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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玉《贵妃重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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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dmin
时间:
2020-2-13 16:23
标题:
温凉玉《贵妃重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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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贵妃重修中》
作者:温凉玉
系列:蓝海E82501-E825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02月12日
【内容简介】
才刚生下皇子就惨遭歹人毒死,附身到小小常在身上,
曾经的皇贵妃袁妙妙斗志满满,誓要重回人生巅峰!
不过想在后宫生存可不容易,以往不被她放在眼里的渣渣妃嫔来找碴,
连色胚太监都来凑两脚想吃她豆腐,她借力使力,一一收拾干净,
然而大魔王还在后头──皇帝卫景也太难取悦,翻脸跟翻书一样快,
都怪这副躯壳胸大腰细娃娃音,样样踩到以往她调教他时所设下的地雷,
如今他看她那叫一个嫌弃,本宫心里苦哇!
所幸曾宠冠后宫的她不是吃素的,极尽诱惑,终于将皇上拐上床,
哪想到她被吃得腰酸腿疼,最后竟然什么位分都没捞着……
她袁妙妙独得圣心,也算坐拥后宫这个小天下,
但是她觉得自己很倒霉啊,
三皇子夜夜啼哭,伺候的大宫女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根本就是自己妄想爬龙床,要将她拉下台,
且朝堂大臣逼迫卫景要雨露均沾,后宫众妃嫔围剿要她劝他雨露均沾,
沾个屁!把多年不管事的太后请出来也没用,
有了上辈子的前车之监,她还会把皇上分出去就是白痴,
他当众和她「间接接吻」摸小手秀恩爱,直接堵了「姊妹们」的嘴,
暂时没有人再找她麻烦,
之后又有各藩王陆续进京要替三皇子和太后贺寿,一切都看似很平和,
但为什么他会突然提醒她要「变天」了,要她照顾好自己……
第一章 沦为小常在
「皇贵妃,三皇子已经睡了,睡前他还找您呢,大眼睛四处看着。」东笙笑吟吟地走过来。
袁妙妙躺在贵妃椅上,满头珠翠,脸蛋娇美,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任谁都看不出她刚出月子。
听到东笙的话,她抿唇一笑,旁边跪着的小宫女双手捧着剥了半边壳的荔枝送上,只见她红唇一抿,那雪白的荔枝就滚进了口中。
直到吐了荔枝核,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悠然自得地躺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想她袁妙妙十五岁进宫,聪慧伶俐,抓住圣心,荣宠不衰。别人都以为皇上爱慕她颜色正好,图个一时新鲜,却不知皇上喜她洞察圣心,明白圣意。
如今她双十年华,模样俏丽如昨,盛宠更甚从前。她从一个小才人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中宫无主,实际上她就是整个后宫的操控者。
一个多月前,她诞下三皇子,也是唯一活着的皇子。前头两位皇子福薄,还没长大就没了,他们的娘亲也随着去了,所以整个后宫只剩下她的三皇子还活着,而且很健康。
袁妙妙越想越觉得满意,她的皇后之位,三皇子的太子之位,都指日可待。
「你让西容多看着些,别让那边出什么么蛾子。」袁妙妙轻声叮嘱了两句。
东笙轻笑,「那是自然,小妮子就守在旁边,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她挥手让小宫女们退下,悄悄走近袁妙妙身边,低声道:「娘娘,奴婢方才听龙乾宫的康公公说,皇上有意封您为皇后,已经在挑选封号了,近几日就会下圣旨,准备到时候给您一个惊喜呢!」
小康子与东笙乃是同乡,关系甚好,有什么能说的消息都会先一步告知。
袁妙妙清脆地笑出声来,「就小康子与你交好,成日把这些消息告诉你。你瞧瞧,到时候本宫没了惊喜,皇上定会责罚你们的。」
待东笙退下,袁妙妙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学着小宫女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皇后娘娘」,又立刻板着一张脸,摆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应声,「平身。」
她刚说完就双手捂住脸笑了,进宫五年,她终于要爬上那个位置了。
虽说外人看来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偏偏只宠她一人,可实际上袁妙妙最清楚九五之尊是怎样冷情的一个男人,他们除了床上的关系,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皇上喜欢她聪明漂亮,能制衡后宫各方势力,看在她劳苦功高的分上,让她生了孩子,又给了皇后之位。而她喜欢九五之尊腰好腿好体力好,最重要的当然是权力大,保她一世荣华富贵,送她到人生巅峰。
当然,宫中聪明漂亮的女人多得是,袁妙妙之所以能够快速获宠,并且一直是后宫第一人,主要在于她脸皮厚。
在床下,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换到床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皇上面前,她乖巧听话善解人意,若是皇上想玩些别的花样,她说来就来,皇上就喜欢她放得开的样子!离开皇上,她就立刻化身战斗女魔头,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废一双。
谁叫她袁妙妙贵不可言呢!
「等以后皇后当腻了,龙床也不想爬了,就靠着儿子当太后。我袁妙妙生下来就是富贵命啊。」她毫无形象地翘着脚,得意的神色显而易见。
「娘娘,今儿受封的安贵人求见。」东笙在外殿通传了一声。
袁妙妙轻咳了一声,快速整理仪容,变得正襟危坐起来,「让她进来。」
后宫里的规矩,对于头一次宠幸的女子,皇上若是觉得尚可,便会封位,表示此女他受用了。第二日,这受封的女子必须到袁妙妙的面前叩拜,并且听一番教诲,要着力替皇家开枝散叶。
这事儿袁妙妙不知做过多少回了,此时是信手拈来。
新封的安贵人长相清秀可人,透着小家碧玉的风韵,而且极懂规矩。
袁妙妙训诫过后就准备让安贵人退下,哪知这小丫头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让人递上了一盘糕点。
「婢妾知娘娘来自庐陵,庐陵盛产酸枣糕,婢妾的奶嬷嬷擅长厨艺,她做的酸枣糕酸甜可口,吃过一回便终身难忘。婢妾恰好学了这手艺,做了一些请皇贵妃娘娘尝尝,万望娘娘莫要嫌弃。」
袁妙妙微微一愣,转而嘴角轻轻扬起。这安贵人当真有眼色,皇上对伺候的人一向挑剔,安贵人能有这封位也算是不错,外加她很懂得揣摩人心思,被她这么一说,自己还真有些馋了。
她手一挥,东笙立刻找出银针用以检查,又挑了一块让小宫女吃了。
过了片刻,小宫女安然无恙,袁妙妙才顺手用锦帕包了一块,细细地咀嚼起来。
「你有心了,味道尚可。日后若是得了闲,可以多来本宫的殿里坐坐。」她轻轻点头,兰花指微微翘起,得宠皇贵妃的派头摆得十足十。
「多谢娘娘,得您喜欢是婢妾的福分。」安贵人立刻起身行了大礼,脸上那欣喜的模样比皇上封她高位还高兴似的。
袁妙妙不由心中喟叹,这小妮子真不错,若是心性尚好,不妨拉拢过来当自己人。
正想着,忽然她腹中一阵绞痛,眼前天旋地转,手中的酸枣糕直接滚落到地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东笙察觉到她的异状,立刻奔了过来。
袁妙妙痛得近乎痉挛,她感觉身下一阵湿热,小腹下坠,像是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一般。
「血,啊——?好多血啊!」安贵人猛地尖叫出声,那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将人的耳膜给戳破。
她吓得面色苍白,瘫软在地上。皇贵妃娘娘是吃了她做的酸枣糕才变成这样的,她估计是没命活了。
「快请太医!」
「去禀告皇上!」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袁妙妙整个人处于一种云里雾里的状态,嘴里的酸甜味还在,但是她却感觉像是喝了鹤顶红一般,身体里面的热量快速地流失。
她吃力地低头看了看身下,一片狼藉,鲜红的血液在铺满金粉的地砖上蔓延,将上面盛放的牡丹图案染成了血红色,好像迎接死亡的彼岸花一般。
真的好多血啊,连生孩子的时候都没有流这么多血。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还在心底自嘲,这产后血崩来得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可惜她替皇上生了个白胖小子,没了娘的皇子,在后宫里是活不下去的。
袁妙妙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身上穿着素白的里衣,彷佛刚刚午休起来一般,身体没有任何异状,疼痛皆无。
她不由伸手摸了一把大腿内侧,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流血的现象。
难道吃酸枣糕中毒、大出血都是梦一场?还是说老天爷舍不得让她没当上皇后就红颜薄命,所以动了恻隐之心,继续让她当人生赢家,连大出血都好了?
「东笙,东笙——?」她扬高嗓音喊了一句。
这几个字刚出口,她就倏地闭上了嘴巴。她的声音变了,原本为了符合高位者的身分,她特地训练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略低沉,而且非常有气势,但是如今却是一把柔弱的娃娃音。
她轻咳了一声,刻意压低嗓音再说了一句话,依然稚嫩发嗲得像是在撒娇。
「袁常在,您又喊错了奴婢的名字,下回记不住可莫要乱喊,这宫里仅有一位叫东笙的,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她以前比您还矜贵着呢!」
一名身穿翠绿色宫装的小宫女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小碗,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袁妙妙眼皮一跳,袁常在是谁?她也姓袁,是她吗?她从前没当过常在,可是东笙是皇贵妃的奴婢,这点儿没错啊。
「你叫什么名字?我头疼记不住。」她选择开始套话。
「奴婢翠竹。」
「皇贵妃她——?」袁妙妙故意只说半句。
翠竹显然是个急性子,立刻回她,「皇贵妃没了,血崩而亡。常在,您这什么记性啊,奴婢熬药之前刚跟您说过……」
袁妙妙一脸懵,等等,你在跟谁说皇贵妃死了啊?我就是皇贵妃啊,我还活着,怎么会变成了小常在啊……
「她怎么死了呀?」袁妙妙面露急色,愤怒地吼道,但是用这娃娃音嗓子说出来,好像孩子在撒娇问糖果怎么没了一般。
「奴婢说了,血崩而亡,当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妙仙殿呢!」
袁妙妙顿时觉得自己心绞痛犯了,颓然地坐在那里。
她真的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谁要害她。方才她还在妙仙殿里志得意满,认为自己是人生赢家,不过转眼间,她已经从鼎盛的皇贵妃变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常在,这等云泥之别令她悲从中来,都不想过了。
妙仙殿是皇上特地赐给她的宫殿,上面的匾额还是他亲自提的字。这个宫殿的名字代表了皇上对她的盛宠与纵容,也暗合了袁妙妙是仙女的意思,虽然俗气,但是她还是非常自得的。
可惜那么好的宫殿,一砖一瓦都是精雕细琢,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狐狸精。
「常在,趁热喝药啊,您喝完就能生病了。」
袁妙妙瞪大了眼睛,「你要害我?」
这袁常在是个傻子吧,身边的宫女竟然光明正大地要她生病。
「奴婢哪来的胆子啊?常在您又忘了,这药是您用三根金簪换来的,说是病了就不用去与几位贵人、小仪见面了啊,您也乐得清闲。」翠竹瞪大了眼睛,连忙替自己解释。
「我之前吃过这药?」
「吃了啊,您晕了许久呢。要奴婢说,这药不吃也罢,是药三分毒,您偏不依。」
袁妙妙撇嘴,看样子袁常在是吃这药吃死的啊,所以她才变成了袁常在。
「听你的,不吃了。」
翠竹准备了长篇大论想要劝解她,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袁妙妙就极其爽快地答应了。
「啊?哦。」眼前的袁常在还是那个小迷糊,但是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把镜子拿给我,你出去吧。」
等房间里就只剩下袁妙妙一人时,她立刻不再装得一副傻乎乎的模样,相反的,整个人都提起一股劲儿来。
「啧啧,这张脸竟然隐匿在深宫之中,还没被宠幸。」她对着铜镜咂吧了两下嘴,摸了摸手上的守宫砂,有些惋惜。
这个小常在有一张极其俏丽出众的脸蛋,即使现在是披头散发的模样,依然透着一股子娇态,尖尖的下巴,明亮的杏仁眼,微微翘起的唇角,自然带笑。
以前的袁妙妙长着一张相对圆润的脸蛋,哪怕她再瘦,脸上依然带肉,那时候她就十分羡慕人家的巴掌小脸。如今她可算有这样一张标准的狐狸精脸了,心情顿时大好。
「哎哟,胸也好厉害。」她放下镜子,双手兜着胸前的两团柔软,啧啧称奇。
这样一个拥有典型宠妃脸蛋和身材的小妃嫔,偏偏安于深宫一隅,而且还作死地喝药躲着不见人。
不过这娇滴滴的娃娃音,真是让袁妙妙招架不住。
「这脸和胸配这声音怎么也不搭啊,咳咳,本宫——?」她再三压低嗓音,想要让声音听起来粗犷一些,但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袁妙妙愁眉不展,她已经不是皇贵妃了,所以不能再自称本宫。常在是正七品,很低的位分,只能以婢妾自称,若是去后宫走一趟,这一路上行礼过来,估计得把腰给累断。
这小常在不知为何躲着不出门,但袁妙妙肯定是不能如此的,她还有儿子在后宫里,必须快速爬到高位上,这样才有资格去争取三皇子的抚养权。
可是她才正七品,要想爬到三品以上,简直难如上青天,更何况这小常在好似入宫已经挺久的了,早已失了侍寝的最佳时机。
袁妙妙心中开始盘算,她位分太低,想要侍寝必须有人提携。后宫之中势力瓜分严重,在她入宫之前就有此现象,后来她得宠,帮助皇上打理后宫,也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得先弄清楚究竟是哪一方势力要她的命,又或者是后宫所有的势力联手要铲除她,毕竟她这个皇贵妃死了,其他人才有成为正宫皇后的可能。
「袁常在,晚小仪、于贵人和卢娘子来了。」外头传来通传声。
袁妙妙立刻躺在床上装死,她一个柔弱的傻白甜,没有任何得宠的迹象,竟然还有人来看望她。小姑娘人缘不错啊,不愧是跟她同姓的人。
一阵清幽的香气传来,就见三位仪态不同的女子走进来。
袁妙妙轻轻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三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位分太低,还入不了她的眼。不过现在她是常在,其中两个位分都比她高,能在她病成这样的时候还来探望她,必须好好相交利用一番。
「袁常在,你见到我和晚姊姊,还不快点起来跪拜!宫女早就通传了,你却赖在床上不起来,漠视宫规可是要打板子的!」走在中间的于贵人不给袁妙妙任何反应,就怒不可遏地呵斥着。
袁妙妙呆若木鸡,所以她方才那一番感天动地的想法都是自作多情?这三人不是来探望她的,纯粹是为了找碴?
「婢妾见过袁常在。」卢娘子福身行礼,娇柔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可惜接下来她说的话非常不友好,「婢妾一直谨记宫规,袁常在还是赶紧起身行礼吧,漠视宫规少则十板子,多则要杖毙呢,现在袁常在这副身子恐怕经受不住。」
好啊,漠视宫规这条罪责已经直接降到她头上了,连位分比她低的人都能压她一头。
常在和娘子同为正七品,只不过常在排在正七品最前头,卢娘子哪怕再不甘心,见到袁妙妙也要乖乖行礼。
「敢问三位,宫规第二十一条是什么,可还记得?」袁妙妙轻轻抚了抚额发,面上带笑,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柔美一些。
于贵人轻嗤,「我管那条宫规是什么,你休想耍什么花招。来人呐!袁常在既然不想行礼,你们就帮她一把,免得她连床都下不来。」
她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高壮的宫女冲进来,显然是她们特地带来要搓磨袁妙妙的。
「我看谁敢!宫规第二十一条,上位者毫无缘由苛责下位者,禁足;宫规第二十三条,四品以下者,任何时候皆不得动用私刑,违者杖责。三位中位分最高的是从五品的晚小仪吧,您若是让人打婢妾,这打了多少板子,您以后也要挨多少板子。
「婢妾身子着实不适,若是死了倒好,到了底下还能伺候皇贵妃。若是今儿婢妾有幸没死成,来日婢妾一定要上告,您几位在这种时候还不晓得安生,视皇贵妃之死于无物,胆大包天!」
袁妙妙的声音还是那样娇娇软软的,外加她故意放弱了气息,感觉好似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一般,不过她的神色倒是狠戾非常,双眼圆瞪,眼白处泛红,像是怒气攻心一般。
三人都是一脸茫然的神色,似乎完全被她震慑住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傻白甜袁常在能有如此威风。
袁妙妙面上不显,心中却颇为自得,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卖弄宫规,笑话!这后宫新出的规矩还是她逐字逐句斟酌出来的,谁想在宫规上翻出花样来,那可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
袁妙妙深谙下位者的反叛之心,为了方便她在后宫横着走,她当时几乎是钻研字眼钻研到发疯,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一直没说话的晚小仪率先回过神来,依然笑吟吟地看着袁妙妙,「袁常在这话说的在理,我们今儿要么不动你,要动就直接取你的命!既然袁妹妹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上去招呼她两下。」
晚小仪的声音温婉好听,身段秾纤合度,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小家碧玉,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当真狠毒,一开口就是要袁妙妙的命,而且还一副袁妙妙活该的架势。
「常在!」翠竹惊呼了一声,立刻上前要阻挡那些人。
袁妙妙眸光一凛,关键时刻还是身边信任的人靠得住。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任由她们欺负。
袁常在本身应该是个小弱鸡一样的人物,就连位分比她低的都敢来瞧她的笑话,很有可能一开始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就没有反抗,相反的还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现在她要一次扳回这个局面,让这些人长长记性,被打怕了,以后就不敢再找碴了。
「卢娘子,我动不了别人,但是可以动你啊。」
袁妙妙猛地拽下头上唯一的发簪,拚尽全力从床上飞奔而来,直接扑到了卢娘子的身上,卢娘子没有丝毫防备,立刻被她压倒在地,她手中金簪簪尖直接对着卢娘子刺了过去。
宫中女子向来娇嫩,那白皙柔软的皮肤岂是金簪能碰得的,不过戳一下就已经见血,更何况袁妙妙连续戳好几下,还专门捡那些看不得的地方戳,比如说胸前两坨肉。
面对如此凶悍的袁妙妙,周围的几个人都被她吓住了,直到卢娘子的喊叫声传来,几个宫女才手忙脚乱地去拉架。
但是在他人眼中往常大声说两句话都要鼓足勇气的袁常在,此刻像是被发疯的大猩猩上身一般,那挥舞金簪的动作帅气非凡。
「你疯了?你方才还说宫规规定不得动用私刑,你这是要杀人啊!」于贵人外强中乾地大声叫嚣着,但是却丝毫不敢往前迈一步,生怕袁妙妙再次冲过来。
「我不疯的话,你们都要我的命了。晚小仪,您方才说什么?劳烦您再说一遍!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你们敢再这般欺侮于我,大不了同归于尽!现在是什么时候,皇贵妃没了,皇上一定不希望听到其他妃嫔闹出笑话,你们有本事就找人弄死我!」袁妙妙甩开钳制她的宫女,累得气喘吁吁,索性就这么朝地上盘腿一坐。
这小常在的宫殿还算收拾得不错,内殿地上还铺着一块厚实的毛毯,正好方便她坐下。
三人面色各异,特别是位分较高的两个人,本以为折腾袁常在是再轻省不过的事情,没想到今儿傻白甜竟然摇身一变成为母夜叉,都敢以命相搏了。
「袁妹妹,你别得意太早,以后有你受的时候。现在不能要你的命,那明日后日呢?你保证你不吃不喝不睡觉?只要有一丝可趁之机,都可能要了你的小命。」晚小仪捏着锦帕,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实际上手帕都快被她扯坏了。
袁妙妙冷笑,只要出了这大门,她们是不可能有机会弄死她的。
一时之间几人僵持着,即使那三人有无数个理由想要立刻弄死她,那也是不可能的。
后宫中处处都是隔墙有耳,方才袁妙妙闹得那么大,想必这会子已经传入某些人的耳朵里了。
想到她们四个加起来也不够别人一根指头玩,极其怕死的三人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快步离开。
原本气势汹汹地来,现在却灰头土脸地走,当真是她们最难堪的一次。
「常在,这可如何是好?这三位后头站的可是姚容华,宫里谁都知道姚容华是淑妃的人,您这么对她们,等于打了淑妃的脸面。虽说是她们太过分,可是那三人定会到姚容华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一番,到时候您可如何是好啊!早知道奴婢就不劝您不喝药了,还不如装病蒙混过关啊。」翠竹小心翼翼地搀扶她起来,脸上懊恼万分。
袁妙妙听到这几句话,浑然不在意,若不是她忍住,说不定会直接嗤笑出声。
淑妃?要是搁在之前,淑妃只配在她面前说笑话凑趣,哪里敢如此称王称霸。
不过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已经不是权倾后宫的皇贵妃袁妙妙了,而是一个柔弱的傻白甜小常在。
「有五品以下的宫妃花名册吗?」首先她得知道自己叫什么。
「您不是让奴婢一把火给烧了吗?花名册发下来当日,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除了方才您要跟卢娘子拚命的那股劲儿,就数那次最为凶狠了。」
袁妙妙生无可恋,这小常在不仅脑子不好使,把自己给作死了,还动不动就断后来者的路。
烧天烧地也不能把花名册给烧了啊,上面记载的都是她的情敌,想要上位就得一个个踩下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难怪这小常在只能深居后宫,当个蠢蠢的傻白甜。
她偏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翠竹,「为什么」这三个字实在不忍问出口。
翠竹长叹一口气,「您之前都不让奴婢说的。您的名字与已故的皇贵妃娘娘一模一样,都是袁妙妙,但是您不能撞了她的名讳啊。当时记名字的大太监脾性不耐,后面还有几十位秀女等着,他见您说话细声细气,跟小猫咪似的,索性给您取了个同音字,叫袁喵喵。」
等等!袁妙妙整个人犹如鬼上身,想她此刻天生媚骨、容颜娇俏,只要好好捯饬捯饬,绝对是一个千古宠妃的命,但是她现在叫袁喵喵?
原来她不仅有猫咪般的娃娃音好嗓子,连名字都那么相配呢!
「我这脸,我这胸,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袁妙妙气得揉揉脸又拍拍胸,她要是男人,见了绝对是要睡自己的。
「常在,咱们不生气啊,幸好您与皇贵妃不是同一个名字。皇贵妃没了,听说陛下悲痛欲绝,要彻查此事,只要是与谋害皇贵妃有牵扯的妃嫔,五品以下直接杖毙,五品以上送进冷宫呢。您呀,就不要为了这名字闹得人人都知道了,只怕皇上会拉您出去当头一个——?」翠竹伸出手猛地往下一挥。
袁妙妙不由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的脑袋发凉。
最终,翠竹还是帮她拿到了花名册,袁妙妙拿出挑灯夜读的架势,翻了整整一晚上。
以往她对于五品以下的小妃嫔关注比较少,心想着抓住五品以上的那些女人,后宫里就翻不出浪了。或许是惩罚她太过大意,之前她还真是死在了一个正六品的贵人手中。
既然现在她成了袁喵喵,位分如此低,正好从头开始爬。
第二章 巧妙除对手
妙仙殿之中,处处奢华的摆设彰显着主人生前的得宠程度,如今却变成了极大的讽刺。明媚鲜妍的主人没了,这摆设再如何精致,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皇上,夜色深了,您在何处安歇?」
坐在八宝黄木椅上的男人轻轻睁开眼眸,目光锐利而幽冷,「安贵人呢?」
大太监李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皇上圣明,幸好提前调换了安贵人,否则只怕是具尸体了。」
男人刀削般的下巴紧紧绷起,脸上露出一抹嘲讽,「这后宫无论过多少年,还是这副德性。危机四伏,心机丛生,再聪明的人一旦松懈一步,就是永世不得翻身。妙妙她——?」
「皇上,节哀顺变。」
卫景摇了摇头,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圣旨,这是他给皇贵妃准备的惊喜,然而还没来得及给她,已经成了身后名。
「去宣旨吧,她想当皇后想了一辈子,生前来不及,就死后吧。」他将圣旨递了出去。
李德领了圣旨出门,内殿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或许小娃娃也知道自己的母妃没了。
卫景捏了捏眉心,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厌烦,一切都没按照他的计划来走。
袁妙妙的丧礼举办得非常盛大,后宫上下妃嫔全部去跪哭号丧,像袁常在这种位分的人可进不去妙仙殿,只能在殿外哭一哭而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贵妃生前体察朕意,操持后宫,劳苦功高,贤淑良德,秀外慧中,替朕生下了三皇子,在朕心中,她早已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然而生前未能受封,唯有留下死后名。封袁氏为后,赐封号嘉得。」
太监尖利的宣旨声,让妙仙殿内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袁妙妙对这圣旨没什么感觉,别说封皇后,哪怕封她当女皇帝,那也与她无关了。
此刻她正处于极其难熬的状态,鼻子发痒,努力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打喷嚏发出声音来。若是殿前失仪,卫景那翻眼狗能让人扒她一层皮。
「你用辣椒粉小心一点,康公公的鼻子灵得很。」袁妙妙偏过头好心好意地劝了一句,没想到却招来一个白眼。
跪在她旁边的恰好是被她在胸上戳出几个窟窿的卢娘子,此刻卢娘子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只能拿帕子不断擦拭,但让人忽略不了的是,那帕子的一角上沾了红通通的辣椒粉,若不是有浓烈的香气遮掩,恐怕早就露馅了。
小康子是专门伺候皇上的,他师父李德更是皇上身边第一红人。此刻,他估计是受了皇上的吩咐,出了妙仙殿慢悠悠地走着。
袁妙妙一下子就看见了他略微泛红的眼眶,心里无比宽慰,这小康子还算是有人情味,至少晓得哭一哭,不知道他主子卫景又是怎么想的。
袁妙妙看他看得一时出神,竟然被小康子抓了个正着,他眼睛一瞪,她立刻装怂低头,拿起锦帕开始哭天抹泪起来。
没法子,卫景身上的一根汗毛都贵重千金,更何况是身边人了。
小康子见她生得瘦小可怜,身上的宫装都不是今年最新的,想来日子过得艰苦,本想放过她,哪知这小妮子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完全展现出标准哭法,把他弄得浑身抖了抖,当然也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袁妙妙看到他毫不犹豫地走过来,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里有几分满意。
只希望小康子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梯子已经替他搭好了,能不能找到给卫景泄愤的靶子,就得看他的鼻子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好用了。
「这位娘子,您手里这帕子让奴才瞧瞧。」小康子走过来,弯下腰,温声细语地说着,抢走帕子的动作却极其强硬。
「辣椒粉?闻这味道不是御膳房炒出来的。」小康子冷笑,「卢娘子,皇上早已有话传出来,先皇后生性豁达,最瞧不惯装腔作势,您若是哭不出也不强求,拿个辣椒粉熏算怎么回事儿啊?带走!」
他手一挥,立刻走上来两个太监,手脚麻利地将她拖走了。
「这西南风刮得好啊,奴才怎么还闻见辣椒味呢?不知还有哪位主子用了?」小康子吸了吸鼻子,慢悠悠地往回走了两步,「于贵人,带走。」
不过转眼间就拖走了两个人,虽说位分都不算高,但是也足够这些人警醒的,一个个低眉敛目地跪在那里,甚至哭都不敢大声,生怕惹得小康子注意,再被检查出什么不妥来。
「嘤嘤嘤——?」唯有袁妙妙哭得动情,哭得感人,哭得发自肺腑。
自己再不哭,就没人真心替袁妙妙哭了。
想她当日在妙仙殿自得得快要飘飘欲仙,结果不过眨眼间,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到现在还没查出凶手。卫景那个混帐东西,雷声大雨点小,说什么要替她彻查,还发了大脾气,那有什么用?一个屁都没听见他放!
袁妙妙,你说你死得有多惨,死了还不得安生,投身到一个可怜小常在身上,上位之日遥不可及,指不定哪一日行差踏错,得罪了宫中高位分妃嫔,就直接枉死了。
小康子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本不欲管她,哪晓得这位小常在越哭越伤心,活像自己爹娘死了,整个殿外只能听见她一人哭。
「袁常在?袁常在。」
他连唤两声才让她停下,却见她太过动情,竟是不停地打起嗝来,「公、公公,何、何事?」
短短的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好似马上就要背过气一般。
「您声音小些,那位不喜女人啼哭如婴孩声。」
袁妙妙的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了一般,一声都发不出了。虽说小康子没有明确地说出来是谁,但袁妙妙知道他指的是卫景那狗东西。
九五之尊不喜有娃娃音的女人,这观念还是被她灌输的,因为她没有,而且她觉得这样的女人做作矫情。
对于她这种天杀的偏见,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真好,报应来得这么快,她的侍寝之日遥遥无期。
一场替皇贵妃哭丧,袁妙妙兵不血刃地干掉了两个仇人,昨儿欺负她的三个人就只剩下晚小仪。
等到这些殿外的妃嫔被恩准离开的时候,晚小仪还特别看了袁妙妙几眼,可当袁妙妙回望过去,她像是撞鬼似的立刻转身离去,生怕自己像另外两个那般,不明不白地就被抓住了。
「你福大命大隔得远,小康子没有闻见你身上的辣椒味,否则这会子你就去作陪了。」袁妙妙甩了甩手上的锦帕,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冷笑。
袁妙妙离开的时候,就见到晚小仪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等着,显然她在等殿内位分高于五品的妃嫔。
「常在,究竟怎么回事儿?奴婢瞧着于贵人和卢娘子皆被带走了。您没事儿吧?」翠竹走上前来搀扶着她,低声询问了一句。
袁妙妙轻轻挥手,脸上带着无所谓的表情,将前因后果大概讲了一遍。
「晚小仪肯定是在等姚容华,要告您的状呢。到时候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即使这事儿与您没有关系,那姚容华也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袁妙妙倒是显得镇定,只不过赶回去的脚步加快了不少,「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出半个时辰,殿内的妃嫔也被放了出来,除了几个过去与嘉得皇后关系较好的主动留下来,其余人都乖乖离去,免得本想装得情深意切,在皇上面前露脸,结果却因为哭得不到家被整治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外面抓走了两个低位分妃嫔的事,殿内的人也有所耳闻。嘉得皇后死了,九五之尊的脾气也越发阴晴不定,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犯病。
姚容华皱着眉头匆匆赶出来,就见到在不远处等着的晚小仪,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等稍微走远了些才凑到一起。
「容华,袁常在那个小蹄子不知道怎么忽然转性了,总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她是不是药吃多了,上赶着找死呢?」晚小仪有些惊慌地问道,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昨日还与她一起欺负人的人,现在生死未卜了,任谁都不会心里好过。
「她若是找死还好了,你瞧瞧你们三个加她,最后死的是谁?今儿这些事还不够说明一切吗?」姚容华生就一张樱桃小口,红润又水灵,此刻哪怕语气不好,但是看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也会觉得赏心悦目。
「她是一夜之间变聪明了吗?还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姚容华摆手,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她若是变聪明了就不会自己出头,这种时候谁掐尖谁倒霉。她手里可是有一副好牌,只是不会利用罢了。」
晚小仪不知道她所说的好牌是指什么,她们欺负袁常在如此之久,都没瞧见她背后有什么人撑腰。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既然那袁常在是个傻的,就希望她一直傻下去。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算小蹄子不找人,可她们瞧见她最近如此活跃,难保不会主动帮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要尽快做掉她!」姚容华轻声嘀咕着,目露狠光。
「容华,小蹄子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袁妙妙迎面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甜美的笑意,不过她们不是男人,不会怜香惜玉,反而还觉得她这种表情是在挑衅。
看着她那张明媚至极的娇俏脸蛋,姚容华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怒火,暗自咬紧了牙关,心想着只要她走到自己面前,就立刻让人赏她两耳光,然后拖到没人的地方去,将她那张脸划得稀巴烂,看她还如何出来招摇。
「常在,那位就是姚容华。因她嘴唇红润好看,皇上甚喜,经常——?」
翠竹害怕袁妙妙这个小糊涂又记不得人,大老远瞧见姚容华就立刻低声耳语介绍,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妙妙打断了。
「皇上甚喜她朱唇粉面,樱桃小口,宠幸了一段时日,还曾言道:『姚容华喂给朕吃的东西,要比寻常的美妙几分』。」袁妙妙冷哼了一声。
不要脸的狗东西卫景,口水就那么好吃?敢在她面前夸别的女人,真是死性不改。
这位姚容华她当然认得,就是因为这事儿,让她在九五之尊面前黑了脸。为此两人闹了一阵,最后以九五之尊对姚容华失去了兴趣作结。
对于袁常在好不容易精明一回,翠竹表示诧异,竟然知道得比她还要详尽,不过她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奴婢觉得姚容华对您有很大的敌意,您要小心。」
袁妙妙心中有数,隔了大老远就对着姚容华两人行了一礼,还不等姚容华唤她过去,就转身快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婢妾见过许婕妤。」
翠竹跟着袁妙妙的步伐,一转眼就看见袁妙妙在行礼,她立刻跟着福身,待看清楚是谁后,额头上不由冒出了一阵冷汗。
容华是正四品,婕妤乃是从三品,这位许婕妤刚好压了姚容华一头,而且她俩恰好是死对头,袁常在显然是瞅准了这个时机,特地在姚容华面前向许婕妤行礼,这行为等同挑衅。
袁妙妙行礼的姿势标准异常,挑不出一丝差错,实际上内心则是诸多别扭,毕竟对着往日自己的追随者行礼,高低位置对调,心里的情绪不是那么容易调整的。
许婕妤是她的人,或者说是已故嘉得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九五之尊当日在她面前夸了一句姚容华,无论是有心为之还是无心之过,她都气愤难平,为此她特意挑了一位美人,声如黄莺,唱曲极其动听,一下子就夺了姚容华的宠,在位分上,她也特地给了婕妤,仅比容华高出半级,但这半级就足够把姚容华往脚底下踩。
袁妙妙还不解气,把她们两人分配到一处宫殿去,只不过许婕妤住主殿,姚容华住偏殿,所以她二人势同水火,见面就掐。
许婕妤靠着当初袁妙妙的心血来潮就能抓住这机会青云直上,显然是有心机的。此刻她瞧见袁常在低眉顺眼的模样,再一对比不远处怒发冲冠的姚容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送上门的联盟她不会往外推,至少在这个时候要好好地折磨一下姚容华。
「起吧,我见你面善,与我家中的嫡亲妹妹有几分相似,不如到本宫的宫里去坐坐。」许婕妤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态度亲昵。
袁妙妙笑颜如花,摆出一副傻白甜的标准姿态。你说我是妹妹,我就把你当亲姊姊供着。
看着她们亲如姊妹地离开,姚容华恨不得喷出一口火来,两个她最讨厌的人凑到了一起,还走得那么亲近,当真是要让她气得呕出一口血。
「容华——?」
晚小仪话还没说完就被姚容华挥手制止了,她的眼神冰冷而专注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浑身笼罩着爆发之前的宁静,那种低沉的胁迫感绝对不容忽视。
「小贱蹄子还真的要跟我作对啊,竟然去找姓许的那个贱人,她活得不耐烦了,我今晚就要她的狗命!我不信那个许贱人有三头六臂,半夜里还能救她!」姚容华气得一巴掌打在旁边的花草上,原本盛放的月季立刻被打得七零八落,可见她的力道之足。
不过姚容华也讨不了好,那月季的花枝上都是刺,她的手腕就被划了一道血痕。
「来人,把这盆月季刨了丢出去。」她只能把脾气发到这些花花草草上面了。
一旁站着的晚小仪十分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生怕姚容华将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来。
「皇上,您要不要先去榻上休息一会儿?」李德走进内殿的时候,就瞧见九五之尊手撑着下巴,眼睛紧闭,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卫景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相反的还冷静异常。
「外面的人都走了?」他的声音十分低沉。
李德点头,「走了,只剩下贤妃娘娘不肯走,说要好好地陪着先皇后说说话。」
卫景轻嗤,「人都死了,姊妹情深演给谁看?给朕看的吗?朕只觉得恶心,恶心,真他妈恶心!」
他像是被触怒了一般,竟是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李德不敢言语,看着脚边散落的几十本奏摺,心里不由暗叹,皇上这骂的究竟是谁?若论深情,谁也不如他表现得多吧,已经连续好几日待在妙仙殿了,甚至把所有的奏摺都搬到这里来。若不是怕史官记载嘉得皇后是祸国妖后,他都想把罢朝一日改成罢朝七日了。
「哇——?哇——?」睡在里屋的三皇子似乎是被他的声音给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
东笙和西容连忙轻声哄着,孩子的哭闹声逐渐消散,卫景脸上的暴怒神色也缓和了些。
「还有什么事儿?」他坐了回去,头倚在椅背上,满脸的疲惫。
李德挥挥手,身边的小宫女们立刻轻手轻脚地将奏摺捡了起来。
「小康子先前在殿外发现两位用辣椒粉催泪的妃嫔,暂时看管了起来,问您如何处置?」
「能怎么处置?杖毙。妙妙她喜欢掌控后宫,朕正愁没人下去伺候她呢,正好送来两人。以后这种多多益善,再有谁不想哭给我假哭的,都去陪葬!」卫景说着说着又有发怒的预兆。
李德领了旨就默默地退下了,他实在是不想在皇上面前碍眼。
卫景轻轻垂眼,看着跪在脚边收拾地上狼藉的宫人,想着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袁妙妙生前布置的,又是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
他讨厌脱离他掌控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情感。
袁妙妙好不好?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否则他不可能宠爱她如此久。他喜不喜欢袁妙妙?答案依然是肯定的。原本这样陪着他挺好的,他想宠多久就多久,把她捧上皇后位。可是当原来设想的一切都化为泡影,他要习惯没有袁妙妙的生活,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九五之尊乃是真龙化身,却控制不了生老病死。悬崖勒马也好,以免把那小滑头真的宠成了祸国妖妃。
花女宫中处处繁花似锦,各色奇花异草随处可见。
袁妙妙适时地摆出一副惊叹万分的神色,果然瞧见许婕妤脸上自得满满。
许婕妤身后的宫女极会看人脸色,立刻出来溜须拍马,「这花女宫是先皇后亲自取名题字的,殿内布局也是先皇后找匠人设计的,但凡宫里有什么花,定先要在花女宫内栽上一盆,每日光看护花草的宫人就足有十几位。娘娘说了,这宫殿是特地为了我们婕妤打造的……」
宫女滔滔不绝地说着,口齿清晰,眉眼含笑,显然她改不了之前宫人的一个特点,那就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宠,比得皇上的宠还要实在,皇上宠一时,皇后娘娘很可能宠半辈子呢。
袁妙妙的脸上还是惊叹和佩服连连,实际上心里则是波澜不兴,这种把她夸上天的话,她之前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现在当然引不起任何兴趣,况且现在嘉得皇后已经死了,再说什么也没用,她不可能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给许婕妤升位嘉奖。
而且她当初建造花女宫也不是宠爱许婕妤,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花女宫,养花之女的宫殿,后宫里所有的奇花异草都先种在花女宫,并不是荣宠花女宫,而是袁妙妙把这里当做她的后花园了。
许婕妤和姚容华在她的眼中与这些花花草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娇嫩如花,稍微怠慢了两分就失去几分好颜色,若是几日不搭理,很可能就死了,而一些风吹雨打、蛇虫鼠蚁,也是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朵的天敌。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几个宫人凑到一起,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枯萎泛黄的花草挖了出来。
活物再美,死掉了也只有被随意抛弃的命运,这些人可不会管它们生前如何漂亮。
两人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内殿里,总算能有个坐下的地方了。
「不知袁妹妹这次拦下我,所为何事?」许婕妤显然对袁妙妙的表现十分满意,连称呼都跟着变得如此亲昵。
袁妙妙轻咳一声,暗想着终于要进入正题了,「想必之前在殿外发生的事情,婕妤有所耳闻,于贵人和卢娘子用了辣椒粉假哭被带走。」
许婕妤听到之后,低声道:「是有所耳闻,可这有什么不妥?本宫是坚决没用那些东西的,看这花女宫你就该知晓了,我与先皇后虽然身分差距甚远,但是她待我如亲妹妹,我也视她为亲姊。得知她红颜薄命,竟这么没了,我真是……」她说着说着,竟是从袖口里摸出锦帕,仔细地擦着眼泪。
袁妙妙轻咳了一声,尴尬了片刻,也掏出锦帕按了两下眼角,表示对于嘉得皇后逝去的痛楚,以及对于她们姊妹情深的感动。
「是康公公发现她们的,奴婢离得近,听他模糊地提了一句,那辣椒粉不是出自御膳房,而是后宫哪位娘娘殿里头的小厨房。奴婢不敢肯定,但是他似乎提到了花这个字……」她欲言又止,并且频频偷看许婕妤。
许婕妤如遭雷击,花什么,花女宫吗?
「也可能是婢妾听错了,许姊姊不用放在心上。我拦住你,是因为婢妾害怕姚容华,觉得你面善可亲就跑来了,姊姊不会怪我吧?」袁妙妙见她这副呆愣的模样,心里甚为满意。
但是她不会紧迫盯人,一切还是要许婕妤自己去想,自己查,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连小康子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被她利用了,还意有所指的添油加醋一番,想必还算聪慧的许婕妤会找到真相的。
「许姊姊,婢妾早听说花女宫里面的百花茶十分清甜可口,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今儿能尝一尝?」袁妙妙将这个话题丢出,脸上摆出一副极其期待的模样。
许婕妤原本还在心里盘算这小丫头的话有几分真假,是否是想到了其中诸多关节才到她面前说这一番话,又是不是想借助她的手扳倒姚容华,但是这想法刚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她就听见袁妙妙的话,不由哭笑不得。
不过片刻,一应的茶具被端了上来,泡茶的宫女手腕功夫十分了得,热水冲泡,种种繁复的工序过后,鼻尖就萦绕着一股浓郁不腻人的香气。
这香气是由茶香和花香混合而成,吸入鼻腔之内,立刻流窜到身体四处,像是周围的穴道都被打开了一般。
袁妙妙喝茶之前轻轻抚了一下茶盏口,才端起茶盏轻抿,幽香的茶水入喉,那种甘甜的滋味当真是百喝不厌。
这养花之女住的宫殿,花养没养好,她没看出来,但是这百花茶倒是调制得不错,没有白费她当初捧人的心思。虽说现在她只是一个七品小常在,无法经常喝到这茶,但是总有一日她能再次爬上那高峰,重新当回人生赢家。
等袁妙妙要走的时候,许婕妤还让人递上了一个茶包给她,显然是送给她喝的。
「百花茶制作困难,原本都是做出来送给先皇后的,如今她……茶不能浪费了,姊妹们分一分也就没了,还剩下这点,你拿回去喝吧。」
袁妙妙也没客气,直接收下。说实话,这巴掌大点的茶包平时她真的没有放在眼里,自从有了百花茶之后,她曾经请专门的制茶师傅进宫,将技艺交给了部分宫女,这百花茶往年都是用大罐子装着送到妙仙殿去的,何曾有许婕妤说的这般困难。
袁妙妙前脚刚走,许婕妤就招了小厨房的总管事来问。
花女宫只有一个小厨房,却有两位主子要用,而且这两个主子碰到一起就跟乌眼鸡似的斗得昏天暗地,为了防止出现投毒这种事儿,只有把厨房一分为二,各不打扰。
但是其实每个宫殿小厨房的总管事并不归她们管,而是由袁妙妙统一调度。这也是当初袁妙妙定下的规矩,并且还一清二楚地写在宫规里,就怕有些人不听话,到时候互相倾轧,把后宫弄得乌烟瘴气。
民以食为天,谁主管了吃食,谁就有非常大的权利。
不得不说,袁妙妙此举甚为有效,诸多心怀不轨的妃嫔都非常忌惮,小厨房的总管事被她牢牢把控,万一哪一日她看谁不爽了,投毒暗算,谁还能抵挡得住?
当然此刻已经成为小常在的袁妙妙根本不想提这件事,往日颇为自得,以为此举把控住后宫,现在她只觉得丢脸,因为别人没死在吃食上,第一个中招的倒是她自己,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姚容华那边,最近可有厨娘炒了辣椒粉?」许婕妤直奔主题。
总管事明显犹豫了一下,在许婕妤的逼视之下,还是点头了,「奴婢没有亲眼瞧见,但是奴婢前几日晚上看见小厨房似乎有说话声,去瞧瞧时的确闻见了一股呛鼻的辣椒味,姚容华身边的大宫女说是容华想吃辣白菜,就让小厨房连夜开伙了。奴婢没有进去,等第二日过去的时候,没有一点辣椒味,您这边的几位厨娘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奴婢就没有放在心上。」
许婕妤皱紧了眉头,这事儿不好办,炒辣椒粉的味道一向很大,即使开窗通风也会有残余的气味,但是第二日却无一人知晓,肯定是姚容华那边连夜处理了。
「没想到她竟然变得如此谨慎,连炒个辣椒粉都要偷偷摸摸的。」许婕妤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宫人们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但是对于许婕妤这样的话,她们都心有戚戚焉。
能不谨慎吗?这两位主子针锋相对,作梦估计都在置对方于死地,若是还不小心些,恐怕刚出门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什么法子能证明这几日姚容华的小厨房里做过辣椒粉吗?」
总管事摇头,再摇头,根本不敢抬眼看一下她。
许婕妤的心里憋着一通火,不是自己人就是这点儿不好,做什么事情都不尽心。如果是她的人看到了小厨房半夜异动,而且还有姚容华的大宫女守在门外,估摸着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去,至少要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而不是像这个总管事一样,只想着两不得罪,安稳度日。
「你要想好了,你是先皇后的人,本宫也是先皇后的人,那个姓姚的贱人则是先皇后和本宫的仇人。如今她用辣椒粉亵渎先皇后,是不是该受到惩罚?你若是还有半点良知,就立刻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以免出现什么差错,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许婕妤厉声逼问着。
最终总管事还是开了口,先皇后已经去了,没人能当他们这些人的后台,总管事总是要选一个人来效忠,相比于姚容华,当然是位分更高的许婕妤要稳妥得多。
第三章 造次的狗太监
「皇上,许婕妤前来请罪,今儿被杖毙的两位主子所用的辣椒粉是出自花女宫的小厨房,乃是姚容华身边的嬷嬷所炒制的。她之前并未察觉,直到今儿想起姚容华来自渝地,甚喜吃辣,派人一查,果然查出了一包还未用完的辣椒粉。」李德低声禀告了一句。
这会子接近傍晚,外头的晚霞甚是鲜艳,但是卫景却没有任何要去欣赏的意思,相反的气氛依然低沉压抑,好像要将整个妙仙殿都带入寒冬之中一般。
「是吗?又闹起来了。」一身黑色龙袍的卫景怀里抱着一个两个月大的小娃娃,那小娃娃泪眼蒙胧,要哭不哭的样子甚是可怜。
「你说要不要杀?」他伸出修长有力的食指戳了戳小娃娃脸上的肉窝,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温柔。
果不其然,三皇子立刻开始呜哇大哭。
听着这尖利的哭嚎声,李德不由抖了抖。皇上最近真是喜怒无常到了极点,就连他这个经常伺候的人,见到皇上也忍不住腿软心慌。
九五之尊明明就不是带孩子的料,偏偏他就是喜欢把三皇子带在身边,有时候还抱一抱。他浑身硬邦邦的,哪像女儿家身娇体软,所以每次都惹得三皇子哇哇大哭,现在更是直接动手了。
在他的口中,杀一个正四品的容华似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也不想想姚容华身后的姚家必不会答应,这爬到正四品的位置上,着实是不容易。
「罢了,你母后甚是厌恶她,必定不想她去地底下伺候,免得瞧见了她,还要被气得从棺木里跳出来。」卫景缩回手,冲着侍立在一旁的东笙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将三皇子抱着进内殿哄了。
「小德子,你说妙妙她那样聪明的女子,在地府里为了获得无上的权利,会不会去当阎王爷的宠妃?说不定阎王爷对她青眼有加,封她个阎王殿的阴后当当。朕要不要把她的棺材板烧了,让她毁容,阎王爷就瞧不上她了。大不了朕多烧些元宝给她,到时候她也不会短了吃喝,就当个富贵闲人……」卫景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着心中的问题。
李德打了一下哆嗦,他偷偷抬眼瞧了一下,只见卫景身着墨黑龙袍,配上苍白的面色外加轻抿的薄唇,分明就是阎王爷转世。
「娘娘对您一向是一片赤诚之心。」他只敢模棱两可地替袁妙妙说一句,死都不让人死安生了,皇上用火烧尸,可真是独一家。
袁妙妙的性子,跟她姊妹相称的那些妃嫔都不一定看得透,但是卫景却是摸得一清二楚。她自以为得圣心,皇上想什么,她基本上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反之亦然。
「皇上,许婕妤那里——?」
「让她走吧,朕不想见她。查清楚姚容华那边的辣椒粉,若是属实,直接降位。」卫景摸了摸下巴,轻轻眯起眼睛道:「她初入宫留牌之后的封位是什么?」
李德恭敬地回道:「回皇上的话,从七品选侍。」
「就这个吧。」他大手一挥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花女宫之中的气氛剑拔弩张,许婕妤没有见到皇上,被撵了回来,显得灰头土脸的。
她回来后强制性地派人搜过姚容华的库房和厨房,若不是姚容华撕破脸阻止,估计这回连寝殿都被搜得一清二楚了。
「许婕妤,你想做什么?想拿我做筏子去见皇上是不是?结果皇上不见你,你可真是找错人了!」姚容华气急败坏,恨不得冲过去抽她两巴掌,可是她不敢。
许婕妤原本是想看姚容华上窜下跳的出丑,跟看猴戏似的,但是姚容华偏偏提起皇上不见她这件事,难免面上有些挂不住。
「你趁着这时候尽量得意吧,稍后有你受的,我看你是要被禁足一到三年了,日夜替先皇后念佛诵经。」她抬手撩了一下额发,满脸都是志得意满的神色。
提起皇后,姚容华直觉要糟,但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皇后的事情,所以她倒是平静了许多,「事关先皇后,乃是天大的事情,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能诬陷我的。我就在这儿等着,若是到时候查不出什么,我一定要到皇上面前喊冤,说你含血喷人。你这么诬陷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有人护着你,你早该被禁足!」
两人互相对骂起来,却一步都不敢往前走,彼此之间隔了一段距离,而且前后都有十几位宫人守护着,就怕往前走几步会落到对方的势力之中,到时候推搡起来摔倒丢人便罢,若是有谁趁乱给她们脸上来一刀毁了容,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身为后宫之人,对于危机感是极其深刻的,许多妃嫔出事都是在看起来相当安全和平稳的时刻,但变故往往就在瞬间。
用袁妙妙以前的话说,十个后宫女人,死了的不一定傻,但是活着的都是神经病。
小康子拿着圣旨赶到的时候,就瞧见这么一副壮观的场景,不由长叹一声。难怪师父不愿意来这倒霉地方呢,他也不稀罕来,蝴蝶蜜蜂一大堆,两个妃嫔主子还尽掐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姚容华有欺瞒现象,藐视皇权,侮辱嘉得皇后,实为大不敬。着姚容华搬离花女宫,降位为从七品选侍。钦此。」
「姚选侍,皇上仁慈,特地宽限你两日。后日早晨,没有许婕妤的邀请,这花女宫的大门您就进不来了。」小康子走上前去,将圣旨交到了姚选侍的手中。
「不,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没有藐视皇权,没有侮辱嘉得皇后,嫔妾对皇后一直恭敬有加。康公公,是不是弄错了?我何时——?」姚选侍整个人都惊呆了,当双手碰触到圣旨的时候,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往后缩。
她拉住小康子的衣角,低声地哭诉求饶。
小康子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那张胭脂染过的红唇此刻更加娇艳欲滴,像是要被咬出血来一般,但是他不算是男人,对方哭得再如何娇美,也不能引起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波澜。
可惜这位主子,连被人踩下位都不知道为何。
「姚选侍,皇上特地让人查探过了,您身边的嬷嬷已经招了。想必昨日被杖毙的于贵人和卢娘子她们所用的辣椒粉是你给的吧,皇上对您已经算是仁慈了。」
姚选侍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终于认命了。不过区区一把辣椒粉而已,就让她的宠妃之梦破碎。
她松开手之后,小康子立刻带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除了姚选侍本人惊诧,许婕妤也受到惊吓。她以为皇上最多只是禁足,就算降位也不能从正四品直接降到从七品,这中间隔了多少级啊。爬位分的时候是一步一个脚印,等到降位分却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下就从高位分妃嫔变成任人碾压的选侍,这日子可不好过。
「你,都是你!许婕妤,我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怨,你要这般置我于死地?以前与我有仇的都会来看我笑话吧,从七品还不是任人碾压?明明是你抢走了我的宠爱,你有先皇后保驾护航,你还要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姚选侍呜咽着从地上爬起来,奋力往许婕妤身上冲撞。
周围站着那么多的宫人,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而之前帮着她的宫人们都缩手缩脚地站到一边,恨不得自己消失,毕竟成为选侍的她可没有权利让这么多人伺候,他们也害怕许婕妤记恨着,到时候一一找他们算帐。
许婕妤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姚选侍身上还穿着容华等级的宫装,她天生爱俏,总会在宫装的小细节上费许多心思,衣裳总是亮闪闪的,让人一眼就瞧见她,但是此刻那一身衣服被她在地上又跪又爬地糟践,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明媚鲜妍,而她那张精心打扮过的脸蛋泪流满面,甚至沾了不少灰尘。
一个处处受人追捧的正四品容华,到一个与灰尘为伍的从七品选侍,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一个念头。
被悲伤占据的姚选侍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完了,犹如灭顶之灾一般,整个人都快疯魔了。
许婕妤则看得一清二楚,她从入宫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宫里一切都是皇帝说了算,完全是凭靠九五之尊的喜怒哀乐,一念之差,天堂地狱之别。
但那时候她只知道往上爬,只想着爬到高位如何如何,现在看到姚选侍摔得这么惨,她不由扪心自问,若是今日被降位的是她,她该何去何从?
她和姚选侍本来就没什么不同,不可能像嘉得皇后那样得宠。
姚容华被贬成姚选侍的消息,不过片刻就已经传得全后宫皆知了。
「常在,这回好了,晚小仪就算再去告状也没人听了。姚选侍的位分比您还低,您若是心里不舒坦了,可以去她那里踩上几脚奚落几句呢。这就叫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她们还敢不敢再欺负您!」翠竹连连拍手,脸上的表情惊喜万分。
袁妙妙手里把玩着巴掌大的茶包,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嘲讽。
许婕妤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这么一告状竟然把姚选侍弄得连降这么多级,别说来找碴了,她不去找姚选侍的碴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去踩几脚做什么,小人嘴脸迟早要完。」
「是是是,常在犹如天仙下凡,菩萨心肠,最重要的是知足常乐。」翠竹连忙夸奖她。
袁妙妙听得喜笑颜开,她就是喜欢这种夸她的假话,听起来就舒坦。至于知足常乐那句,她直接忽略了,她袁妙妙一向信奉爱拚才会赢。
要是真的像这个傻白甜小常在一样,那么她现在早已成为一具死尸了,不是被晚小仪她们三人折磨死,就是被姚容华暗自派人给掐死。
想要知足常乐,首先得有足够高的位分,让那些想要折腾你的人望而却步。
袁妙妙手里拿着毛笔,一页页认真翻看着后宫位分的花名册,于贵人和卢娘子的名字上都被用朱砂划了红叉,其余人也用不同的标记划分阵营。
她有印象的大多是五品以上的妃嫔,对于那些不起眼的人,她实在是一个都记不起来。
「常在,奴婢入宫的时候教引嬷嬷就说了,眼光要放长远,但是也不能好高骛远。您好不容易安生了,不如先按兵不动,然后再伺机而动?」翠竹扫了一眼,虽说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是她勾画的大多数都是位分高的妃嫔,不由轻声劝了几句。
「小丫头还懂不少成语呢!」她嗤笑。
到了晚膳时分,翠竹去御膳房领了膳食,摆好在桌上,「常在,用膳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饭食竟然这样多。」袁妙妙看着一桌八个菜,不由有些惊诧。
翠竹满脸愁容,「奴婢不知,原本就只有这两样菜的,但是后来有个宫女追上奴婢,她手里拿着食盒,说今儿是值得庆贺的日子,这是别人替常在买的菜,把食盒提到殿里她就走了。」
袁妙妙皱紧了眉头,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轻声说了几句,「宫中混乱,这种时候完全可以引来祸事,若是有别殿的宫人专门为了找碴,叫她把饭菜带给你,结果又带人来说是我们偷了她的该怎么办?六个菜的规制,一看位分就起码比我高两阶,到时候我一条小命恐怕不够赔。」
翠竹一听这话直接跪倒在地,她知道这次是她错了。
袁妙妙立刻让她起来,低声道:「我不是训斥你,只是在教你。宫中人心险恶,没有突如其来的善意,别人做什么事儿,不妨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先保住命要紧。以前是我想岔了,天天糊里糊涂地混日子,但是混到最后险些没命,现在我们首先得活着。」
翠竹立刻点头听训,原本处处需要人担忧的小常在,不知不觉已经成了她心中真正的主子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你就停下来问她为什么跟着你,如果她不回答,你就折返回去问御膳房的人;她若是回了你,记住无论是谁给的,只要这宫女你不认识,你都不能接受,让她拿回去。」
袁妙妙一点点教她,看着翠竹认真点头的模样,她不由在心中长叹。
每个宫女入宫后都会由教引嬷嬷指导,但并不是每一位嬷嬷都愿意说清楚宫里的条条道道。所有进宫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时时刻刻夹紧尾巴做人,但是每个月乱葬岗里都少不了这些宫人的尸体。
宫女也分三六九等,那些机灵有门路的大多去伺候得宠的主子了,有太多翠竹这样不会钻营,又没什么一技之长的宫女,随意地被分配到角落里,若是运气足够好,等到二十五岁就可以被放出宫了;若是运气不好,也不知会死在哪一个主子的无理取闹之下。
「好,现在去瞧瞧那个食盒里有没有什么夹层之类的。」她挥手指挥了两句,伸手抓过其中一个馒头轻轻掰开,她可不相信这宫里真的有好心人。
然而一圈找完,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袁妙妙自然不会吃来历不明的饭菜,她让翠竹认真地把这些收好,筷子只夹属于她自己分例的那两道菜。
「袁常在,咱家送给你的饭菜可还合口味啊?」一道尖利难听的声音传来。
袁妙妙已经听过无数类似的声音,宫中被去了根的太监都是如此捏着嗓子说话。
翠竹浑身一抖,满脸苍白,立刻丢下食盒跑到袁妙妙面前,伸手拉起她往里屋推去。
「常在,您快躺在床上装病,就说已经要不行了。徐总管来了,您千万别让他靠近,他一凑近您就冲他咳嗽吐口水……」
翠竹哆哆嗦嗦地替她将锦被盖好就转身离去了,徒留一脸懵的袁妙妙。
这位徐总管是从哪里来的?把翠竹吓成这样。
「徐总管,我们常在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人……」
「这是对旁人的说辞,咱家可不是外人。」尖利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些许的猥琐。
袁妙妙眉头一皱,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她还是皇贵妃的时候肯定与此人接触过。
「徐总管,徐总管……」翠竹急切地呼唤着,但是依然无法阻挡来人硬闯。
袁妙妙一抬头就见一身材丰腴的壮年太监走了进来,他满脸带笑,白面馒头一样的长相让他看起来特别慈和可亲,但是一旁的翠竹被吓得面如金纸,显然这位徐总管并不像他表现出的这么和善。
「徐总管,有何事?」
她轻轻眯起眼,难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她与徐总管的确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他当时头碰地跪在地上,连直视她容颜的资格都没有。
这位徐总管是负责统计秀女进宫事宜的,被她叫去问过几次话,其余就没有交集了,毕竟负责训练秀女的都是专门的嬷嬷和姑姑,上一次选秀还是小康子当总管事,这位徐总管的权利几乎是被架空的。
「咱家来庆贺主子心想事成,之前欺负您的人都已经输得一败涂地,连后台姚容华都倒了,再也没人来打扰您的生活了。」徐总管听着她的嗓音只觉得心里一颤,抬脚就往她的床前走。
翠竹一把拉住他,尖声惊叫,「徐总管!常在身子不适,偶感风寒,您最好还是站得远些。」
「咱家和袁常在有话要说,你还不退下!」徐总管根本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奴婢、奴婢……」翠竹急得直跺脚,她显然不想离开,生怕袁妙妙吃亏。
此刻的袁妙妙并不怕他,实际上她还很想知道这老阉狗究竟是如何对待小常在的,会让翠竹这个伺候的人闻风丧胆,比瞧见姚容华她们还要恐惧百倍,因此她挥了挥手。
在袁妙妙始终镇定的表情之下,翠竹还是悄悄退下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徐总管迫不及待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上去,甚至还伸出手来隔着锦被摸上袁妙妙的腿,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做过了千万遍一般。
袁妙妙先是一愣,紧接着心头涌起一股怒火,还从来没有一个太监敢这么对她,她想她应该明白徐总管究竟是如何迫害小常在的了。
深宫之中,除了皇帝这个男人之外就几乎没有带把的了,后宫佳丽数人,能受到宠爱的却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独守空闺,若是娘家后台强硬,在宫中过得不会太差,但若是那些样貌娇俏又毫无根基的小妃嫔,很容易被人盯上。
不过一般太监也只敢对宫女出手,没想到这位徐总管简直色胆包天,都把主意打到主子的身上了。看翠竹那样子,小常在原本应该是没有反抗的。
「娘娘,奴才就知道您舍不得我。人人都说您魂归西天了,其实不然,您肯定是厌烦了皇上,所以才投身到袁常在的身上,想要来陪奴才是不是?」徐总管边说,手边顺着锦被一点点往上摸,脸上那垂涎三尺的模样丝毫不再隐藏。
袁妙妙先是一惊,紧接着诧异万分地看着他。这阉狗知道她的身分?不可能啊。
「娘娘,袁喵喵这个名字还是奴才亲手写上花名册的,您喜欢吗?是不是比本名好听多了。」徐总管只是一脸痴迷地看着她,嘴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而且每次对她的称呼都是「娘娘」,这个称呼只有从二品以上的位分才可以用。
袁妙妙的心里隐隐透出一个想法,莫不是这阉狗一直把小常在当成死去的她?因为同名同姓,虽说两人长相丝毫没有相似之处,但是光名字这个共同点就足够让徐总管在心理上获得一定的满足感。
「你还真敢想,先皇后凭什么不陪皇上,来陪你这条狗?」袁妙妙猛地曲起腿,一脚将他踹下床去,脸上嘲讽意味十足。
徐总管先是狰狞了片刻,转瞬间又变得卑躬屈膝,跪在地上道:「娘娘,您再踹奴才一脚,奴才就喜欢您这样。不过您对奴才可得温柔些,待会奴才要讨回来的!之前几次您都哭哭啼啼的,以死相逼,这回您总算想通了。不如奴才先伺候您用膳?那些饭食都是奴才安排的,本来想以皇后娘娘的分例给您叫上一模一样的,但是害怕太扎眼了,还请您责罚奴才……」
袁妙妙心里的那种恼怒感越发强烈,这阉狗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已经变态到一定地步了,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想法都敢有。
徐总管动作麻利地替她倒了一杯茶,袁妙妙真是一刻都忍受不了与他共处一室,光想到这个阉狗以前进妙仙殿,表面上恭恭敬敬,说不准心里一直幻想着与她在一起的画面,她没吃饭都要吐出来了。
「你简直翻天了,凭你一条阉狗也敢说出那种话!活腻了,滚!」袁妙妙接过茶盏,直接扬手泼过去。
滚烫的热茶对着他劈头盖脸地泼下,徐总管原本还笑得满脸褶子,如今被烫得龇牙咧嘴,双手捂住面颊,伸出手就想打她,嗓音更显尖利,「小贱人,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要开染房,蹬鼻子上脸敢这样对我!」
袁妙妙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快速地侧身躲过,手中抓着方才泡的热茶壶,瞅准了他的裤裆就往那方向抛过去。
「啊——?」
不得不说,她的准头还是很不错的,一击即中,当年的投壶游戏没有白练。
徐总管跳着脚,双手想要捂裆,偏偏周围都是开水,他根本就不敢碰,上窜下跳地不知如何是好,也没有力气再去抓袁妙妙了,不过片刻便没了力气,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显然是疼得狠了。
「你裆下没东西,捂什么啊?说得跟我能烫到你什么宝贝似的,可笑!」袁妙妙看着他这副模样,冷然发笑,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
「怎么了,常在您没事儿吧?」翠竹听到里头的动静,快步跑了进来,整个人显得惊慌失措,冲到了袁妙妙的身边。
袁妙妙轻咳了一声,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掏出锦帕一把按住脸,委屈地道:「翠竹,徐总管骂我,我才失手烫到他的,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徐总管也不敢声张。」
实际上袁妙妙躲在锦帕下面的脸上是笑颜如花,这老阉狗敢骂她贱人,那是他不了解她的手段,等着瞧好了。
「那就把他骂出去,笨手笨脚地,连端茶送水都不会,幸亏他烫的是自己,若是把我烫着了,如何向皇上交代?」袁妙妙一把扯下锦帕,双手叉腰冷声道。
翠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徐总管的地位比常在高多了,谁要交代还不知道呢,常在怎么……
平时常在见到他就吓得腿软,嘤嘤嘤哭得比谁都惨,甚至还要躲在她这个宫女的身后。方才用帕子捂脸跟她委屈地控诉才像是常在,现在这个要她撵人的着实有气势太多了。
「你若是不撵他走啊,我就要被逼死了。还不快去,叫骂得越大声越好!」袁妙妙伸手一挥,冲着翠竹使了个眼色。
翠竹立刻点头,不再多话,按照袁妙妙的吩咐,手里拿着根木棍作势吓唬徐总管,把嗓子扯开,当真是让临近几个小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位分低的小妃嫔们住所不仅偏僻,而且靠得还很近,她们又没有什么财物,所以连库房都没有。
徐总管是什么货色,不少小妃嫔都清楚,甚至还有人在选秀碰见他的时候就被他动手动脚过,不过基本上都像袁常在一样忍了下来。她们都是毫无根基之人,徐总管在后宫里也当了二十多年的太监了,从先皇那会儿就在,她们不是他的对手。
听着翠竹的叫喊,有几个小妃嫔讽刺地扯了扯嘴角。那女人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皇上若是知道一个太监敢欺侮他的妃嫔,估计早就发落了,只不过发落的是两个人,九五之尊不可能要一个被太监羞辱过的女人。
撵走了徐总管,翠竹连忙回来将桌子上的膳食收拾掉。
袁妙妙早没有任何胃口了,她愁眉紧锁,这条阉狗不除不行,而且必须尽快。
还在皇后的丧期他就敢如此作为,今日她与他撕破脸,日后受的搓磨必然少不了。
「翠竹,你跟了我有多久了?」她决定从翠竹这里套话,小常在是如何进宫的,家里头还有什么人,这些总得要知道。
「奴婢刚跟了您小半年,之前那位姊姊犯了错被杖毙了,奴婢刚来的时候您还哭了许久,说是都怨您呢。常在,您是不是又忘了?奴婢就说那些托人买的药都是假的,吃了就容易忘事儿,您偏不信。」翠竹对于她这种转头就忘的记性已经习以为常了。
袁妙妙却有些不敢多问了,这小常在吃药还不是一两次啊,偏偏这次死了。她脊背发凉,看来真有人要害她,「是托谁买的啊?」
「太医院的一个小太监,这事儿是您自己求来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袁妙妙长叹了一口气,小常在身上尽是谜团,可真是一心求死,一味作死。幸好她变成了小常在,否则这傻白甜死了都没人收尸。
「笔墨伺候。」
翠竹依言奉上笔墨纸砚,得知袁妙妙是要作画,她又弄来许多颜料。
袁妙妙稍作准备,对着宣纸提起笔就开始描绘起来,直到半夜她才画了个大概出来。
翠竹一直陪着她,不曾过问她为何要如此拚命,她完全陷在袁妙妙绘画时精妙的笔法之中,觉得非常神奇。
「常在,奴婢今儿才知道您善丹青。这画好美啊,如人间仙境一般,不知与先皇后生前住的妙仙殿相比,哪一个更美?」翠竹啧啧称叹。
袁妙妙轻声冷笑,别看卫景是九五之尊,天下财物皆是他的,但他却是个抠门货,为她建造宫殿的时候,卫景要她描述一下,让匠人去绘制图纸,结果最终建成的宫殿只达到她要求的一半。
就算只完成一半,还是有朝臣上本参奏她是祸国妖妃,想起来她就生气,一群本该胸怀坦荡、对女人挥金如土的大男人,却为了一个半成品妙仙殿毁她名声。哼,如果当初完全建成,她是不是直接就被烧死了?混帐玩意儿!
对女人舍不得花钱的男人都是怂包,卫景真是个狗东西!别问她好端端地骂九五之尊做什么,就是生气!
「这才是真正的妙仙殿,先皇后生前住的那个是赝品。」
翠竹默然,心里想着,常在是不是又犯病了?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时日,怎么又胡言乱语起来了?
还不等翠竹嘀咕完,就见袁妙妙抄起茶壶,将茶水对着画轴浇了下去。
「哎哎哎,常在,好好的一幅画您毁掉它做什么?」
第四章 理想中的宫殿
姚选侍搬离之后,花女宫就只剩下许婕妤一个主子了。她平日里作梦都想一个人掌控这个宫殿,那样她就是这里唯一的百花仙子了,日后有人再夸奖她的时候,也不必总得捎带上姚选侍。
先前看到姚选侍凄凄惨惨的样子而心有余悸的她,不过转眼间就将这情绪抛却了。
许婕妤不是傻子,她没有时间浪费在伤春悲秋上面,她要找准时机往上爬才是。皇贵妃倒了,后宫相当于无主状态,大半个月过去,皇上也没有定下究竟要把凤印暂时交给谁,现在正是该努力拚搏一把的时候。
她属于皇贵妃一派,原本就是皇上认定的正统派,现在皇贵妃没了,她们这一派自然被皇贵妃之下的最高位分——?贤妃把持着。
贤良淑德四妃乃是从一品,贤妃若是能再进一步变成贵妃乃至皇贵妃,许婕妤未尝不可攀升一步,位列四妃之一。
「婕妤,袁常在求见。」
许婕妤正作着春秋大梦,听到有人来通传,她微微一怔,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位袁常在是何人,一时之间心里泛起了嘀咕,上回她帮着自己扳倒了姚选侍,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已经给了百花茶当回礼,这回又来做什么?莫不是真把她那句常来坐坐当真话听了?
「让她进来吧。」她虽然心里不耐烦打破她美梦的人,但还是挥手让宫女请对方进来。
「婢妾见过许婕妤。」
「快起来,我们都以姊妹相称了,之前又有喜事临门,正是大快人心的时候,何须如此客套。」许婕妤连忙让人扶袁妙妙起来,该有的面子丝毫不吝啬。
袁妙妙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这许婕妤始终如一,面子情给得足足的,把贤妃那一套学得有模有样。说实话,当初她挑人建立自己一派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她们表里不一,没有架子能和低位分妃嫔打成一片的个性,能屈能伸,不至于一次被人打压到底。
「许姊姊真是婢妾见过最和善不过的姊姊了。」袁妙妙抿唇一笑,将手中拿着的画轴展开,献宝似的给她看,「这是婢妾昨日午休时分梦到的一处美景,雕梁画栋,极其恢弘,婢妾在画工上小有研究,一时兴起就提笔画了下来。」
许婕妤原本只以为是小姑娘的随手之作,轻轻瞥了一眼,结果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当中当真是五步一景,美不胜收。
后宫之人皆知,皇宫内最美的宫殿当数皇上亲自为皇贵妃找人建造的妙仙殿,可妙仙殿与这画中宫殿相比,也不过如此而已,她这花女宫就更不值一提了。
「这宫殿的确是美,像是天上仙子的居所一般,可惜不是我们凡人能住的吧。」
许婕妤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女人对于美的东西真是不可抵挡,若不是这宫殿实在太过精巧,内心知道不可能拥有,她都想倾其所有建造一座出来,自己住进去。
哪怕她不是皇后,但若是能住在这宫殿里,就容易产生一个错觉,皇后又如何?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婢妾也是这么想的。婢妾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连妙仙殿都只在外面远远地瞧过两眼,里面的构造更是不知有多美,所以不大可能忽然梦到这样美的地方,否则当初学习丹青的时候,先生也不会说我脑袋空空,粗鄙短见了。后来婢妾想了想,究竟是什么给了婢妾这灵感源泉,最后还真被婢妾想到了。」
许婕妤有些兴趣缺缺,这幅画美则美矣,却没多大用处,现在她还要跟个老妈子似的,听这傻白甜的创作之路,真是痛苦万分。
袁妙妙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不由心底窝火。
当初她怎么选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既然都已经浪费时间给了面子,那就要做到最好,现在却连伪装都不合格。等她重回人生巅峰,一定要好好教教这人做人的道理。
「姊姊你快看,这座仙宫的朱门上有九九八十一个金色铁钉装饰,代表九九归一。院中两边种满了葡萄,到了夏天就可以在下面乘凉,窗下挂一金属鸟笼,里面要养着最美的金丝雀。地砖乃是纯金打造,图案以莲花雕刻,当美人穿着彩履走过,一步一脚印,彷佛步步生莲一般。殿中焚香,四季不一,帐上挂着银香球,触碰一下,幽香四溢……」
袁妙妙的声音越压越低,若是她本来的声音,肯定是低沉而带着蛊惑的意味,可惜到了这儿的娃娃音,始终摆脱不了天真的味道,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够让许婕妤心动。
许婕妤觉得这段话异常耳熟,脑中灵光闪现,终于想起是在哪里听过,甚至还与袁妙妙异口同声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一桌一椅,一砖一瓦,皆是精心雕磨,百里挑一。」
「这是,这是——?」与方才的漫不经心截然相反,此刻的许婕妤几乎是颤抖着用双手将画轴捧起,整个人激动万分,动作上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如获至宝。
「这是先皇后一直想要的宫殿,真正的妙仙殿,竟然被你全部画出来了。好美,好美……」
袁妙妙看着她如此激动的模样,不由冷笑,当然美,这可是原作者亲自动手描绘。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儿?」许婕妤还没有表达完与先皇后的姊妹情深,就看见画轴彻底铺开,方才卷起来的右半部分竟然晕染开来,像是被水泡过一般,与左边的完好无损简直是云泥之别。
画轴比较长,也不枉费袁妙妙熬夜挑灯作画,总算让许婕妤发现了这最重要的一步。
许婕妤很是惋惜,这样一幅精美的画作,哪怕是被晕染的右半部分,依稀可见宫殿的精美之处,足见作画之人画工了得。
袁妙妙轻咳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失落的表情,「我之前想把这半边裁掉不要的,但那也是好不容易画出来的,终究没舍得。实际上这幅画还可以更加精美一些,我准备修得完善之后再送给姊姊。
「可是昨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说是在御膳房买了饭食送我,伺候我的人蠢钝,不问一声就随着人把饭食送给我了,把我吓了一跳。后来那人还说要来伺候我用膳,结果端茶倒水都不会,还把这幅画给泼湿了,弄得面目全非,我也没脸送姊姊了,只是拿给你瞧一瞧。」
她噘起嘴巴,显然是极其委屈的,但是她并没有提起究竟是谁,好像就是妹妹在跟亲姊姊告状一般。
许婕妤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实际上她在经过袁妙妙提醒,想起这幅画里面的宫殿就是先皇后心中的妙仙殿时,她的心里就涌起了一个念头,如今却被那位不速之客给破坏了,如何能不气恼!
「究竟是谁这般可恶?你只管告诉我,姊姊替你出头,还翻了天不成!」
许婕妤敢说出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袁妙妙话里话外都说那人要伺候她,就证明那个罪魁祸首不过是个下人。别说是下人,哪怕是个妃嫔,只要位分比她低,她都能替袁妙妙出头。
听到许婕妤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袁妙妙不由勾了勾唇角,她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徐总管虽是个奴才,但毕竟根基甚深,而且掌管着秀女那一块儿,难保他曾经利用身分之便帮助过几位秀女。若是有受他帮助的秀女一飞冲天的话,那么要动他,就必须找一个位分不低,并且还属于先皇后那一派的人,毕竟冲着卫景那狗东西的表现来看,他在明面上对先皇后还是用情至深的,所以暂时会给几分薄面。
袁妙妙想来想去,就只有许婕妤这边有可能了。
「是负责选秀事宜的徐总管,他还威胁我,说他是选秀的总管事,像我这种还没侍寝又没什么位分的人都得听他的,否则……」她低着头,整个人皱缩成一团,面上惊恐的表情显而易见。
「岂有此理,他胡说八道什么,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爬到主子头上来!」许婕妤刚听她说完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显然气得不轻。
袁妙妙立刻打了个颤,装出一副被她吓到的模样。
许婕妤马上缓和了声音安抚她,「妹妹你就是胆子太小,瞧好了吧,不出三日,姊姊定要他付出惨重的代价。以后你若是遇上了这种事儿,什么都不需要怕,就来我这里,姊姊一律替你撑腰。」
「真的吗?许姊姊你真是太好了,若是真这样,我、我无以为报,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袁妙妙立刻变得泪眼婆娑,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甚至激动地一把握住许婕妤的手。
看着她这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外加这样迫不及待地表忠心,许婕妤心里特别舒坦,竟是主动地替她擦眼泪,还轻声哄她。
袁妙妙面上泪如雨下,心里却已经唱起了歌。这类表忠心的话,她原本只对九五之尊说过,而且一般多是在床上说的情话,所以这几句话她还是照搬当初许婕妤对自己说的。
真该让翠竹来瞧瞧,小常在的记性还不算特别差,至少比许婕妤好,这人对于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耳熟的感觉都没有。
「姊姊若是喜欢这幅画,多给我几日,我给你画幅更好的。」她拍着胸脯做保证。
许婕妤暗自算了算日子,觉得赶不及,面上带笑道:「我看不必了,就按照你之前所说的,把右边晕染开的裁掉,不影响大局。然后再润色一番,最好明日就给我,我想烧给先皇后,让她在地底下能住上这真正的妙仙殿。」
袁妙妙长叹一口气,不得不说,许婕妤当真是一个好表演者,每次提到先皇后的时候,她总能立刻进入悲伤状态,那种如丧考妣的模样,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悲哀。
她眸光一闪,毫不犹豫地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姊姊不嫌弃就好。只是我怕徐总管再去打扰我,昨儿他被伺候我的人骂着撵出去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
她最后这两个字「我怕」,说得可谓是百转千回,将娃娃音的撒娇发嗲装柔弱运用到了极致,不说许婕妤不习惯,就连她自己都被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怕,你放心,姊姊待会就找些事情让徐总管忙起来,不出三日必定说到做到,让他再也没机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许婕妤的语气坚定异常,眼眸里闪过几分阴狠。
袁妙妙不由松了口气,看到许婕妤真的不会放过徐总管,她也就放心了,没有让她连夜画画的功夫白费。
出了花女宫,当真是一身轻松,她本意就是为了解决徐总管。许婕妤虽然说得模糊不清,但是她却知道,许婕妤不可能私下把这幅画烧给先皇后的,肯定要拿去皇上那里邀功。
如果皇上注意到这幅画,说不定会问画的作者,到时候如果注意到她,凭她这脸蛋、这身段、这甜腻腻的小嗓子,绝对手到擒来。
只要能把九五之尊拖上床,袁妙妙坚信凭她的本事儿,一定能让真龙变成真虫。
她想着这美好的未来,不由笑出声。魅力太大,她真的是拿自己毫无办法。
「常在,您笑什么呢?是不是很开心能用一幅画请动许婕妤出手?如果真的能够让徐总管不那么碍眼,那真是谢天谢地。您说许婕妤要那幅画做什么?跟别人说是她画的吗?总不会要跟别人介绍您吧?」
翠竹轻声嘀咕着,她最后说的这几句立刻将正在作白日梦的袁妙妙弄得清醒了。
一幅画换徐总管,许婕妤是不可能让旁人知道绘者是她的,至少现在不会。许婕妤把她推出去也没有好处,还得慢慢来,所以说卫景那狗东西依然注意不到她。
哼,卫景少见她一天,那是他的损失!
晚膳用完之后,袁妙妙就开始着手完善那幅画。她不是大家之女,更不是出自望京的名门贵女,只不过是个小官之女罢了,琴棋书画,唯有丹青是她的强项,从小就苦练。
她当初那么爱画,是因为听先生说名家大作千金难求。她是天生的悲观者,总担心自家要大祸临头、一朝覆灭,便想着练好画技以后还能卖几幅画糊口。
那么多年顺风顺水长大,最后还进宫,一路青云直上,她比后宫里任何贵女出生的姑娘混得都要好,这画画的技艺自从侍寝之后就没再碰过了,有时间都去斗天斗地斗人了,哪有闲情逸致作画。
宫中妃嫔集会,大多是作些诗词歌赋,狂野一点的就是投壶骑马,她为了不让自己的成绩太过难看,很是下了一番苦工,丹青就更是搁置了。现在想来,还是作画最得心应手。
「想这作画的本事儿,当初爬位分的时候没大用上,现在为了一条阉狗倒是要耗尽心思。卫景啊卫景,你还不如一条狗。」她轻啧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常在,您说什么?」翠竹正好端了一盘水果进来。
「没什么,我说我想养条狗。」
「宫里位分低的主子不能养狗。」
「翠竹,你不要说话。」
第二日,袁妙妙便将画轴再次送到了花女宫,许婕妤左右翻看了一遍,没有任何瑕疵,顿时满意得不得了,「很好,妹妹果然厉害。姊姊可以保证徐总管不会活过今晚,不过姊姊有个要求,以后任何人问你这幅画是谁画的,你——?」她晃了晃手中的画轴。
袁妙妙从善如流地接道:「这个婢妾自然是明白的,这幅画是许姊姊千辛万苦找来的,只为了一圆与先皇后的姊妹情深,婢妾记得许姊姊为此都瘦了一圈呢!」
「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以后有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两人你来我往了一番,把彼此都夸成了天仙似的。
袁妙妙从花女宫出来的时候,脸上白里透红,脚步虚浮,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她听人夸奖的承受能力直线下降,自从变成了小常在,已经很久没听过如此实诚的夸奖了,真是身心通泰,舍不得离开啊。
袁妙妙前脚刚走,许婕妤后脚就收拾好自己,离开了花女宫,带着画轴直奔龙乾宫,显然她是去邀宠的。
皇上对待先皇后用情至深,谁都看在眼里,可即使九五之尊伤心,也不可能因为先皇后就守身如玉,肯定还是得睡妃嫔的,别说他自己了,就是朝堂那些臣子都得操心他裤裆里的那点事儿。
先皇后已经去世将近一个月,皇上迟迟没有定下后宫凤印由谁掌,也没有宠幸任何妃嫔,甚至连私下见谁都没有。
难不成这一个月,九五之尊真的独守空房?先皇后就好到这程度?
许婕妤一身素色宫装,俗话说得好,要想俏,一身孝。她不敢穿纯白的衣裳来,但是现在这副素净的打扮也极其娇俏,等见到皇上,先哭一哭对先皇后的感情,再摆好姿势和角度,让皇上看到最美的她,说不定到时候就是干柴对烈火。
幸好先皇后死了,不然还真的没有谁能越过去。想想皇上当政以来死了多少个妃嫔,都没见他对谁这样缅怀。还是因为朝堂动荡不安,各个势力都想替自己抢下后宫之主的位置,皇上决定拖一拖,才拿先皇后的死当个幌子?
「皇上,许婕妤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东西呈上。」
卫景正在翻看奏摺,他拧着眉头,脸上疲态尽显。
殿内的熏香全部撤掉了,原本浓郁的龙涎香已经闻不见,反而是一股奶香味直入鼻尖,对于卫景这种不知道多久没喝过奶的人来说,这味道真是熏得人头疼,特别是他身边的奶娃娃还不时地要发出几声噪音,他因此更加烦躁了。
好不容易趁着小家伙睡着了批改奏摺,那边又有女人来烦他,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随时都要喷发出来。
「把东西呈上来,人就不要进来了。」九五之尊十分不给面子,他现在火气颇深,谁招惹谁倒霉。
等小康子把这话回了,许婕妤的脸上都可以结霜了,不过她还是很快地调整好心态,将手上的画轴双手奉上,「康公公,您看这样如何?我先在外头等着,若是皇上看完东西,要传唤我也方便不是?若是没什么动静,那到时候我自己离去便是,必定不给你添麻烦。」
小康子挑了挑眉头,客套地道:「婕妤您随意等便是,没有添不添麻烦的话,这可折煞奴才了。」
他转身进去覆命的时候,不由心中感叹,不愧是先皇后一派的人,不吹不黑,就是比别派的妃嫔主子会说话,他们这些奴才听着都觉得舒坦。
许婕妤在外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两条腿站得发软,都快跪下了,才终于得来了皇上的召见。
卫景原本是随手将画轴丢到一边的,直到看了一摞奏摺,才想起这东西,翻开一看,立刻就怔住了,带许婕妤进来便问:「这幅画是谁画的?」
「嫔妾不知,是下头的人拿来的,并不知作画者为何人。」许婕妤恭敬地福身回答。
卫景轻笑了一声,像是十分高兴一般。
许婕妤心头一紧,想着她今晚就能凭着这幅画与皇上共度良宵,心中涌起几分期待和忐忑,不由咽了咽口水。
却见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炉火处,直接将那幅画投入了炉中,火苗燃烧而起,吞噬了那幅精心绘制的画轴。
「人要看清自己的地位,妙妙生前能当皇贵妃,死后变成皇后,而你只能当婕妤,可不是只因为差在容貌,光回话这一块,你就输她甚多。」
许婕妤浑身一僵,美梦破碎,额头上还冒起了细密的汗珠子。
「若是她不想回这个问题,必定能轻松带过,不像你明明不想回答,还要编瞎话骗朕。这幅画的墨迹分明是新的,就这两日绘制而成。欺君之罪,爱嫔能否承受得住?」
「嫔妾求皇上饶命!嫔妾是怕勾起皇上的伤心事儿,这画乃是一个七品小常在所作,她是按照皇后姊姊想像中的妙仙殿而绘制的,想要嫔妾帮她一把。」许婕妤立刻跪地求饶,转而掏出锦帕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嫔妾知道她别有所图,但是见到这幅画,嫔妾如何都放不下,想着皇后姊姊生前最爱的宫殿,不如烧给她……」
小康子站在一旁听着,偷偷翻了个白眼。
后宫就是这样,一开始拿着东西来邀宠的时候不提别人姓什名谁,等事情办砸了,不用逼问就供了出来,还把脏水都往人家身上泼,自己依旧圣洁如白莲花。
啧啧,只是苦了那些小妃嫔,被人利用了不自知,这会子估计还偷偷暗喜呢,以为自己傍上许婕妤这棵参天大树了,实际上是棵歪脖子树,分分钟吊死她。
卫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幅被焚烧的画轴失神。这幅画中的美景未能成真,的确算是一憾事,早知她红颜薄命,当初就该给她一个祸国妖妃的名头,至少先把宫殿住上再说。
「皇上——?」李德惊呼了一声。
只见九五之尊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了炉子里,将最后一点没有烧掉的残片捡了出来。
周围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倒在地,李德和小康子则快步走过来,吩咐人去宣太医。
「不用,没有碰到火,如此劳师动众,明日上朝不知又要传出什么话来。」卫景抬手制止了。
被火灼烧过的手死死地捏住残片,将它置在掌心里,却不敢用力揉搓,生怕这最后一点也消失了。
李德每日陪着卫景上朝,自然知道朝堂上有不少朝臣对先皇后产生诸多不满,觉得皇上悲痛过甚,已经严重影响了朝纲的运作,若是知晓皇上为了一幅画伸手进火炉,估计会被传得更加离谱,什么为了先皇后自焚殉情这种话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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