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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无霜《霸爷的小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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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5-5 14:13
标题:
无霜《霸爷的小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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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霸爷的小娇妃》
作者:无霜
系列:蓝海E86301-E86304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05月06日
【内容简介】
蓝海E86301 《霸爷的小娇妃》卷一
先帝一道圣旨,让她这个秦王的仇人之女成了秦王妃,
还要马上跟着秦王魏泓带来的军队回封地,
行军赶路有多辛苦就别提了,秦王府还是个冷清的破地方,
幸好魏泓不算太坏,同意让她翻修府邸,知道她直接复制娘家也没生气,
而且封地的居民都把魏泓当神拜,连带她这王妃也鸡犬升天广受爱戴,
只是她不懂,明明他老摆出一副讨厌她这仇人之女的样子,
当她主动说要分开各过各的、以后过继孩子到她膝下也无所谓,
他却气得调头就走,之后又装没事频频来找她,连剿匪都要带着她,
更在她及笄时主动送来精美的发钗,甚至替她打听她父亲的消息……
蓝海E86302 《霸爷的小娇妃》卷二
姚幼清不懂魏泓是怎么回事,不只把仰慕他的世家姑娘赶出府,
还问她是否后悔嫁给他,当她说出真心话也没生气,
反而对她这个仇人之女越来越好,手把手教她骑马凫水不说,
连他所有的宅邸都统一修建成她娘家的样子,就怕她住不惯,
陪她出门逛街更是常态,她多看一眼杂耍他就吃醋,甚至全学了讨她欢心,
此外还要她在家书里对她爹多夸夸他,彷佛忘了她爹是他的仇人,
然而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他让她对她爹做的这些,全都是另有目的……
蓝海E86303 《霸爷的小娇妃》卷三
魏泓深深觉得自己那皇帝侄子就是个没脑子的混帐,
为了除掉他竟暗中联合敌国发动攻击,甚至趁他不在派人掳走姚幼清,
所幸他家小娇娇聪明伶俐又勇敢,巧妙骗过敌人逃了出来,
还在他坐镇军中时想方设法救济流民,降低他们作乱的危险,
能得如此贤内助,他既欣慰又感动,与她浓情密意化不开,
谁知混帐侄子再度出招,竟以老丈人的性命要胁她进宫,
为了营救将入虎口的娇妻,他不惜利用密道直闯宫中……
蓝海E86304 《霸爷的小娇妃》卷四(完)
魏泓从没想过,成婚好些年他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因为与岳丈之间有着解不开的恩怨,每每见面双方总吹胡子瞪眼,
可为了不让姚幼清担心,他努力维持面上和气,私底下再与老丈人较量一番,
至于他曾经的好兄弟南燕三皇子也不是好搞的,乔装打扮躲在他府中,
偷偷摸摸小动作一堆就算了,还胆敢觊觎他的妻子!
而世家大族眼见他那皇帝侄子要不行了,竟把歪主意打到他头上,
派人乔装百姓要暗杀他们夫妻俩与刚出生的儿子,想拥立更好控制的人选……
第七章 王妃大受欢迎
姚幼清暂住的院子里,已经带着嫁妆赶来的丁寿悄悄和周嬷嬷与琼玉聚在了一起。
琼玉看着被揪住尾巴在空中挣扎晃悠的老鼠,皱着眉头稍稍往后退了半步。
「丁管事,就算要试药,也不用抓只老鼠吧?」
丁寿欸了一声,「你这丫头懂什么?就是抓老鼠才不显眼!不然死个什么鸡啊鸭的,尸体那么大往哪埋?万一不小心被人捡去吃了怎么办?」
只有老鼠最合适,既方便埋藏,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挖出来吃了,不是饥荒年头没人去吃这脏东西。
周嬷嬷点头,示意琼玉把之前那只兔子没吃完的药丸给他。
丁寿接过,从那本就不大的药丸上捏了更小一粒,给老鼠硬塞到了嘴里。
「我不便在这里久留,就先走了,回头有结果了你们告诉我。若是活着还好说,若是死了……」他说着脸色沉了下来:「等小姐成亲之后我便亲自启程回京,将这件事告诉老爷!」
尽管周嬷嬷已经基本确定了这药丸有问题,但他们心底又都还有那么一丝丝期望,盼着只是他们想多了,老鼠并不会死,陛下也没对他们小姐起过杀心。
周嬷嬷点头,让人将他送了出去,又将那老鼠拴在了角落里。
这院子不大,前院人多眼杂,老鼠放在那被人看到怕是会直接打死,所以还是放在内院合适。
她与琼玉两人合住一间屋子,这屋里除了她们没有旁人,也就不会被人发现。
她知道琼玉怕老鼠,就让她今晚值夜,这样她就可以住在小姐卧房的外间,不用在这里跟一只老鼠待着了。
琼玉闻言却摇了摇头,「不!嬷嬷你去值夜,我留在这里,我要亲眼盯着这只老鼠!」
亲眼见证结果!
周嬷嬷又劝了几句,见她坚持,这才作罢。
当晚,琼玉没去床上睡觉,搬了个绣凳坐在离那只老鼠不远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期间困意来袭几次差点从绣凳上摔下去,坐稳后又继续盯着。
最终的结果和她们预料的一样,期盼的相反——?老鼠死了。
丁寿看着老鼠的尸体,愤愤地咬了咬牙,一拳捶在桌上。
「老爷一生效忠朝廷,陛下却如此待他!天理何在!」
周嬷嬷已是彻底心寒,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他觉得他就是天,他就是理,他所说的话就是天理。」
帝王之位,天子之尊。
上承天意,下统万民。
他要其生其便生,要其死其便死,不遵者便为叛逆。
丁寿气恼却又无奈,「还好小姐没嫁给他,不然今后还不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一个口是心非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得不到就要将其毁掉的人,能是什么好归宿?
周嬷嬷缓缓点头,「如今看来先帝赐婚也不一定就是件坏事,最起码小姐远离了京城,陛下的手就伸不了那么长了,小姐也就暂时安全了。」
若是最终小姐没有嫁入宫中,也没有嫁给秦王,而是嫁给了京城的其他什么人,以陛下的身分和性子,怕是能做出夺妻之事来。
说起来小姐倒算是因祸得福了,因为放眼整个大梁,陛下碰不到的地方也只有秦王这里而已。
而秦王虽然与老爷有仇,看上去却不是个会平白迁怒他儿女的人。
周嬷嬷心里思量着这些,让丁寿先把老鼠的尸体拿去埋了,其余事情等小姐与王爷成婚之后再说。
姚幼清与魏泓的婚期定在四月初十,关于婚嫁的一切事宜都不用她操心,她到了上川之后便没什么事了。
按理说待嫁新娘就该在自家府邸待着好好备嫁才是,但她是从京城远嫁而来,离开京城的那日起就已经算是嫁出了姚家,在去往夫家的路上了。
她在院子里实在无聊,需要准备的东西又早已都准备好,便与周嬷嬷商量了一番,想要去街上走一走,来到胡城这么些日子,她还从没去过街上呢。
周嬷嬷想着她今后是要长住在这里的,提前熟悉一下周围环境也好,便带着琼玉和几个下人一起陪她上街了。
以往在京城,姚家家教森严,她又怕自己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妥之处给父亲和兄长们添乱,所以向来规行矩步,即便是上街也都收敛着,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天高皇帝远,没人管着,周围又没有人认识她,她想去哪便去哪,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上街的乐趣。
她接连几日出门,买了许多以前从没买过的吃食和玩意儿,大多是些在京城勋贵们眼中毫无用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比如街边货郎担子里的几缕彩线,不入流的食肆中卖相不好却很美味的点心,甚至是几把眼下根本用不着的蒲扇。
胡城不大,来往客商却很多,而且不知为何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姚幼清几乎每日上街都能觉得人比往常更多了一些。
这日她正在自己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买东西,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动静,似是有人在互相追赶,路上的其他行人怕被冲撞,纷纷让开免得遭池鱼之殃。
这在胡城是很少见的事,因为这里是秦王的封地,有靖远军把守,谁若敢在街上闹事,很快就会被靖远军制伏,说不定还要挨顿板子。
姚幼清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周嬷嬷怕她被冲撞,赶忙拦住。
几个下人也立刻上前堵在了门口,将这里隔开。
但就在他们戒备提防外面人群的时候,一只白色的小狗却从他们脚下飞快地蹿进了铺子里,混乱的人群中也冒出一个人,急匆匆便往这里来。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并非是人在互相追逐,而是这人养的狗跑了,他在追自己的狗。
找狗的人是个有眼色的,一眼便看出他们身分定然不低,说道:「诸位放心,我只要我的狗,找到了它我立刻就走!」
几人对视一眼,又回头去看周嬷嬷,见周嬷嬷正与小姐一起往外走,便侧身让开了。
凑热闹往这边探看的民众就见下人们让出了一条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一中年妇人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那小姑娘眉眼清秀,穿着一身雪青色的衣衫,怀中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狗,可不正是那人要找的那只。
那人见状上前一步,连声道:「对对对,就是它!」说着就想把自己的狗拿回来,但也知道不能直接从人家小姐手里拿,便等着下人给他抱来。
姚幼清看着怀中毛茸茸的小狗,喜欢得不得了,但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这狗不是她的,理应还给别人才是。
于是她不舍的将小狗交给了周嬷嬷,周嬷嬷接过去还给那人,小狗却在即将被那人接住的时候剧烈挣扎起来,周嬷嬷冷不防没抱住,被它从怀中蹿了下去。
那人惊呼一声伸手便要捉,小狗却又跑到了姚幼清身边。
狗主人怕冲撞了官宦人家的小姐,不敢靠近,只得指着那只狗骂,「你个小畜生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待会回去老子就剥了你的皮!」
姚幼清见他凶巴巴的,眉头微蹙,又弯腰蹲下来摸了摸那小狗的脑袋。
小狗似乎对那人怕极了,躲在她脚边瑟瑟发抖,说什么也不肯过去。
她犹豫着将它再次抱了起来,问那人,「这位大伯,我看这狗不像是看家护院的,是你要拿出来卖的吗?若是的话,能不能把它卖给我?我很是喜欢它。」
这小狗通体雪白,一看就与平常看家护院的狗不同,应是大户人家养来做宠物的。
这中年男人也不像是什么人家的家丁,不然不敢对主子的狗如此蛮横。
所以她以为这是个卖货的货商,只是卖的并非其他东西,而是猫狗鱼鸟一类的活物。
谁知那人却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这位小姐,这是我花了二十两银子从别人那买来的,要献给秦王的王妃做他们大婚的贺礼,若是给了你,我拿什么送给王妃?」
姚幼清一怔,她身边的周嬷嬷等人也都面面相觑。
那中年男人身后的一众百姓却都喧闹起来,有人高声喊道:「孙老二,瞧给你穷酸的!王爷成婚你就送只狗?你也真拿得出手!」
孙老二啐了一声,反驳道:「你知道个屁!老子这是花了大价钱找人打听的!人家说了,王妃喜欢兔子,我本来想准备一只兔子,又觉得实在拿不出手,这才换了只狗!」
既然喜欢兔子那就是喜欢活物,活物的话自然是猫狗最合适,比兔子不强多了?
人群中却立刻有人又说道:「我打听的怎么跟你不一样?我是听说王妃喜欢吃烤兔肉啊!」
虽然都是兔子,一生一熟区别可就大了。
大家争论起来,姚幼清的声音被埋在其中没人听见,直到周嬷嬷让一个下人帮忙喊了一声,那孙老二才又转过了头,人群也终于安静一些。
姚幼清趁着这个时候赶忙说道:「那……那这只狗可以给我吗?我给你银子。」
这孙老二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都跟你说了这是我给王妃准备的,不卖!你便是皇亲国戚在这里,也一样不卖!」
上川可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任是身分再高的人到了这里也别想欺压老百姓!
姚幼清喃喃道:「可是……」
「别可是了!」孙老二打断她,「除非你是王妃本人,不然这狗说什么我也不会给的!」
姚幼清一顿,「……我就是啊。」
孙老二向来嘴快,张嘴就要说一句别胡说八道了,幸好在话冒出嘴边的时候憋回去了。
这里是胡城,秦王王府所在,谁敢在这里冒充秦王妃?疯了吗?
不是冒充,那就是真的!
孙老二舌头打结,好不容易才捋直了小声问道:「您……您是姚小姐?」
那模样跟刚才粗声粗气的样子判若两人,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生怕吓着眼前的人似的。
姚幼清点头,嗯了一声,「我是。」
孙老二短暂安静了片刻,身后的人群也跟着静了一瞬,旋即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
「王妃!王妃在这!」
「王妃!是王妃啊!」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道,引得更多的人聚拢过来。
孙老二率先回过神来,跪了下去,「草民见过王妃!」
周围百姓像是被风吹过的芦苇,紧跟着跪倒一片,叩拜高呼,「草民见过王妃。」
姚幼清在京城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但那都是帝王出行的时候,寻常显贵哪怕是皇亲国戚,走在街上最多百姓们下意识避开,不会有这种万民跪拜的场景。
她一个闺阁女子,跪过帝后,跪过父母,可从没像现在这般被别人跪拜过。
姚幼清吓得直往后躲,就连周嬷嬷等人也吓得不轻,护着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姚幼清觉得让人就这么跪着不妥,连说了好几声让他们起来,但没有人听见。
下人也在旁不停的说「你们快起来吧」,但是没有人理,直到琼玉喊了一声「王妃让你们起来」,乌泱泱的人群这才纷纷起身。
孙老二爬起来后眯着眼笑道:「王妃,草民还给这狗准备了几身衣裳和一些吃食,这就去给您拿来,您稍等片刻啊!」
说完不等姚幼清开口转身就走。
他刚一走,立刻有别人围拢过来——?
「王妃,这琉璃盏是我给您和王爷准备的大婚贺礼!」
「王妃,这方腊肉请您收下!」
「王妃,我这里有颗夜明珠。」
「王妃,这烤兔……」
「烤什么兔?王狗剩你滚一边去!」
「王妃……」
「王妃!」
人群几乎将姚幼清掩没,她的声音更加没人听到了。
琼玉被挤得东倒西歪,但她反应很快,扯着嗓子大喊,「王妃有话要说!」
人群顿时安静。
姚幼清总算站稳,小脸发白,「感谢大家的好意,但既是大婚贺礼,岂有我私自收下的道理?你们这些东西还需王爷过目应允之后我才能收,不然我是万不敢拿回去的。」
这句话之后人群小声议论起来,有人在近前嘀咕道:「就是知道王爷肯定不会收,所以我们才想送给王妃您。」
「是啊,」一旁立刻有人接话道:「靖远军也管得严,不肯帮我们带东西,不然要被军法处置,想来想去也只有王妃您能收了!」
姚幼清听后却是秀眉轻蹙,头摇得像拨浪鼓,「既是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收了!」
众人见状面露犹疑,有角落里的人索性偷偷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
姚幼清看到赶忙阻拦,也不知这些人有没有听见,闷头走得更快了。
姚幼清急得不行,让人给他们送回去,但东西多,下人少,哪里送的过来?
琼玉见状深吸一口气,手拢在嘴边,「王妃让你们站住!」
声音震耳欲聋,又夹着女孩子特有的几分尖细,刺得人耳膜生疼。
已经转身的人被震得缩了缩脖子,怕姚幼清真的生气,不好再装作没听见,讪讪地回过身来。
姚幼清这才道:「我虽然还未与王爷成亲,但陛下既然已经赐婚,我与王爷便是一体。王爷不让收的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不然岂不是坏了王爷的规矩?所以还请大家把东西拿回去吧。」
「您不用守规矩,」有人笑嘻嘻地道;「您是王妃啊!」
姚幼清再次摇头,略显稚气的面庞上神情郑重。「正因为我是未来的秦王妃,所以才更不能这么做。没道理别人都能遵守的事,我却带头去破坏,那我又算什么王妃?」
这话让大家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仍旧没人愿意把东西拿回去。
周嬷嬷见状站出来道:「还请大家体谅体谅我们小姐,她从京城远嫁而来,初到上川,若是还没进门便坏了王爷的规矩,岂不要遭王爷厌弃?
「她一个小姑娘家,已经远离父母亲人,今后在这里能倚靠的也只有王爷了,若是王爷厌弃了她,她又该如何立足呢?」说罢福身施了一礼,「望乡亲们体谅。」
琼玉等人立刻屈膝跟随,「望乡亲们体谅。」
众人赶忙避让不受,看看身边的人又看看姚幼清。
姚幼清身量娇小,眉眼清秀,虽然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却仍旧显得有几分稚嫩。
这样一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女孩子,若是远嫁他方还因为他们而失去了丈夫的宠爱,那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他们心生犹豫的时候,周嬷嬷给琼玉使了个眼色。
琼玉会意,立刻拿起就近的一份礼物还给了刚刚将它丢下的人。
其他人见状也明白过来,将别的礼物也还了回去。
这次没有人再坚决不收,也没有人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再将礼物偷偷放下,但即便礼物还了回去,人群仍旧不肯散去。
有人喃喃道:「可我们真的想尽一份心意啊……」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只是想尽一份心意,恭贺王爷大婚。
周嬷嬷正寻思着怎么才能说服大家离开,就见姚幼清已经站了出来,柔声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与王爷领着朝廷的俸禄,什么都不缺。你们生活不易,与其将这些东西给我们,不如自己留着,实在不必省吃俭用就为了送一份贺礼。若是确有富裕的,想为王爷尽一份心,那不如送去城南的慈幼局,也算是代王爷行善积德了。」
她这几日在城里并非全然瞎逛,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和民风,知道城南有一间慈幼局,还让周嬷嬷送了些东西过去。
站在前方的一名富商立刻附和,「好!那我就送去慈幼局!」
反正他只是想把东西送出去,既然王妃开口说送去慈幼局,那他就送去慈幼局。
左右那慈幼局也是王爷开办的,这礼也算是送给王爷了。
众人听了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纷纷转身往慈幼局的方向走去,走之前还不忘称赞几句王妃心善,是活菩萨等等。
人群终于散去,周嬷嬷松了口气,这才看到不远处靖远军其实早已来了,为首的正是在路上曾经帮过他们的冯穆。
冯穆远远地对他们点了点头,见没出什么骚乱,便又带人撤走了。
孙老二原本想把小狗的衣裳和吃食送来,见姚幼清竟将其他送礼的人都打发走了,自己的狗怕是也要被退回来,就悄悄转身想要离开,却被眼尖的姚幼清看到,喊了一声——?
「孙大伯!」
最终那狗虽然没被退回,孙老二却被硬塞了三十两银子,等于他什么礼都没送,还挣了些钱。
孙老二啧啧两声,转头将这三十两银子全捐给慈幼局了。
这些事姚幼清自然不知道,她在周嬷嬷的陪伴下往回走,边走边道:「我就说怎么最近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原来都是想来给王爷送贺礼的。」
秦王大婚,上川各地想送礼的百姓都涌来了胡城,来了之后却送礼无门,自然就停留下来,街上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周嬷嬷点头,叹道:「之前在京城就听闻王爷战功卓着,治下有方,颇受边民爱戴,如今来了才知道,此言果真不虚。」
何止是不虚,简直是比他们想的还要更加受到爱戴,连小姐这个素未谋面的王妃他们也爱屋及乌,头一次见面就各种礼物兜头便送了过来。
姚幼清没有接话,看着街上因为知道她的身分还停留在附近,远远的对她浅笑却并不上来打扰的人,喃喃道:「周嬷嬷,我大概明白朝廷为什么容不下王爷了。」
周嬷嬷脸上笑意一僵,不知这话该怎么接。
偏偏姚幼清又继续说了一句,「但是让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有错吗?」
因为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而受到爱戴,这有错吗?
这回周嬷嬷听出来了,她不是要什么回答,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又一个路人经人指点知道了姚幼清的身分,远远地点头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姚幼清也跟着笑了,眼中的疑惑和不解散去,泛起晶亮的光,小声对周嬷嬷道:「我觉得王爷有点厉害呢!」
周嬷嬷见她又露出了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失笑,主仆几人在欢喜的气氛中渐渐走远。
就在她们刚才路过的地方,隐在暗处的魏泓缓缓露出了半个身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刚刚就在附近与人议事,听说姚幼清在街上表明身分引起了骚动,立刻赶来了。
但想像中的乱象并没有出现,那些礼物她也都没有收,只花钱买下了一只狗。
崔颢见他半晌没动,小声道:「王爷,吴大人还等着您呢。」
魏泓回神,点了点头,「走。」
四月初十,天清气朗,胡城街上一派热闹景象。
魏泓骑着高头大马将姚幼清迎回了王府,路上百姓们夹道欢呼,彷佛成亲的是自己家里人。
礼官唱和着将婚礼安排得井井有条,新郎新娘叩拜天地之后便要送入洞房。
这对魏泓来说是简单而又无趣的事,他只要按部就班跟着礼官的安排走就好了。
但是当他与姚幼清拜过天地,该拜高堂的时候,他却对着眼前的牌位出神许久。
他的母亲是高宗皇帝的妃子,生前封号淑妃,死后被追封为贵妃。高宗皇帝妃嫔无数,但或许是为了巩固皇后的地位,他从不册立贵妃。
也就是说无论他生前还是身后,贵妃都只有一个,就是他的母亲萧氏。
可这份尊荣魏泓宁可不要。
人人都道萧氏是遵照高宗皇帝遗诏为他殉葬了,自己饮下了一杯毒酒死在宣景宫里,但他知道不是。
母亲是死在即将逃出宫门的路上,为了不牵连旁人,撞柱而死。
据知道内情的人告诉他,母亲撞的非常决绝,血溅三尺,当场便咽气了。
他虽没有亲眼看到,却也知道那场面一定十分惨烈。
曾经名震京城的美人,就这样离开人世,死后连一张完整的容颜都没留下。
「王爷,王爷!」
礼官见他久不回神,场面实在有些尴尬,不得已扯了扯他的衣袖。
魏泓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瞬间消散,完成了后面的礼仪,将新娘送入了洞房,又转身回到酒席上,应酬外面的宾客。
他的心腹与好友难得找个机会灌他酒,自然不肯放过,你一杯我一杯接连不停,而魏泓来者不拒,全都接了。
他酒量向来好,轻易灌不倒他,但饶是如此,今天喝到最后也有些醉了。
崔颢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以新郎还要洞房为由将还想继续来灌酒的人拦住了。
大家嬉笑着做出了然的神情,自去欢闹起来,不再围在魏泓周围,崔颢这才赶忙扶着魏泓往回走。
魏泓与姚钰芝之间有一段解不开的仇怨,他与姚幼清的婚事也是先帝安排的,并非出自本人的意愿。
崔颢跟随他多年,即便比郭胜等人更加理智冷静,希望他能放下过往与姚小姐好好的过日子,却也知道这是奢求,王爷根本从无亲近姚小姐的想法。
因此他下意识带着魏泓往他自己在前院的房间而去,并未前往新房。
魏泓却在经过一条可以通往后宅的岔路时停了下来,站在路口半晌没动。
崔颢紧跟着停了下来,见他往那边看,心头微动,低声劝道:「王爷不如去正院歇息吧?今日是您与王妃的新婚之夜,您若不去,王妃只怕会被府里人非议。」
魏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方向,脑海中浮现起那女子那日在街上与百姓们交谈的情景,还有她在贴身侍婢耳边赞许又欣喜地说王爷有点厉害的样子,像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本来就只是小姑娘。
那是魏泓第一次明确意识到她与姚钰芝是不同的,意识到她就是她,姚钰芝是姚钰芝。
他脚步微动,向那个方向稍稍迈了一步,脑海里却像是一阵大风刮过,将刚刚的画面全部吹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皇城、满地的鲜血,以及倒在血泊中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女人……
这阵无声无息的大风将他那点不多的醉意也彻底吹走,脸上虽还有些泛红看似微醺,眼中却已清明起来。
他收回脚,按照原路去了自己的房间,没再踏入后宅一步。
崔颢见状叹了口气,摇摇头跟了上去。
第八章 其实很般配
魏泓在前院应酬的时候,姚幼清则坐在铺满了桂圆花生等物的床榻上等着他回来。
虽然两人已经入了洞房,但按理魏泓还要来掀开她的盖头,与她共饮合卺酒,然后才能让人将床铺上的这些东西拿走。
她从小娇生惯养,床上铺的都是最柔软的被褥,何曾坐过这么硌人的床铺?
但规矩在那摆着,她也不好动弹,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
姚幼清原以为要坐很久,但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阵动静,有人来找周嬷嬷,与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姚幼清盖着盖头看不到,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几个字——?先睡,不必等。
她还想再听,房门却被周嬷嬷关上了,一句都听不到。
周嬷嬷似乎在外面跟那人说了很久,好半晌才又推门走了进来,姚幼清虽然看不见,但听脚步声就知道她不高兴,因为她的步子比平常慢了许多。
「周嬷嬷,」她自己伸手将盖头掀起一些,「王爷不会来了对不对?」
周嬷嬷刚想说让她把盖头放下,这样不吉利,但听到后半句又想起刚刚那王府婢女与她说的话,便将这句又咽了回去。
左右王爷都不会来,难道还让小姐一直盖着盖头坐在那里等着吗?
她扯了扯嘴角,尽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府里来了很多王爷的好友,他一时半会抽不开身,怕王妃久等,就让您先休息。」
这话说出来却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姚幼清自然知道她在哄她,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松了口气,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将盖头摘下丢在一边,「这床太硌人了,我一刻都不想坐了。」
周嬷嬷赶忙让人把床上的东西清理了,又服侍着她摘了凤冠,褪下繁琐的嫁衣,还将早已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
婚礼期间新娘子都不能吃东西,姚幼清早就饿了,今晚吃的比以前还多些。
她吃饱后休息了一会便去沐浴了,从净房出来后烘乾头发就准备睡觉。
周嬷嬷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一句,「王妃,要不再等等吧?」
说不定待会王爷就来了呢……
姚幼清笑了笑,「不必等了,周嬷嬷,王爷不会来了,你也不必因此就为我感到伤心难过,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王爷虽然与爹爹不睦,但并未因此就苛待我,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周嬷嬷皱眉,心说不看重就是苛待啊!但又想到王爷与老爷之间有仇,既是仇人,自然也不能指望他对仇人的女儿多好,这么说起来,不苛待倒好像成了善待了……
周嬷嬷面带愁苦的伺候着姚幼清歇下了,放下帐子后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外间。
姚幼清竖耳听着房中的动静,直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捂在被子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其实比起王爷不来,她更害怕王爷过来。
洞房花烛什么的……虽然周嬷嬷已经给她看过小册子了,但一想到王爷那张阴沉沉的脸,还是有些害怕,所以现在这样真的挺好的,她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了。
姚幼清笑着闭上了眼,很快便睡着了,外面的周嬷嬷却还是想等一等,但直到前院的宴席散去,也没把秦王等来。
她叹了口气,回到房中,见自家小姐已经沉沉睡去,完全没有为今后日子担忧的模样。
她看着她香甜的睡颜,摇头失笑,也不知小姐这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高宗皇帝离世已久,魏泓生母萧氏也已故去,整个秦王府只有魏泓和姚幼清两个主子,姚幼清自然也就不用去给长辈请安。她像以往一样睡到自己惯常起身的时间,在琼玉和周嬷嬷的服侍下洗漱一番用了膳,然后便坐到正屋里接受了王府下人们的拜见。
秦王府的下人不多,内宅婢女更少,还大多都是做粗使活计的仆妇,有头有脸的年轻婢女只有三人。
「奴婢寒青。」
「奴婢赤珠。」
「奴婢楚嬿。」
她们分别报了自己的名号,周嬷嬷的视线却在落到楚嬿身上的时候一顿。
不是因为只有她还保留着自己的姓氏,而是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楚嬿的身量比其他婢女都要高一些,容貌也更加出挑,即便跟别人一样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看上去也更为显眼。
她似乎察觉到周嬷嬷在打量自己,眉眼稍稍抬了抬,但很快便又低了下去,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举动。
一旁的赤珠却轻笑一声,不等周嬷嬷开口便主动说道:「楚娘子是王爷的通房,虽然进府才两年,但是比我们都更得王爷的宠爱呢。」
寒青闻言眉头微蹙,伸手扯了扯赤珠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王妃面前多嘴。
赤珠却不以为意,撇撇嘴等着看热闹。全府上下只有这么一个通房,新进府的王妃一定不会喜欢,今后还不定要怎么为难她呢。何况昨晚大婚之夜王爷都没在正院留宿,这姓楚的却早已经近了王爷的身,王妃心里的怒气肯定更要发在她身上了。
楚嬿自然知道赤珠的用意,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虽未说话,但那模样已经让赤珠很是不悦。
她等着王妃为难楚嬿,可那稚气未脱的小王妃却只是好奇地看了楚嬿几眼,什么都没说,倒是她身边的周嬷嬷呵斥了一句——?
「王妃面前岂容你多嘴?念在你是初犯,如今又是王妃新婚之际,罚你三个月的月例!再有下次,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这话自然不是对楚嬿说的,而是对赤珠。
赤珠一愣,张嘴便要反驳什么,被寒青再次拉住,一个劲的使眼色。
她这才想起此刻面前的是先帝赐婚,王爷明媒正娶的秦王妃,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她反驳的话只能咽下,绷着脸不情不愿地屈了屈膝,「奴婢知错!」
周嬷嬷不再理会她,代姚幼清训了一番话便让众人散了。
赤珠离开正院后愤愤地回头瞪了一眼,嘟囔道:「摆什么王妃架子?王爷昨晚都没在这里留宿,若换做是我,就老老实实关在屋里不见人了,还不够丢脸吗!」
寒青皱眉,「你别再胡闹了,王妃就算再不受宠,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要上玉牒的。崔大人昨日不还叮嘱咱们要好生伺候,万不可怠慢?你这般行径若是被崔大人知道,便是王妃不罚你,他也是要罚你的!」
赤珠在王府伺候了也有些年头了,知道崔颢平日虽然待人宽和,但面对犯了错的下人也绝不会姑息,只得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另一边,楚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丫鬟绾儿关上房门,确定没人能听到之后才抱怨道:「赤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娘子您为了见王妃连首饰都没戴,还特地穿了跟她们一样的婢女衣裳,就是不想让王妃注意到您。她倒好,专门在王妃面前点出您的身分,想让王妃嫉恨您!」
楚嬿名为婢女,实际上从她入府的那天起就没人把她当婢女使唤过。她不仅有自己的院子,还有下人伺候,应季的衣裳首饰从来不缺,也不用做任何差事,与其说是通房,倒更像是个妾室。
魏泓向来不近女色,唯独当初把她收了房,这让赤珠这个在王府伺候了多年且相貌身段都不算差的人很是不满,一直看她不顺眼,所以今日才会故意在王妃面前挑拨。
「您虽然是王爷的通房,但从来没仗着自己的身分欺辱过谁,她倒好,一而再再而三找您麻烦!」
起初赤珠自然是不敢的,但大概从一年前起魏泓不再来楚嬿的院子,她就渐渐放肆起来,不把楚嬿放在眼里了。
绾儿又说了许多抱怨的话,见楚嬿半晌都没什么反应,问道:「娘子,您想什么呢?」
楚嬿坐在桌边单手拄头,「在想周嬷嬷刚才为何那样看着我。」
绾儿一笑,「当然是因为赤珠告诉她您是王爷的通房啊。」
不,不是。
那个时候赤珠还没开口呢。
丫鬟仆妇们离开后,崔颢带着前院的管事去给姚幼清请安,同时也是让彼此都认个人。
跟后宅的松散不同,前院这些人才是真正管理王府,处理王府日常事宜的人。
他们原本其实是打理着整个王府的,但因姚幼清嫁了进来,魏泓搬去了前院,他们也就都跟着去了前院,后宅完全成了姚幼清的地方。
「那是不是说,这房间我可以随意布置,想怎么变动就怎么变动?」姚幼清问道,眼中丝毫没有被丈夫单独丢弃在这里的难过或怨恨,甚至还隐隐有些期盼和欢喜。
崔颢一怔,已经打好腹稿要为王爷解释开脱的话被堵了回去,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他回过神不由失笑,忽然觉得王爷跟王妃其实很般配。
一个不想来,一个不愿对方来,半点冲突都没有。
「是,」他笑着说:「王爷说了,这后宅以后就是王妃您的地方。既然是您的地方,那自然您想怎么布置便怎么布置,下人的安排也都由您自己定夺便好。您刚刚应该也看到了,府里的婢女其实很少,这宅院又大,肯定是不够用的。
「原本我想着提前给您安排好,又怕我挑的人您用着不合心意,所以便让牙行带了些人来,您待会自己挑选,不够的话让他们过后再多带些人来,银钱从周泰那里支就好了。」
也就是说,这后院完完全全是她的,从下人到院子,她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姚幼清点头,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刚刚就觉得这屋子实在是太冷清了,除了必要的家俱摆设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显得死板又没有人气,一点都不像是日常居住的地方,倒像是……像是衙门之类的办公之地,虽说也不是不能住,但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崔颢说她可以随意更改这里的布置,她顿时开心起来,打算待会就把屋子改成她原来闺房的模样,这样就好像还住在家里一样!
崔颢怀着有些忐忑还有些不忍的心情来的,最后是带着哭笑不得的无语之情走的。
回到前院之后他向魏泓交差,「王爷,安排妥了。」
往日只要他这么说,魏泓便不再多问了,但今日他沉默片刻,忽然问了一句,「她怎么说?」
崔颢啊了一声,「没怎么说。」
魏泓沉着脸看着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崔颢迟疑道:「王妃她……很高兴。」
魏泓:「……」
对于崔颢的话,魏泓是半点不信的。
新婚之夜被丈夫撇下独守空房,是个女人心里都会不高兴。性子要强一些的或许还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做出大方得体的样子,但那个娇娇弱弱风一吹就能倒的女子……
不哭就不错了。
魏泓觉得崔颢是为了不让自己有负罪感才这么说的,但这谎话说的实在是不高明,他才不会相信。但不管信不信,他都做不出再去内院探望姚幼清的事情,问几句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太多余了。
那是姚钰芝的女儿,就算性子与姚钰芝不同,与当年那件事也无关,但怎么说她都姓姚。他不苛待她已经算是礼遇,怎么能再去关心她呢?
魏泓不再多问什么,让崔颢退下了,可没过多久,崔颢又急匆匆走了回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魏泓眉眼一沉,当即便离开了胡城。
挑选下人的事情并不用姚幼清去管,自有周嬷嬷帮她掌眼。
周嬷嬷仔细挑选了一番,将被选中的下人交给了他们从京城带来的管事嬷嬷去调教观察,先放在院子外面做事,不让进正院,留在正院伺候在姚幼清身边的还是姚府的下人,便是寒青和赤珠都没能进院。
将这一切安排好之后,周嬷嬷让人重新给姚幼清布置了屋子,自己则带着她去别处逛了逛,将这王府的后宅都走了一遍。
姚幼清昨日进来时盖着盖头,什么都没看见,到今日才算看清了王府全貌。
原来并不是正院的房间显得空旷,是整个王府都十分空旷。别处倒还好,她不进去仔细看也看不大出来,但花园就显得十分显眼了。如果说房间里是空荡荡,那花园里大概就是光秃秃,看上去整洁干净,却又难掩萧瑟冷清。
姚幼清站在花园中,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做出决定。「我要把这里也改一改,改成咱们姚府花园的样子!」
周嬷嬷一听,赶忙劝阻,「王妃,您改一改房里的布置也就算了,反正王爷也未曾去过您的闺房,不知道您是按照什么布置的。这花园……来来往往地总要路过,万一哪天王爷来了被他认出来……」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姚幼清明白她的意思。
魏泓与父亲有仇,若让他知道自家花园被改成了姚府花园的样子,他肯定不会高兴。
可是……
「王爷又没去过咱们府里,他怎么会认出来?」姚幼清说道。
魏泓十一岁便离京建府,在这之前都住在宫里,从未去过姚家,来到封地后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从未去过姚家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姚府的花园长什么样的。
「只要我们不告诉他,他就不会发现的!」姚幼清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有些俏皮地说道。
周嬷嬷还有些犹豫,姚幼清却拉住了她的袖子,轻轻摇晃,「周嬷嬷,你就答应我吧,除了咱们自家人,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她是姚府的大小姐,秦王府的王妃,她若坚持要做什么,周嬷嬷身为奴婢是阻拦不了的。但她们名为主仆,却更像是亲人,尤其是姚幼清的母亲去世后就更加依赖周嬷嬷了,有什么事都习惯问一问她的意见,周嬷嬷若实在觉得不妥,她多半会放弃,因为知道周嬷嬷一定是为她好。
周嬷嬷心里自然觉得这样做是十分不妥当的,但一想到自家小姐远嫁而来,还不受夫君宠爱,今后可能就要在这空荡荡的内宅里孤零零的度过一生了,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既然日子已经这样艰难,那为什么不苦中作乐让自己开心一些呢?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但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跟秦王说一声。
不告诉他是按姚府花园的样子改动,好歹告诉他她们想对花园动工,将这里重新修整一番。于是她立刻让人去前院通禀了这个消息,派去的下人却告诉她王爷已经走了。
周嬷嬷以为秦王只是有事出府了,便道:「那等王爷晚上回来再说吧。」
那人却告诉她,「王爷晚上也回不来,前院的管事告诉奴婢,说是王爷出城了,可能要三两个月才能回来。」
周嬷嬷一怔,心头窜起一股怒火。新婚丈夫不仅在洞房花烛之夜把新娘子丢下独守空房,还第二日就离开了胡城,一走就是数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
原本因为昨日的事王府下人就已经有些看轻他们小姐了,比如那个叫赤珠的,如今倒好,更要让他们小姐被人轻视了!
她这厢气得脸色都变了,听她回禀,姚幼清赶忙安抚,「周嬷嬷你别生气,王爷身兼要职,一定是有急事才会匆忙离开的。我倒也不是急着修整这院子,等他回来再问他就好了。」
周嬷嬷气闷道:「王妃怎知道他是有急事离开?说不定他就是……」
就是对这门婚事不满,不想跟小姐待在一处,所以才离开的!
她说到一半察觉自己失言,停了下来,但姚幼清却听明白了,笑道——?
「怎么可能?嬷嬷你想多了,这胡城是王爷的王府所在,是他自己的家,他就算不喜欢我,也没道理为了避开我就自己躲到别处去啊。」
哪有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把自己家里让出来,自己反倒躲开的道理?
秦王又岂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
周嬷嬷一想也是,自己只顾着小姐这边,刚刚脑子一热,这么浅显的道理竟没想明白。
她看了看一旁面色平静眸光清澈的自家小姐,从出了京城就开始七上八下落不到实处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之前种种忐忑惊惧失落不安愤懑烦忧等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彷佛找到了主心骨。
这个想法冒出来,她再次笑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那咱们待会便让人去找工匠,今日就开始动工,修整花园。」
姚幼清咦了一声,「可以吗?要不要等王爷回来问问他再说?」
「不必了,」周嬷嬷道:「昨日崔大人不是说了吗,这后宅以后就是小姐您的地方,您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王爷既然让他这么说了,那定然就不会反悔的。」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只要咱们不让他知道是按照姚府花园改的就是了。」
姚幼清掩嘴轻笑,两眼弯弯,点了点头,「咱们不告诉他。」
修整花园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王府都在动工,每日土木进出不断。前院的管事们十分尽心尽力,并未因为魏泓对姚幼清的冷淡而故意敷衍她,与姚家的下人一同把所有事都处理的很好,周嬷嬷只要交代一句,其他事情就都不用管了,他们自会做好,而且办得让人非常满意,绝挑不出错来。
花园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初步成型的时候,丁寿也带着那颗药丸渐渐靠近了京城。他在姚幼清成亲的第三日以代小姐回门探望老爷为由离开了胡城,王府管事当时要派几个靖远军跟随护送,被他拒绝了,只带了两三个姚家下人。
管事以为他是担心姚钰芝看到靖远军不高兴,也就没有坚持,反正王爷临走前交代的很清楚,王妃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听安排就是,别的不用管。
但丁寿之所以拒绝,其实是怕靖远军的人太警觉,路上别有用心想要靠近他的人可能会没有机会。
他此次回京的主要目的就是试探宫中那位,以及将药丸的事告诉老爷。若是早早的就打草惊蛇,对老爷和王妃怕都不好。
果然,就在他离京城不远,眼看还有四五日就能抵达的时候,有人偷偷趁着夜色潜入了他的房间。
那人轻手轻脚的将姚幼清写给姚钰芝的书信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然后又在房中搜寻一番,似乎在找还有没有别的书信,一无所获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待他离开许久,丁寿才猛然睁开了眼,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
两日后,姚幼清写给姚钰芝的家书便出现在了魏弛的案前,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问道:「就这些,确定没有别的内容了?」
刘福答道:「没有了,奴才仔细问过誊抄了这书信的人,他确定是一字不差地抄了下来,绝无错漏。那姓丁的管事和其他几个姚家下人身边也都没有其他书信了,仅此一封。至于药丸,更是没有发现。」
魏弛对姚幼清很了解,她若真的知道了什么,写给姚钰芝的书信要么会很慌乱,要么会很工整。慌乱是急于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工整是知道书信会被他截断,特地隐瞒不提而显出的刻意。
但这封书信的内容很自然,完全是姚幼清平常的语气,有抵达一处从未去过的地方的新鲜,有告诉姚钰芝自己过得很好的安抚。
「她怎么可能过得好……」魏弛看着那封书信喃喃说道:「秦王与姚太傅仇深似海,又岂会善待她?她肯定受委屈了。」
刘福道:「姚小姐向来善解人意,自然不会写这些不好的事让姚太傅担忧。」
魏弛的手指在信纸上轻轻摩挲,彷佛这信是姚幼清亲手写的。
「继续盯着,她写给姚太傅的每一封书信,朕以后都要看到。」
「是。」
刘福应下,别无他事后躬身退了出去。
第九章 悲伤的老父亲
「她怎么可能过得好……」
看到眼前的书信,姚钰芝眼含泪光说出了跟魏弛一样的话。
「秦王与我仇深似海,又岂会善待她?凝儿肯定受委屈了。」
丁寿笑道:「倒也不算委屈,王妃自得其乐过的很好,还要把花园改成咱们姚府花园的样子,小的走的时候已经动工了。」
姚钰芝一听,脸色大变,「不可!」
丁寿怔了一下,「为何不可?王爷以前又没来过咱们府里,看不出来的。」
姚钰芝面色青白,让房中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丁寿一人在房中,等房门关上后才低声道:「他……他来过!」
姚钰芝与丁寿关在房中单独说话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宫中,魏弛眉头一皱,当得知是姚钰芝主动让人退了出去,而非丁寿示意时才稍稍松开一些。
「他们说了什么?」他沉声问道。
刘福答道:「关上房门后说了什么不知道,但关门之前,丁管事说姚小姐要将秦王府的后花园改成姚府花园的样子,然后姚大人便脸色大变,说了句不可,就让人出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魏弛了然,眉头彻底松开,「朕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了。」
当年对外公布的消息说是淑妃遵照高宗皇帝遗诏,在宣景宫里饮下毒酒殉葬了,但其中内情如何,秦王是知道的。
且秦王不仅知道,之后更是暗中回到了京城,在一个寒冬夜里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姚府,险些杀了姚钰芝。可惜先帝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秦王已经回到封地,想以无诏回京为由将他扣下并诛杀已是不能,一旦回到封地,便再没有人能将秦王怎样。
所以秦王其实是去过姚府的,很可能也知道姚府花园长什么样。
如果姚幼清将花园改成了姚府的样子,被秦王认出来必然不悦。
姚钰芝担心自己的女儿触怒秦王,才会关起房门将这件事告诉丁寿。
魏弛猜得不错,姚钰芝的确是要跟丁寿说这件事,但他说完之后,丁寿顺势就将姚幼清前往上川途中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小的刚才还在想,要怎么避开府中眼线单独跟您说这件事,还好您主动开口将旁人遣退了,不然小的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丁寿说着从发髻里掏出一颗密封的蜡丸,当着姚钰芝的面把它抠开了。
「这是王妃离京前夜,陛下来与她辞行时赠与她的药丸。」
只这一句话,姚钰芝便呆住了,面露震惊之色。
魏弛赠与姚幼清的药丸是让她带去路上服用的,怎么会被丁寿大老远的又带回来,还是用这种隐蔽的方式?无须他多说,他就已经猜到这其中必有不对。
当丁寿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姚钰芝已是面色煞白。他一手紧紧抠住桌角,猛地站起来想要大吼一声,到嘴边的喊声却还未发出就已经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不能喊,不能喊……不然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姚钰芝双膝一软,颓然地跪倒在了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泪水溅在地板上,双手用力捶打,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每每要落地时都把力道又收住。
「我一生……效忠朝廷!十六岁出仕,至今数十载……从不敢懈怠片刻……可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他的妻儿已经死了,唯一的女儿还被先帝当做牺牲品嫁到了上川。
他明白先帝的用意,即便当时气晕过去,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可如今他效忠的那个帝王,那个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亲自教导过的学生,竟想毒害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啊!
姚钰芝心中嘶吼着,浑身颤颤,额头青筋因为过度忍耐而一根根凸起,眼中的血丝几乎要溢出。
丁寿也忍不住流泪,顾不得擦伸手去扶他,小声道:「老爷,老爷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小姐还要指望您呢!」
姚钰芝心中自是明白,在几欲晕厥的时候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脑子清醒过来。
他若在关门和丁寿说话的时候晕了过去,魏弛说不定就会猜到他们说了什么,那他一定不会再容他活着。而他一死,凝儿伤心不说,魏弛也可能会更加不择手段地想办法除掉她。
姚钰芝颤抖着缓缓站了起来,擦去眼中的泪,坐在椅子上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不能跟丁寿单独在房中待太久,不然一样惹人怀疑。
「你今日就回去,药丸的事不要对小姐提,就让她……让她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吧。」
知道了除了徒增担忧,什么用都没有。
他身为人父一没有认清陛下的真面目,尽早阻止他们之间的往来。
二没有为她找一门好亲事,眼睁睁看她嫁给了秦王。
如今……他只能尽量不给她添麻烦,不让她远在千里之外为他牵挂烦忧。
丁寿会意,收敛自己的情绪,打开房门,又转身对姚钰芝施了一礼。
姚钰芝点了点头,满面担忧地对他摆手,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快去吧,千万别让王妃把王府花园改成咱们府里的样子。」
丁寿应下,赶忙带着来时的那几个人匆匆离开了,一刻都没在姚府多停留。
姚家下人不明所以,宫中的魏弛得知后却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的。
据上川那边的人来报,秦王在大婚第二日便离开胡城了,丁寿肯定要赶在他回去前让姚幼清停下,把花园改回来。
他不以为意,只是让人继续盯着,全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姚钰芝知晓。
丁寿抵达京城的当日,另有一人也抵达了胡城。这人坐在车中,掀开车帘看着「秦王府」几个大字,唇边渐渐泛起一抹笑意。
她已经让人递了拜帖进去,想来很快就会有人来迎她了。虽然贸然拜访有些失礼,但她相信王爷不会将她拒之门外的。
片刻之后,果然有人拿着她的拜帖走了出来,到近前道:「季小姐,王妃请您进去,这边走。」
季云婉唇边的笑意一僵,「王妃?」
「是啊,王爷有事离开了,不在府中,估摸着还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如今府里一切事宜都是王妃做主。小的刚才把您的拜帖递上去了,王妃说请您进去。」
季云婉搭在车窗上的指尖紧了紧,心中期待欢喜全都没有了。
她是来见秦王的,不是见那个秦王妃。
被王爷派人迎进去,和被王妃派人迎进去完全是两码事。
季云婉当时便不想去了,但她都已经递了拜帖,对方请而不进未免显得失礼,目的也太明显。而且下人那句「如今府里一切事宜都是王妃做主」着实刺痛了她的耳朵。
不是说王爷根本不喜欢那个女人吗?为什么会真把她当王妃供起来,还让她做王府的主?
季云婉笑了笑,对那人点头,「那我就去见见王妃。」
对方愣了一下,旋即呵呵一笑在前方领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
什么叫「那我就去见见王妃」?明明是你自己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突然来访,王妃好心愿意见你就不错了,还一副自己纡尊降贵去见王妃的样子。
那人表面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心中却在腹诽。
季云婉的马车从角门进去,走了一段时间才停下来。她下车与盘香一起进入内宅,这里引路的就换了别人,不再是刚才前院的人了。
她走出一段之后发现这王府有些不对,四处都是工匠民夫,所经之处都有动工迹象,虽已大体成型,却可看出还未全部完工。
「这是在做什么?」她问了一句。
引路的下人答道:「是王妃在修缮宅院。王妃一开始本来只想修整花园,后来看到王府很多屋子都老旧了,下人居住的院子也都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便索性全部修缮一遍,省得回头这一点那一点地再分开折腾。」
下人说着还忍不住称赞了几句,「我们王妃人可好了,对待下人从来不摆架子,特别亲善,府里人人都喜欢她呢!」
季云婉交握在身前的手抠得更紧,沉声道:「可是这样花销很大吧?我听说王爷是个非常勤俭的人,他也同意这么做吗?」
「同意啊,」那人答道:「就是王爷说的让王妃想做什么做什么,银钱直接从周管事那里支就是了。王妃当初还觉得这样不合适,想用自己的嫁妆,周管事说什么也不答应,说是王爷回来若是知道了,他一定会受罚的,所以王妃才作罢了。」
小丫鬟对王妃很是崇敬,喋喋不休地夸了一路,直到正院前才停下,闭上嘴规规矩矩地把人送了进去。
她们一路上一个光顾着说话,另外两个光顾着听,谁也没注意到时不时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这其中就有赤珠。
赤珠在看到季云婉的第一眼便愣住了,旋即明白了什么,扯着嘴角一笑,转身去了楚嬿的院子。
季云婉路上听了那些话以后便有些心不在焉,没在王府待多久就准备离开。她是胸有成竹满怀期待的来的,相信自己稳操胜券,自然没把姚幼清这个所谓的王妃放在眼里。
可现在事情跟她想像的似乎不同……
她心中思绪纷乱,到了正院没说几句话就告辞了,半路却忽然被一个不长眼的下人撞到。
对方赶忙道歉,「对不住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
季云婉心情不好,正要发作,对方却低呼一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身后一人,「你……们……」
季云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一人正呆呆地站在路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看到那人后也是呆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
「她到胡城做什么?」
魏泓虽然人不在王府,但王府中若是发生什么大事,下人还是会第一时间禀报给他。
崔颢回道:「听说是到临铜一位姑母家做客,正好路过胡城,就去王府给您请个安。您不在,她就去见了见王妃,但很快就走了。」
魏泓皱眉,「我本以为季大人是个清醒的,没想到也糊涂了。」
季家若在上川真有什么亲近的亲戚,以魏泓当初跟季家的关系,他是绝不会不知道的,最起码逢年过节也会让人送份礼。但他以前从没听说过此事,就说明这亲戚要么压根没有,要么就八竿子打不着,从不往来。
一个这样的亲戚,如今身为季府嫡女的季云婉竟然亲自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目的自然很明显。更何况临铜与胡城离得极近,随时都能过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也就昭然若揭了。
崔颢垂眸,「王爷想怎么处置?」
「不用处置,」魏泓道,「既然是做客,能做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能做一年两年吗?」
日子长了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她自然就走了。不然她一个未婚的女孩子这样孤身在外,就是她自己愿意,季淮安那张老脸也能撑得住吗?
崔颢知道他心里多少还记着以前的情分,做不出直接将人赶出上川的事情,便点点头没再说话,哪知魏泓又问了一句——?
「没别的事了吗?」
别的事?崔颢想了想,「没有了。」
魏泓面色不知为何沉了几分,但并没有说什么,点点头让他走了。
崔颢走到一半才恍然明白了什么,回身说了一句,「王妃最近在修缮宅院,花园的改动比较大,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魏泓面色一僵,绷着脸道:「谁问她了?」
崔颢:「……」
一个月后,魏泓回到王府。
后宅已经给了姚幼清,他径直回了前院,进去后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化,他眉头微蹙,问道:「不是说王妃修缮了宅院吗?」
「是啊,」下人笑嘻嘻地答道:「后宅变化可大了,尤其是花园,景致特别好,王爷您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魏泓一顿,「……那这里呢?」
下人一愣,「这里?这是前院啊,王爷您的地方。」
魏泓:「……」所以呢?就不用管了?
下人终于明白过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王爷,没您的允许,谁也不敢动这啊。」
别说王妃没提,就是王妃提了,他们也不敢答应啊!
魏泓沉着脸不再说话,闷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直到下午,除了他自己的人以外没人来找过他,也没有任何人听说他回来了,派人来给他请个安,更别提嘘寒问暖给他准备午饭。
他住的是跟以前一样的屋子,吃的是跟以前一样的饭,身边是跟以前一样的下人,一点变化都没有……那他娶妻是为什么?当个摆设吗?
魏弛想到这,面色又忽然僵了一下。
他当初娶她的时候,的确是想当个摆设来着。
这么说起来现在倒是如愿以偿了……
可是一般被丈夫厌弃的女人,不是都会更加努力的讨好对方吗?
魏泓莫名的烦躁起来,坐到申时再也坐不下去了,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崔颢以为他要出去,立刻让人备马,被他拒绝了。
「去看看花园改成什么样了,改得不好的话就给我改回来!」
说完奔着内院大步而去。
崔颢一怔,赶忙跟上,走出几步之后没忍住笑了起来,却又不敢发出声音,憋得肩膀直抖。
魏泓一路直奔花园,发现这里的变化的确很大,已经完全认不出本来的样子了。
亭台楼阁廊桥水榭,真正的十步一景,雅致的让人下意识便放慢了脚步,想要多走一走看一看。
他起初觉得很好看,但走了几步之后就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园子看着怎么有点眼熟?」他皱眉道,一时间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跟在他身后的崔颢却是变了脸色,刚刚的笑意全部消失,一句话都不敢说。
当年匆匆一瞥,王爷或许记不清了,但他过目不忘,印象却是很深刻的——?
这是姚家的花园!虽然并非全然一样,却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比姚家的更大了些,也更精致一些。
崔颢一边在心里感慨那小王妃看似柔弱,胆子却不小,一边盼着王爷不要想起来,不然势必会恼羞成怒。
但他的愿望落了空,魏泓最后到底还是想起来了。他对这些园林景致不会刻意留意,但出于多年行军打仗的本能,对走过的路线大多会留下一些印象。
在园子里走了一会,他便渐渐想起自己曾经走过类似的路,周围景致也差不多。
那个地方是……姚府!
魏泓面色瞬间铁青,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胆子够大啊!」明知他与姚钰芝有仇,竟还敢将这花园改成姚府的样子?真当这是自己家的后花园吗?
魏泓再也没心思欣赏园中景色,沉着脸直奔正院准备兴师问罪,结果还没走到正院,就听前方传来一阵嬉笑之声。
他绕过拐角,便看到姚幼清正在追一只小狗。
小狗嘴里叼了个荷包,姚幼清边追边道:「小可爱你不能再吃了!快把荷包还我!」
原来那荷包里装的是她给小狗准备的肉乾,刚刚已经喂了小狗一些,结果小狗嘴馋,见她不再喂了,竟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荷包叼走了。
姚幼清追着小狗到处跑,琼玉等人要上前帮忙,被周嬷嬷拦住。
「让王妃玩吧。」她笑着说道。
这小狗聪明伶俐从不伤人,不会出什么事的,等她真的累了他们再上前帮忙也不迟。
众人点头,便由着她在园子里追着小狗四处跑,直到有人看到从转角大步而来的魏泓。
魏泓来的方向与小狗跑的方向正对着,姚幼清只顾低头看狗,没看到走来的人。
下人惊呼出声,有人口中喊着「王爷」,有人口中喊着「王妃小心」。
姚幼清听到呼喊赶忙刹住脚想要停下,结果停得太急没站稳,整个人向前扑去,眼看便要摔倒。
魏泓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下意识上前将她扶住,往前倾倒的女孩便扑进了他怀里,和他撞了个满怀。
说起来姚幼清如今也十四五岁了,撞进他怀里却恍若无物一般,半点分量没有。他一手放在她的后背,一手揽在她的腰上,只觉得这腰身细如柳,彷佛随时都能折断一般。
姚幼清刚刚吓得都已经闭上了眼,本以为会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却被一个人给接住了。
她回过神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道:「多谢王爷。」
说着便要起身,动了动,却没能站直,仍被对方紧紧抱在怀里,揽在她腰间的手也不知为何越收越紧。
姚幼清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王爷……」
对方却同时开口,「没吃饭吗?」
「啊?」姚幼清更加莫名,「吃……吃了啊。」说完又觉得不对,问了一句,「王爷您问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魏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说什么做什么,赶忙松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还盯在她的腰上,想到刚才手中的触感以及满鼻的幽香,眸色渐深。
姚幼清见他半晌不说话,小声问道:「王爷您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魏泓回神,忙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我……有些东西忘在内院了,过来拿。」
姚幼清恍然,笑道:「王爷说的是书房那些吧?我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了,已经让人给您送到前院去了,您问问管事们就知道了,他们肯定已经给您收好了。」
魏泓点了点头,又站了一会也找不出什么话说,转身便走了。
他走出几步,绕过来时的那个拐角后又忽然站住。
他刚刚来的时候……是要干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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