅膀长硬了还得了?」

  张宝珠听见脚步声不见了,心头乱糟糟地坐在床上瞎胡想,这个婚肯定是不能成的,可是如果跟王氏对着干,保不齐王氏真要饿她个半死……她得让武大郎他们主动放弃她!

  一个时辰之后王氏又来敲门,「想通了没有?」

  张宝珠扶着门框道:「娘,我想通了,我答应就是了,你给我吃点饭。」

  王氏听了这才开门,叫张宝枝去给张宝珠端碗饭来。

  胖碗似的武大郎和他胖板凳似的娘下午上门来相人,第一回上门还是比较懂规矩,提了只大麻鸭和一坛子酒,王氏喜欢蝇头小利,张屠夫喜欢酒,夫妻俩被「投其所好」,自然也都不太挑剔武大郎的外貌,连忙迎了人过去坐着。

  武大娘伸着脖子寻找张宝珠的身影,只看见门口有个娇娇俏俏的女娃娃,眼睛一亮,心说:怎么生得这般漂亮。

  她赶紧朝张宝枝招手笑道:「你就是宝珠吧?生得真漂亮。」

  张宝枝见状,缩了脖子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笑……

  王氏拉了武大娘的手说:「那不是,宝珠在屋里,咱们先说事,说了再跟她见面。」

  武大娘也是个精明人,「咱们先看人,他们俩看得上再说。」

  王氏瞅了眼满脸麻子的武大郎,这人长得就跟他们家撒了芝麻粒烧饼似的,张宝珠再不济也不至于丑过武大郎吧?

  张屠夫是个男人家,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喜欢直来直往,立刻叫王氏去叫张宝珠出来。

  王氏进门看见张宝珠坐在梳妆台前擦脂抹粉,脑袋上戴了两朵珠花,这么一打扮起来倒有几分颜色,她心头更欢喜了,低声嘱咐道:「你好好地在那待着,他们说什么,咱们就应着。」

  张宝珠点头应下,跟着王氏出门来见武大郎娘俩儿。

  武大郎一看见张宝珠就拉着武大娘的袖子说:「不如刚刚那个漂亮,何况也太高了。」

  武大娘啐了他一口,「你知道什么?不懂就别乱说!」很显然的,她对张宝珠还是比较满意的。

  武大娘伸手来拉张宝珠,将张宝珠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问了些话,大抵是在家干什么、喜欢什么、常做什么活计一类的。

  张宝珠都一一答了,武大娘听了很是满意。

  当下两家人就商量起张宝珠和武大郎的婚事,商量了一下午就把事情定了下来,说是过两天叫人合八字。

  到了傍晚时分,武大郎母子两人才出了张家院子。

  走到外面后,武大郎又说:「真没有那姑娘漂亮。」原来还惦记着张宝枝呢。

  武大娘听了就伸手戳了戳武大郎的脑门子,「你个憨货,你才多高,娘有意给你找一个高点的媳妇,以后生了儿子才能高高壮壮。」

  武大娘才是真的会盘算,这时候已经知道基因改良了,要是张宝珠知道了,不定怎么佩服武大娘那灵活的脑瓜子。

  让武大娘一说,武大郎的脑子也转过弯来,凭他的相貌,能找到张宝珠这样齐整的人已经是捡了便宜,怎么还敢妄想张宝枝那样娇嫩的小娘子呢?

  他当下便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道:「她也好看,我还是看得上的。」

  两人正走着,遇上了牛心村的张大娘,张大娘今年六十五,闲来无事嘴巴碎,遇见个外村的人自然要上来寒暄八卦。

  「烧饼他娘,你怎么来这了?」张大娘问。

  武大娘笑咪咪地指了指一旁的武大郎,「不就是给他说亲吗?」

  「是吗?哪家姑娘?」张大娘在黑黝黝的天里瞅了眼武大郎,心中暗叹……真丑!

  武大娘说:「张屠夫家的大女儿。」

  「喔……」张大娘又问:「他们家嫁女儿像卖女儿,说了多少桩婚事也不成,你怎么说成的?」

  「还能怎么说成的?还不是钱来敲门!」武大娘本性爱炫耀,当下伸出一只手比了一比。

  张大娘被唬了一跳,「五十两?你可真是大手笔,能买两头牛了!」

  武大娘神气地叉着腰道:「那也没什么,多点就多点,咱们不差那点钱。」

  张大娘只咂着嘴附和着武大娘……

  张宝珠今天这样乖顺,让张屠夫几人满意不已,王氏晚上还来挨着张宝珠睡,给她说了许多悄悄话,说是怕她嫁出去以后娘俩儿就没这么亲近了。

  张宝珠一句话也没和王氏说,只是自己朝墙角挪了挪,一个人睡了。

  第二天是个赶集日子,日阳冒出头来,黄土院子里铺上一层浅浅的金黄,李大牛驾着牛车来到张屠夫家门前敲门。

  张宝珠姊弟仨跳上牛车,让李大牛拉进城里去。

  几人坐在车上,李大牛跟张宝枝说话逗张宝枝开心,张宝山就在一边儿自己哼着歌唱,张宝珠则百无聊赖地要睡觉。

  路走到一半,遇上同村的马寡妇正扭着水蛇腰,领着她七八岁大的儿子朝城里赶,瞧见牛车来了,连忙摇着手里的花手巾子道:「唉,带我们一程。」

  李大牛停了牛车,让马寡妇和她儿子跳上车,才又扬起鞭子赶牛。

  马寡妇一上车就一阵香脂气扑来,刺得张宝珠鼻尖有些发痒,她一下就醒了瞌睡,只好看田间风景,看了片刻张宝枝就来挤着她坐,似乎故意远离马寡妇似的。

  其实张宝珠也知道为什么,马寡妇命不好,才生了儿子就死了丈夫,自己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养自己已经困难,何况还有个儿子要拉扯,因此马寡妇选了躺着赚钱的法子——?做暗门子。

  干一行就得背一行的名声,教书先生受人尊敬,暗门子受人鄙夷,因此大家明里暗里都厌恶着马寡妇。

  张宝枝在家里没少听她娘瞎嚼舌头,自然而然地就厌恶起马寡妇,即便马寡妇从来没有惹到过她。

  张宝珠虽然说不上厌恶马寡妇,但也没推开张宝枝,毕竟马寡妇不正经就是不正经,他们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马寡妇似乎也知道张宝枝是故意的,翻了翻眼皮子,一张白净的面皮子上却是刻薄地道:「多了不起似的,狗上灶台,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了。」

  张宝枝平日里就被人骂装大小姐,听出来马寡妇指桑骂槐,一下就来了脾气,也冷哼一声,「草沟里的烂蛇,看见谁都要上去缠一缠。」

  「死丫头!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马寡妇被她这句话激怒了,伸手拉扯着张宝枝的衣裳。

  张宝枝外强中乾,只会嘴上使刀子,哪里敢跟泼辣的马寡妇动手,连忙缩了一下肩膀。

  张宝珠一把捏在马寡妇手腕子上,道:「干什么?你儿子还在一边呢!」

  马寡妇一怔,撇头看她清秀的儿子,儿子正睁着水灵灵的两只眼睛望着她,她涌出些做母亲的尊严感,一下就松了张宝枝,一把搂住自己的儿子,骂了张宝枝一句,「蠢丫头!」

  李大牛听见车上吵了起来,连忙停了车看着几个人。

  马寡妇就瞪了李大牛一眼,「怎么了,欺负我孤儿寡母,要赶我们下车?」

  李大牛是个死要面子的老实人,被马寡妇这么掉脸子地一说,什么话也没说,又打着牛车走起来。

  一路上没人再说话,只有马寡妇那个儿子时不时问一声,「娘,今天可不可以多买些宣纸?」

  马寡妇捧着儿子的脸说:「买买买,不就是为了给你买宣纸才上街的吗?」

  这么一说倒是给张宝珠提了个醒,她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惹武大郎不快,不如……一举两得,这么想着,她便弯起了嘴角。

  一旁的张宝山在这时捏了捏张宝珠的手臂,道:「阿姊,油果子,我想吃了。」

  「怎么又吃?你看看你。」张宝珠嘴里骂他,但还是摸出身边的花布包袱,取出油纸包,拿了两个炸得金灿灿的酥油果子给他。

  酥油果子又香又脆,咬一口就蹦一口酥渣,张宝山咬得哢嚓作响,张宝枝也被勾得馋虫起,便顺手拿了两个吃着。

  马寡妇的儿子转过脸看他们,尽力掩藏眼神中的贪婪。

  马寡妇看不过他这个可怜虫模样,一把拧在儿子的脸上,「上街给你买!」

  小娃娃被拧得脸发红,垂着头倔强的不说话,再不敢看他们。

  见状,张宝珠就摸了两个油果子塞在他手里,「我做的,没街上卖的好吃,你吃得惯就吃吧。」

  小娃娃诧异地望了张宝珠一眼,将油果子朝嘴里塞,马寡妇伸手就把儿子手里的油果子拍在地上,油果子在地上滚了两滚,就那么留在了路上。

  「说了给你买,没骨气的东西!」马寡妇骂了一句。

  先前挨打也没哭的小娃娃,这会儿却是难过得眼泪珠子双颗双颗滚,却硬是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张宝枝翻了个白眼,嘲笑张宝珠道:「看看你,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了!」

  张宝珠不是个斗狠的性子,马寡妇自己死要面子乱折腾,她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便不说话,只转过脸去看田间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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