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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木苏白《财迷表小姐》 [打印本页]

作者: 腐爱    时间: 2020-12-21 14:01
标题: 木苏白《财迷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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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财迷表小姐》
作者:木苏白
系列:蓝海E98601-E986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0年12月23日

【内容简介】

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古人诚不欺他……
江煦之:咳,你看了我的身子,得负责!
郁清梨:我那是帮你上药,况且我有闭眼睛。

蓝海E98601 《财迷表小姐》上
穿成书中死缠烂打的表小姐,郁清梨头一回在这世界出门,
就遇上被原主痴缠、逃离京城一年的对象──靖国公世子江煦之,
明明是她差点被他的马踩踏,却说是她硬往他马上撞……
心知这是他对原主的偏见,不过也让她把搬出国公府当成首要任务,
在国公府老夫人的寿宴上,她献出鹅绒服当寿礼,
不仅得了老人家的赞赏,七皇子还为边关将士订十万件冬衣,
她藉此顺理成章地搬出国公府,又制出现代化妆品引来各家女眷追捧,
如今她赚得荷包满满,日子开心得不得了,就是不知那江煦之哪根筋不对了,
先是身受重伤闯进她家,后又搬到她家隔壁,
观他种种举措,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蓝海E98602 《财迷表小姐》下
喜欢上钢铁直男,就要有随时被他气死的心理准备,
郁清梨觉得自己可能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起伏,
辞岁宴上她一舞艳惊四座,皇上问他感觉如何,
那大猪蹄子一句「马马虎虎」,她气得想扭下他的狗头!
可撇开那些让人发火的地方,他却也只对她一人好,
面对爱慕他的公主从来不假辞色,冷如冰霜,
却能耐心给她排队买点心,陪她上山摘染料,
她的铺子被烧,他负责追查抓人,还给她弄来几倍的补偿,
别国王子示好他吃醋,承诺会为她荡平所有艰难险阻,
想想能有个这样的人保护自己,感觉挺不错,更何况长得还好看~
他们都说好了等他出征回来他就会送她戒指,向她求婚,
谁知他的好兄弟背叛了他,他被突厥大军围困,命在旦夕……


  第一章 不受欢迎的表小姐

  京城贵女圈有个公认的笑柄,茶余饭后都忍不住拎出来念叨上几句。

  寄住在靖国公府的表小姐妄想嫁给世子,把世子气得去了边关,一走就是一年,靖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厌极了她,可她偏偏赖在人家府里不肯走。

  京城新鲜事多,今儿谁家母老虎要休夫,明儿又有哪家大人宠妾灭妻被圣上训斥,如郁清梨这般痴心妄想一步登天的,其实也不少见。

  而她的话题经久不衰,无非就是靠着两点——

  一是这人性格十分讨厌,矫揉造作又小家子气,还眼高手低,整个圈子就没几个看她顺眼的;二是被她缠上的靖国公世子江煦之是整个京城捧在心尖上的青年才俊。

  其实靖国公早年便战死沙场,世子江煦之早该继承爵位了,可因为皇子们年纪渐大,当今皇上多疑,总防着皇子们和大臣们结交,心知靖国公府在京城有着独特地位,虽感念靖国公为国捐躯,却以江煦之年纪尚小做由头,没让他直接袭爵,仍旧以靖国公世子的身分在外行走,又给予整个国公府厚赏,这才安抚了国公府上下的心这么些年。

  虽然爵位被皇上压着,可江煦之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国公爷,加上他文武兼备,老爷们看他前途无量,夫人们想认他做东床快婿,公子们拿他当知心好友,更是贵女们公认的如意郎君。

  因此越显得郁清梨配不上江煦之,而她的所作所为也越让众人嫌恶,恨不得每天都拎出来鞭尸一顿才好。

  而最近,关于她的话题越发火热了。

  无他,江煦之在边关打了胜仗,这场仗赢得漂亮,西夷人递了降书休战十年,江煦之不用镇守边关,圣上召他回京受赏,约莫这一两日也该到了。

  而此时,处在舆论中心的郁清梨正被姑母耳提命面着。

  「阿梨,姑母晓得你不甘心,可那毕竟是咱们靖国公府的世子,他的亲事必是要国公夫人和老夫人都点了头才可,老夫人虽看在三房的面上对你有几分照拂,却……」

  郁氏瞅了眼有些走神的侄女,微微擦拭一下眼角,「世子出走边关的事情已经引得老夫人对你不满了,倘若你再凑到世子跟前,大房真将你赶出去,姑父姑母也护不住你。」

  弟弟弟妹走得早,她只这一个侄女,从八九岁就带在身边,权做亲女儿一般养大。

  可叹在她接到靖国公府前,都是郁家族人在照顾,那些人欺负郁清梨是个孤女,硬生生把姑娘家的性子都带歪了,这么多年都没纠正过来。

  看到郁氏暗自抹泪,郁清梨回了神。

  「姑母。」郁清梨轻轻叫了声,半蹲下身,握住了郁氏放在膝盖上的素手,「姑母请放心,阿梨再不会痴心妄想了,只好好陪在姑母身边。」

  郁氏不知侄女的保证有几分可靠,但看她比往日贴心了不少的样子,多少有些欣慰。

  「你乖巧懂事,姑母也好求老夫人帮你寻一门好亲事。你放心,姑母一定会给阿梨找个顶顶好的儿郎。」

  听到这句,郁清梨也有些心酸,她记得书里提过靖国公府这位三房夫人,就郁家那种门第来说,女儿嫁到靖国公府完全是高攀了。

  靖国公夫人出身功勋贵族,二房夫人的娘家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偏偏到了三房这里,娶了个除了美貌其他方面都平平无奇的女子。本身就是靠着老夫人对三房偏爱才在府里立得住,可又执意把郁清梨这个惹事精接了过来。

  三房和大房之间的矛盾日益加剧,大房袭爵,又掌握着中馈,因此郁氏处境其实并不怎么好,可即使这样,她依然疼爱郁清梨。

  这是靖国公府唯二对郁清梨真心好的人之一。

  然而,若不是她穿了过来,原主的执迷不悟会害了三房。

  「姑母。」郁清梨的神色有些挣扎,「我想搬出去……」

  话音刚落,就见郁氏睁大了眼睛,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搬出去?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又听到下人说什么闲话了?」

  郁清梨哂笑道:「虽说是闲话,可也是实话。世子即将回来,我继续待下去不但徒惹人厌烦,姑母也会被我连累。」

  她不是一时兴起,实际上,从发现自己穿书开始,她就在思考这件事了。说到底,她姓郁不姓江,在靖国公府到底是个外人,一直住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一个姑娘家,搬出去能去哪里?」郁氏颇为不赞同,甚至觉得郁清梨太过天真,「崇南老宅?还是你外祖家?」

  崇南老宅已经让郁家其他族人霸占了,而郁清梨外祖家更不待见这个外孙女,于她来说,全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总会有办法的。」郁清梨喃喃道。

  她一时还没什么好主意,可随着江煦之的归程日期越来越近,离开这件事已是迫在眉睫。

  江煦之可是男主的左膀右臂,原主已经把人得罪透了,她就算想缓和关系也有心无力,再待下去,等男主一干人等得了势,自己肯定会被江煦之清算。

  「阿梨,你且在府里安心住着。」郁氏拍了拍侄女的手背,「纵然你不是嫡小姐,但姑母也是将你当亲女儿看待,决计不会让人轻贱了你去。」

  郁清梨暗自苦笑,就是因为不是嫡小姐却胜似嫡小姐,原主才会分不清高低上下。

  她抿了抿唇,知道以目前的情况,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干脆转了话题,「姑母,眼看就要入冬了,可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大房虽然不苛待三房,但也不会给额外的花销,郁氏要操持三房的里里外外,也要同京城的夫人们应酬,要不是老夫人偏爱三房,总是拿私房补贴,仅靠月银和江越的俸禄恐怕是要捉襟见肘。

  「你既然有这份心,我也不瞒着你了。」郁氏饮了一口茶,她早就有心交给郁清梨一些杂事,日后嫁了人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只是早些年对方一心挂在风花雪月上,她便也不说。

  「其余的都好说,冬衣之类都有大房统一安排人裁量,只有一件事,老夫人五十大寿快到了。老夫人有心要我协办,我自是不能推托。」

  江老夫人的偏心是人尽皆知的,不然也不会由着郁氏把娘家侄女接进府,她对郁氏好,郁氏自然也不能驳了面子。

  「姑母担心国公夫人不悦?」

  「大嫂向来傲气,倒不会同我明着计较。」郁氏叹气,「可你也知道,国公府是何等高门,老夫人的寿宴我必要拿出十成的精力来应对。」

  郁清梨微微挺直了脊背,难道姑母担心大房使绊子?来了来了,这就是宅斗现场。

  「为老夫人准备寿礼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郁氏语重心长地道。

  「这……」郁清梨开始还寻思着,准备寿礼这事哪里还需要郁氏额外费神,可才迟疑了一下便又想到,这是老夫人的五十大寿,普通的寿礼不合适,可要斥钜资,三房的经济条件又不允许,若从库中挑个好玩意儿,又八成是老夫人给的。

  江老夫人待三房不薄,这份寿礼一丝半点的随意都不能有,确实有些耗神。

  「姑母既将重任交付给阿梨,阿梨定不负所托。」郁清梨郑重地道,严肃的模样,彷佛真的扛下了千斤重担。

  闻言,郁氏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孩子是真的有所转变了。

  实际上,江老夫人的寿礼她早已备好,之所以多此一举交给郁清梨,一是江煦之即将回来,希望侄女分分心;二是想让她在老夫人面前露露脸,也好寻门好亲事。

  她且放手让郁清梨去做,对方做得好,自然是极好,可万一不慎搞砸了,她也能帮侄女圆过去。

  郁清梨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点子,便给自己化了一个轻薄的妆容,领了对牌直接上街去了。

  穿越十多天,她连靖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迈出来过,既然想着日后要搬出来,也是时候趁着这个机会考察一番。

  「姑娘,您在这条街上走了三遍了。」袖桃眼看着自家姑娘进这家店转转,到那家店瞧瞧,硬是什么都没买,也有些扛不住了。

  「我记得,姑父姑母名下没有别的产业?」

  郁家不是高门大户,嫁妆也有限,而靖国公府还未分家,江越也没有置办什么铺子,顶多就是江老夫人从自己的嫁妆里掏了个庄子给小儿子,好让他与同僚踏青游玩。

  「您平日里可从不操心这些。」

  袖桃发现,自从自家姑娘发烧醒来之后,变化简直太大了,平日说的不是这家小姐丑,就是那家姑娘尖酸刻薄,要么就偷偷抹眼泪,怨愤那些人歧视她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不是怨天尤人就是伤春悲秋,可这些天却好像看开了、看透了一般,还一心为老爷、夫人着想。

  「你就当我往日被猪油蒙了心好了。」郁清梨站在一个摊位前,将珠串捏在手里摆弄了两下,示意给袖桃看,「这个好不好看?」

  郁清梨本就生得极白,肌肤还如羊脂玉一般莹润,手指修长纤细,碧绿的珠子挂在她的指尖便是十足显眼。

  这种小摊上的玉石都很廉价,却因着那只手而增色不少。

  「当然好看。」如她家姑娘这般,拿什么,什么好看。

  「原来是这样……」郁清梨若有所思,微微一笑,唇角绽出两个梨涡,看向那摊贩,「平日里哪款卖的好?」

  听见这话,袖桃心里一突突,姑娘想干什么?不会要从这地方挑寿礼给老夫人吧。

  她还没开口劝阻,背后就有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郁清梨,平日里装模作样的,怎么今儿这么寒酸,连这种东西都问。」

  郁清梨这些时日没干别的,原主的记忆倒是先理了七七八八,这道声音一响起,源自于内心深处的厌恶就升了上来。

  「清河县主。」郁清梨眯了眯眼睛,转过身去,就见到了三五个妙龄少女站在后面,看她的眼神各异。

  郁清梨的目光落在了清河县主赵锦媛的身侧。

  就如原主是恶毒女配的小跟班一样,赵锦媛就是女主的知心好友,两个人素来形影不离。

  只是她既然穿了过来,就不会再想着同女主作对。

  「永乐郡主也在。」郁清梨将手中的碧玉珠串挂了回去,冲着站在中间那个穿着水绿裙衫的少女微微点了下头。

  女主顾采薇,如果郁清梨没穿书,那肯定要赞一声传奇人物,可自己穿书了,虽然不想得罪她,却也提不起什么好感。

  顾采薇的母亲是怀着她嫁入宁王府的,宁王非但不介意,甚至爱屋及乌,对顾采薇爱若珍宝,早早就为其请封郡主,还同意顾采薇随母姓,不入皇家玉牒。

  在大昭皇室里,可以说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存在。

  而顾采薇嫁给七皇子后,七皇子便同宁王联手,之后七皇子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册封顾采薇为后,第二件事,奉宁王为摄政皇叔,顾采薇立刻就成了大昭最尊贵的女人。

  看起来,顾采薇好命到值得所有人羡慕。

  如果她没有带头批判郁清梨的话。

  郁清梨不会忘记,在后文里,正是因为对方先起了一个头,所有恶意都铺天盖地朝江越和郁氏而去,江越因此被罢官,而郁氏……

  郁清梨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果然就看到顾采薇仔细打量自己后,面上那毫不掩饰的赞许,「郁姑娘寄人篱下,穿衣打扮自是要以朴素大方为要,更不适宜妆容首饰太过花俏。」而后便对赵锦媛笑道:「郁姑娘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我等应当鼓励才是,阿媛下次切莫如此了。」

  对郁清梨居高临下颇为指点,对赵锦媛却带着宠溺。

  只一句话,就让郁清梨胸口憋了一口气。

  「我今日这般打扮只是因为我高兴。」郁清梨不想让自己憋着,直接点了点头上的发簪,「是锦绣金簪,还是荆钗粗布,只和我的心情和银子有关系,和我位置没关系。」

  考虑到对方有女主效应,郁清梨又补充一句,「永乐郡主肯为我教育清河县主,不胜感激,可把自己的观念强加给别人,那就不必了。」

  如今顾采薇的观点才只是初露苗头,等到宁王和七皇子逐渐握有实权,她更加被追捧的时候才是可怕。

  她把衣着打扮分了三六九等,尤其针对女子。奴籍卑贱,不能穿新衣;平民劳作,不应穿丝绸、锦缎;富商小官家眷应得体大方,不得着贵重衣饰,不得颜色鲜艳,只有皇亲国戚、世家贵族,吃穿用度才不受限制,因为是最顶层的人,理应享受最好的。

  郁清梨早逝的父亲正是属于小官,而郁清梨最喜打扮,向来不将顾采薇的论调当回事。

  随着顾采薇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江越在朝中的处境就越发艰难,只因教「女」无方,而郁氏背的罪名更大,蓄意教唆郁清梨违背「礼法」。

  礼法?

  郁清梨心中嗤笑,她用澄澈的目光将顾采薇仔细看了又看,这真是那两位封建统治者手中的一把好刀。

  她的理论是森严的阶级制度的起点,更压抑了民风开化。

  如果不是小说完结得早,估计三从四德等更加限制女性自由的理论都能被整出来。

  「郁姑娘。」顾采薇颇为不赞同的皱起眉头,「既然身在京城,总应当入乡随俗,倘若你真是靖国公府三房的嫡小姐,我也不便说些什么,可你既然已经引起非议,就……」

  是了,在顾采薇眼里,除了阶级,还有嫡庶之别。

  「顾姑娘所言极是。」郁清梨打断对方,说话时着重了姓氏,「顾姑娘进退有度,想必宁王殿下与王妃十分欣慰。」语毕,直接扯了袖桃迳自离开。

  她自来不是个好气性的人,倘若因为女主光环就把自己憋坏,那倒还不如直接当街撞死,看看能不能穿回去。

  「这郁清梨,越来越不识抬举!」赵锦媛恨恨道:「采薇你也不要在意,养女怎么了,养女也比她高贵一百倍!」

  顾采薇看着郁清梨离开的背影,微微抿了下唇,「算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我不强迫谁。」

  「采薇,你就是好脾气,要是让舅舅知道,肯定会扒了她一层皮!」赵锦媛口中的舅舅就是宁王,她的母亲与宁王是亲兄妹,所以和顾采薇从小亲厚。

  「不必告诉父王。」顾采薇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又挂起了温柔的笑意,「走吧,你不是还要去看天锦阁最新款的衣裳吗?」

  两人和她们的小跟班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郁清梨则是换了一条街,街边的小玩意儿更是让人眼花撩乱。

  「姑娘,您究竟在看些什么?」袖桃终于忍不住道。

  她家姑娘看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廉价,要么是络子,要么是手帕,甚至连一些石头刻的物件都没放过,却一个都没买。

  郁清梨把手中的扇面看了又看,扭头笑道:「既是老夫人的寿礼,那得拿出十足的诚意。若我所猜不错,大夫人家底殷实,必是备极其稀罕的物件,二夫人一手好字,会亲自抄写经卷。」

  袖桃怔了怔,夫人让她打探过,确实如此。

  「三房财力比不上大房,抄经虽然能体现诚心,但也不能拾二房的牙慧,所以只能从贴心的方面琢磨。」郁清梨点了点太阳穴,「放心,我已经有些数了。」

  口中说着有数,人却朝着一处肉食店走去。

  「姑娘,快晌午了。」袖桃跟着郁清梨转了半天,已经有些走不动了。

  「再陪我办最后一件事,等下请你吃饭。」郁清梨盘算了一下她能支配的银子,掰着手指算了算要采购的东西,痛快地道。

  而此时,一条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靖国公府瞬间忙碌了起来。

  江煦之竟先行回京,此时已经到了京郊,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到靖国公府。

  虽然靖国公夫人一直命人洒扫院落,但要为儿子接风洗尘,还是不免要更仔细一些。

  「你去三房走一趟,通知一下三夫人。」荆氏站在空了一年的院子里,想到儿子离家的缘由,又忍不住咬了牙。

  为了不让儿子刚进家门就添堵,她得提醒着点,今儿就别让郁清梨出来乱晃了。

  贴身丫鬟浅夏当即应声而去。

  谁知,不过片刻,浅夏就又回来了,「夫人,奴婢方才想起,一个时辰前郁姑娘就从奴婢这里领了对牌,上街去了。」

  「好端端的,她出去晃什么?」荆氏不由皱紧眉头,「你怎的没通禀一声。」

  「说是要为老夫人准备寿礼。」浅夏怕荆氏责怪,连忙补充道:「三夫人的大丫鬟银朱也跟着的,三夫人确实将这件事交给了郁姑娘。」

  荆氏的眸色立刻沉了些,「郁清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小家子气,那种小门小户养出的寒酸怎么都去不掉,如何能备好寿礼?三弟妹真是越发不知轻重了。」

  「兴许是看世子爷要回来了,给她找点事情做。」浅夏自然是与荆氏同仇敌忾的,「想来三夫人也知道,郁清梨再缠上世子爷,必然要被轰出去了。」

  「恐怕郁清梨没那么容易消停。」荆氏道。

  荆家是勋贵世家,自小她就被各式各样的人巴结讨好,如郁清梨这般眼高手低又痴心妄想的人,她见得多了,运气好的,能沾上些世家大族的边边角角,运气不好的,干脆就如同蝼蚁一般被碾压。

  有她在,郁清梨再如何使手段,也绝不要想爬上江煦之的床!

  第二章 巧遇又被误会

  郁清梨刚同肉食店掌柜交代了需要收的东西,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由揉了揉鼻子。

  「指不定是哪个又骂我了。」她付了订金,对袖桃笑笑。

  袖桃却有些忧虑,「姑娘,您要那些有什么用?不但味道冲,还沾着脏污。」

  「你就等着瞧好了。」郁清梨说着,抬脚出了铺子,「走,我带你……」

  话还未说完,四周骤然响起了惊呼声,她抬头便立刻僵住了步子。

  无他,一匹高头大马正直冲着她的方向而来,眼看着已不足五公尺了。

  「快闪开!」驭马之人的喝声一字不落传进她耳朵里。

  她也知道该躲,可危险就在眼前,心慌意乱,腿都是软的,脑子更成了一锅粥,最后干脆闭上眼睛,寻思着自己大概要成为穿越时间最短的炮灰。

  「吁——」

  一股风混着热气喷在郁清梨的脸上,却没有迎来想像中的撞击,郁清梨悄悄睁开了一条眼缝,只见枣红色的骏马已经停住,只是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踏步。

  「郁清梨。」马上的青年翻身下来,动作利索漂亮,可语气就不是那么和善了,「你这样有意思吗?」

  郁清梨瞬间被问懵。

  「我也不想……」她顿了顿,再看面前的俊秀青年,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又想,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人,「好巧啊,世子。」

  「巧?」江煦之的语调无奈,也带着十足的不耐。

  郁清梨真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无所不用其极,刚知道自己马上要进京,就眼巴巴到路上来等着,要不是他动作够快,刚刚那番景象便是不丧命也得落个重伤,疯了不成?

  江煦之揉了揉眉心,「郁清梨,就算你死在我马下,也只会落个被嘲笑的下场,何必?」

  一年前,郁清梨痴缠他最紧的时候,正巧边疆战事告急,圣上当即点了他出征。

  后来他才知道,京城里关于他是被郁清梨气走的传闻甚嚣尘上,本来他是有些愧疚的,毕竟这事与她无关,可边疆实在繁忙,再加上他想让郁清梨知难而退,便没有过多解释。

  他以为,时隔一年,对方怎么也该消停了,如今一看……未必。

  江煦之只轻轻一瞥便注意到郁清梨的身形消瘦不少,可见她这一年的确过得不太好,甚至可能更加偏执了,毕竟为了让他铭记,她竟然往马上撞。

  「世子。」见到江煦之,郁清梨的内心说没起一点波澜是假的,毕竟这男人长得好看,而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是原主下场凄惨的源头,祸水,也不过如此了。

  但,现在这个祸水,竟然说她是故意撞上去的!

  郁清梨深吸一口气,道:「世子此话怎讲?我又不知道你要当街纵马。」

  江煦之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紧了下。

  他把缰绳递给随从,命人牵走,心绪也冷静下来。

  这匹马是七皇子的,七皇子到城门迎接他,谁知两人刚互相拍肩聊了几句,马忽然就惊了,生怕冲撞到行人,他这才出手。

  这种巧合确实不是郁清梨能造出来的。

  江煦之微微抿了唇角,不知道该怎么说。

  郁清梨见对方神色缓和,便知道他回过味来了,「世子,我还有事要办,告辞。」

  「对不起。」见郁清梨走得干脆俐落,江煦之心中升起一丝微妙,又用她足以听到的声音补充道:「是七皇子的马惊了。」

  并不是当街纵马,是马惊了。

  郁清梨怔了怔,没想到江煦之会道歉,也只是轻轻扯了下唇角,拉着袖桃走了。

  她想,原主或许也没那么喜欢江煦之,不然明明见到赵锦媛都会产生厌烦,为何听到江煦之难得的歉意,心底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有的时候,执念也来得毫无缘由罢了。

  原主记忆里的江煦之其实一直很模糊,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原主在靖国公府的一道光,代表着她能想得到的所有期待。

  俊秀、才华、地位,而江煦之只是这些词的统称。

  可最好的却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想来经历了一年的诟病,原主在身陨的那刻也释然了。

  不过她现在有了另外的苦恼。

  书里的确有七皇子惊马这件事,江煦之出手驯服,却不似现在这般简单。

  那匹马闯入闹市,被顾采薇撞了正着,顾采薇才不在意江煦之是多少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当场便没给好脸色,将江煦之狠狠数落了一番,认为其有负圣恩。

  江煦之正被训的时候七皇子赶了过去,又道歉又解围,还请客吃饭向顾采薇赔罪。

  七皇子和顾采薇虽然算是青梅竹马,但随着年纪增长,并无交流的机会,可有了这番插曲,七皇子深深为顾采薇的见识和谈吐折服,对其展开热烈的追求。

  想到江煦之还没碰上顾采薇就被自己挡住了,郁清梨头皮有些发麻。

  男主和女主错过这次相遇的机会,接下来会怎样?

  江煦之还盯着郁清梨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后面,七皇子宁弈也追了上来。

  「煦之,你没事吧?」

  大昭国姓是宁,七皇子全名宁弈,宁弈和江煦之是许多年的至交好友,开口便玩笑道:「可是看到什么倾城绝色了?」

  「是郁清梨。」江煦之淡淡地道。

  「郁清梨?」宁弈面色一变,「她怎么知道你今天要回来?」

  江煦之要提前入京,其实是有要事要同圣上禀报,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到了京郊才命人通知,就是想打某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应该是巧合。」江煦之摇头否认,脑海中却摇不掉那双清澈的眼睛,沉静又淡然地看着自己,而与往常不一样的清丽妆容,更让人难以忽视。

  倾国绝色?不算绝色,却相去不远。

  「你说。」江煦之压下心中的异样,「她见了我,才说两句话就走了,为什么?」

  「当然是欲擒故纵。」宁弈提起郁清梨,语气中带着不屑,「你不在这一年里,我听说她可是越来越胡搅蛮缠,总痴心妄想等你回来她就是世子夫人,上个月还为了这事和清河互骂了起来,磕了脑袋,卧床了七八天吧。」

  江煦之听了登时皱眉,「很严重?」

  「不清楚。」

  江煦之松开了攥紧的袖口,呵,原来是装的,他还以为时隔一年,对方已经冷静这才有如此大的变化,没想到都是假的,她那份痴心还没消除掉。

  上个月能因他吵架,今天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就变得淡然。

  霎时,江煦之心中的那点异样烟消云散。

  「走走走,哥哥带你去喝酒。」宁弈不由分说地环住江煦之的肩膀,「一个小人物,哪里值得你费心。」

  「今天恐怕不成,我回府修整一番,还要马上进宫。」江煦之重新挂上微笑。

  郁清梨带着袖桃找了食肆用过饭才回到靖国公府,而她在大街上遇到江煦之的事情也传开了。

  「郁清梨。」身形修长、打扮娇艳的少女挡在了她面前,恨铁不成钢地道:「说了多少次了,大哥不是良配,上次不是同你讲过,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嫁入……」说着,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天。

  郁清梨心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在同一天遇到女主、女配,还有原主的白月光,这到底是什么惊天运气?

  「二姑娘。」郁清梨笑了笑,「也是巧了,躺在床上那些日子也没见到你,今儿出了趟门,回来就碰见,也是咱们姊妹的缘分。」

  闻言,江息溪暗自咬了下牙根。

  这小贱人还会暗着讽刺自己了,不就是她为自己出头被清河给推倒后没去看她吗?现在倒开始矫情了。

  「瞧你这话说的。」她缓缓道:「上次你出了事,母亲晓得是我害了你,将我狠狠责罚一顿,如今这才出了门。」

  郁清梨暗自摇头,大夫人怎么可能舍得,八成江息溪还会将事情原由全都推到原主头上,只说是她痴心妄想,对世子表哥念念不忘,这才让赵锦媛动了手。

  至于江息溪自己,怕是会说——「劝阻过了,她不肯听」。

  女配虽然只是女配,最后会被女主打倒,但现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郁清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如此,还得多谢二姑娘关心了,只是世子表哥今日回来,应该在大夫人房中,怎的二姑娘没一起过去?」

  江息溪僵了下,掩饰着笑了笑,「还不是担心你莽撞。」

  对于荆氏来说,大儿子是最重要的,是她在国公府安享富贵的根本,江煦之离家一年才回来,荆氏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其他人?平日里再怎么疼爱女儿,现在也会觉得碍眼。

  郁清梨这话是戳到她痛处了。

  「二姑娘。」郁清梨又道:「左右我也快搬出靖国公府了,日后,我的亲事还是不劳你费心了,也省得你同我亲近太多,会遭大夫人责难。」

  「你要走了?」江息溪忍不住惊到,「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郁清梨拉住对方的手,亲亲热热道:「以后你我姊妹相处的日子可是不多了,恐怕也不能再一同赴宴,若是再与永乐郡主起争执,二姑娘可别再随意赌气了。」

  少了一个可以冲锋陷阵的炮灰,再惹事,女主光环可饶不了她。

  江息溪不自在地抽回手,惋惜都显得虚伪,「怎么就……忽然要走了呢?三婶会愿意?」

  「我自然会同姑母好好商议。」郁清梨勾了勾唇角,「姑母让我帮老夫人准备寿礼,若准备得不错,得了老夫人的欢心,希望老夫人能给我一处体面的住处,让我不至于露宿街头。」

  「寿礼……」江息溪若有所思地咬了这两个字,再回神,发现郁清梨已经走远了。

  「三婶真的将为祖母准备寿礼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郁清梨?」她侧头问自己的大丫鬟。

  「听浅夏姊姊说,好像是有这回事。」

  江息溪抿了下唇,「大姊从小便协同母亲处理中馈,出嫁前,大房为祖母准备寿礼这等事都是由大姊亲手操办,我本来以为大姊出嫁后母亲也该教教我。」

  谁知道,三房的一个表小姐都能沾手三房的事务了,她却还无所事事。

  「夫人到底是疼姑娘的,不希望姑娘费神。」大丫鬟劝道:「更何况,大姑娘从小和襄阳侯府定了亲,嫁过去就要执掌中馈,夫人肯定要多加教导的。」

  「你这是说,我的亲事一定会不如大姊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大丫鬟道:「三房不过就一亩三分地,那郁清梨再如何也比不上姑娘您,您何必呢?」

  江息溪冷哼一声,「我哪里是和她比,我是和……」

  大姊出嫁前在京中风头最盛,大姊出嫁后,所有的赞誉都落到了顾采薇头上。

  顾采薇凭什么配当郡主,也配混进这世家贵女的圈子?

  她尤其最看不上的就是,明明只是个养女而已,却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顾采薇也不想想,若不是宁王殿下好心,她又是哪根葱。

  呵,估计也就是人家说的,越缺什么越想要什么。

  顾采薇本来没有多高贵,却要强调自己的身分。

  江息溪恨恨道:「我看郁清梨都比她顺眼!」

  「姑娘。」大丫鬟无奈,「您忘记夫人说的了,慎言。」

  「烦死了。」江息溪一甩袖子,扭头就要走,忽然又顿住,「对了,你去给我问问,郁清梨要给祖母送什么。」

  别看大夫人如今才是镇国公夫人,手中握着中馈,可这后院里,还得江老夫人说了算。

  「你要绣娘?」郁氏诧异地看着侄女,「离老夫人寿辰也不过半月,再做点什么,可来不及了。」

  更何况,老夫人的衣裳都是天锦阁掌柜亲自量制,可比她们自己找的绣娘强多了。

  「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物件。」郁清梨笑着看向郁氏身边的银朱,「银朱姊姊都能做得,只是样式有些新鲜,得找个有经验、懂得变通的绣娘才行。」

  她自己在相关方面不是专业的,怕版型裁不对,所以就想干脆让专业的来裁,最后工序再让身边人缝制就行。

  「行。」郁氏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她也听说郁清梨今天在街上遇到了江煦之,现在只要侄女不胡思乱想,想做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行,这些银钱材料,三房还是出得起的。

  「姑母务必要找个嘴严老实的。」郁清梨想了想,「最好再签个保密协议。」

  「什么?」郁氏被新鲜词汇冲击了一下。

  「就是让她签字画押,不得把图纸什么的泄露出去。」郁清梨解释了一下,「侄女这次的东西可是头一份,不止想献给老夫人当寿礼,以后还想卖的。」

  她思来想去,还是得赚些银两,搬出靖国公府后才好安身立命,江老夫人的寿宴就是最合适的机会,只要在贵人圈中的名气一打出去,不怕没有生意,虽然日后会有人仿制,但自己赚的就是第一波的钱,只要不被提前泄露出去,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这丫头。」郁氏失笑,虽然心里有了老实本分的人选,却没把郁清梨所说的当回事。

  这孩子向来没什么本事,能做出什么卖钱的东西?

  帮郁清梨找到绣娘后,郁氏很快就将这事抛诸脑后,告诉银朱等寿宴当日只管将自己准备的寿礼送过去,不必再过问郁清梨的备礼,便专心致志地帮荆氏操办起江老夫人的寿宴来。

  第三章 鹅绒服得赏识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江老夫人的寿辰转眼便至。

  天方透出鱼肚白,靖国公府内已从初冬的混沌中醒来,府中下人井然有序的忙活着,一众丫头从院外鱼贯而入,身着绦紫色新袍,手中托着镶边玉盘,面上喜气洋洋。

  「挂高点,不行,再高点,哎,这就对了……」

  江老夫人身边的温嬷嬷正吆喝着小厮挂灯笼,红通通的灯笼给凛冬染上些许暖意。

  「三夫人?」温嬷嬷嘴角笑意还未收,眼尖着瞧见郁氏带着郁清梨入了园子,忙上前招呼。

  郁氏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来给母亲送贺礼,烦请温嬷嬷通报一声。」

  温嬷嬷笑着接过袖桃手上捧着的托盘,上面盖着红布,贴着个金灿灿的寿字,道:「哪用通报?老夫人早上醒得早,这会儿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屋内,咱们快进去吧,外头冷。」

  郁氏转身看了看郁清梨,伸手牵过她的手,置在掌心中,微微按了按,示意她别紧张。

  郁清梨倒是丝毫不紧张,这种给老人贺寿的场面,她没参加过十回也有八回,届时只管用好听的哄得江老夫人开心便是。

  今日她来可是带着目的来的,为了能脱离苦海,一定要好好准备,万不能出了岔子。

  郁清梨挺直腰身,闲庭信步的随着郁氏进了屋。

  这头,听到门外的声音,屋内的人停了谈笑,齐刷刷地看向进了屋的人。

  荆氏一眼看到的就是郁清梨,她一怔,没料想到郁清梨会来,凤眸微敛,上下扫视了一番,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同二房郭氏谈天论地,也没动身子。

  只是侍奉在荆氏身边的苏嬷嬷却低低嗤了声,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鄙夷,翻了翻眼白睨了一眼。

  郁清梨悉数尽览眼底,扬唇笑了笑,恭恭敬敬的朝着众人行了礼。

  她今日穿着素雅,着一身水蓝色的襦裙,裙裾处绣着大片蝴蝶兰,蓝紫色的绣线摆在水蓝色的裙边,远远看去,彷佛裙面上开出大株花朵,整个人瞧上去,有些说不出的精致灵气,粉妆淡抹,杏眼樱唇,俏皮可爱,同以往大红大绿,滑稽可笑尤为不同。

  江老夫人一见郁氏进了屋,笑盈盈的冲郁氏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郁氏回身拿过嬷嬷手上的贺礼,嫋嫋娜娜地走向江老夫人,这边转身对着郁清梨看了一眼,郁清梨不慌不忙的跟上。

  江老夫人嘴角笑意微微收了收,心里多少还记着郁清梨一年前逼走江煦之那事,但也没表现得太过明显。

  荆氏面色如常,自顾自同二房说话,装模作样地夸道:「我瞧着你这心经抄得工整好看,到底用了不少心思。」

  二房夫人郭氏掩唇浅笑,也不折了荆氏面子,但对她的用意却是门儿清。

  眼下江煦之日头正盛,郭氏接话道:「那自然比不过嫂嫂的,嫂嫂那颗吞海珠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这马屁拍得恰好合适,郁清梨却充耳不闻,任由那边两人唱双簧。

  江老夫人笑道:「你们两个啊,夸来夸去,要我说,都好,心意到了便好。」

  荆氏扬唇一笑,将怀中暖炉抱紧,站起身子走到郁氏身边,姿态倨傲看了眼郁氏手上盖着红布的托盘,故意道:「要我说,只怕三弟妹的礼物要更好些才是,母亲快些瞧瞧吧,儿媳好奇得紧。」

  这般催促,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看着郁氏丢人现眼一般。

  郁氏轻笑道:「我的贺礼自然比不过二位嫂嫂的用心程度,只望母亲不要嫌弃才好。」

  得了应允后,在郁氏旁立着的丫头便走上前,将托盘端去,放在小桌上,缓缓掀开了红布。

  这一掀开,两份匣子叠挪着。

  「怎么还有两份?」荆氏一愣,开口问道。

  江老夫人也好奇地看向郁氏。

  郁氏将郁清梨牵上前,冲江老夫人道:「阿梨说在靖国公府住了这么久,承蒙母亲照拂,于是瞒着我也准备了寿礼,聊表心意,还望母亲不要嫌弃才是。」

  江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别说江老夫人,在场所有人,谁都没想到,毕竟郁清梨是什么样,谁都门儿清,只要别在府里惹是生非他们就千恩万谢了。

  这回郁氏说郁清梨也准备了贺礼?

  众人听闻当下心里只觉好笑,并不当真,她能准备出什么样的东西?别是惊吓才好。

  江老夫人到底是一家之主,没表现得太明显,只是从她面上明显看出略微诧异,她愣了小会儿,而后慈祥道:「心意到就好,心意到就好。」

  打开了最上面的丝绒匣子,红色绒布中安安静静躺着一株上品人参,再一拉开旁边伸出的红色绒布,只见人参收了进去,从两侧缓缓滑出六颗棕褐色的药丸。

  这匣子设计倒是精巧,江老夫人眼前一亮,遂问道:「这人参两旁的药丸是?」

  郁氏答,「心里一直惦念母亲腿脚不好,每逢阴雨天气如蚁噬,这是儿媳月前从一名医那头寻得的药方,那大夫说,母亲这腿吃了这药虽不能根治,却也不会再如以往一样疼痛难捱。」

  江老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心里涌上说不出的暖意,她吃穿用度皆是不缺,就是在这深宅大院中,如郁氏一般贴心体己的却不多。

  旁人只知道送她新鲜的、稀奇的、世间罕见的,却没人想过她真正缺的。

  江老夫人连带着心情好了许些,又看着下面雕花木匣,语气柔和道:「那清梨准备的是什么?」

  「阿梨,你来为老夫人打开。」郁氏有心提点郁清梨,将她推至老夫人面前。

  「是。」

  荆氏心里恹恹,心想着,不过就是几颗药丸,她的珠子能买千颗万颗。

  她心里憋着股气,不过想到郁清梨送的礼,又强打起了精神,甭管郁氏送的多么贴心,郁清梨的礼只怕是要丢尽她郁氏的脸,到时候老夫人定会对郁氏生出隔阂,想到这,她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色与得意,只等着郁清梨出丑,连累郁氏。

  众人也皆是看好戏的模样,郁清梨如今竟是自不量力到这种地步了吗?竟然还想高攀老夫人。

  只见郁清梨缓缓打开了盒盖,赫然入目的是一件折叠整齐的坎肩,金色丝线暗纹若隐若现。

  荆氏和郭氏两人相视一眼,皆掩唇轻笑,倒是那边的丫鬟嬷嬷们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这样的礼物,她们这等下人看了都觉得丢脸。

  荆氏心里存着讽刺的心思,却仍装模作样地维护郁清梨,开口便斥道:「成什么体统?表小姐虽说送的不是什么名贵物件,却也是一番好意,由得你们下人在这里讥讽?」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得意,郁氏,你不是能装吗?装体贴孝顺,可是你侄女是个傻的啊。

  郁氏心下好笑,看着荆氏眉飞色舞的训斥下人,却是懒得理会。

  这边,郁清梨伸手将坎肩从匣子内取出,而后托到江老夫人面前,恭敬道:「老夫人,这件坎肩虽说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就像您说的,胜在心意,清梨的心意都藏在衣服里。」

  江老夫人不像荆氏,喜怒不形于色,反问道:「有何说头?」

  郁清梨将衣服抖开,然后面向江老夫人,月牙眼一弯,狡黠一笑,「老夫人不若先试一试,清梨再同您解释?」

  江老夫人顿了顿,犹豫了一会,而后点头道:「那便试一试。」

  郁清梨小心替江老夫人穿上坎肩,又蹲下身子为她理了理袍角,倒是真有对待自己祖母的模样,江老夫人低头看着郁清梨替她理裙角时,心里微微动了动。

  这时,门边忽然传来通报,「老夫人,七皇子来了。」

  荆氏原等着看好戏,一听此言,顿时喜上眉梢,「七皇子竟然来了吗?煦之呢,可有作伴?」

  江老夫人看着荆氏心急火燎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嗓音带笑,「各房夫人先去庭院准备,客人也该来了。」

  荆氏自然巴望着前去,郭氏心里也打着算盘,便一同告退。

  郁氏看了眼郁清梨,对江老夫人行礼道:「想来客人也都来了,那儿媳便去前厅准备着,阿梨,你随老夫人一道过去,不用着急。」

  郁清梨点头应下。

  江老夫人穿着身上的坎肩,对着郁清梨托着的铜镜照了照,确实好看,也正合适,一时间倒也觉得郁清梨顺眼了,伸手打算脱下时,忽觉得前胸后背有说不出的暖意。

  原先她从未觉得身上暖和过,今儿却破天荒地觉得暖洋洋的,低头摸了摸坎肩,只觉得稀奇,一时竟然有些舍不得脱下来了。

  等到郁清梨搀着江老夫人到了前厅时,客人都已经入了席,正三三两两在聊着天。

  荆氏一见江老夫人,当即从一众女眷中抽身出来,迎了上去,结果发现江老夫人还穿着那身坎肩,忽然怔住了。

  江老夫人本就出身贵门,对衣服极为讲究,但凡新裁的成衣,必要过水一次方才愿意穿上,可今日不仅未过水,更是在宴会上就明晃晃的穿出来,莫不是忘了脱了?

  再一看,江老夫人正同郁清梨聊得畅快,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手攥紧了裙角,半晌后才松开,她干笑走上前挽住江老夫人胳膊,不动声色地挤开郁清梨,有意无意地道:「母亲同清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说话间,江煦之也随着七皇子和一众人走了过来。

  江煦之今日穿着打扮倒是随和,一身玉色的袍子,袍边绣着水蓝色攒丝海水江崖纹,青色束袖扣在手腕处,脚蹬藏色小朝靴,头带束发玉带,腰间系着宫绦。

  他面若桃花,眼角眉梢皆是风情,挺鼻薄唇,自成一股骄矜贵气。那清朗俊逸模样,看不出半点在战场上的杀气,彷佛就是寻常打马而过的风流贵公子。

  转眼间,众人便已走到江老夫人面前,在看到郁清梨时,江煦之先是一愣,而后默不作声地偏过头,喉结微微耸动,声音低沉悦耳,对着江老夫人恭敬道:「祖母安康。」

  江老夫人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摸了摸江煦之的胳膊,轻轻拍了拍,这才满意道:「这一年倒是健壮了不少,想来同七皇子得了不少历练。」

  七皇子宁弈笑着打趣道:「老夫人说笑,是煦之自己有本事,哪里轮得到我。」

  一众人哈哈大笑。

  宁弈却在看到江老夫人身上穿着的坎肩时微微一愣,而后夸道:「老夫人身上这件棉绒坎肩真是精致,不过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棉绒坎肩上这么多封口,这是何缘由?」

  他指的是坎肩上一条条用来阻止鹅绒四处跑的压线,这种坎肩在都城内从未见过。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宾客,原本众人只是想过来打声招呼,顺便同宁弈客套,打个照面,因为宁弈这么一问,皆是一愣,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是啊,什么时候出了这种花样的坎肩?

  那边郁氏正和几位夫人寒暄,看着郁清梨和江老夫人在人群中间,怕郁清梨惹祸,同旁人说了几句就匆匆朝她们那边赶去。

  江老夫人得意一笑,低下头又摸了摸身上的坎肩,语气带着微微得意,「清梨正同我说着呢,说是什么鹅绒坎肩?京城独一件,暖和得很。」

  「哦?鹅绒?莫不是……鹅身上的绒毛不成?」宁弈不太敢肯定地问。

  郁氏挤进人群中,见人群一片和睦,心下安定几分,也就在一旁静静作陪。

  江老夫人一笑,看向郁清梨,眼中满是赞许,「这就得清梨为七皇子解释解释了,老身实在是记不得清梨说的那些学问话,不过这坎肩是真真暖和舒适,别看薄薄一层,能抵好几件冬装。」

  「这么稀奇吗?」

  江老夫人平日里讲究出了名,眼下她都说暖和,那自然做不得假,一时间,又有许些宾客凑来要看看热闹。

  宁弈一怔,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郁清梨,又转身看了看江煦之。

  只见江煦之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郁清梨,剑眉微蹙,抿唇不语,可那锐利的目光却好似一把尖锐的匕首,要将郁清梨穿透。

  宁弈看了有些尴尬,可他摸了摸鼻尖,心想着,问都问了,多问些也无妨。

  于是他只能忍着江煦之冷若寒冰的目光,看向郁清梨,干笑着问道:「可这鹅绒要如何做衣?总不能拿来就塞入内胆吧。」

  他此时仍是将信将疑,拿鹅绒做填充,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瞧着江老夫人没有半点不适,心下又有些迷惑。

  那头,江煦之一声不吭,只是双手环胸,冷眼看着眼前的少女。

  郁清梨早就注意到江煦之那寒冰般的目光,但她故意视而不见,偏头看向宁弈,眉眼弯成一轮月牙,唇角带笑,露出浅浅梨涡。

  纵使那目光如芒刺又如何?她不看那就看不到了。

  见状,江煦之心头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郁气,郁气自下窜上心头,令他眼神更加寒凉如冰。

  郁清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鹅绒从外面收来自然不能当即就做衣物,需要处理,而后再杀菌。」

  宁弈蹙眉想了一下,没弄明白,又追问道:「可清理干净了你再晒,不是又成团了?再说,这么个冬天,出不出太阳全凭老天爷心情,若是不出太阳,你这个可就要发霉了?」

  荆氏站在人群外,看着郁清梨在人群中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炫耀那件坎肩,只觉得气血翻涌,不过就是一件粗制滥造的坎肩,也配?

  心里虽不服气,可奈何众人就是围在郁清梨那边,就连身边此时几位同她交好的夫人也站起身子要去一看究竟,一时之间,荆氏更是看郁清梨不痛快。

  郁清梨自然不知荆氏如毒蛇一般盯着她,说话时照旧不慌不忙,气势沉稳冷静,丝毫没有半分小门小户家出来的瑟缩气。

  她并不打算兜底,只想随便说几句应付七皇子就算了,毕竟她还想要靠这个存个小金库,为以后单飞做打算。

  她目视宁弈,客气回道:「正如七皇子所说,等鹅绒干了可不就成团了?但是别忘了,鹅绒有回弹性,你看农户家里的鸡鸭鹅,哪回儿淋湿了不能再松开来,这就是鹅绒自己的特性,我们只需等干了后,用双手将它们拍松就又恢复原样了。这鹅绒服不仅好洗,还保暖。」

  宁弈听懂了,却还是心有疑惑,继续追问道:「可这鹅绒为何暖和?我想不明白。」

  忽然间,郁清梨觉得面前的七皇子脑子有些不聪明,书中描述的那城府极深、阴郁暴躁的七皇子,真是面前这个好奇宝宝?

  宁弈身后的江煦之脸已经黑如锅底,这厮还在好奇地问个不停。

  不过七皇子发问,她也不能不答,她偷偷扫了一眼江煦之,心里乐开花,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江煦之黑脸,她第一次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江煦之注意到郁清梨看他,冷哼一声,偏头故意不去看她。

  平日里喜欢表现也就罢了,今日祖母寿辰竟是舞弄到前厅来了,为了能得他青睐,她可真是煞费苦心,之前同情她倒是多余了,看来郁清梨还没打消那些念头,如若不然,方才那挑衅般的笑是何意?

  一时之间,江煦之越发厌恶郁清梨。

  郁清梨缓缓开口解释,「鹅绒暖和没有什么稀罕的原因,无非是它绒朵大,蓬松性好,且回弹性优异,保暖性强。」

  宁弈噢了一声,这回倒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郁姑娘倒是耳聪心慧,您是如何能想到用鹅绒的?」

  郁清梨:「……」还能怎么想到?总不能说在二十一世纪羽绒服遍地都是吧?

  她嘴角抽了抽,道:「全是姑母教导,清梨先前为老夫人准备寿礼时并未想到这些,是姑母提及,这才想着用鹅绒一试。」

  郁氏无奈的摇摇头,宠溺的笑了笑,并未戳破郁清梨的小谎,看向江老夫人,谦虚道:「这还得归功母亲,若不是母亲照拂,阿梨这孩子贪玩,三天两头就有新鲜想法,寻常人哪儿能受得了。」

  这般你推我往的客套话,郁氏直接将所有功劳推给江老夫人,江老夫人得了众人艳羡,心下舒畅不已,红光满面。

  「是啊,老夫人心胸这般宽广,才能造就郁姑娘这机敏的想法,要我说,靖国公府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这自然少不了当家主母教授。」

  「是啊是啊,要我说,是清梨姑娘有才气,老夫人有善心。」有人应和道,眼神却时刻不离开江老夫人身上的坎肩,忍不住心下想着,自己也要做出一件才好,只是这郁清梨又不肯全数交出法子,不知能不能托她做一件……

  江老夫人被众人如此一奉承,心情更是好,连连笑道:「各位谬赞了,哪里是老身的功劳,要我说,还是清梨自己肯上进,又好学。」

  这时,江息溪正同几位官家小姐从后花园出来,这头看着人群将郁清梨围成一团,自己母亲正在人群外,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走过去一问。

  弄清前因后果后,江息溪先是冷哼一声,而后一翻眼白,嘴上鄙夷,「不过是件坎肩,有什么稀奇的。」

  再说了,往日这郁清梨就是她的狗腿子,能有多大的本事,无非就是小打小闹,恰好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荆氏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身边的江息溪,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郁清梨都知道给你祖母准备贺礼,你就只知道玩,聪明劲一点也没放在正事上,你看郁氏回头不得得意死!」

  江息溪一时间也不好说话,生怕说什么冲撞了荆氏,只是跺脚暗恼,「给祖母缝制了件坎肩而已,顶多就出个这么大的风头,难不成还能叫他们郁氏光耀门楣?」

  这话一出,随即听见那头的宁弈道:「既然鹅绒如此保暖,煦之你说,若是边防的将士能穿上鹅绒这等御寒衣物,会不会冬日里就不那么容易生冻疮了?」

  郁清梨倒是没想到宁弈会突生此言,给边防十万将士做羽绒服,大可不必,那得剃秃多少鹅?

  不过,她原只是想借江老夫人将鹅绒坎肩推出去,没想到广告商自己送上门,要为她来打广告,这天家人的广告一打,她还怕以后东西会卖不出去?

  却听江煦之语气微凉,冷声道:「行军打仗,碰到的千难万险又何止冻疮,难道没有这冬衣便打不了仗了吗?」

  郁清梨:「……」

  宁弈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江煦之的不痛快。

  江煦之平日里素来想着军营将士,今日如此不近人情,宁弈自知是何缘由,他抬眼看了看郁清梨,立时噤声。

  郁清梨想要说些什么挤对江煦之,却忽然听见江老夫人开口道——

  「七皇子体恤军心,若是我们国公府能为边陲将士做些什么,靖国公府上下自当全心效力。」

  好歹活了这么多年,江老夫人在为人处事上是何等世故圆滑?一听七皇子这话,迫不及待就抓住这个机会,没有询问郁清梨的意思,直接答应了。

  郁清梨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会答应的,且七皇子提出这个建议,岂不是叫她能光明正大地搬出靖国公府了?更何况,江老夫人这番回答就是直接无视江煦之,指不定江煦之心里怎么吃瘪呢。

  想到这,郁清梨心中就一个字——爽!

  果不其然,江煦之很快提出了反对意见,他目光微敛,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郁清梨,若有所思,而后薄唇微启,语调微凉,「祖母,十万件冬衣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应承下来的,虽说郁清梨为您做了一件坎肩,但那是十万大军,要从何处寻得那么多的鹅绒?又如何能做得完?只怕程序繁冗,别到时同胡人的仗都打完了,十万件冬衣她都还没做出十件来。」

  这话不无道理,郁清梨这次缝制一件衣物,因数量少,加之时间上宽裕,自然做得出来,可江老夫人若贸然地应承下来,那可就不是开笑话的了。

  若是郁清梨应承下来,那要替将士缝制衣物一事必然需上报朝廷,由朝廷拨给银两,七皇子掌管军需,此事一旦上报,就再无反悔的余地,到时候断容不得她小姑娘哭哭啼啼,说撒手不干就撒手不干的。

  郁氏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原只想让郁清梨在老夫人面前露露脸,好以后寻个好人家,绝无让郁清梨出这么大风头的意思,她不过也就十几岁的小姑娘,哪儿能担得起这等责任?

  毕竟树大招风,人为名高,到时若是郁清梨应付不下来,牵连的可就是郁家和江家两大家的事了。

  江老夫人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没细想过郁清梨能否能做得完,可她已经夸口应下,这下要如何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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