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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乔宁《这一次我们不相爱》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10-8 16:52
标题: 乔宁《这一次我们不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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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这一次我们不相爱》
作者:乔宁
系列:红樱桃RC1457
出版社:禾马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10月08日

【内容简介】

在青涩的学生时代,季舒翎是班上公认的花痴女
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倒追男人行径,让她成了个笑话
但她深信女追男隔层纱的真理,以为缠久了便是她的
使尽了手段搞出人命,才奉子成婚如愿嫁给了他……
婚后她始终活在自我编织的幸福婚姻美梦中
直到彻骨感受过他的翻脸不认人,冷酷践踏她的痴心
这才从自欺欺人中清醒,也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日久生情这个词,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幸好上天眷顾,一场车祸让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再睁眼,她重生回到了命运转折的十七岁
默默发誓这辈子她不会再爱得卑微、爱得盲目
要把前世因爱情而失去的自我重新找回来!
对于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她只愿两人此生再无交集
呃……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此刻正在发生的事
全然与她上一次经历过的人生,彻底截然不同──
上辈子是她眼巴巴的盼着他给予回应
这辈子却是风水轮流转,换成他对她死缠烂打……


  第一章

  几净的大片落地玻璃窗内,是度假饭店附设的法式餐厅,里面处处是精巧的装潢与摆设,予人置身于欧洲的浪漫氛围。

  夜幕之下,灯光点缀如星,季舒翎孤身一人呆立在玻璃窗外,怔怔地望着窗内的某一桌男女。

  男人一袭量身订制的铁灰色西装,修剪有型的黑棕色短发,一双墨黑俐落的剑眉,过分挺直的鼻梁,将对称的脸庞一分为二,一双阒黑幽深的眼眸,钉镶在深邃的眼眶里。

  男人是项与麟,承德企业的总经理,身价至少百亿,前两个月刚满二十九岁,拥有哥伦比亚大学的经济学EMBA,在台湾的最高学历则是大经济系高材生。

  打从学生时代起,项与麟一直是无数女孩子追逐的目标,他家世好,头脑好,外型好,样样都好。

  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因为,她是项与麟的妻子─她是在二十一岁那年休学,奉子成婚嫁给了他。

  后来,她一时不慎流产了,但两人的婚也结了,他从此也逃不开她了。

  然而,眼前隔着那扇落地玻璃窗,她看见项与麟与一名十分眼熟的美丽女人喝酒谈天,两人登对的外貌,同样散发出高贵气质的谈吐,令人怎么看便怎么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

  季舒翎咬了咬唇,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她望着自己一身风尘仆仆,搭了几个钟头的车程,只为了来台东给丈夫一个惊喜……

  思及此,她有些麻木的抬起手,从斜背的名牌包里掏找出一个小长方纸盒,盒上的印刷字体写着「验孕棒」。

  是的,她昨天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她偷偷买好车票,一个人搭着火车来到台东。

  承德企业底下的营建子公司,这几年在台东有个度假村的建案,前阵子内部高层斗争出了点事,于是项与麟在老爸的指示下,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动不动就得跑台东。

  她以为项与麟是真为了工作两地跑,现在回想起这段日子来,他种种古怪的举止,以及对她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对照此时撞见的这一幕,她不笨,心中顿时有了底。

  她转动视线,开始端详起与项与麟同桌的美丽女人,已埋进青春底处的某些回忆,于焉被触动,进而在脑海里翻腾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认得这个与项与麟举止亲密的女人,女人不正是他们念高中时的校花郭依嘉吗?

  没记错的话,郭依嘉的家境优渥,父亲是外科权威,大医学系的教授,母亲是某财团后代,仗着先生是医界权威,投资了一连串的医美连锁店。

  郭依嘉品学兼优,听说还弹得一手好钢琴,加上外貌出众,是高中那时的校园名人之一。

  另一个校园名人则是项与麟。

  高中那时,也不是没有谣传过项与麟与郭依嘉的绯闻,但那些绯闻全被她挡下来了。

  因为那时的她,与项与麟正好是同班同学,打从高一新生起,她便开始暗恋他。升上高二后,她开始明目张胆的倒追他,甚至可说是死缠烂打了。

  就连当时的班导师,都耳闻她心仪项与麟,有时会在课堂上取笑他们两人。

  项与麟对她的态度,从不耐烦到无可奈何,后来拗不过她的频频示好,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跟她交往。

  升上大学后,她没有项与麟那样聪明的脑袋,考上一所排名中上的国立大学,由于害怕他会变心,当他血气方刚初尝禁果时,她非但没有拒绝他,甚至没有让他做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怀了孕,并且顺利的嫁给了他。

  可以说,两人当初是为了那个后来流掉的孩子而结婚。

  可她始终坚信两人的感情深厚,甚至在他前往纽约念EMBA时,也跟着一同过去当他的煮饭婆,帮着他打理生活起居。

  这几年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医生说她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她便让中医开药帖,帮她调理身子,努力想怀上孩子。

  连吃了几年的中药,她胖了一些,身材亦跟着圆润了不少,以前惯穿的紧身牛仔裤全套不进去了,只能改买一些宽松的娃娃洋装。

  她掏出随身的化妆镜,望着倒映在镜中的自己,两颊圆润,看上去却又是那样憔悴,两眼无神,整个人糟透了。

  收起化妆镜,季舒翎迈开步子,来到餐厅的入口,门口带位的服务生制式地微笑询问:「小姐,一个人吗?」

  季舒翎摇摇头,答道:「我是来找人的。」

  服务生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请问是找哪一桌的客人?」

  季舒翎挪动目光,眼眶刺痛的直瞪着餐厅内某一桌。

  察觉她的面色不太对劲,服务生连忙又问:「小姐,你可以说一下,你要找的是先生还是小姐吗?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一下对方的姓名吗?我们餐厅是采预约制,一律都要有预约才能入内用餐……」

  季舒翎只听到这儿,后边的话全听不进去。

  预约制?这么说来,项与麟早就约好餐厅,等着与郭依嘉约会了?

  当她看见餐厅内的项与麟,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绒面的长方锦盒,并且递给了对座的郭依嘉,她的眼眶彻底红了,怒气须臾涌上后脑。

  下一刻,她不顾服务生错愕的阻拦,几个箭步冲入餐厅内,一把抢下郭依嘉刚接过去的长方锦盒。

  项与麟的表情流露几分惊诧,却没打算开口解释或安抚,就这么目光沉沉的望着季舒翎。

  季舒翎打开了锦盒,看着躺在里边的钻石项链,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郭依嘉有丝慌乱的站起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舒翎合上锦盒,将之扔到桌上,打翻了桌边那瓶红酒,锦盒躺在瓷盘里的牛排上,那画面竟是十足的讽刺可笑。

  季舒翎只是红着眼眶,恨恨地望了郭依嘉一眼,随后才看向始终坐在位子上,面色沉静似水,彷佛他与她只是两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项与麟,你这算什么?光明正大的搞外遇吗?」

  她气愤的高声嚷嚷着,生怕餐厅内有人听不见似的,成功引起所有用餐客人的安静侧目。

  项与麟略略转动那双清澈的眸子,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闹,甚至没有出声制止。

  他一直是个很冷的男人,个性冷冰冰的,脾气也冷冰冰的,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他这个人太聪明,太自负,太冷静,哪怕有人死在他的面前,他可能也会无动于衷。

  记忆中,除了前年他母亲的葬礼上,她见过他一度红了眼眶,此外她没见过他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情动容,甚至是流下一滴眼泪。

  然而,刚才他与郭依嘉却是有说有笑,彷佛是一个深陷热恋的男人。

  季舒翎心底气恨极了,她眼眶盈满泪水,死死地瞪着项与麟。

  结婚多年,除去眉眼之间添了一抹成熟稳重,那张俊美的面庞,几与学生时代没有太大分别。

  一双大手交握在桌沿,他好整以暇的挑眸望着她,那双冷漠的眸光,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就彷佛,做错事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季舒翎咬紧下唇,泪水跟着滚落眼眶,滑下脸颊,却得不到那个男人任何一丝的怜惜,甚至是同情也没有。

  终于,项与麟掀动脸上那两片优美的薄唇,沉醇的嗓音随之响起。

  「你怎么来了?」他的口吻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

  「……我是来给你一个惊喜的。」

  略作停顿,季舒翎瞟了瞟面色难看的郭依嘉一眼,才又接着往下说。

  「结果,反而是你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项与麟神色沉着地望着她那一脸浓浓的讥讽,宽拔的肩膀往椅背上靠去,摆出一派准备摊牌的姿态。

  季舒翎恨自己太了解这个男人,当她看见他摆出这个姿势时,她心下十分清楚,项与麟不打算平息这一切,而是准备与她彻底的翻了。

  这个念头才刚从脑海窜过,随即听见项与麟一派漠然的说:「你早该猜到了,不是吗?」

  季舒翎握紧分放两侧的粉拳,咬牙切齿的说:「不!我猜不到!」

  项与麟眸光渐寒,语气添了一丝凌厉的回道:「季舒翎,你闹够了没?你想丢人现眼,请便,我没空陪你一起丢脸!」

  季舒翎气恼的嚷道:「我丢脸?我哪里丢脸了?你瞒着我跟她约会,你骗了我,你搞外遇,丢脸的人明明是你!」

  项与麟目光凛冽的直视着她,说:「你有没有照过镜子?你这副跟泼妇没两样的德性,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季舒翎在他的指控下,心中涌现羞愧的畏缩,然而,遭受背叛的愤怒与不甘,犹然鞭笞着她,让她实在忍受不了这口气。

  「我变成这样不也是你害的吗?如果你没欺骗我,如果你没有对婚姻不忠─」

  声泪俱下的指控未竟,项与麟却是嘴角浅浅一挑,语气越发冷酷无情的打断她。

  「季舒翎,你说话要凭良心。」他用着极为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过她臃肿的体态。「你变成这样也是我害的?」

  季舒翎在他那般嫌恶的眼神中,无可遏止的感到羞愧与自厌。

  项与麟接续说道:「你一心只想牢牢巴住我,拚了命的让自己怀孕,导致大学学业也没念完,这也全怪我?」

  季舒翎的面色霎时刷成一片惨白,紧咬的下唇频频颤抖,豆大的泪水涌现眼眶,身子僵立于原地。

  「这么多年来,我顺着你,让着你,希望你有点上进心,但你的世界如此狭隘,一天到晚除了缠着我,黏着我,什么事也不做,你知不知道,跟你聊天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更多的泪水流下面颊,季舒翎不肯眨眼,就这么死命地瞪着项与麟。

  项与麟并未口下留情,反而越发犀利刻薄的说:「你看过自己的样子吗?从里到外,有没有仔细的瞧过?我就问你,你觉得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配得上我?」

  季舒翎悲恸欲绝的问:「这些话为什么以前不说?为什么要留到现在才说?是因为你爱上别人了吗?」

  项与麟瞬也不瞬的望着她,俊美的面庞上不见一丝留恋。

  他像是铁了心要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连最后一丁点的希望也不打算留给她。

  他站起高大挺拔的身躯,顶着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丝毫不在乎现场有这么多闲杂人等旁观,更不在乎外遇对象就在一旁,他直勾勾的望着季舒翎。

  「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缠着我不放,我不理你,你就寻死觅活的,甚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我喜欢你,但是从来没有人来问过我,我喜欢你吗?」

  季舒翎甚觉难堪的低语:「可是─可是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从来没说过你不喜欢我啊!」

  「我没说过?」项与麟挑高俊朗的眉头,一脸满是嘲讽的质疑。

  在他充斥着嘲笑的眼神中,季舒翎恍惚回忆起高中时光─

  「与麟,与麟,你等等我。」

  一身白衣黑长裤的项与麟,双手插放裤袋,面无表情的穿越走廊,来到楼梯口,准备拾阶而下。

  季舒翎自后方小碎步奔来,身着白衣黑裙,胸口上绣有「长恩高中」的校徽。

  项与麟停在原地,侧过俊秀的面庞,冷眼看着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要去福利社吗?」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开口询问。

  「季舒翎,你别一直跟着我。」

  无惧项与麟一脸冷漠,季舒翎凑上前,仰高红扑扑的脸蛋,一副跟定他的坚持神态。

  「我哪有跟着你,我也刚好想去福利社。」

  「我去厕所,你也跟吗?」项与麟抿紧了薄唇,一脸不悦的发问。

  季舒翎当下红了脸,支吾的说:「我干嘛跟你去厕所,你神经病啊!」

  「你要我说几次,你才肯放弃?」项与麟懒得与她周旋,直接了当的说重点。

  「放弃什么?」季舒翎歪着头,刻意装傻。

  「你别再一天到晚黏着我,我不喜欢你。」项与麟冷冷的撂下话,便兀自转开身下了楼。

  季舒翎一脸委屈的追过来。「欸,项与麟,你干嘛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

  项与麟冷瞟身后的女孩一眼,薄唇抿得死紧,懒得搭理,充耳不闻的朝着一楼福利社方向而去。

  又有一次,适巧遇上户外教学,全年级齐同前往海生馆参观。

  游览车上,季舒翎死求活求的,与班上同学换了两次位子,总算换到与项与麟间隔一条走道的同排座位。

  当项与麟别过脸,瞥见她那张笑咪咪的脸蛋,当场垮下了脸。

  「季舒翎,你有什么毛病?你的位子不在这里。」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坐啊。」脸皮比墙还厚的季舒翎,理直气壮的回道。

  闻言,项与麟登时露出无奈得很想死的表情。

  「季舒翎,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种种行为,都不像个女孩子吗?」

  「我哪里不像个女孩子?」她不服气的反呛。

  「有哪个女孩子像你一样,一天到晚不害臊的跟在男孩子屁股后面?」他毫不客气的点明。

  「因为我很喜欢你啊!」她扬起下巴,彷佛是在宣告世人一般。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女孩子的矜持?」他毫不留情的训斥起来。

  「我有啊!」她的下巴扬得更高了。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他一脸无言的瞟了瞟她。

  「我问你,我有约你去看电影吗?」

  「……没有。」

  季舒翎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说:「那我再问你,我有跟你要过你的手机号码吗?」

  确实没有。但她从别的男同学那边要到了他的手机号码,动不动就传简讯过来问候他。

  看见项与麟一脸不悦的无言以对,季舒翎笑呵呵的下了结论:「你看吧!我还是有女孩子的矜持。」

  项与麟敌不过她的歪理,索性转开脸庞,戴上耳机,专心听他的英文歌。

  季舒翎蓦然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过来。

  项与麟拧紧眉心,扯下一边的耳机,冷眼斜睨着她,口吻不耐烦的问:「你又想做什么?」

  季舒翎露出委屈的表情,嘴里却用着正义凛然的口吻:「项与麟,我刚刚都说我喜欢你了,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项与麟当场好无言,满头的黑线,外加乌鸦盘旋上方。

  「可是我不喜欢你。」他干净俐落的给了答案。

  岂料,季舒翎小嘴一扁,眼眶泛红,竟露出泫然欲泣的小可怜表情。

  后方座位上的男同学见状,瞎起哄的笑嚷:「项与麟,你怎么可以欺负学艺股长?她可是很有人气的,你别不知好歹喔!」

  项与麟不以为然的说:「拜托,行行好,谁喜欢她就赶紧把她收作女朋友,别让她再来跟着我。」

  「项与麟!」季舒翎陡然喊了一大声。

  项与麟一愣,满脸莫名其妙的瞪着她。「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季舒翎却一脸气扑扑的反瞪着他,「你别太过分了!你以为我真的没人追吗?三班的赵士轩前不久才跟我告白,还有六班的黄信勋上学期也跟我告白,你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项与麟嘴角一撇,毫不留情面的吐槽:「我看他们是瞎了吧?」

  季舒翎气恨的用力瞪他一眼,撇过脸之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项与麟被她说哭就哭的戏剧化表现唬住了,年轻俊秀的脸庞当场一黑,向来有着超龄冷静的他,竟然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察觉其他位子上的同学纷纷转过头,眼神好奇的望向他们这一方,项与麟连忙僵硬的出声安抚季舒翎。

  「喂,你别哭了,大家都在看了。」

  「哇呜……项与麟,你欺负我……」

  「你别哭了!」项与麟臭着张脸连声安抚。「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你请我看电影……」

  见季舒翎一边哭一边提出要求,项与麟彻底无言了,俊秀的面庞堪比深坑臭豆腐那般,又黑又臭。

  「你到底要不要请我看电影?」季舒翎冷不防地用着哭腔低声问。

  「……好,我请。」项与麟抿紧嘴唇,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

  季舒翎一秒破涕为笑,抬起红通通的眼眶笑瞅他。

  项与麟见她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貌,心下气不过,只能冷冷的补上一句─

  「就算我请你看电影,我也一样不喜欢你!」

  青春年少的片段在脑海返潮,每一幕皆提醒着此时二十九岁的季舒翎,这段爱情,乃至于这段婚姻,大多时候全是她一人在演独角戏。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眶一片刺痛,季舒翎却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所有的一切将化作泡沫。

  然而,即便她不眨眼,项与麟依然铁了心要击碎她的一切。

  他强硬而不留情的拉过她,将她带出一片死寂的餐厅。

  出了餐厅后,他又拉着她走了一段路,似是觉得离餐厅够远了,才重重的甩开她的手。

  他一身笔挺西装,俊美的面庞却如冰一般,不见一丝温度,那双深邃的黑眸像是看待一个陌生人般,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季舒翎,闹够了吧。我必须承认,我喜欢过你,但那是逼不得已的,因为打从十七岁起,你就一直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像块黏在脚底的口香糖,怎么甩也甩不掉,我一开始很讨厌你,到后来不得已喜欢上你,也顺理成章的跟你交往结婚,但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切。」

  季舒翎不回应,只是睁大那双泪眼,无比痛恨的瞪着他,默默啜泣。

  项与麟没有一丝同情的接着说:「离婚吧。」

  季舒翎彷佛被烫着一般,反应极大的驳回:「我不要!我死也不会离婚的!」

  项与麟本就不是会哄女人的个性,再加上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她结束夫妻关系,自然更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他一脸漠然的说:「你要什么,尽管说吧,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下一秒,季舒翎扑进他的怀里,一双颤抖的手紧紧圈住他瘦削的腰背。

  「我要你陪着我,我要继续当你的妻子,我不要离婚,我不要……」

  项与麟几度想推开紧巴在身前的女人,无奈她抱得死紧,除非他施以蛮横的力道扒开她,否则怎么也推不开。

  到底是夫妻一场,又相识多年,项与麟也不愿做得太狠,便任由她这么抱住自己。

  即便如此,他的语气却没有温暖多少,吐出的话语,亦未多加留情。

  「我让了你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也倦了。季舒翎,你让我变得别无选择,搞得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我们该在一起,但是老实说,打从以前开始,我就没想过要跟你什么白头到老。」

  季舒翎那双盈满怨恨的眼,自他怀中抬起,用着无比委屈的口吻控诉:「可是……我们结婚时,你也没反对,你跟我上床的时候,你也没反对!」

  项与麟面无表情的回道:「我那时还年轻,你自己一天到晚投怀送抱,甚至勾引我,你去问问其他男人,有哪个男人把持得住?我本来也只是想顺着你,跟你交往个几年,好让你死心,结果你又想办法怀孕,闹得我非娶你不可,我的恋爱跟婚姻,全被你给操纵了,不是吗?」

  季舒翎心底明白,他所言确实不假,然而她始终不信,不信他对她没有半点情分。

  于是,她改采哀兵之计,「你不是说你喜欢过我吗?难道你不爱我吗?」

  岂料,项与麟竟是面不改色的垂下眼睫,冷冷睨着她,那两片优美的薄唇微微张动,吐出一句:「我不爱你。」

  她浑身一僵,拽住西装的双手抖得更厉害。

  项与麟淡淡的说:「我也是人,不是人偶,我当然也会对你的百般示好动心,但若要说那就是爱,未免也太可笑了。我是喜欢你,但我不爱你,所以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想选择我自己要的恋爱方式,我自己要的婚姻,而不是半推半就的赶鸭子上架。」

  语毕,他终于伸出手,施以近乎蛮横的力道,将身前的女人扒开。

  季舒翎当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离婚!项与麟,我不离婚!你想外遇就尽管去,但我绝对不会离婚的!」

  「我跟你离婚,是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也是尊重你,如果你宁愿守着这个只剩空壳子的婚姻,也不愿意离婚,宁可我光明正大的外遇,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语毕,项与麟自季舒翎的身旁擦肩而过,那决绝的姿态,令她无比心慌。

  「你爱上郭依嘉了吗?是这样吗?你真的爱上她了?」

  迈动的长腿一顿,项与麟停在原地,沉默片刻才转过身,满脸冷漠的睨着季舒翎。

  「我不爱郭依嘉,我只是想自己选择约会的对象,自己选择恋爱的对象,自己选择结婚的对象,而不是被强迫硬塞。」

  闻言,季舒翎咬住下唇,情绪几欲崩溃。

  项与麟看待她的眼神,只剩下浓浓的无可奈何。

  「这些年你还不满意吗?可是我真的已经厌倦了,我从来就不想过这样的婚姻生活,也没想过跟你过上一辈子。」

  「那孩子呢?」季舒翎没由来的蹦出这一句。

  项与麟表情一怔。

  季舒翎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跟你说,我怀孕了,你还想跟我离婚吗?」

  项与麟恢复冷静的说:「你为了不离婚,连这样的谎言都掰得出来,我真是服了你。」

  他不相信她……季舒翎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项与麟转身离去。

  她迈开步伐,小碎步的冲上前,一把拽过他的手臂,在他愕然的目光中,清楚触见一抹厌恶。

  季舒翎一愣,下意识脱口:「怎么,你连我碰你都嫌恶心吗?」

  项与麟没有应声,只是抬起另一手,拉开紧抓在他臂上的那只纤手。

  季舒翎顺势掏找一下包里的纸盒,抽出盒里的验孕棒,递至项与麟的面前。

  项与麟一语不发的垂睨着验孕棒,神色没有太多的起伏。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怀孕了。」季舒翎流着泪低语,试图唤醒他的一丝心软。

  项与麟拨开她举得直挺挺的那只手,而她一时毫无防备,手心蓦然一松,验孕棒应声落地。

  项与麟看也不看地上的验孕棒一眼,直视着她哭得狼狈的脸,冷静的说:「把孩子拿掉吧,孩子是无辜的。难道你希望孩子生下来,就得面对一个破碎的家庭?」

  「孩子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季舒翎气得浑身颤抖。

  「你也很无辜,这样可以了吗?」项与麟顺着她的话,淡然回道。

  「不可以!我不要把孩子拿掉,我也不要离婚!」

  蓦地,项与麟话锋一转,岔开话题的提问:「你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共通点?」

  季舒翎被这突来的一问震住,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答不出话来。

  项与麟索性代她回答:「我喜欢看书,你喜欢看电视。我喜欢听古典音乐,你喜欢听那些时下流行音乐。我喜欢参观美术馆,你喜欢去百货公司逛街。我们去参观梵蒂冈美术馆,当我欣赏世界名画时,你吵着要去买冰淇淋。带你去看夜景,你嫌蚊子多,脚酸,想回饭店睡觉……」

  听见他细数起两人之间的各种不同,季舒翎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其实,她何尝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

  他母亲是小有名气的贵妇画家,投资了一间骨董艺廊,因此他从小便养成了欣赏艺术的习惯,再加上他脑袋好,小时候学过几样乐器,平日便喜爱听古典音乐,对于时下流行的音乐嗤之以鼻。

  她家境一般,父亲是职位不高的公务员,母亲则是家庭主妇。她的课业顶多只能算中上程度,不好不坏,她会的才艺只有一样,那就是打桥牌,平日喜爱听的音乐是俗滥的流行歌。

  他平时订阅了一堆财经杂志,甚至还有艺术期刊,而她则是订阅了一堆美妆及服饰的杂志。他平日爱看新闻与知识类的频道,而她则是只追韩剧……

  除去这些生活习惯,他张口便是言之有物,而她开口闭口全是娱乐八卦,哪部韩剧几时上档,两人的频率根本对不上。

  说至一半,项与麟霍地打住了声嗓。

  季舒翎缓缓低下头,脸上泪水已成灾,她在原地蹲了下来,再也没了力气去反驳什么。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而后,她听见项与麟拨了通电话,似是找来了陪同他一块儿来台东的徐特助。

  待手机通话结束后,周遭安静片刻,随后又听见一阵略嫌仓卒的脚步声传来。

  「项先生。」徐特助的嗓音响起。

  「你开车送她回去吧。」项与麟的声嗓明显透出疲惫与无奈。

  「好的。」

  徐特助上前搀扶起哭得浑身发软的季舒翎,低声安抚道:「季小姐,失礼了。」

  季舒翎没有抗拒,任由徐特助扶着自己往前走,此时此刻,倘若没人扶着她,她确实一步也走不动。

  直至徐特助将她扶入车后座,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徐特助,告诉我,他外遇多久了?」

  正欲退出车后座的徐特助一愣,有丝尴尬的望着她,似是迟疑着该不该实话实说。

  季舒翎抬起红肿的双眼,冷冷补了一句:「徐特助刚才不也喊我季小姐吗?看来你早就知道你老板想跟我离婚了,不是吗?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见季舒翎的态度强硬,徐特助只好据实回答:「大概两个多月了。」

  「……才外遇两个多月就想跟我离婚,我看,项与麟只是想找个藉口跟我离婚吧。」季舒翎自嘲的笑了笑。

  徐特助不敢再多说什么,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入驾驶座,发动引擎。

  当车子掉头转弯,并且驶过餐厅时,季舒翎禁不住撇过头,透过那面落地玻璃窗往内望去。

  车速不算快,却也不够慢,以至于她仅能匆匆瞥上一眼,看见项与麟已返回餐厅内的座位上,恢复先前谈笑风生的从容,也许是正在安抚着郭依嘉的情绪。

  经过方才的对话,她终于明白,其实项与麟并不是真的爱上郭依嘉。

  郭依嘉只是他的一个尝试。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机会自由恋爱,打从十七岁那年便被她缠上,所以他想尝试自行挑选恋爱对象的机会。

  过去兴许他是凭藉着对她萌生的那一点喜欢,方会将就着与她过日子,但现在他已心生厌倦,不愿再屈就自己。

  窗外一片漆黑,唯有几盏路灯,以及红绿灯照亮着前方路程。

  后座上的季舒翎,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纤手下意识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

  回想起方才他让她去拿掉孩子的冷酷神态,她的胸口彷佛被利器撕裂开来,几乎可说是痛不欲生。

  原来这些年来,她自认为的美满婚姻,只是一场笑话……项与麟若是真的爱她,又怎会轻易提离婚?

  方才他说得够清楚了,亦够狠心了,她没有笨到听不出他的无情。

  季舒翎忽尔觉得眼前的一切太荒谬,她疲惫的闭上眼,浑身瘫软无力的靠在皮椅里。

  「季小姐睡一下吧,到台北还有很长一段路……」

  耳边隐约飘来徐特助的声音,季舒翎睁了睁眼,正欲开口回应,蓦地,两道刺眼的车灯,自她这侧的车窗射进来。

  「季小姐─」徐特助惊慌失措的大叫。

  下一秒,一辆闯了红灯的联结车,煞不住的朝他们这辆高级轿车撞过来。

  车身被硬生生撞成了两节,后座首当其冲,无数的铁片与铁杆被撞得歪斜,季舒翎早已被撞飞,她整个人直挺挺的撞上柏油路,疼痛蔓延开来。

  她浑身无法动弹,甚至已没有任何知觉,勉力的睁开血红色眸子,只看见黑压压一片的夜空。

  她试着转动头颅,往身旁的景物望去,正巧瞥见躺在不远处地上挣扎的徐特助。

  若不是亲眼看见徐特助满脸鲜血,伤势极重,她真要怀疑,这场车祸是项与麟精心安排的桥段。

  不过,她想他的心应当没这么狠,顶多就是逼她离婚罢了,犯不着她死吧?

  ……但,孩子呢?应该活不成了吧。

  清楚意识到这个事实,季舒翎闭起眼,心如死灰,颤抖的嘴角不由得上扬。

  连老天爷都在帮项与麟!

  老天爷知道她打死也不会把孩子拿掉,便给了她这场车祸,让她直接把孩子流掉,好让项与麟可以无后顾之忧的离开她。

  她陡然睁大盈满泪的眸子,直瞪着宛若幽冥一般,深不见底的夜空。

  她用着破碎的嗓子,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细弱含糊的说起话─

  「有本事就别让我活了,祢把孩子弄死了,干脆连我也一起弄死吧……反正我就是个笑话,连我都瞧不起自己……要是人生能重来一次,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再喜欢项与麟。」

  对,若是人生能倒转,若是一切能重来,她宁可去死,也不要再爱上项与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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