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喵_台言站 - 台湾言情、言情小说
标题:
曲清歌《卿卿何时归》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10-21 18:27
标题:
曲清歌《卿卿何时归》
[attach]14064[/attach]
书名:《卿卿何时归》
作者:曲清歌
系列:蓝海E95301-E953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10月21日
【内容简介】
你曾说,希望那万千灯火中有一盏是为你留的,
而今,我点起九盏相思灯,照亮你归家的路……
蓝海E95301 《卿卿何时归》上
为还师父欠下的人情债,墨九来到瑞王麾下当起契约制暗卫,
等五年期满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窝回山上当个自由快活的平凡人,
但以目前接到的最新任务,她不禁有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都怪瑞王想平息他不能人道的传言,要她进王府假扮得宠姨娘,
引起众位王妃候补人选的强烈不满,各种下作手段净往她身上使,
好在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加上玉寒公子荣直的鼎力相助,安啦!
这回两人扮作夫妻一起出任务,看美男睡在身边让她忍不住心痒痒,
只不过……听说他是瑞王的男宠,她会不会人还没吃到就先丢命?
蓝海E95302 《卿卿何时归》下
三年前她食言了,竟不告而别,
他为她在大门前无论昼夜点亮九盏灯,等她回来,
这没良心的都已经回京,没来看他,也没送消息给他,
偷偷扮成胖子卖书稿,被他逮个正着,还厚脸皮向他讨钱花,
原来,她如今的身分是成家二房的表姑娘,需要钱好分家,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她,
哪想到成家大房手段这么脏,唆使人掳走二房的小姑娘,
她急着找人,他陪着入虎穴;她要状告成家大房,他做她的靠山,
唯独没想到,她送礼谢他,两人喝酒竟喝上了床……
第一章 初入王府下马威
墨九立在院子的角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从一侧移到另一侧,先长后短,再短后长,日头从东边升起,自西边落下,余晖透过高高的屋檐洒落成金。
脚下是石子铺成的路面,隔着软薄的鞋底顶磨着脚底的皮肉,她一动不动,倒是有些享受那又痛又麻的感觉。
院子里下人来来往往,无人往她身上多看一眼,她好比那路边的杂草一般,在他们的眼中低贱如尘埃。
合欢树的影子簇堆如云,让她想起鹧鸪山的红枫,秋高气爽的时节,山里必是层林尽染,浓翠深红两相宜。
红的墙青的瓦,高高的屋檐上压着几只脊兽,似狮非狮,似虎非虎,形态不一,约莫是斗牛、獬豸之类的上古仙兽,一院一景,处处雅致。
此地是瑞王府,瑞王是已故成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幼年遭逢大火烧成残疾不良于行,失了圣心,后来成家被参贪墨军饷一案获罪,成皇后母子在宫中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成皇后病逝后,瑞王更是举步维艰,幸得面毁身残,没有争夺储君的资格,倒是平平安安活到出宫开府。
墨九十五岁下山,成为瑞王手下的一名暗卫。
她记得那也是一个秋天,满山的红叶点缀着她的身影,她不停回望着,依稀能看到她家老头站在山顶上目送她。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她和老头开始储存过冬粮食的季节,那些山货和米粮一点点地堆积在洞窖里,支持着他们过完一整个大雪封山的寒冬。
一别三年,不知老头身体可还好?
还有两年,两年后她就是自由身,可以回到老头的身边,陪着他颐养天年,与他一起看云起雾涌、花开叶落。
她是契约制的暗卫,也是在野的暗卫,俗称编外人员,好比临时工,她的主子正是王府的主人,瑞王司马翛。
司马翛不良于行,世人都在传他站不起来,放着府里几位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宠幸,反倒是宠着一个男人,为了证明自己某个地方能站起来,这才有墨九的临时授命。
像她这样的临时工,自是哪里需要哪里搬,昨夜里一顶小轿送她入了王府,她摇身一变成为高墙大院里的一只家雀。
王府的后院有六位,外人称之为「一枝独寒,五美斗艳」。
一枝指的是瑞王的男宠,奉德侯府的长子荣直,人称玉寒公子,是唯一一位能自由进出瑞王院子里的爱宠。
五美则是秦太傅的嫡长女秦昭光、成皇后的表外甥女赵琳琅、沈皇后送来的女官素烟、翰林院修编吴大人的女儿吴明月,以及秀才之女楚音音。
而墨九所在的这间院子是吴明月的住处。
正当她考虑要不要装晕时,总算是出来一个说话的丫鬟,眼儿一斜道:「我家姑娘要见你,跟我来吧。」
「这位姊姊,你家姑娘可真能睡。」她天真道。
「你胡说什么?」那丫鬟给她一个白眼,对上她墨玉般的眸,顿时脸色精彩纷呈,也不知那万公子是从哪里找的人,天生一脸狐媚相。
无辜的眼,粉白的脸,三分娇媚七分艳光,减一分则木,添一分则俗,晒了这么久,小脸儿越发的红润滑嫩,丝毫没有汗水淋漓的狼狈之相。
墨九继续装天真无邪,「你家姑娘一大早说要见我,这都好几个时辰过去了,难道不是睡过头了?」
「我家姑娘事多,哪里记得住这么点小事。」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在演戏给她看,去她的小事,分明是给她下马威!不过最先跳脚的往往都是小角色,她还真没把吴明月放在眼里。
临近门槛,她不走了,「这位姊姊,我听说大户人家规矩大,连走路都有规矩,那我进门是应该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
那丫鬟没好气地道:「你连路都不会走吗?」
「不是不会,是怕坏了规矩。」
「随便你。」那丫鬟瞪她。
门槛之处,正是明阴两光交汇之间,门外的亮光与屋内的暗光揉合着,混成另一种柔和的光晕,新柳色的裙、扶风般的腰肢、饱满的胸,墨九在柔光中美得惊人。
能被选中担此重任,当然是因为她容貌过人,老头曾经说过,要不是这张脸太过出色,她能成为天下最好的暗卫。
凭她的长相,在女人扎堆的后院里她应该是个妖艳贱货,而她深知举凡顶着这四个字的女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做人要低调,还是呆傻些为好。
原砖色的墙、檀木色的家俱、粗壮的梁柱和雕花的窗棂,桌上摆着一套官窑出产的青花茶具,高脚的底座上放着一支童子戏蛐蛐儿的斗彩花瓶,上面还插着几枝纱绢制成的梅花。
吴明月长得自是不差,单论五官是处处好看,大眼睛高鼻梁,嘴唇也丰厚饱满,不过组合在一起显得脸有些逼仄,美则美矣却是说不出的别扭。
吴修编乃寒门举子,其妻是韩贵妃五服内的族妹,吴家清寒,偏还喜欢打肿脸皮充胖子,吴明月进了王府,穷人乍富,恨不得将一应风雅摆在明面上。
她行云流水地表演了一番沏茶,眼皮子不抬,「你是万公子送来的人,想必是有些过人之处。你说来听听,琴棋书画你都会些什么?」
「回姊姊的话……」
「谁是你姊姊?」吴明月一怒,青花瓷杯里的水溢出来。
墨九像被吓着了,神情怯怯,「不能叫姊姊,那……那叫你阿姨?」
吴明月闻言勃然大怒,指着她,「你……你说谁是阿姨?」
太过突出的五官总给人一种长相老成之感,王府五美中论年纪吴明月最小,然而世人都以为她年龄最大,所以她最是忌讳别人说自己面老。
那丫鬟深知自家主子心结,同是柳眉倒竖,「你懂不懂规矩?乱叫什么!这是我们家小姐,你理应称一声姑娘。」
「那……那还不是姊姊?我们楼里也都是姊姊来妹妹去的,那些客人把我们叫姑娘,大家都是姑娘,我叫你姊姊也没错……」
吴家一向以清流门第自居,吴明月自小到大都将自己当成书香女子,猛一听墨九这姑娘姊姊的乱叫一气,羞得是满脸臊红,再见对方生得比自己貌美,更是恼羞成怒。
「你给我闭嘴!不要叫我姊姊,也不要叫我姑娘,叫我小姐,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墨九低头。
吴明月压着火,「我不管你是谁送来的,进了王府的门,就要守王府的规矩。你以前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能带进王府,更不许坏了王府的风气!」
「是。」
作为一名暗卫,别的不在行,打探消息她是行家里手,在未进王府之前,她自是将王府这些姑娘们的性情来历打探得清清楚楚。
这个吴明月,妥妥一个马前卒,色厉内荏不足为惧。
一杯茶送到她的面前,青花瓷杯里的茶水冒着热气,她鼻子灵敏,在方才吴明月沏茶时就闻到绝子散的气味。
「喝吧,我家姑娘赏你的。」那丫鬟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她战战兢兢将茶接过,像是腿软一般往前倒去,那茶水精准无比地泼向吴明月,还有几滴溅到对方到脸上。
吴明月惊恐地乱叫着,「你……你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好心好意赏你一杯茶,你居然这般失礼!」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这茶烫……烫手……」她作出可怜无助的样子,身体蜷缩着。
旁边侍候的下人躬着腰过来收拾残局,将那地上的碎片和水渍茶渣清理干净,重新换了一套新茶具,与之前的相差无几。
吴明月盯着墨九,脸色几变。「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和留音阁的那位还有几分相似,万公子真是用心了。」
那丫鬟附和道:「姑娘这一说,奴婢也觉得像。」
吴明月抬高下颌,眼神睥睨,「你叫什么名字?」
「阿九。」
「会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会……」
吴明月目光凌厉起来,「什么都不会?」
「是……是什么都不会。万爷说了,我进王府只管侍候王爷,旁的琴棋书画自有人会,不需我做那些,我把王爷侍候好了就行。」墨九依旧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她一个临时工,自是干完一票就走,卖艺什么的可不是她的强项。
「你倒是心大,侍候王爷?就凭你?」吴明月冷冷讥笑,「你可知道这里什么地方?你自己是什么身分?罢了,念你出身低不懂规矩,我此次也不罚你,想来你也饿了,这点心就赏给你配茶。」
墨九一天未进食,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过桌子上的那碟点心不能乱吃,只因她从点心飘来的香气中闻到另几种不同的气味,气味很浓,可见料很足,足以让人烂脸溃身。
她生不生孩子暂时还未有打算,但她自己不想生和被人剥夺生孩子的权利是两码事,这吴明月一出手就想断她子孙,还想毁她容貌……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玉白瓷盘送到她的面前,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点心的气味与茶水的气味交融混合着,闻之令人愈加饥肠辘辘。
「吃吧,我家姑娘赏你的。」那丫鬟施舍道。
「呜呜……小姐心肠真好,以往我只听人说大户人家里的女人心狠,一个个都是神仙长相蛇蝎心肠,她们会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动不动就喜欢打杀人。小姐却又是让我喝茶又是让我吃点心,真是个好人。」墨九捧着一块点心,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吴明月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那丫鬟目瞪口呆。「让你吃你就吃,哭什么?」
「我……我舍不得吃,小姐对我这么好,这不是点心,这是小姐的一片心,我不能把小姐的心意吃了,我要报答给小姐。」她把点心举起来,「小姐,你吃!」
吴明月骇了一跳,感觉有点心渣子掉到自己的脸上和衣襟里。「啊!快、快扶我去清洗!」
现场一阵人仰马翻,墨九一人被晾在了厅内,她表情无辜且懵懂,不解地看着手里的点心,上面似乎被人抠掉了一层。
一炷香后,那丫鬟气急败坏出来。「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墨九十分害怕,「这位姊姊,小姐她怎么了?是不是突然发了什么急病?会不会要人命?」
「你才发了病!我家姑娘好心好意请你喝茶吃点心,你居然……」那丫鬟自知失言,猛然止住,见对方一脸茫然,庆幸是个蠢东西。
「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墨九眼神清澈,毫无心机。
那丫鬟不耐烦地赶人,「快走,看到你就闹心。」
尤其是这张脸,太过刺眼,一个下贱玩意儿,就该有个贱货的样子,像个孩童似的又蠢又不会看人脸色,真是白长了这张脸。
墨九眼睛不舍地定在那碟点心上,隐约可见咽了几下口水,看样子很是嘴馋。
那丫鬟眼珠子一转,换了一个笑模样。「这些点心都赏你了,你拿回去吃。」
「谢谢姊姊,你也是个好人,你会有报应的。」
那丫鬟心头一跳,再一看她天真单纯喜孜孜装点心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什么报应?话都不会说,是好报。」
「姊姊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是一样的意思。」墨九把点心全部装起来,随手塞一块进嘴,满足地眯起眼睛。
王府里的点心果然和外面的不一样,口感和味道都是上乘,外面买的点心也好吃,但比起王府的点心来少了那么一丝精致和讲究,果然还是在主子身边当差好,就是杂的东西放多了些有些败口,不过她饿了,顾不上计较这些。
「真好吃,这可都是小姐的心意。」她用力嚼着,一下一下。
那丫鬟心下暗喜,急回内室禀明自己的主子。
「她真的吃了?」吴明月刚吃过解药,满心的烦躁。那东西毒性厉害,沾上可不得了,多亏她留了一个心眼,讨要了一些解药。
「真的,奴婢瞧得真真切切。那个蠢货连说好吃,还没走出院子就吃了三块,奴婢觉得怎么着也够了。」
三块点心里的东西,应该尽够了。
吴明月难看的脸色终于缓和一些,方才还以为对方识破她的计谋,故意把点心渣子洒在她的身上,没想到那就是一个蠢货,误打误撞差点坏她的事。
「你看这位九姑娘如何?」
那丫鬟轻蔑道:「依奴婢看,长得倒是不差,和楚姑娘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是一个草包美人,不足为惧。」
「你知道什么,男人哪个不好色,再是满腹才华也不及一身好皮子和胸前二两肉。她生得一副勾魂样,难保王爷不会迷上她的身子。」
「姑娘说得极是,幸亏姑娘未雨绸缪。」
吴明月指甲掐进掌心,道:「等过了明日,不过是个烂草包,我看她还怎么勾男人。」
她们口中的草包墨九在回到自己的小院前已将点心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摸着半饱的肚子,露出古怪的笑意。
圆脸双髻的小丫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她把点心吃完,一路上努力把口水往回咽着。
「这点心你不能吃,乖。」
小丫鬟拚命摇头,「姑娘吃,百川不饿。」
后宅里的丫鬟哪个不是跟着主子混饭吃,主子得宠吃得好,她们也跟着沾光,主子没用自己都吃不饱,身边的下人就只能挨饿。
时人大多一日两餐,这个时辰王府是没有饭的,不仅这个时辰没有,接下来的好几个时辰也不会有饭,也就是说她们今天注定要饿肚子。
「乖。」墨九捏捏百川肉肉的脸,一摸这瓷实的手感就知道小丫鬟是个吃货,「你家姑娘晚点给你弄好吃的。」
「奴婢不饿,奴婢喝水,然后睡觉。」
墨九笑了,「真是个乖孩子。」
她好歹也有公务在身,要是连饭都吃不饱,人生还有什么奔头,不仅她自己要吃饱吃好,身边的人也要跟着吃香喝辣。
入夜后的王府在墨九眼中犹如无人之境,她轻而易举找到厨房所在,厨房极大,一应食材应有尽有。
她每样食材只取一点,看上去跟没人动过一样,然后把所有的东西放在砂锅里一起煮,肉香菜香混在一起,随着火候的炖煮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她闻着香气,静静等候着。
如此情景彷佛回到鹧鸪山,她和老头围着小炉子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煮着食物,食物的香气和火炉的温暖驱散山里的寒气,现在想来分外令人怀念。
不知自己离开的这三年中,老头会不会想她?
突然,背上的汗毛倒竖,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抹起泪来。
「都说大户人家好,顿顿有肉吃……可怜我命苦,打小家穷吃了上顿没下顿,被家人卖到那勾栏之地就为活命。原本以为这一生定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好不容易被贵人识中送进王府,此后想着这一身的皮肉尽归了王爷,再也不用担心年老色衰无人问津……没想到王府也没有余粮,我连饭都吃不饱……」
她到底是在野的暗卫,比不了瑞王嫡系的暗卫,瑞王想让她近身,未必不会疑她,定会派人来探她的底细,暗处潜藏的人气息极稳,显然是高手中的高手,若不是她五官灵敏异于常人,只怕根本感受不到那极淡的危险气息。
「万爷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进了王府自己就不是自己的,而是王爷的。我不能饿着自己,要是没有力气还怎么侍候王爷?我不能磕着,也不绊着,不能伤了自己,我要留着最好的身子给王爷。万爷说我长得好,王爷一定会喜欢我的!」
黑暗中那极淡的气息似乎有一丝紊乱,像轻风吹过树叶般很快恢复。
「呜呜,什么时候能见到王爷,我再也不想饿肚子了……」
希望这位同仁能将她的话原封不动禀报到瑞王耳中,让她的主子听听自己的心声——想让马儿跑,也得让马儿先吃饱,好歹也是一个王爷,怎么能让自己的属下饿肚子。
身为属下,她深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该表忠心、该邀功、该要求升职加薪的时候一定不能含糊。
嘤嘤埋头假哭半刻钟,那危险的气息尽数散去,她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抹着泪搅动着砂锅里的炖菜。
火候正好,可以吃了。
墨九吃一半留一半,抹去所有痕迹后悄悄离开,推醒睡得翻天的百川,毫不意外看到对方嘴角挂着长长的口水。
「姑娘,这是……这是给我吃的吗?」
「对,快吃吧。」
「姑娘,我刚才还梦见自己吃鸡来着……」百川用袖子擦着嘴角的口水,略有些羞涩。「姑娘,您吃了吗?」
墨九笑道:「我都吃过了,你慢慢吃,我到外面消消食。」
消食是藉口,目的地是吴明月住的明月阁,她无声无息潜进内室,熟睡中的吴明月主仆一无所觉。
内室与客厅不一样,若说客厅是附庸风雅,那内室就是处处显露暴发户之相,妆奁上首饰匣子上层为玉珠,下层全是金饰。
「害人之人居然还能睡得着,哪里来的天理。」
她从怀中摸出一根短粗的香点着,然后放到吴明月的床边,做完这一切也没急着走,反倒是闲适地坐到桌前,托着腮放空。
那香的气息极淡,隐约可见香雾飘在床上之人的身边,她深深地嗅着,唇边泛起一丝陶醉,「就是这个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还真是后宅害人的必备好香。」
半个时辰后,香燃得差不多了,她清理掉一切痕迹,背手站在床前,俯视着熟睡中的吴明月微微一笑。
「小姐,祝你作个好梦。」
香的气息萦绕在吴明月周围,一丝丝随着她的呼吸入了鼻腔,流进各处筋脉,然后渗到皮肤里,让她梦魇缠身,像千万只蚁虫在啃咬她的皮肤。
「啊!」
「姑娘,您怎么了?」丫鬟惊醒,冲了进来。
吴明月四处抓挠着,惊恐万分,「好多虫子,好多虫子,它们在咬我……」
「没有虫子,奴婢没有看到虫子。姑娘,您定是作噩梦了。」
那种虫子咬的感觉越来越密集,从头到脚直到头皮,这绝对不是作梦!
吴明月又是尖叫一声,厉声让那丫鬟取来镜子,只见镜子里的面容完好无损,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万虫噬咬的痛痒让她止不住抓挠着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突然一道带着血丝的划痕出现,凄厉的尖叫声瞬间刺破夜空。
明月阁一夜折腾,大夫换了好几拨,诊来诊去也诊不出什么原因,皆道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最后有个大夫想出一个法子,用冷敷镇痛止痒。
法子倒是管用,就是人要一直泡在冷水里,身体很容易做到,一张脸却是难办。
墨九再见吴明月的时候,她被几个下人围着,旁边摆满冰盆,那些下人人手一块冰过的湿帕子,不停在她脸上轮番换着。
「你……你……你怎么没事?」
「小姐,我应该有什么事?」
墨九的脸白里透粉细嫩无瑕,配着那清澈水润的眼神,简直像上好的美玉一般光泽莹亮,根本不像中毒的样子,而服过解药的吴明月却有如万虫噬身,生不如死。
须臾间,吴明月已是想到一种可能,只怕那毒不是毒,解药才是毒,她瞬间恨得咬牙切齿,牙关咯咯作响。
「贱人,居然敢算计我!」
这个贱人是谁,墨九不用猜也知道,逃不出五美中的一位。
人心是个最磨人的小妖精,千变万化令人难以捉摸,吴明月恨那个给毒之人不假,但也更恨此时在她眼前晃的这张脸。
「这么早让你过来,想必你还没有用早饭吧。听说你喜欢吃点心,这碟点心你拿去吃吧。」
墨九真想替这女人鼓掌,怎么就这么心眼毒实,可着一个套路坑人,昨天是点心,今天还是点心,就不能换成其他的,比如说饭菜什么的,她更喜欢。
点心加了料,不是昨天的料,而是那料的解药,她满心欢喜地接过来,当着众人的面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块。
「真好吃,比昨天的还要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吴明月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墨九眉眼弯弯,听话地一块接一块。
吴明月和那丫鬟都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墨九原本是想气死这对主仆,突然心下一动改了主意。
「痒……好痒……怎么这么痒?」她一通乱地抓挠着,痛苦地抱着自己。
吴明月脸上露出奇异的诡笑。
那丫鬟装模作样起来,「奴婢也痒得很,姑娘,定是咱们这院子湿毒太重。」
墨九痛苦大喊,「小姐,你救救我,我不能有事的!我可是王爷的人,我要是抓破了皮,以后还怎么服侍王爷?」
「鬼叫什么,忍着不挠就可以了。」那丫鬟怒斥道。
不挠是不可能的,用冰镇着都忍不了那蚀骨的痒,没看到吴明月那张脸忍得极为扭曲,恨不得咬自己的肉。
墨九惊恐地大哭,哭得吴明月更加烦躁痛痒,让她滚回自己的院子,她面上战战兢兢,心里却乐开了花。
那毒性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吴明月肯定自顾不暇,如果所料不差,她应该可以清静一段日子,好好享受王府的荣华富贵。
从来她出任务,无一不是条件艰苦,便是有时候会潜入大户人家的后宅,也不可与光明正大进王府相提并论。
这一次,她要好好体验一下王府的奢靡。
然而她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这份好心情在百川取来饭菜后消失殆尽——一碗很稀的白粥,两样素菜,粥是真的白,都能照清人影;菜也是真的素,一点儿荤腥都没有。
「我们就吃这个?」她问。
百川鼓着小脸,委屈点头。
「是我一个人这么吃,还是这里的姑娘们都这么吃?」
「是姑娘您一人这么吃,千如姊姊说了,姑娘您这样精细养出来的人定是最忌油水,吃食一定要清淡,不能沾染太多烟火。」
千如正是吴明月身边的那个丫鬟。
王府里有三处厨房,一处为大厨房,是府中所有人吃饭的地方;一处是小厨房,专供瑞王使用;还有一处是二厨房,是王府五美共用。
大厨房和小厨房都在王府以东,瑞王和他的男宠玉寒公子住在东府;二厨房在西府,明面上掌管的人是吴明月,吴明月管着厨房,想必捞了不少油水。那叫千如的丫鬟狐假虎威,倒是深得其主子的真传。
这么点清粥寡菜,就是她们主仆二人的早饭。
看来昨夜那位同仁并没有将自己的话传到瑞王的耳中,或许话是传到了,瑞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说到底她就是个临时工,哪里有人权。
很好,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吴明月是不可能弄死的,她是主子的女人,既然弄不死对方,只能暂时绕道走,或是投靠一个能压住吴明月的人。
西府的五美之中,吴明月被她排除,剩下的四美哪一个才是她应该在后宅紧抱的大腿呢……她无意识地用手指在桌上划着圈圈,心中有了计较。
第二章 找个好靠山
一小片竹林里,光影斑驳,铺满落叶的地上不时有几只蚂蚁路过。墨九独自一人抱膝蹲着,细细的啜泣声慢慢从竹林中溢出去。
这里离她住的小院不远,再往前走有几株红枫,叶子被风吹落,有一些飘到竹林里,她恍惚间感觉又回到鹧鸪山,那满山遍野的霜红满枝头。
泪水冲洗着她的脸颊,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子,顺着光往上看,是一张温婉的脸。
「你是谁?为何在此哭泣?」女子问道。
墨九满脸泪痕,「这位姊姊,我叫阿九……刚来王府……」
「阿九?」女子轻喃着,道:「原来你就是新入府的那位姑娘,你为什么会独自在此地哭泣?」
当然是为了等你。墨九心道。
这可是她在五美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大腿,沈皇后送给瑞王的女官素烟,素烟重规矩,为人明理,是五美之中的和事佬,与其他四美都处得不错。
「回姊姊的话,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我怕别人看到,所以躲到这里,让姊姊见笑了。」
明月阁的事情,素烟自然是听说了,她是沈皇后的人,背后代表的是沈皇后,在这王府之中她谁也不会得罪。
墨九的眸子如同水涤过后的黑曜石,清澈不含一丝杂质,任谁见了这般干净的眼神,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是不是想家了?」素烟的语气柔软几分。
墨九点头,又摇头,「我已经快记不清家人的模样了……」
素烟的心顿时软成一滩水,入宫十年,她也快记不清家里父母和弟妹的长相,他们的样子一年比一年模糊,每年她都托人送银子回去,只听别人说家里一切都好,弟妹也长大了,然而她再没有见过。
像她们这样的人,从离家的那一刻起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记不清就不要去想,不想就不会难受。」
「姊姊说的对,我以后不想了,那样就不会难受。」墨九仰慕地看着素烟,眼神中全是崇拜,「姊姊你的声音真好听,像风一样舒服,你长得可真好看,就像我以前见过的画中仙女一样好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墨九深知这个道理。
果然,素烟笑得更温柔。「你这张小嘴倒是甜。」
「咕咕!」墨九的腹中适时响起响声,她羞赧着,有些不敢看素烟。
「是不是饿了?」素烟问。
「又让姊姊见笑了,我……我从昨日到现在就喝了半碗粥。」墨九鼓起勇气般抬头,「姊姊……我饿了。」
素烟原是农家女,要不是家里揭不开锅,她又怎么会跟着牙婆子离开家乡,饿肚子的滋味刻骨铭心,再是过去多年也忘不掉。
她顿时眼泛泪光,清楚记得多年前小妹半夜抱着自己哭,那一声声的饿到现在想来都痛到揪心。
不知道这些年小妹还有没有半夜饿醒过,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子,算年纪,小妹应是同这位阿九姑娘差不多大。
「我叫素烟,你可以叫我素烟姊姊。」
「素、素烟姊姊。」
「走,跟姊姊回去,姊姊那里有好吃的。」
精美的粉彩花鸟瓷碗碟,粥用鸡汤熬煮而成,浓稠醇香,里面还飘着鸡丝,小菜红是红绿是绿,还有些白。
食物做得很好看,摆盘很精美,但不能掩盖其有些寡淡的本质,这样的饭菜与墨九重口腹之欲的本性背道而驰。
「你饿了一天一夜,不能一下子吃太重油重味的,免得闹肚子,先用粥养养胃,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到姊姊这里来。」素烟道。
「姊姊,你真好。」墨九红着眼眶,「姊姊,你这么好,一定会有福报的。」
素烟在沈皇后的宫里当差时是七品女官,被送到王府后虽还是顶着下人的身分,身边却是有丫鬟服侍的。
那丫鬟名叫云知,脸上长着青春痘,一直冷着脸,很是不齿墨九的谄媚行径,她觉得墨九着实有心计,分明是冲着她家姑娘心善,跑到她们雅素院来讹吃讹喝的。
「我家姑娘本就是有福气的,这还用你说。说什么福报那些都是虚的,你怎么不说你会报答我家姑娘?」
「这位姊姊说得极是,姊姊对我这么好,我应该要报答的。」
她说得极是认真,云知反倒弄得没脸,冷冷地哼了一声。「姊姊姊姊,你叫得倒是亲热,你算我家姑娘哪门子的妹妹?」
「云知,休得无礼。是我认阿九做妹妹的。」素烟笑道:「一些吃食而已,说什么报答,你以后多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就行了。」
墨九猛烈摇头,小脸坚定,「不行,我一定要报答姊姊。」
「行啊,我看你怎么报答。」云知撇嘴,「可别光说不练假把式。」
墨九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素烟对她的几分真心她能感受得到,世人予她一分好,她必回报三分恩。
素烟的脸色略微泛黄,眼底下还有些许青影,一看就是多思多虑之人,思虑太多的人,夜里必是睡得不太稳,睡眠品质较差,于是她花了几天的功夫精心采集竹叶上的露水,加上自己的独家配方与竹叶,萃取出两瓶精华送到雅素院。
云知开的门,才要摆臭脸,就被她左一声云知姊姊,右一声云知姊姊给叫得没有半点脾气。「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我上回看到姊姊脸色不太好,想是夜里睡得不太踏实。这是我自己做的安神水,睡前喝上几滴能清心宁神,一夜睡到天亮。」
云知怀疑,「你做的安神水管用吗?」
墨九拍着胸脯,「当然管用,要是不管用,我任凭云知姊姊处置。」
云知这才半信半疑地接过东西,引她进门。
墨九从袖子里取出另一瓶东西,神神秘秘地塞给云知,「云知姊姊,这是我做的玉肌膏,用后能消除脸上的痘子,皮肤变得又滑又嫩。」
云知惊讶地停下来,脸色变得很是怪异,说不出来是惊喜还是愤怒,「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云知姊姊。你要是用得不好尽可以怪我,我又不会跑。」
云知看了她好几眼,这才把东西小心地接过去。
素烟收到安神水很是高兴,直道墨九有心,原本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妹,这一下更是觉得她贴心懂事。
见墨九穿得素,头上也没什么像样的首饰,素烟忙让云知把自己喜欢的几匹好料子拿出来,一一在她身上比划着。
云知有些眼红,这些料子都是皇后娘娘赏给她家姑娘的,姑娘自己都没舍得做衣裳,反倒要给阿九。
还有那些首饰,有好些也都是皇后娘娘赏的,平日里姑娘宝贝得不行,眼下却不心疼地往阿九头上戴。
她不敢给自家姑娘脸色看,只用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墨九,像防贼似的。
墨九是人精,哪会看不出这里头的道道。「姊姊,你的东西我不能要。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姊姊一样,我对你一片真心,如果我要了你的东西,别人还以为我有所图。」
云知闻言,瞪她一眼。
墨九像是无所觉,满脸懵懂又认真。
素烟笑了,「哪有那么多的在意,我给你的你拿着便是。」
「姊姊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挑一样自己喜欢的。」墨九挑的是一支精巧的碧玉簪,簪子上镶了一颗白玉珍珠,在所有首饰中既不是最名贵的,倒也不是最便宜的。
云知松了一口气,暗道她还算识趣。
等到只剩主仆二人时,云知就给素烟上眼药,「姑娘,我瞧着那位阿九姑娘是个会来事的,只怕是个心眼多的。」
素烟感慨道:「你看她那样像心眼多的人吗?她自小卖到那样的地方,只怕是除了学一些以色事人的奇淫巧技外,在人情方面比许多人都要单纯。」
「姑娘……」
「她不是还送了你一瓶东西,你且先试试,指不定真有用。」
云知闭了嘴,到底拿人手短,夜里想来想去终于忍不住打开那瓶玉肌膏,清清淡淡的香气,质地透亮又细腻,让人一眼就生了好感。
她一边往脸上抹,一边嘟哝,「最好是有用,否则我可不饶她。」
夜里素烟喝了那安神水,果然一觉到天明,早起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好气色和淡了许多的眼下青影,心情十分愉悦。
「想不到那安神水这么管用。」
云知偷偷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脸上的痘子似乎淡化许多,心里窃喜,却口不对心地道:「算她知道姑娘您对她好,会报答姑娘的恩。」
等过了几日,素烟的精气神一日好过一日,云知脸上的青春痘也慢慢在消褪,主仆二人对墨九是越发的亲近,墨九就这么成了雅素院里的常客。
墨九找到靠山,千如那里也不敢再拿一些清汤寡水打发她,她吃得好住得舒心,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捏捏长了一些肉的腰,她思量着主子什么时候才会召见她,她一个临时工,还没有那荣幸见过自己的主子。
人禁不住念,这厢才闪过念头,便见一个太监领着四名婢女浩浩荡荡来到她的小院,领头的太监应该是个小管事,四名婢女捧着衣物。
她望了望天边即将散去的云彩,暗道主子不愧是主子,喜欢把下属养肥了宰。
四名婢女把她洗得香喷喷,再换上轻薄的桃红色纱衣,里面是翠绿色的抹胸,若隐若现很是撩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大片的肌肤,再一看这羞耻的打扮,思忖原来瑞王喜欢这个调调,和其他食色俗男没什么区别。
出门的时候,她外面罩了一件银红的披风,遮住一身的风情万种。
终于要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她的心情还是有些激动的,这一身打扮很是轻浮,希望上司念在她任务在身,不会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天渐黑,从西府到东府路程不近,走路需费时约一刻钟,她还当王爷召人侍寝是把人抬去的,没想到要靠两条腿走。
这万恶的皇权富贵,送上门侍个寝都这么累。
「这位姊姊,王爷性子好不好?会不会打人?」她问左边的婢女,婢女目视前方,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她腆着笑问右边的婢女,「你们在王爷身边当差,是不是很辛苦?」
右边的婢女给她一个凉凉的眼神,面无表情。
走在前面的太监冷哼一声,「话这么多,是想交代遗言吗?」
遗言就不必了。墨九立马闭嘴。
好在她是习武之人,否则走这么长一段的路早就累得倒地不起,换成其他身娇肉贵的女人,命都要去了半条,还谈什么侍寝讨好男人。
瑞王院子极大,夜色中像一只横卧于天地间的巨兽,那飞翘的檐角像巨兽的翅膀,那大开的门像巨兽的口鼻,明明有下人们往来,却寂静得像空无一人。
那太监和婢女们送她到寝房外便不再跟进去。她裹紧披风,在太监的示意下独自一人进入房中。
房内空旷,唯有烛火相迎,她一步步穿过外间,没有一人出来拦她,心道瑞王必是在内室,这是把自己当成心腹不设防,还是一种考验?
绕过内室,里头还是无人,只有琳琅满目的多宝槅,上面摆放着各种玉石雕刻的异兽,有张牙舞爪的、有振翅欲飞的,其中最中间摆着一只断腿的长牙怪兽,用断腿将另一只虎形异兽踩在脚底下。
这个主子,身有残疾心有猛兽,只怕心理不太健康。
她望向不过处的珠帘,瑞王应该就在那后面。「妾身阿九,给王爷请安。」
似乎有风吹过,殿内的烛火往一侧倾倒,然后恢复正常。
珠帘后无人应声,她感受不到那里有任何的气息,暗忖着难道瑞王并不在里面,或是躲在别的地方观察自己?
一刻钟后,她又道:「妾身阿九,给王爷请安。」
「过来。」很冷漠很空洞的声音,没有一丝丝人应该有的情绪。
她紧了紧心,慢慢朝那珠帘走去,这才看清后面的些许布置,如同想像中的一样冰冷黑暗,暗色的家俱,暗色的床,还有黑暗中的一个影子。
影子呈轮椅状,上面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挺直的背以及高高的发冠,心里暗暗惊诧,方才她连一丝气息都感受不到,难道瑞王也是个高手?
「知道怎么做吗?」
「是。」墨九垂眸,缓缓解开披风的系带。
披风滑落,银红泄了一地,她俏生生的站着,如同潋灩早春中初开的花一般,不盈一握的腰肢是最柔弱的娇艳。
因着是下属第一次见上司,她站得格外笔直,神情庄重。
轻薄的纱衣让人觉得有些凉,露在外面的皮肤战栗着,她感受到四面八方不知何处来的寒气,很快适应室内昏暗的光线。
一室的暗色,唯她一袭亮色。
她动手轻解腰带,纱衣缓缓飘下来,只剩翠绿的抹胸,那背对着她的人没有转身,甚至气息平和无波无澜。
「王爷,妾身要到床上去吗?」
「可以。」
墨九缓步走近大床,床无幔帐,一览无遗。
大床上分外舒服,既没有想像中的冷硬,也没有古怪的气味,清清爽爽软硬适中,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
暗色的床褥越发显得墨九肤白如玉,散开的发丝,大片大片露在外面的肌肤,还有一双细藕般的玉臂,如是寻常男子见到这等艳色,焉能平静坐视。
「那妾身……开始了?」
瑞王没有回她,她清了一下嗓子,声音变得娇嗲又带着一丝恐惧,「王爷……您别这样,妾身自己来……您别撕妾身的衣服啊……啊啊……」
轮椅上的人身体略僵,放在扶手上的手紧了几分。
「呀……呀,王爷,您好厉害。嗯嗯嗯……妾身就知道王爷勇猛无比,能让人快活。妾身仰慕王爷已久,就盼着能成为王爷的女人……王爷您真是好厉害好棒棒,妾身快舒服死了……」
瑞王的手握得更紧,关节开始泛白。
墨九初时很是羞涩,有些放不开,毕竟只见过猪跑,还没有吃过猪肉,她再是不要脸也觉得羞耻,好在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尺度很大,开了头便渐入佳境,一水儿荤话往外冒。
「王爷,妾身真的好舒服,您舒不舒服啊……啊啊……啊……妾身又要死了,王爷真是好厉害,好厉害……」
瑞王关节泛白的手青筋暴起。
墨九嘴里嗯啊不停,眼神瞟着那轮椅上的男子。从她的角度看去,仅能看见他被金质面具遮盖的侧脸,露在外面的高挺鼻梁,膝上搭着暗色的薄毯,估摸着身量应该很高。
皇后之子该是多么尊贵的身分,虽不为长,却是唯一的嫡出,若无那场大火,他应在东宫里享受着太子的尊崇。
如今他已出宫建府,继后沈皇后膝下无子,庶出的皇子们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
大皇子早逝,淑妃所出的三皇子宁王,韩贵妃的儿子四皇子静王都是储君之争的热门人选,两位皇子都想扳倒对方,失了储君资格的瑞王反倒成了两方势力拉拢的对象。
王府后院的那些姑娘们哪个身后不是代表着各自的势力,难怪他一个都不信任,把她这个临时工拉进来充数。
她自演自嗨了一个多时辰,想着怎么着也应该算是完成任务,于是渐渐停下来,匀气后慢慢从床上起身。
「王爷,可以了吗?」
「继续。」
还要继续?这是打算一口气吃成胖子,难不成他是想有个一夜七次郎的好名声?
明明站都站不起来,偏还要弄虚作假糊弄人,男人该死的自尊心,真是叫人无语。
她这样的绝色少女玉体横陈浪语连连,他的气息自始至终淡不可闻,且稳得毫无波澜起伏,看来传言不虚,他确实站不起来。
一个男人活成这样,也是可怜。
但更可怜的是她自己,刚才她已倾尽所学,实在是没得什么新鲜的词了,可主子有命,莫敢不从,只好把方才的戏演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她只剩有气无力的嗯嗯啊啊。
不记得多少遍后,瑞王似乎终于满意,她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在冒烟,嘶哑得厉害。心知必是伤了嗓子,好些天不想再说一个字。
「以后记得每月初一十五,本王宠幸你。」
一个不稳,墨九差点被这道冰冷的声音吓到往前扑,幸好她眼疾手快扶住桌子,这才没摔个狗啃泥。
说得这么好听,什么宠幸她?分明是她一个人在自嗨,早知道这个差事如此伤嗓子,真应该备一些枇杷露润喉片。
一个月侍寝两回不算多,她心里盘算着还是能接受的,这活比以前的任务都要轻松,大不了下回她准备充分些。
她有些好奇独得主子宠爱的那位玉寒公子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能牢牢占据这个男人的心,莫非心有猛虎的男人,在心上人面前是个温顺的小绵羊?
一阵恶寒生起,她被自己想像出来的画面恶心到,手臂上顿时布满鸡皮疙瘩。
「妾身遵命。」
冰冷的声音再次飘过来,「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但凡有不忠之念,杀!」
墨九一脸惶恐,「妾身不敢,妾身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绝不会有半点不忠之心。王爷尽管考验妾身,妾身愿意为王爷赴汤蹈火。」
「记住自己说的话。」
「是。」
天已微亮,寝房外的太监和婢女们也不知是不是守了一夜,一个个看不出疲惫与否。
她长吁一口气,暗道能在瑞王身边的人,个个都不是正常人。
瑞王召墨九侍寝一事震惊了整个王府,各院的姑娘们都派来探子,躲躲闪闪地蹲守在院子外打探。
素烟和云知也在,但她们不像那些人般躲闪,站在边上大大方方等墨九出来。
「姑娘,阿九姑娘此番侍寝,身分就不一样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一朝得势就看不起人,咱们是担心她,就怕她以为您眼红她。」
「阿九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是什么人?」云知嘀咕着,替自家姑娘不平。
姑娘进府五年,别说是侍寝,连王爷的面都没有见过,那位阿九姑娘倒好,这才进府几日居然被召侍寝,还真是命好。
素烟眼神一黯,「我将她当成妹妹,若是她不再认我这个姊姊,我此后远着她便是。」
「姑娘!」云知真替自家姑娘不值,要是那个阿九姑娘敢辜负姑娘的真心,她第一个不答应。「您都进府五年了……」
「云知,别说了,我本就无意争那些东西。」
云知恨铁不成钢地道:「您不想争,也不能被人踩着往上爬。」
「阿九没有踩任何人,她能被王爷看中,是她的福气。」
云知没再说下去,知道素烟说的是事实,这府里又不止自家姑娘进府早,还有那几位,哪个不是进府好几年,也许姑娘说得对,那个阿九真是个有福之人。
墨九一脸疲惫地出了院子,立马感觉四面八方投来的窥探目光,她一眼看到素烟和云知,掐一把大腿哭着跑过去,然后软软地倒在素烟怀里。
「阿九,你这是怎么了?」素烟急问。
「姊姊……」声音嘶哑又难听,她指指自己的喉咙,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我……我真的还活着吗?」
真他妈的痛,她的喉咙肯定肿了,至于那露出的一截手臂又青又紫,是她自己掐的。
一个侍完寝出来的人,第一句话是问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听到的哪个不会多想,再一看她虚弱的模样,更是想一探究竟。
「这叫什么话,你当然活着。」云知见墨九这么凄惨,早已忘记自己之前的担心。
「太好了,我真的还活着,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能再见到姊姊,我真是太开心了,话都不会说,我好开心好开心,能成为王爷的女人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王爷好厉害……」
苍白的小脸,惊魂未定的眼神,强颜欢笑言不由衷的欢喜,她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的眼中就是劫后余生,明明死里逃生,还要替瑞王遮掩。
素烟与云知都是宫里出来的,宫里不全乎的人多,什么肮脏的事都有,那些有权有势的太监们哪个不在暗地里有相好的宫女,他们虽不是完人,但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王爷不良于行,世人都说他不能人道,谁知道他会不会同那些人一样,明明自己不中用,还把人往死里折腾。
「阿九,你嗓子哑成这样,快别说话了。」素烟扶着她,心痛道:「咱们回去。」
云知扶住她的另一边,茫然的百川跟在后面,显然还不太明白自家姑娘怎么一夜之间变得这么惨。
其实并没有那么惨,墨九是故意卖惨,毕竟后宅女人的心那都是海底针,她要是侍完寝还红光满面,肯定会招来所有人的嫉妒,包括素烟。
完成任务才是她的职责,大可不必拉仇恨。
她心想着自己惨成这样,那些姑娘们总不至于因嫉生恨盯上她,哪知她们还没走上两步,就有人出来叫住她。
「九姨娘,留步。」
九姨娘?啥玩意?
那人正是昨日引她侍寝的太监,板直的脸,平平无奇的长相,眼白比眼黑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阴沉感。
「你……你在叫我?」墨九心道什么鬼,她怎么成了九姨娘。
那太监道:「王爷怜惜九姨娘侍寝辛苦,特赐软轿送姨娘回去。」
她才刚刷了一波惨,瑞王就来这一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仇恨值像疯了似的狂飙,她已能感觉到那些箭一样的目光。
完了,白忙活了!
那太监一招手,几个侍卫抬着软轿出来,软轿遮阳挡光又透着奢华和神秘,明黄的流苏象征着权势与尊贵,就算乞丐坐上去也能多几分贵气。
墨九咬牙切齿,来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玩意儿!
「这真是给我坐的?我……我会不会坏了规矩?」
「姨娘放心,这是王爷的恩赏。」
素烟和云知慢慢松开她,她一把拉住素烟,「姊姊,我……我怕……」
那些目光太可怕,她甚至都能感觉到有人想过来把她撕碎,瑞王真是该举的时候不举,不举的时候多此一举,把她害惨了。
素烟安慰她,「别怕,这是王爷的赏赐,是你应得的。」
「我真的可以坐吗?」
那太监道:「姨娘,请!」
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在旁人看来有些上不了台面,战战兢兢地被扶上去,将躺上去立马舒服地在心下喟叹着,这算不算是当差的福利,也太舒服了。
四人抬的软轿走得极稳,那晃晃悠悠的感觉直让人昏昏欲睡,墨九强撑着精神,始终拉着素烟的手,这是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可不能松开。
素烟心中百转千回,终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温柔一如邻家姊姊。那云知也没有冷嘲热讽,大约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
第三章 夜逛王府遇美男
作为瑞王府里第一个有名分的妾室,墨九注定很难再低调,流水似的赏赐送到小院,锦缎绫罗珠宝首饰还有补药材。
百川眼睛都不够看,盯着那些东西发愣,「姑娘,这些东西真的都是咱们的?」
墨九一夜没睡,脸色自然苍白又无力,加上她故意作出虚弱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她是元气大伤。
她心里乐开花,暗道自己要发财了,这些东西要是换成银子只怕有好几千两,但面上是半点欢喜都没有,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哀伤和难过。
云知白了百川一眼,「你个没心没肺的,没看到你家姑娘遭了什么罪。」
素烟制止她,问墨九,「阿九,要不是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墨九黯然摇头,「姊姊,我不想给别人看……我怕传扬出去别人会说王爷的坏话,我不能坏了王爷的名声。」
「阿九,你能承受得了吗?」
「我可以的,这都是我的命。」
素烟不忍,想起自己的小妹,小妹后来大一点的时候会忍着饿,再是饿得狠也不喊。「阿九,可怜你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事,真是难为你了。那你身上……伤得厉害吗?」
墨九自己捏出来的伤自己心里有数,表面上看着触目惊心,实际上只是一点点青紫,过几天就能消褪,而且她只在能露出来的地方捏出痕迹,其他地方什么事都没有。
「姊姊,我没事。」
「阿九……」素烟哽咽着,没有再勉强,让云知去把自己珍藏的化淤膏取来。
云知一言不发,走得比跑还快,她们在宫里当差,动不动就要受罚,化淤膏这样的东西自是常备,且极为珍惜,但这回她却没有半点不情愿。
收了药,墨九羞涩道:「谢谢姊姊,我晚点自己抹。」
素烟以为她是怕自己看到那些伤难过,更是心疼得不行,泪珠儿一串串地落下来,哽咽不能成声。
「姊姊别哭。」
「你少说两句,你的声音难听死了。」云知心疼她伤了嗓子,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墨九虚弱一笑,「我知道云知姊姊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你嗓子伤成这样,还作死不停说话,要是以后哑了可别怨别人。」云知一跺脚,转头去抹眼泪。
素烟道:「云知说得对,你好好养着,千万不要落下病根。你放心,姊姊会守着你,一直陪着你养伤。」
「姊姊,你真好。我之前其实是骗姊姊的,王爷那样我其实一点都不开心,我好害怕……姊姊,王爷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瑞王殿下其实也是个可怜人。」素烟感慨着。
大皇子的生母梁嫔在嫡子未出生前产下庶长子,得罪了成皇后,成皇后便使计将梁嫔母子打入冷宫。
冷宫里长大的大皇子性情偏激,一直对成皇后心怀恨意,于是他故意接近瑞王,引开宫人后放了一把火。
成家出事后,成皇后母子在宫里的日子本就艰难,失了帝心的皇后还不如一个嫔妃体面,瑞王这一伤残,她更是半点指望都没了。
成皇后也是个狠人,豁得出命去换取帝王的心,世人都知她是病逝,实则她是替今上挡箭身亡,因着这么一层原因,瑞王才有今日的地位。
「姊姊说王爷可怜,那我就原谅他吧。」不原谅也要原谅,墨九可不敢怪他,谁让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素烟又是安慰道:「王爷原是最尊贵的皇子,他经历了那样的事,性情是比常人要古怪一些,但是我进王府五年,没有听说他打杀过下人。他昨晚那样对你,可能是真的喜欢你,一时没能控制住。」
去他的喜欢,她可是乾嚎了一个晚上,那个男人动都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敢打赌,他肯定不知道她长得是圆是扁。
她懵懂着,「姊姊,王爷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我们阿九这么善良这么好看,王爷肯定喜欢。」这是素烟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她实在不忍心阿九因为这件事情心里存了阴影。
「姊姊说王爷喜欢我,那王爷一定喜欢我。」
后宅女子一生依附男子,承了宠的女人,不是喜欢也是喜欢,至少她有了名分,是王府的头一份,各院的姑娘们心思异动,无不是如此想法。
墨九对外称养伤,素烟帮她挡了前来探视的人,养伤的日子里吃了睡,睡了吃,有时候她想,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三年来她从没有这么放松过,闲适的日子让她不由自主想到从前,她在鹧鸪山里来去随风,快活得像一只云雀……
当她某天夜里突然与一双小黑豆般的蛇眼对上时,不由勾了勾嘴角,看来她再卖惨,有些人还是容不下她。
「小东西,幸好你没下口咬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这是条尖头蝮蛇,一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王府后院的蛇种。
蝮蛇当然听不懂她的话,炫耀般吐着长长的信子。
她伸手过去,像提一条绳子似的把蝮蛇捏住提起。「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
蛇不会说话,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墨九毫不意外在院墙的一角发现了一些有着刺鼻气味的粉末,想来就是有人用这些东西把蛇引到她的院子。
「还真是不知死活,我本来一片好心,想着让她受个十天半月的罪就算了,没想到偏偏有人要自寻死路。」她把蛇提起,与它对视。「小乖乖别怕,我这就送你回家。」
尖头蝮蛇的家当然是吴明月的明月阁,墨九轻轻松松落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毫不意外听到吴明月尖利愤怒的声音。
「贱人,通通都是贱人!」
吴明月一通乱砸,青花粉彩碎了满地,面纱也盖不住她脸上的抓痕,一道道像被猫挠过似的触目惊心。
最近几日明月阁天天上演这样的戏码,吴明月脸上的抓痕越来越多,性情也是越来越暴躁,下人们低着头打扫着一地狼藉,个个胆战心惊。
吴明月恨得眼珠子像样突出来似的,「她不是也中毒了吗?她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还能侍寝?」
「姑娘,奴婢也不知道……」千如被她的眼神吓到,有些结巴,「是不是她中毒比较轻,所以好得快?」
吴明月狠狠瞪着,「我不是让你把剩下的药都放进去,你是不是没听我的吩咐?」
「姑娘,奴婢怎么会违背您的意思,您交代的事奴婢哪一样不是做得妥妥贴贴。」千如慌张澄清。
「那她怎么会没事,还侍寝了?」
「姑娘,她是侍寝了,可听说命都快没了……」
「你懂什么!」吴明月大吼着,眼睛喷火,「男人只有在喜欢那个女人的身子时才会放纵自己,王爷定是被她勾住了,那个贱人!这一次一定不能失手,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张让人讨厌的脸!」
千如连忙保证,「是,姑娘。这一次肯定能成,奴婢亲自盯着的。」
「好,好,最迟明天,我要听见那个贱人的死讯!」
墨九晃了一下手中的蛇,恐怕要让她们失望了,论用毒,她敢称第三没人敢称第二,第一是她家老头。
毒蛇在她手中乖得像软绵绵的绳子,敢用毒来害她,就得承受毒来毒往的后果。
「去吧,小东西,下面有美女哦。」
她把蝮蛇放下去,从怀中摸出一根烟管,朝着洞口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掩好瓦片,心里默念着数字,还没数到二十,底下传来一声划破夜空的尖叫。
她勾了一下嘴角,拂衣悄然离去。
暗夜中,似乎有悠扬的琴声传来,白天吃了睡,夜里没什么困意,正好去听听免费的小曲儿,打发打发一下漫漫长夜的无聊时光。
墨九脚尖一转,朝琴声传来的地方掠去。
声音是从东府传来的,她轻轻落在离琴声不远的屋顶上,才那么不经意往下面看一眼,便立马入了迷。
凉亭之内有一架古琴,古琴前坐着一位男子,高高的冠,胜雪的衣,墨云泼就的发,神笔点化的颜,眉目如画,清而不冷,雅而不傲,瞧着春风化雨,却偏偏带着冬日的高冷,恰如水中花松间雪,满足她对男人外表最至高无上的幻想。
墨九赞叹着,世上居然有如此神仙男子,夜光如水银般粼粼,他像一道极光般耀眼,惊艳了整个天地。
须臾间,她顿悟美男的身分,痴迷之心化成满满的失落,美男已经名花有主,奈何她来得太晚。
恨相遇太迟生不逢时,可惜可惜。
「谁?」
听到这声惊喝,墨九心道糟糕,只见侍候在美男旁边的随从突然朝她飞来,她连忙撤离,都怪自己一时被美色所迷,居然大意到被人识破行踪,眼下情形她不能恋战,只能赶紧脱身。
奈何那随从紧追不舍,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式,她心生一计佯装逃匿出府,实则杀了一个回马枪,继续回到刚才的院子里,藏进一间漆黑的阁楼中,心想着等风声过了她再回去。
阁楼黑漆漆的,她以为没人,不想刚推门进去就感觉到屋子里有人,那人就在屏风后面,像是正在换衣服,她刚要退出去,一把长剑抵住她。
这王府内还真是藏龙卧虎,随便一个男宠的院子都有这么多的高手。
墨九一手捂住脸,一手轻轻去移开那剑。「这位兄台,我可什么也没看见,这都是误会,误会啊。」
「误会什么?」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是她形容不出的好听,像泉水清越,像古剑争鸣,又像琴弦动人心。
「当然是怕你误会我觊觎你的美色。」
方才惊鸿一瞥,她认出对方正是刚才凉亭里扶琴的男子,瑞王的男宠玉寒公子荣直。
光线幽暗,依旧无损他举世无双的美貌,如此绝色难怪能独得瑞王恩宠。
「原来你就是之前偷看的贼子。」
「公子冤枉啊,我不是贼子,我只是仰慕公子的才华,心中一直向往能与公子结交。深夜造访虽是失礼,却足见我对公子景仰之心如江水不可阻,暗夜不能挡。」
荣直蹙眉,「巧舌如簧,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九一掐大腿,开始胡说八道,「说来公子不信,我家住在半山坡,我父亲是我母亲表哥,我家世代都是山民,靠打猎为生。我从小就想进学堂,谁知家徒四壁没有银子交束修,无奈之下我只能离开大山,来到繁华世间。
「我倾慕所有才子,誓要与他们结交,谁知一路行来,他们要么欺世盗名,要么夸夸其谈,自从我听到公子的事迹后,我才终于找到了毕生追寻的知己。为了能一睹公子风华我便连夜前来,却被公子误会成贼人,实在是惭愧。」
「一派胡言,口舌之徒。」剑气近了一分。
墨九暗道,不是说玉寒公子性情温润,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她故事编得这么荡气回肠,他怎么就不信呢?
「别,别,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这长夜漫漫,既然缘分注定让我们相遇,我们何不坐下来秉烛夜谈,结成知己?」
近看之下,他真是俊美到天怒人怨,她感慨着造物者真是神奇,居然能孕育出如此美玉天成的男子。
长得好看的人总让人心生宽容,墨九完全不在意他的脾气,只想多拖些时间,多享受一下这难得的视觉盛宴。
「还不说实话?」美男的声音虽不冷,但剑气好冷。
「我说我说……我是三皇子派来的人,他让我来诱惑公子,离间你和王爷的感情……」
今天为方便上屋顶,她穿的是一身夜行衣,老头之所以说她要不是长相阻碍,会成为最好的暗卫,是因为她还有一个技能。
口技和方言。
她会模仿各种声音,也会说许多地方的方言,刚才她刻意变化嗓音,加上她最近嗓子有点哑,一般人都会认为她是男人。
荣直的目光盯着她,突然转到她的前胸。
她微缩着胸,今夜出门没能变装实在是失策,「公子,我这人和别人不一样。三皇子说了,像公子你这样的美男,肯定喜欢胸肌大的男人。你看,我的胸肌是不是很大?你喜不喜欢?」
「我看你是找死!」
墨九捂着脸躲闪他的剑气,「别、别这样,我是真心想同你结交,我愿意为了你背叛三皇子!」
荣直厌恶不已,「藏头露尾之徒,把手放下来。」
「不不不,我不仅胸肌发达,我长得也十分俊美,要不然三皇子也不会派我来勾搭你,我不是不想给你看,我是怕你看了之后就会欲罢不能爱上我……」
说时迟那时快,她袖子一挥扬起一阵粉尘,趁着对方迷眼的那一刹那,她像一阵风般离开了阁楼。
幸好那随从还没回来,她赶紧撤回自己的老巢。
听到百川均匀的呼噜声,墨九暗道一声好险,想到刚才回来时隐约听到明月阁的动静,嘴角轻轻勾起来,心情颇为愉悦地上床睡觉。
隔天早上,她是被百川喳喳呼呼的声音吵醒的。
「姑娘,明月阁里进长虫了!」
「伤人了吗?」
「那长虫有毒,听说咬了吴姑娘,千如姊姊给吴姑娘吸毒,也跟着中了毒。」
主仆二人齐齐中毒,王府的管事连夜给她们请来太医,蝮蛇之毒难解,太医也只能清除大部分的毒,余下的毒要慢慢将养。
没多久,素烟给她们送来驱蛇的雄黄粉,百川赶紧洒上。
「吴姑娘先是无缘无故全身痛痒不止,如今又被蛇咬了,听说她一直嚷嚷着有人害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墨九故作疑惑,「吴姑娘人挺好的,我每回去她都赏我吃点心,前几日我去明月阁,身上也发痒……」
素烟目光微闪,问道:「那你现在还痒不痒?」
「不痒了,我一回来就好了。」
「那可能真是她院子里有什么脏东西,你以后少去,别人给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免得吃坏了肚子。」
「我听姊姊的话。」墨九一脸的乖巧,懵懂如不谙世事的稚子。
素烟心一软,忍不住想多提点她一些,「吴姑娘这次中毒,只怕要养上好一段时日,你别去给她添麻烦,能不去就不去。你如今是王爷的妾室,和其他人不一样,更应该小心一些。」
「为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西府里还有三位姑娘你没有见过,琅琴院里住着的是赵姑娘,她是王爷的远房表妹,自认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平时架子挺大,你看到她尽量绕道走,要是绕不过就少说多听,不要顶撞她。秦姑娘是真正的书香贵女,她才貌双全品性高洁,除了不爱理人,没有别的不好,也不会故意为难人。还有一位楚姑娘,是个书痴,最喜欢看书写诗不太通俗事,你要是愿意倒是可以结交一二。」
墨九有些动容,素烟能这么对她推心置腹,可见真心。
有人愿意哄她,说明在意她的感觉,她一向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从以前到现在得到的温暖不多,这个世间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是老头,素烟算是第二个。
「姊姊的话我记下了,有姊姊的感觉真好,姊姊这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有福报的。」
坏人得报应,好人得福报,这是天理。
吴明月那个马前卒已不足为惧,接下来恐怕又会有人粉墨登场,果然不出墨九所料,没过两天幽隅小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赵琳琅相貌中等,银盘脸高挑眉,不大的眼不大的鼻子,眉宇间瞧着一股傲色,还有隐约可见的跋扈。
身为瑞王的远房表妹,她一直以王府的主子自居,吴明月虽是韩贵妃的人,平日里都要巴结她,可见她在王府的地位。
她身后簇拥着婆子丫鬟,派头十足,一进小院,轻蔑的眼神四处打量着,很是瞧不上里头简单的布置,待她看到墨九后,轻蔑更胜。
「你就是九姨娘?」
九姨娘这个称呼墨九实在不喜欢,她被人叫过大兄弟、老婆婆、大婶妹子之类的,还是第一次被叫姨娘。
成家的嫡系流放千里,这不知远了几层的表妹却在瑞王府里耀武扬威,在她看来,这个赵琳琅实在不能算是个聪明人。
「回姑娘的话,正是妾身。」装柔弱,装小白花,才是一个妾室正确的打开方式。
赵琳琅刀子似的目光从墨九的头发丝刮到她的脚,在看到她一双脚后,心里有些满意,那脚并不小巧,一看就是粗鄙之人。
「看你这样子恐怕不太懂规矩,既然你已经是表哥的姨娘,有些规矩你不能错,否则传出去是丢王府的脸面,败坏表哥的名声。」赵琳琅一招手,身后一个婆子上前。「董嬷嬷,你好好教教九姨娘,不能让她出去丢人。」
那些下人搬桌子的搬桌子,摆茶水的摆茶水,赵琳琅优雅地坐着,眼神冷冷地看着墨九,神情倨傲得意。
墨九被董嬷嬷要求站好,抬头挺胸收腹,头上顶着一盆水,那是洗脸的大盆,水满满当当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淋成落汤鸡。
赵琳琅摆出这样的阵仗,教她规矩是假,折腾她倒是真的,顶水训练站姿墨九倒是不惧,但是她不乐意。
于是没一会儿,她小脸煞白一脸惊恐,眼神怯怯双腿微颤,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她身体一软朝前扑去,水盆里的水准确无误地全泼在赵琳琅身上。
眼下天已转凉,那兜头兜脸的冷水糊花了赵琳琅的脸,她被浇得浑身湿透,气急败坏地尖叫。「你这个贱人!」
「赵姑娘,九姨娘不是故意的。」素烟赶到了,身后跟着云知和气喘吁吁的百川。
「姊姊,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水好重啊,我根本举不起来,我的手好酸,我的腿也好酸,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墨九呜呜哭着,一头扑进素烟的怀里。
素烟安抚她,「姊姊知道,姊姊都知道。」
婆子下人们围着赵琳琅,擦头发擦身子忙成一团,有丫鬟小声劝自家主子赶紧回去换衣,被赵琳琅厉声拒绝。
她怒不可遏,指着墨九和素烟,「姊姊妹妹叫得这么亲热,素烟姑娘还真是让我小瞧了,莫非你是想藉着九姨娘成全自己的小心思?」
「赵姑娘,话不能乱说。」
素烟到底是沈皇后的人,赵琳琅倒是不敢得罪太过,西府里的姑娘们若说没有各自的小算盘,谁也不会相信。
「九姨娘没有规矩不知礼数,我替表哥教导她,免得她丢了王府的脸面,谁知道她如此不识抬举,还冲撞于我,我绝不能轻饶。素烟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免得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姊姊,我没有冲撞她……我真的是举不动了。」
一个丫鬟站出来,口口声声说她是故意的,仗着王爷的宠爱不把赵琳琅放在眼里,存心把水泼到赵琳琅的身上。
墨九看了那丫鬟一眼,暗道这丫鬟眼睛倒是尖,嘴上仍怯怯地道:「姊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我看你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根本不把王府的上下尊卑放在眼里,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瑞王府,岂容你这等下贱之人撒野。来人哪,家法侍候!」
一个借居的远房表妹也敢请家法,真不知道是谁不守王府的规矩。
瑞王是怎么想的,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讲话的人,怎么就能容忍自己的府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
赵琳琅显然有备而来,话音刚落的功夫,就见有家丁举杖进来,她身后的婆子们怒冲冲地过来想要拉墨九。
素烟大急,「赵姑娘,你不能动用私刑。」
「我不能?」赵琳琅冷笑,「我是王爷的表妹,是这王府里的主子,你说我能不能?素烟姑娘,我想皇后娘娘并不希望看到你你为了一个低贱的女人得罪我吧?」
「赵姑娘,九姨娘是王爷的妾室,你这么做是不是应该先知会王爷一声?」
赵琳琅怒了,正是因为这个九姨娘被王爷宠幸过,她才如此痛恨!
她进王府整整五年,到现在都还是清白之身,她从十八岁的少女成了二十三岁的老姑娘,日盼夜盼,王爷表哥连看都没看她几眼,更别提宠幸她了。
「今天我就是要处置她,我看谁敢拦我!」
墨九也怒了,这些后宅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狠毒,眼下她有任务在身,又不能暴露身分和实力,否则谁动得了她。
做暗卫难,做一个女暗卫更难。
她突然抱着肚子大哭起来,「我真不是故意的……赵姑娘你不要罚我……我的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王爷的骨肉!我受些罪没什么,千万不能伤了王爷的孩子!」
素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赵姑娘,九姨娘说得没错。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九姨娘腹中真有了王爷的骨肉,你怎么和王爷交代?」
赵琳琅的眼珠子都快要恨到凸出来,两眼都在冒火。这个贱人竟然这么不知羞耻,刚侍寝没几天,她怎么可能怀上表哥的孩子!
那几个婆子不敢动了,这事可不好说,毕竟是承宠过的姨娘,也不是没有春风一夜就结下珠胎的女子。
墨九暗笑,幸亏自己脸皮厚,老头说得没错,干他们这行的一定不能要脸,脸皮算个什么东西,保命才是最紧要的。
「我不怕痛,也不怕吃苦,我就是怕王爷会伤心。王爷看重我,我无以为报,只盼着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报答他的恩情……」
说得好像她肚子里真有孩子似的,连素烟都以为她是自己月事推迟才有此一说,还当她或许真怀了王爷的骨肉。
「赵姑娘,要不咱们去请示王爷?」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惊动表哥?」赵琳琅脸色变幻着,恨不得挠花墨九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她冲撞了我,这事不能轻易揭过。」
「我没有……姊姊,我真的没有。」
素烟轻扶墨九,垂眸,「赵姑娘,九姨娘身子弱禁不起折腾,那么一大盆水说别说是她,就是你我也顶不起来。」
「素烟姑娘一直帮着九姨娘说话,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九姨娘身体哪里弱了,听说侍寝一夜还能自己走出来,可见是个身子骨好的。」赵琳琅冷哼,说到底还是眼红墨九侍过寝。
墨九觉得真冤,果然顶刀子的就是他们这些临时工,她真想大声骂醒赵琳琅:你死守的那个男人不举,不举啊,你在这里争个什么劲!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有本事自己去搞定瑞王,搞她一个姨娘算什么能耐,世上就算没有九姨娘,也还有什么八姨娘七姨娘!
「我……我自己走出来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应该爬出来?姊姊,爬出来多不体面,那样会不会丢王爷的脸?」她噙着泪问素烟。
素烟不知道怎么回她,对上她懵懂无措的小脸又是一阵心疼。
赵琳琅这一通发作,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侍寝的事,阿九这么单纯,哪里知道人心复杂。
「你真怀了王爷的孩子?」
墨九立马羞涩起来,低下头,「还不确定……」
赵琳琅恨不得把她盯出两个窟窿,什么叫还不确定?分明就是没有,亏这个贱人刚才一口一个孩子,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看根本就是你胡说的,这才几天,你怎么知道自己就能怀上孩子?」
「我……我是说万一,我也不能确定……」墨九低声嗫嚅着,头都快埋到胸前。
都说了不确定,以后就算是没怀上谁也挑不出她的理来。她就不信,她都这样说了,赵琳琅还敢动她。
她心中邪恶的小翅膀扇动着,要是赵琳琅真敢动她,信不信她表演一个流产血崩的戏码,拚演技的事,她可不怕。
「我命贱,死了也就死了,我只怕辜负王爷的宠爱。」她嘤嘤哭着,「万爷跟我说了,离了那肮脏地方,我就是王爷的女人,等我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我的孩子肯定长得很好看,玉雪聪明像一个粉团子……」
第四章 不是病猫是猛虎
这时院外一袭白衣闪过,墨九眨了眨眼,是那个神仙美男,荣直。
她算是看明白了,能独得瑞王宠爱的玉寒公子才是她最应该抱的大腿,这大腿又粗又壮,还是镀金的那一种。
「荣公子!」素烟惊呼。
「荣公子救命哪!赵姑娘要打死我!」素烟还来不及拉,墨九已朝门外奔去,一把抱住荣直的大腿,哭得好不伤心。
荣直很不喜欢与人触碰,好看的眉轻皱着。
炫目的白,极致清俊的无双公子,纤尘不染,面对这样的男子,就连赵琳琅那样高傲的女子都在转瞬间装出几分矜持,看到这样的男子被人抱住腿,简直像是自己受到了污辱。
她气急败坏地道:「你……你这等不知羞耻之人,居然如此放肆,还不快放开荣公子,难道还要我让人把你拖开吗?」
墨九打死不放,「荣公子,我实在是没办法,赵姑娘要打杀我……」
「你胡说,我才没有!明明是你先冲撞我的,我不过是想对你略施小惩!」赵琳琅争辩着。「九姨娘,你是我表哥的妾室,快放开荣公子,这般行事成何体统!」
墨九仰着脸,脸上泪痕斑斑,「荣公子,求你救救我……」
「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说什么孩子,是怎么一回事?」美男的声音比夜里多清亮了一分,还是同样的好听。
「回荣公子的话,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怀了王爷的孩子,但要是我真的有了孩子,我愿让这个孩子认你做干爹。」
这条金大腿,她抱定了。
赵琳琅肺都快气炸了,这个贱人好生无耻,扯着根本不存在的身孕,不仅想逃过她的责罚,还妄图攀上荣公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根本就没有怀孕,在这里胡扯什么!」
「还不能确定,我这不是怕万一嘛……」
「赵姑娘,九姨娘说得没错,我看九姨娘这身子确实是弱,赶紧回去歇息吧,万一真有了身孕,动了胎气就不好了,到时赵姑娘你也不好对王爷交代。」素烟道。
赵琳琅那个恨啊,连怀没怀上都不知道,怎么就能动了胎气?她最是见不得这等子故作柔弱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勾人的狐狸精!
原本以为对付这样的女人,吴明月那个蠢货出手就够了,谁知道那个蠢货不仅没有成功,反而用错了药,把自己给搭进去,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害得她还要亲自出手。
「荣公子,你别听她瞎说。」
「呜呜……我没有瞎说。我听人说了,女人只要和男人睡了就会怀上孩子,我和王爷都睡过了,我肯定也会怀上孩子,我受些苦没什么,就怕伤了王爷的孩子。荣公子,你是个好人,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可是他的干爹啊!」墨九泪眼汪汪。
嘿嘿,美男就是美男,腿比别人更长更直,这样的金大腿抱起来真香。
赵琳琅气得倒仰,这个贱人简直是在自说自话,人家荣公子根本没有答应当劳什子干爹,她倒是会顺着竿子自己往上爬。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人家荣公子才不会做你孩子的干爹!」
「赵姑娘,你是说王爷的孩子不配吗?」墨九一脸委屈。
赵琳琅眼前发黑,她从来不知道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扯着一个没影的孩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不仅讹了她,还想讹上荣公子。
表哥的孩子,她还真不能说不配。
「你……你……简直是厚颜无耻至极!」
「我无耻吗?」墨九懵懂着,先是看向素烟,然后望着荣直。
素烟违心地摇头,阿九什么都不懂,明明是无知怎么可能是无耻,而荣直则面无表情,垂着眸与墨九对视。
那眼神似星辰大海浩渺无垠,又似暗夜幽潭一般深不可测,像是天地的两极,尽汇于他的双眸之中,那么神秘那么广袤,令人心生向往。
墨九两眼冒起粉红泡泡,美男的眼神真好看,像是要将人溺毙,要是能被这样的眼睛一直注视,她愿意死在他的目光里。
「你怎么能这么大胆地看着其他的男子?你无耻,你简直是无耻到极点!」赵琳琅恨不得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
墨九眨眨迷茫的眼睛,「荣公子不是其他的男子。」
他和她们一样,都是瑞王后院里的宠物。
荣直抬眸,道:「既然是误会一场,便各自散了吧。天气已凉,赵姑娘要是还待在这里,只怕会染上风寒。」
「荣公子,她这么放肆无礼你也看到了,我今日就是想教教她规矩,不想她居然把市井的那一套带到王府里来,撒泼卖痴不知羞,还把你给扯进来。」赵琳琅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墨九。
「赵姑娘,她是王爷的妾室。」
荣直一句话堵得赵琳琅心肝痛,的确,在这王府之中,客居的表小姐也好,没名没分的姑娘们也好,都算不是王府的主子,唯有瑞王的妾室可称为半个主子。
素烟也跟着道:「荣公子说得没错,九姨娘是王爷的妾室,在这府里好歹也能称得上是半个主子。赵姑娘是王爷的表妹,按理说不应该插手王爷的房里事,相反还应避嫌。」
赵琳琅一跺脚,心知今日是动不了墨九。「好,我走!今日我就给荣公子一个面子。九姨娘,你最好是真有身孕,否则……」话外之意,不言而喻。
墨九神情怯怯,一副听不懂话的样子,「我……我等着。」
等赵琳琅拂袖而去,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荣直的腿,不无遗憾地想着那赵琳琅怎么不多坚持一会儿,她还没有抱够呢。
素烟对荣直道谢,墨九也赶紧跟着道谢。
「荣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是我真怀了王爷的孩子,我一定让他认你做干爹,要他把你当成亲爹一样孝顺,以后给你养老送终。」
荣直望向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悲喜,这样的男子如同美玉,美则美矣,却因为太过完美而显得有些不真实,被这样的男人看着,无端端让人自惭形秽,如果她以后真有孩子,认一个这样的干爹其实也不错。
素烟拚命使眼色,暗示墨九别太强求,否则得不偿失。
墨九一心想抱上这条金大腿,早已将脸面置之度外,像是压根没看到一般。
素烟没法,只能出声缓颊,「荣公子,九姨娘性子单纯,要是她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荣直嗯了一声,看向墨九。
他的目光又冷又淡,彷佛能看清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墨九面上懵懂欢喜着,心里却是发了毛,赶忙转移话题,「荣公子,你怎么会来西府?」
「我记得西府有几株红枫,想摘一些回去。」
文人墨客大多喜欢修竹枫叶,在这样的时节藉着红枫来几道欲说还休的愁诗,似乎最是应景。
那几株红枫就在小竹林前面,他却走到她的幽隅小院,恐怕是迷了路。
墨九笑得极甜,「荣公子,你是不是不记得路了?我给你带路吧。」
「那有劳九姨娘了。」
「不用客气,你刚才帮了我,我投桃报李还你的恩情。」
枫林不算小,足有九株又粗又壮的红枫,王府里精心养植的树,自是与鹧鸪山野生野长的不一样。
仰望那些红枫,红中透黄或透紫的枫叶是那么的鲜艳,映衬着蓝天白云,意境无比高远富有诗意。
地上落了一片的叶子,像打翻了颜料瓶一样绚丽多彩,一阵风吹过,枫叶轻飘飘洒落,落在他们的发上身上。
枫叶绚烂了秋季,白衣男子则惊艳了墨九的眼,他的侧颜完美无缺,他的身姿是那么雅致修长,美人如此赏心悦目,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样的男子原本应该是鲜衣怒马尊贵无比,却囿在这王府内院,真是令人唏嘘。
他是奉德侯府的嫡长子,其母翁氏是成皇后的表妹,算起来他和赵琳琅是七拐八弯的表兄妹,且论血缘他和瑞王更近。
赵琳琅在府中耀武扬威,把自己当成王府的主子,在荣直面前却不敢放肆,皆是因为比起荣直,她并不是那么的名正言顺。
成家出事后,翁家自然受到牵连,翁氏在奉德侯府备受冷眼,最后被逼无奈只能和离,唯一要求便是带走其子荣直。
奉德侯荣方不愧是陈世美再世,竟然同意翁氏的要求,并在同翁氏和离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火速扶正妾室韩氏,且对外宣称韩氏所出的荣耀才是嫡长子。
五年前荣直回到大京,在长吟诗会上一举名动京师,所有人都在猜,他是为争夺自己的侯府嫡长子之位而来,都在等着看奉德侯府的夺嫡之战,还有不少好事之人押输赢,谁知瑞王看中了他,将他收入王府后院。
从那时起,他的命运彻底改变,如今在世人眼中,他不过是天际间一闪而过的流星,虽惊艳了整个大京,却最终殒落在高墙大院,与后宅女子一般无异。
「看够了吗?」他问。
「看不够。」墨九摇头,「荣公子,你真好看,只有树顶上最红最艳的枫叶才能配得上你,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天天都来这里守着,等那最红最艳的枫叶落下来,再把它们洗干净给你送过去。」
他望过来,目光难懂,「在这王府后宅之中,唯一能说得上多的,恐怕只有时间。」
这倒是事实。
墨九难免有些惋惜,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意难平,不过他有那样的身手,又有这份常人难以想像的隐忍,绝非池中之物。
「荣公子,其实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哪管别人说什么。」
「这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别人说过?」
「我自己想的。」
「倒是别具一格。」
你们做都做了,她算什么别具一格。
「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就是打心眼里希望你和王爷好好的,我和王爷不是那么回事,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只有你。」
荣直冷淡的眸微微波动,「你又知道了?」
「我猜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免得祸从口出。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死于话太多。」
「荣公子教训得是,妈妈也说过在后宅里面讨生活,一定要话少眼活,只不过我一遇到投缘的人总是忘记这些。」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墨九长吁一口气,还真是难侍候,男人心也海底针。
她一心想讨好美男,忘记美男不是娇弱的男儿,而是身手不凡的伪装者,他们指不定还是同行,都一样受佣于瑞王。
欢迎光临 腐喵_台言站 - 台湾言情、言情小说 (https://fumiao20.com/)
Powered by Discuz! X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