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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七巧《富豪的脱单计划》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7-2-18 10:58
标题: 七巧《富豪的脱单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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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富豪的脱单计划》
作者:七巧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2月24日
女主角:季曼凝
男主角:严焱

【内容简介】

看到八卦杂志报导自家女友跟上司有暧昧,还指称她劈腿……
严焱的脑袋里只有两个字:火大!
他不是不相信女友,而是恼怒居然有人搞破坏,
这些人以为他追求季曼凝追得很容易吗?
他当初在饭店开幕宴会上认识身为小叔叔秘书的她,
终於明白什麽叫做心动,什麽叫做一见锺情,
偏偏她是个女强人,早早决定只把工作当情人,
什麽写情书、送礼物、请吃饭通通没用,
因为小叔叔的馊主意,他壁咚亲吻她,更让她气得要命……
要不是他救下被色胚合作对象下药的她,他们的关系根本没转机,
也无法陪她走过失去外祖母的悲伤,让她愿意跟他交往,
他花了这麽多心血,好不容易追到心爱的女人,
怎麽能够容许旁人来碍事?讲求门当户对而反对的爷爷不行,
那个以为抹黑她就能让他们分手的女人也等着完蛋吧……





    楔 子

    黄沙漫漫,血流成河,怵目惊心的战场,宛如人间炼狱,士兵与战马屍横遍野,混乱堆砌成一座座骇人的丘陵。

    男人单脚跪立在屍首群山间,左手紧握一把长剑,染血战袍不断渗出汩汩鲜血,自手臂沿着手握的剑柄往剑身缓缓淌下,一滴滴落入黄土中。

    染血的脸庞,紧拧的剑眉下,一双黑眸定定凝视前方,右手抚着系在左腰侧的匕首,用最後一丝力气,喃喃道:「等我……朝颜……无论多久……我一定……一定……回到你身边……」

    沉重身躯再无法以插入土中的长剑支撑,他往前一扑,腰带被扯断,挂在腰带上的匕首,落出匕首鞘。

    男人倒在腥风血雨的战场,无情黄沙呼啸而过,卷起阵阵尘土,逐渐掩埋身影。

    掉落一方的匕首,刀柄镶嵌的宝石,在日光映照下,隐隐闪现光芒。

    但不多久,也任黄沙全然掩没。

    火红夕阳,静静地沉入地平线……

    第1章

    美国纽约,高楼林立的曼哈顿市中心,一栋五十二层摩登宏伟的商业大楼,隶属於跨国企业帝都财团总公司。

    上午十点,一身白色套装的季曼凝,踩着三寸高跟鞋,步伐轻快,大波浪长发衬着美丽身影,晃进位於五十一楼的总裁办公室。

    「总裁,这份GTV的合约已经完成。」她走进偌大办公室,穿过沙发区,直朝落地窗前走近,将合约文件夹放置在大理石办公桌面。

    「嗯,辛苦了。」宽敞办公桌後、宽大的黑色皮椅上,俊美无俦的东方男人微抬起头,朝美丽能干的机要秘书,露出一抹满意的俊雅笑容。

    现年二十八岁的季曼凝是台湾人,生长於不健全的家庭,童年时父亲因外遇与母亲离异,不久母亲也抛下她跟男人跑了,她便由外祖母带大。

    因外祖母年纪已大,没多少经济能力,她们不时需靠亲戚救济,个性好胜且坚强的她,很早便学习独立,高中开始半工半读,因聪颖和努力,以优异成绩申请到美国大学的奖学金。

    她於是到美国念书,靠着奖学金及打工赚取生活费,一路又进入名校念研究所,以优异成绩拿到经济学硕士学位,之後,她顺利进入帝都财团总公司工作,持续留在美国生活。

    她进公司没两年,因表现出色,很快职位晋升,被调派为总裁的机要秘书。

    年长她五岁的上司,俨然是天之骄子,不仅外型俊帅,且是天才,二十二岁便取得美国数一数二名校的双博士学位。

    严世爵出生香港望族,有非常显赫的家世,家族事业庞大,而他并非坐享其成的富二代,年纪轻轻便经营家族集团旗下的一间海外金融公司。

    他天才型的经商能力、胆大果敢的投资作为,加上敏锐判断力,没几年光景,便将手中金融公司迅速扩大规模,成为他全权主导的帝都财团。

    虽说他能在十年间就在美国做出大事业,是因其有家族庞大势力为後盾,提供不少助力,但若他没能力,绝不可能做出这番惊人成就,创造出新王国。

    季曼凝在他身边工作不过三、四年,却在上司身上看见无限可能,更对他的金头脑和才能敬佩不已。

    她非常庆幸能在他身边工作,庆幸自己能得到上司信任,且常委以重任,让她得以在事业方面获取成就,但她从不垂涎上司。

    她对感情之事,从不感兴趣。

    外型亮丽、工作能力强的她,身边不乏追求者,但不管条件再优秀、再热情的男人,都打动不了她。

    她从不想依附男人,她一个人就能活得很好。

    她的人生不需要爱情,更不需要婚姻,只有工作能给予她全部满足。

    「曼凝,你过来看看这则新闻。」严世爵不在意她搁在桌面的合约,不急於让她进一步报告公事,要她先看他正浏览的网页。

    季曼凝绕过办公桌,站在他身侧,微弯身,观看他所指的页面——

    英国一名资产家赞助的一支考古队,日前在外蒙古的南戈壁省首府达兰扎德嘎德以南约一百公里处沙漠,挖到一批汉代兵器,推测附近曾为古代战场,因而遗留兵刃被埋在层层黄沙下。

    出土的一批兵器,多有毁损,或仅剩残缺不全,而其中一把匕首保存良好,刀柄镶嵌的宝石,历经两千多年岁月,仍不掩其亮丽光芒,而刀刃的刻纹亦清晰可见……

    「你想收购这把古匕首?」季曼凝快速浏览完报导,一脸兴味的看向上司。

    年轻俊美、有钱有势的上司,生平最大乐趣,除了投资赚钱,一再扩张事业版图,还喜欢女人和古物。

    他是个闻名国际的花花公子,但唯一的原则是不对公司的女性出手。

    只不过,许多女性职员只要有机会接近他,莫不对他狂献殷勤,希冀能得他的青睐。若他也对对方有意思,便会要对方放弃在帝都财团工作,才能当他短暂的女伴。

    他同时有往来的女伴花名册厚厚一本,身边女伴时时更换,花边新闻从没间断,身为机要秘书的她,甚至还需负责帮总裁上司安排与众多女伴的私人约会饭局,徒增她额外的工作量。

    庆幸总裁对她,虽不仅於上司对下属的关系,私下还视她如朋友家人般,多一些关怀,可彼此并无一丝暧昧。

    不论在工作上或私底下,他待她真诚,尊重她,且看重她,那让她对他「花心」的缺点,不再特别非议。

    而她,更是唯一一位能与他建立纯友谊的女性。

    上司虽爱女人,但女人之於他,就像衣服那般,经常汰旧换新,可对於古物却是百般珍惜收藏。

    他喜欢收藏东方各国的古物,以中国历代的古物为大宗,其中又特别锺情汉代古物。他多年来收藏的大量古文物,琳琅满目、丰富珍贵,足以开家私人博物馆,在他位於曼哈顿的豪宅,有数个房间用来摆设陈列珍贵收藏,他仅曾招待少数人参观过他的收藏。

    「我要这把汉代匕首。你帮我交涉买下,这不单为我私人收藏目的,要先拿来公开展示,当宣传话题。」严世爵双手拱成塔状,一双长眸凝着萤幕上网页的古匕首照片,薄唇一弯。

    「总裁的意思是要将它放在即将开幕的纽约帝都饭店,当饭店大厅布置最重要要角?」季曼凝确认问道。

    帝都财团除金融业,亦因香港严家的万明集团事业而跨足航空、运输、建筑、生化科技等多项事业,而饭店业是一年前严世爵才拟定涉入的市场,为其个人建立的帝都财团,再增一投资事业。

    他非常重视这项新投资事业,尤其在纽约兴建的第一间帝都饭店,是他进军全美连锁饭店的第一步。他因而从筹划到完成,及即将的开幕活动,皆多方亲自参与。

    关於饭店开幕活动,起初是季曼凝萌生了个构想,为配合仿古中式风格建筑的饭店,建议在饭店大厅展示总裁收藏的一些古物,那比起只是由总裁形式化参与开幕剪彩,会更具话题性,亦能更增加媒体版面。

    严世爵认同她的点子,并将展览主题定为中国汉代,由他的收藏品挑选几件代表性古物做展示,届时还要负责招待的女性,穿上汉代侍女服,当做饭店开幕仪式的宣传话题。

    「如果有这把被国际媒体大幅报导,很可能被摆上苏富比拍卖的汉代匕首当主角,不是更吸睛、更热闹?」严世爵抬眸看她一眼,笑说。

    「那当然。」季曼凝笑笑地附和。

    虽说这把保存完整、历经二千年且镶有宝石的匕首,肯定价值不菲,但总裁有的是钱,从来没有他得不到手的,不论是古物,或女人。

    「这新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想看到这把匕首的实物,愈快愈好。」严世爵一脸期待。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特别锺情汉代古物,除了被收在博物馆的国宝外,只要他看上的,不管出自哪个私人收藏家,他都会弄到手,纳为自己的所有物。

    每每多收藏一件喜欢的古物,他便会感到心情非常愉快。

    没想到,当季曼凝先透过电话与那把古匕首拥有者联络时,对方无意出售才到手不久的珍贵古物,甚至连出借都不肯。

    「我相信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听到季曼凝的回报,严世爵长眸微眯,对那把匕首不禁更想弄到手。

    他这个人,对於不易得手的东西,向来会激发更想得到的慾念。

    「电话谈没诚意,你飞去伦敦,直接跟琼斯先生面对面,好好商谈。不论如何,我都要买下它,而且要尽快到手,做为展览之用。」严世爵慎重交代。

    他随即站起身,绕出大办公桌,朝季曼凝更靠近,柔声又道:「美丽聪慧能干的机要秘书,不会让我失望吧?」

    他露出一抹足以迷倒众生的俊美笑容,刻意对她甜言蜜语赞美,知道他的机要秘书最爱挑战,她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或做不到。

    「当然。你不需刻意对我轻声细语放电,我也会达成任务。」季曼凝抬眼,直视与她近在咫尺的俊美上司,丽颜绽放一抹自信神采,挂保证道。

    换做一般女人,也许因他一个放电眼神、一个俊帅笑容,再加上这麽近的距离,早就心头小鹿乱撞,甚至被迷得晕眩茫然了。唯有她,对光芒万丈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强劲男性魅力,一开始就全然无感。

    「我可没对你放电,那只是浪费电。全世界就只有你这个冰山美人,对我的费洛蒙无感。」严世爵摆摆手,澄清。

    他这是放低身段,诚心请托她帮忙呢!

    尽管有钱有势,没什麽东西到不了手,但偶尔还是会遇到需费点时间精力去周旋,才能得到的东西。

    「抱歉,你刚出差回来,却没办法让你休息。」

    「我很高兴马上有新事物可以挑战。」季曼凝微微一笑应道。

    她转身,踩着高跟鞋,从容步出总裁办公室。

    她喜欢工作,喜欢当女强人。

    英国,伦敦。

    面对泰晤士河的一栋商业大楼,三十二楼办公室。

    「很抱歉,让季小姐大老远跑一趟,但我的答案一样,短期内不打算出售。」年约五十多岁的琼斯在公司贵宾室与季曼凝会面,委婉推拒。

    虽然意外取得这批古物,日後自会将部分古物公开竞标,高价出售,但现在尚不做他想。

    「严总裁对这把古匕首可谓一见锺情,只要琼斯先生开个价,他绝对欣然给付。严总裁非常期盼能在纽约帝都饭店开幕时,让这把匕首成为展览主角,让它再次闪亮问世。当然,不会忘了宣传您的帮忙。」季曼凝微微一笑申明。

    言下之意,只要将古匕首卖给帝都财团总裁,他能得到的,不只是一笔可观的金钱,还有名望。

    「再者,琼斯先生若愿藉这把古匕首跟我们总裁建个交情,日後商场上也或许有合作机会。」季曼凝进一步提出商场诱因。

    帝都财团旗下的银行和证券金融公司,在英国也有分行据点,而严世爵身後的严家万明集团事业更扩及五大洲。

    琼斯因她几句话,思忖半晌,不若一开始那麽坚持无意商谈。

    「这样吧,匕首可以先借给严总裁展览,至於买卖交易,我还要再琢磨琢磨。」琼斯摩挲下巴,语带保留。

    他仍想拥有这把难得的古匕首的所有权一段时间,他原本是打算将来透过苏富比,在国际上公开高价竞标。只是身为美国前三大企业的帝都财团总裁,派了机要秘书亲自到访与他商议买卖,他若全盘拒绝也不妥。他退一步同意先出借古匕首展览,也算是给足严世爵面子了。

    季曼凝感谢对方愿意出借重要古物,但她此行目的,不单只为借到古匕首,而是要代总裁买下它,才算真的达成任务。

    她继续苦口婆心与对方商议,不仅开出非常高昂的报酬,甚至提出其他附加条件,最後总算取得第一优先购买权。

    季曼凝带着愉快心情,离开琼斯的办公室,准备搭电梯下楼。

    她站在两座电梯门外,同时按下楼键。

    半晌,右边的电梯门先开启,她正要向前踏入,同时,左边电梯门亦开启。

    一名身形高?、戴墨镜的东方男性,长腿一迈,步出电梯。

    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後,擦身交会刹那,她竟不由自主转头,多瞧陌生人一眼。

    她望着他从容步离的背影,莫名怔忡了下。

    她鲜少去注意不相干的陌生人,会不自觉多瞧对方一眼,也许是因这里出入的东方人不多,且对方还留着一头及腰长发,颇为罕见。

    她只瞧他背影一眼,随即转身踏入电梯,没特别放在心上。

    不一会,她步出电梯,走出商业大楼同时,拨电话给总裁——

    「总裁,交易OK。」

    「我就知道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手机那头,严世爵接到好消息,俊唇高扬。

    「不问问我花了多少钱,才替你买下那把汉代匕首?」季曼凝笑说道。总裁并没给她出价的上限。

    「钱不是问题。」严世爵完全不在意。

    「我开出的价码,足以让你被冠上凯子、呆子之美名。」季曼凝笑讽,「那金额能让你在这里买一间面对泰晤士河的豪宅公寓。」

    闻言,严世爵微扬了下眉。

    他精明干练的机要秘书,竟会出天价,替他买下那把生锈的古匕首?!

    「不只如此,还有附加条件,因琼斯的夫人一直想要一条中国清朝的红玛瑙项链,我把你前阵子购入的那条慈禧戴过的古董项链,以半价相送,当做送他夫人的生日礼。」季曼凝不疾不徐补充说道。

    她事前已打听琼斯是个爱妻的男人,且他能有如今的事业成就,妻子娘家出力不少,只要能讨他妻子开心,他就不会拒绝跟他们做交易。

    「喂喂,那条红玛瑙项链,我打算送给这个月生日的琳达当生日礼物欸!」比起一间豪宅公寓的价值,严世爵反倒计较季曼凝将他准备给女伴的生日礼物,转手他人。

    「琳达的生日已过,这个月将过生日的,是洁西卡。」季曼凝无力地翻个白眼,提醒他,完全记错对象了。

    总裁虽爱女人,对女伴非常大方,实则没对谁真的上心,记错名字和对方喜好,根本是常态。是以安排总裁跟女伴约会或送礼事宜,最後都是由她做处理。

    「届时,我会另外挑件更适合洁西卡的礼物,让你送给她。」季曼凝强调。「倒是那把匕首的价格,你能接受吗?」

    她虽与对方谈定买价,但并未签定合约,若上司无法接受,还能有议价空间。

    「那样的价格是令人咋舌,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花冤枉钱。」严世爵笑说。

    即使琼斯将那把古匕首放上苏富比拍卖,让全世界收藏家公开竞标,他认为最高价格也不会超过五百万美元,而季曼凝竟出了一千万美元高价,先内定下来。

    「我相信,总裁想要那把汉代匕首的心意,绝对值这个价。」季曼凝说得肯定。因总裁扬言,无论如何都要到手,甚至要求她立即飞来伦敦,找拥有者谈定交易,而能让他这麽积极且誓在必得的东西并不多。

    「知我者,莫若你了。」严世爵哈哈大笑。

    「另外,我之所以出这价码,还有另一考量,目前世界上最贵的一把名刀——十八世纪博阿滕军刀,据闻是属於乾隆皇帝所有。最後一次拍卖价码,以七百七十万美元高价被售出。

    「现在,你若用一千万美元买下那把汉代匕首,它将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名刀,其身价赢过乾隆皇帝宝刀,肯定更能炒热话题!」季曼凝进一步分析。她在代总裁买古匕首前,还特地去搜寻一些名刀身价来历。

    听完她的分析,严世爵放声大笑。「是是,你真是替我考虑周详。」虽说那价格不菲,但对他而言,不过就像买个高级玩具,不会花得心疼,何况还能物尽其用,帮他的新饭店达到最佳宣传话题。

    「琼斯答应先将古匕首借展,买卖的事,过阵子再进行。我会先安排古物运送事宜,也会尽快催促完成交易,让你早日真正拥有它。」季曼凝说得笃定。

    既与对方谈妥成为第一优先买家,她便已十拿九稳,这桩交易成功。

    「你办事,我放心。」严世爵对她全然信任。

    「那我先回纽约了。」手机断线同时,她朝马路扬个手,招来计程车,前往机场。

    这方大楼,三十二楼办公室——

    走进琼斯办公室的东方男人,拿下墨镜,一见到琼斯,便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什麽?有人出价内定了?!」长相俊酷英挺的男人一诧,竟有人比他早一步看上那把古匕首。「多少?我加一倍。」男人目光一凛,大方开价。

    对古物一向没兴趣的他,不经意看见那篇汉代兵器报导,当他看见那把古匕首,莫名地定睛在那张照片上,无端怔忡好半晌。

    之後,他竟横生一股冲动,很想得到那把古匕首,甚至急於亲眼看看它的实物。

    他无意透过层层管道联络,直接就飞来伦敦,找上拥有者,更认为以他的能耐,一定能买下那把古匕首,未料会慢了一步。

    「这个……」琼斯因他豪迈的发言,不由得惊诧。

    那把中国汉代古匕首,才一出土不久,竟会接连有大人物来找他高价求购。

    难不成……其背後藏有什麽秘密?

    琼斯只好先道出内定买家出的价格,不认为对方真能再多出一倍价,先前谈定的交易条件,已出乎他预想太多了。而且即使尚未真正签定买卖合约,但他既已答应帝都财团总裁为第一买家人选,就不能轻易出尔反尔,转身卖给别人。

    男人一听到交易金额,无比惊愕。那个价格,远远超过那古物价值数倍了吧?

    男人进一步探问买家身分,琼斯原无意透露,一细想才後知後觉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就如实告知。

    男人一听到买家来历,黑眸一瞠,惊愕同时,两道飞扬的剑眉,微微蹙拢。

    他随即离开伦敦,飞回美国。

    季曼凝返回纽约,打开电脑,先收一封重要的电子邮件,是琼斯寄来的古匕首详细资料及数张照片。

    她打算重新做一张宣传单,寄给受邀参与新饭店开幕的嘉宾,这把古匕首将是预定展出的那批汉代古物中最贵重的主角,原本只是开幕式陪衬的展览活动,反倒会因这把古匕首亮相,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得到更多国际媒体竞相报导。

    当她仔细审视照片时,不由得盯着一张完整清晰的照片怔忡,心,莫名窒了下。

    先前,她虽透过新闻报导看过这把汉代古匕首照片,可当下并没多注意,即使後来总裁指示她务必买下这把古匕首,她也没特别去研究它,直到现在。

    虽失去匕首鞘,又历经两千多年的时光,仍能看出是把名贵匕首,应是身分显贵人士所有。

    匕首刀身为钢,刀柄为铜金属,鎏金装具,表面雕刻花纹,镶嵌红宝石、蓝宝石及红玉、青玉。

    全长:28.2公分、刃长:16.7公分、刃宽:2.3公分、刃厚:0.5公分、匕首重量:374公克……

    她盯着古匕首的资料介绍,眼神发直。

    她从未对古文物感兴趣,但因总裁喜爱收藏古物,她自是也接触不少,却不曾对一件古物特别在意,偏偏这次……

    那一晚,她感觉作了一个沉长的梦。

    醒来後,只觉脑袋混沌一片,完全记不得一丝梦境片段。

    她内心却涌起一股冲动,很想看看那把古匕首的实物。

    然而,在饭店开幕前,她有一堆繁忙工作要处理,即使古匕首早已从伦敦送达纽约,她也没时间先去看一眼,直等到开幕日。

    第2章

    纽约帝都饭店开幕当日。

    采中西风格相融的饭店建筑,挑高宽敞的大厅,使用大量黑色及红色木头装潢,搭配米白色和暗红色装饰,仿古家具、雕栏、漆柱,呈现出中国古代大殿风貌。

    一盏盏悬吊的中式灯笼吊灯,映出金橙色光芒,金碧辉煌。

    季曼凝跟着总裁上司前往饭店举行剪彩仪式,应付一堆媒体的发言後,终於得到一点喘息时间,得以参观饭店大厅所摆放的二十多件汉代古物。

    而她只想好好观赏一件古物—— 她无端在意的那把古匕首。

    先前,它的展示位置一度被大批媒体包围,争相拍摄报导。

    因它被赋予的历史价值,及严世爵开了天价将买下收藏,成为十足的话题焦点,让饭店开幕气氛,被炒得更热闹沸腾。

    当她走近摆放在左前方的展示玻璃柜时,心口无预警震了下,她更靠近一步,一双美眸怔怔的盯着玻璃柜里,与照片相同,却是真真实实、充满历史岁月痕迹的汉代匕首。

    脑中似乎闪过什麽画面,教她心口莫名扯痛一下,眼眶不由得泛起一抹酸涩感。

    她一个抬眸,却被站在玻璃柜另一侧的男人震愕住。

    身着墨色西装、高?伟岸的男人,本来也低头盯着他眼前展示的古匕首,专注瞧了好半晌。当他一抬眸,恰恰与玻璃柜对面的女人视线对上。

    一瞬间,两人内心莫名一震。

    两人隔着展示玻璃柜伫立,双双凝视着彼此眼眸,各自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彷佛,有一种熟悉、一股怅然、一抹苦涩……

    季曼凝怔望着眼前男人,身材颀长,虽穿着名牌西装,但并未打领带,白色衬衫领口开了两三颗扣子,西装外套扣子也未扣上,显得有抹随性。

    特别的是,他留着一头及腰长发,简单束在颈後,虽为东方人,五官立体深峻,一双飞扬的剑眉下,深邃炯亮的黑眸,直直瞅着她。

    一瞬间,她宛如被摄住心魂般,心口紧缩,无法移开目光。

    彷佛,她曾见过他……又是在什麽地方?

    男人近距离凝视穿着一袭汉代侍女服—— 深蓝色长裙、白底蓝花曲裾的美丽东方女子,心口莫名一阵震荡。

    大厅现场有数名女性服务员皆做相同打扮,他方才进来,并没特别注目谁,为何此刻,忽地心跳失序?

    他不由得又低下头,盯着眼前置在玻璃柜内的古匕首。

    他抬起手臂,大掌贴上玻璃柜,有股冲动,想打开玻璃柜,握住那把匕首,似乎那样就能捉住什麽他也不清楚的重要东西。

    「那个—— 不能碰。」无端失神半晌的季曼凝,见宾客伸手抚摸展示玻璃柜,忙开口制止。

    他没将大掌移开玻璃柜,一双眼再次凝着那把古匕首,心魂宛如被定住般。

    霎时间,脑中飞窜过一幕强烈影像,他想捉住那闪逝的画面,脑袋却一阵剧烈痛楚。

    他眉头一拧,闷哼一声,一手扶着玻璃柜下方的木柜,不禁屈膝跪地,晕眩昏厥。

    「先生!你没事吧?」季曼凝见状,忙绕过玻璃柜,弯身查看突然跪倒在地,昏厥不醒的男人。

    她连忙叫唤附近的人员帮忙,将人带往一楼休息室。

    虽不清楚对方身分,但会出现在饭店开幕活动中的宾客,不是与帝都财团有往来的贵客,便是与总裁有私交,或来自香港严家的亲属等,怠慢不得。

    初秋午後,清风徐徐,蔚蓝天际下,一只纸鸢迎着风,翩然飞舞,纸鸢越过高高的墙垣,飞向另一方院落,最後,飘落在树梢。

    一名穿着淡青色曲裾、绾着双平髻的年轻女子,蹑手蹑脚踏进这处院落,边抬头张望庭院的树梢高处,寻找失去的纸鸢身影。

    「在哪儿呀?明明是往这方向飞来。」女子低声喃喃说着。

    她一个下人,迳自踏入这将军府後院,不免心慌紧张。

    虽说是小姐的命令,要求将军府看管後门的家丁放行;虽说将军出征,人不在府邸,但她仍觉不妥,只希望快快找到那只小姐最喜爱的纸鸢,赶紧离开。

    「你—— 过来!」忽地,一道沉闷男音自她身後不远处传来。

    她转头,朝园子另一端曲廊望去,倏地惊诧。

    自那方曲廊转出一伟岸身影,身着战袍的男子大步走来。

    是严焱将军!他远征回府了!

    才过弱冠之年的他,已受封威风凛凛的镇北将军,这回若又打了胜仗,肯定又要加官进爵了。

    芳龄十七的朝颜,进白府当丫鬟一年有余,待在白府千金身旁侍候,白府老爷官居太常,掌管宗庙礼乐。而严焱的父亲亦是一名战功显赫的将军,却在三年前不幸在战场身亡。

    因白老爷与已故的严老将军为世交,且两家夫人为表姊妹关系,两府因此比邻而居,关系密切。

    朝颜早听闻不少严焱的功绩,亦曾陪着小姐来拜访严焱,但她先前只曾远远地瞧过他的身影。

    即便是此刻,她也没能瞧清他的样貌,因他头盔下半张脸都被胡子遮挡。

    「奴婢……拜见将军。」惊觉大剌剌直视他很失礼,她忙低下头,朝他福身,惶惶问候。

    「去打桶水送进屋里。」严焱冷声命令。

    他没多瞧生面孔的丫鬟一眼,往前面房门步去,直接推开门扉入内。

    「呃?那个……奴婢不是……」人在院子的朝颜,忙上前两步,欲澄清她并非将军府的丫鬟,而她不自觉闯到将军府的主屋院落,令她更心惊,就怕被性格冷酷严肃的严焱责难问罪。

    「水井在天井左侧,快去!」才踏进屋里的严焱,提醒可能还不清楚环境的新来丫鬟。

    他今日领着大军凯旋回京,尚未进宫,先驾快马独自回府,就为换掉一身染血脏污的战袍,洗去一身尘沙泥泞,刮掉满脸胡须,梳洗後换套乾净官服,才好进宫面圣。

    朝颜不敢违抗将军,只能领命去打水。

    不一会,她提着水桶,匆匆踏进屋里。

    她以为将水桶搁下就能离去,未料已脱下盔甲战袍的严焱,又下了新命令。

    她於是将半桶水倒在一旁的脸盆,而他迳自拿起一条布巾打湿,很快擦拭脸面,又洗净双手。

    「那……奴婢先告退。」朝颜站在一旁,怔愣了半晌,这才敢开口说要退离。

    生平第一次与成年男子独处一室,且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即使他不说话,也令人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气势,令她不禁心头惶惶。

    「慢,你替我刮胡须。」

    「欸?」朝颜诧异抬眼。「奴婢不会……奴婢不是……」她支支吾吾,再次欲澄清她并非将军府的丫鬟,更不懂如何替男子刮胡须呀!

    「新来的,连这点小事都不会,还派来主屋侍候?」严焱声音闷闷的道。他取出系在左腰的匕首,递向她。「用这把匕首刮,快。」

    朝颜抿抿唇,一时不敢接过匕首替他刮胡须,却更不敢对他的命令说不。

    她只能惶惶地步上前,伸手接过匕首,瞧见匕首刀柄上镶嵌着宝石、美玉和黄金,不禁欣赏起来。

    「这匕首真漂亮。」她脱口赞道。

    「御赐的。」严焱淡道。他如今的随身佩剑,亦是皇上所赐。早先他使用的匕首和佩剑,就只是单纯的武器,没有多余奢华装饰。

    「皇上非常器重严将军呢!」她不由得称赞起他。「严将军武功盖世,这次肯定又打了大胜仗。」

    闻言,严焱淡瞄一眼新丫鬟。

    前一刻,她一副不敢靠近他的样子,这会却自然的跟他谈话了。

    「让你拿匕首刮胡须,不是拿来欣赏,更没必要对我歌功颂德。」他面无表情,口气冷淡,向来不喜欢阿谀奉承的话。

    「是,奴婢多嘴了。」她并非刻意拍马屁,是真的崇敬骁勇善战的他,但见他似乎不悦,忙低头赔不是,不敢再多废话。

    只不过,她的身高与高大的他相差一颗头,即使踮起脚尖,也难以替他刮胡子。他於是走往一旁,撩袍落坐在榻上,微抬高下巴,让个头娇小的她,得以替他刮胡须。

    初次为男子刮胡须,朝颜心情忐忑,却又力图镇静,告诉自己,不是那麽难的差事。

    她站在他身侧,低下头,小心翼翼用匕首缓缓刮去他凌乱纠结的长胡须。

    当她好不容易将他的大把胡须都刮掉,竟在最後一刻失手,锋利的刀刃划破他下巴皮肤,立时渗出一道血痕。

    「奴婢该死!」她吓一大跳,连忙屈膝跪下,叩头认错。「奴婢错手伤了将军,求将军责罚。」她胆颤心惊,既歉疚又害怕。

    严焱大掌往平滑光洁的下巴一抹,看一眼食指沾上的一丝血痕,根本不痛不痒。「起来,不过一点小伤,没什麽大不了。」

    「可是……」跪地的她,微微抬起头,仍一脸惊惶,还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没事,你做得很好。」严焱难得称赞下人,只因要安抚她,看她一张小脸瞬间泛白,好像犯下滔天大罪似的。

    感觉他真的没动怒,仍跪在地上的朝颜,这才敢完全抬起头来,却不由得张大杏眸,瞅着容光焕发的他。

    除去大片胡须後,只见他阳刚脸庞上五官深邃冷峻,两道剑眉飞逸,一双黑眸炯亮,束冠的墨发,几绺发丝凌乱垂落,虽已卸下战甲,依然不减飒爽。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瞧清他的容貌,心口不由得怦跳。

    严焱也是直到这时,才细细打量眼前生面孔的丫鬟—— 身着淡青色曲裾、绾着双平髻的她,约莫十六、七岁,一张鹅蛋脸,肤色莹白,五官秀丽细致,比起一般丫鬟,多了一抹娟秀灵气与恬静气质。

    「叫什麽名字?」他问道。

    「呃,奴婢朝颜。」她轻声回应,心口无端鼓噪着。

    「朝颜……早晨美好的花颜,是个好名字。」严焱不由得复诵她的芳名,喃喃赞道。这还是第一次,他下意识去称赞女子的芳名。

    闻言,朝颜心口重重一跳,脸庞一热。没想到,传言性格严肃的大将军,竟会夸赞她的名!

    「奴婢……这就替将军上药。」被他一双深眸注目,她心跳紊乱不已,却非先前的害怕胆颤,而是另一种陌生感觉。

    她忙起身,欲寻找药箱,但这里并非她经常出入的小姐闺房,完全不清楚东西摆放何处,只能向他询问。

    他不在意下巴一丁点刀伤,这对他而言不过像蚊虫叮咬般,交代她取套官袍让他更换,没时间仔细沐浴,简单整理仪容後,随即便要进宫面圣。

    这时,出门办事的总管匆匆奔来,诧异主子没让人通报就先独自回府。

    总管才要对远征归来的主子,好好嘘寒问暖,却见屋里有一名陌生丫鬟,纳闷她的来历。

    朝颜一脸尴尬困窘,向他连连道歉,这才有机会道出她是白府侍候大小姐的丫鬟。她为了替大小姐寻找一只飞走的纸鸢,从白府後院转往将军府的後门进来,未正式通报,非常无礼。

    严焱得知真相,完全没责难,还交代总管,若有下人在府里寻获那只纸鸢,再送去白府。

    母亲与白夫人为表姊妹,而已逝的父亲与白世叔交情很好,但他与丽儿表妹并没特别亲近,应该说,他不太喜欢丽儿表妹的纠缠。

    他甚至对其他女子也无感,却莫名对初见的朝颜,有一抹特别感觉。

    朝颜也是初次与严焱亲密接触,她原就对年少英勇、战功彪炳的他景仰尊崇,如今更对他心生一抹异样感受……

    午後,日光透进敞开的玻璃窗,微风轻轻拂动白色窗帘……

    严焱撑开眼皮,因亮光而眯了下眼。

    他一手抚着仍有些泛疼的额角,再度张眼,望向四周,思绪有些迷惘。

    「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一道细柔嗓音担心问道。

    躺在长沙发上的他,侧首看向一旁女子,倏地一诧。

    女子穿着一袭白底蓝花曲裾的古代汉服,长发绾着双平髻,教他一时将她与梦中女子相连结,心口一震。

    他记不得梦中女子样貌,但肯定不若眼前的她成熟艳丽,他却不由得联想在一起。

    自二十一岁那年,他发生车祸意外撞到头部,因脑震荡住院两日,检查後无碍,但之後,他开始会作怪梦。一再重复且接续性的,关於一对古代恋人相识相恋的梦境。

    他像在观看别人的梦,又宛如在看一出古装剧。

    他能透析那对古代男女的视角和各自想法,却又彷佛自己身历其境,成为梦中一角,成为那个与他同名的严焱将军……

    醒来那霎,他心绪仍被梦境牵扯着,心口无端震荡好半晌,明明是虚幻梦境,却又觉得真实。然而,他记不清梦中名为朝颜的女子样貌,总是仅剩模模糊糊的形象,甚至梦境内容也记忆不全。

    当他想认真回想,脑袋便会一阵痛楚,他曾又接受几次脑部检查,并无异常,医师判断应是精神性问题。

    「你是……」从梦境完全回过神的他,不由得定睛注视着她。

    他并非在意她一张美丽容颜,而是直瞅着她一双幽黑如夜的瞳眸。

    那眼神,似曾相识……他内心无端一动。

    他记得在昏厥前看过她,那时两人相对站立在那把古匕首的玻璃展示柜两边,但他对她眼神的熟悉感,似乎源於更久远以前……

    对了!那把匕首!他霍地自沙发站起身。他很肯定前一刻梦境出现的匕首,与展示的那把汉代古匕首一模一样!他心绪莫名一阵激动。

    「我是严总裁的机要秘书。」季曼凝奇怪於他的反应。「先生是总裁的亲戚吗?」她不禁探问他的身分,因同为东方人,且非她认识的商场客人,直接做此猜测。

    「我要见严世爵,他人在哪里?」严焱脸一绷,不客气问道。

    「喂,怎麽又连名带姓喊我?都几岁了,还是学不会礼貌。」

    这时,门板适巧被推开,西装笔挺、俊美非凡的男人,踏进贵宾休息室,语带一抹调侃。

    不久前,他听说有位男性客人在大厅古物展示处无端昏厥,被季曼凝让人带进这里休息,又听旁人形容那男性样貌,他就知道是谁了,这令他颇讶异,在应付完另一位宾客後,不放心地过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你会过来参加我的饭店开幕式,怎麽没先告知一声?是特地来给我惊喜?」严世爵笑问。「身体没事吧?」

    因他进门见严焱已清醒站起身,感觉无大碍,才没第一时间关切他的身体状况。

    「我不是为你来的。」严焱神情一凛,对他没好脸色。

    「喔,那难不成是为我美丽的机要秘书而来的?」严世爵故意道,看一眼一旁的季曼凝。

    季曼凝直接送他一记白眼。她根本不认识这男人好吗?只不过,他们两人似乎关系不寻常?

    「那把古匕首卖给我。」严焱开门见山说道。

    「什麽匕首?」严世爵先是一愣。

    「这位先生应该是指大厅展示的那把刚出土不久的汉代匕首。」季曼凝提醒。前一刻,这男人对那把匕首的反应有些奇怪。

    「你几时对古物有兴趣?」严世爵朝严焱扬了下眉,一脸兴味。

    「别管我有无兴趣,那把匕首卖给我,我会付你相同价钱。」严焱一脸凝重道。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愿意花那天价,买一把古匕首,但他非常渴望亲手握住那把匕首,总觉得那能让他忆起什麽重要的事。

    「你这是拜托人的态度吗?」严世爵走往他对面沙发,闲适落坐。

    「我没拜托你。」严焱闷声澄清。他这辈子不可能拜托他任何事。

    「那我为什麽要卖你?连好好叫我一声正确称谓也不肯。」严世爵故做无聊地把玩修长的手指,对他的态度显得漫不经心。

    「我喊你一声『小叔叔』,你就会把匕首转卖给我?」严焱冷着脸,声音更低闷问道。

    严世爵抬眼看他,俊唇轻扬,「不卖。」

    「你—— 」严焱眉头一拢,更生恼意,手握成拳,转身迈步,悻悻然推开门板,大步离去。

    严世爵见他气恼离开,俊唇弯出更明显的笑意。

    一旁看着的季曼凝,满脸困惑不解。

    「那个人是你侄子?」她忍不住问道。

    「如假包换,亲侄子。」严世爵笑说。

    「你们看起来同辈,年龄差不多吧?」

    「我只虚长他两岁。但辈分上,是他的亲叔叔不假。你也许没看过他的人或照片,但应该知道他的名字—— 严焱,三个火的『焱』。」既然巧遇,严世爵不介意向她道明两人关系。

    「严焱……」季曼凝思忖这名字,蓦然诧异道:「是那个在美国颇富盛名的华人建筑师严焱!」

    先前她因帝都财团欲跨投资兴建饭店,找过一些可能合作的东西方知名建筑师资料,也因而注意到严焱。

    只不过,因总裁未将他列入合作人选,她并未深入详细研究他的作品和背景,没想到,他竟是总裁的侄子!

    总裁是香港商界大老严海明的么子,只要提到香港严家,华侨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由严海明一手打下的严家江山—— 跨国企业万明集团,不仅在香港拥有雄厚财力,在散布世界的海外华人中,对超过半数的华人拥有影响力。

    身为香港首富的严家,也跃进全球前十大富豪。

    严海明共有三房,膝下有二子五女,三房是在他年近六十才娶、相差二十多岁的妻子,即是严世爵的母亲。

    「严焱的父亲严东清是我大哥,是大妈所生的长子,在几年前病逝了。而大哥历经三段婚姻,生下一子三女。严焱的母亲是我大哥第二任妻子,有一半葡萄牙血统的香港明星,在严焱十二岁时与我大哥离异,之後没往来。」严世爵对季曼凝详加解释。

    「所以,严焱是严海明的长孙!」季曼凝得知这层关系,颇为讶异。

    「阿焱虽未涉足严家事业,但我爸对身为嫡长孙的他一直非常看重,格外疼爱。将来严家产业泰半也会挂在他名下。」严世爵强调。

    父亲重视嫡子传承,对长孙,比对他这晚年才得的么儿还宠溺。

    「总裁於是对能得到严家半壁江山的侄子,眼红嫉妒?」季曼凝不由得大胆揣测。

    「什麽?」她这句揣想,教严世爵瞪大眼。他随即朝她摇头叹气,「唉唉,才夸你是我的知音,怎麽这会对我误解这麽大?以我的才智财富,需要对那小子眼红?」

    「但你似乎跟他有嫌隙?」季曼凝莫名有些在意严焱,不由得多打探他们叔侄的问题。

    「错。对我有嫌隙的人是他。」严世爵摇了下食指,面露一抹无奈。

    「为什麽?」

    「就为了……」严世爵顿了下,又看一眼季曼凝,迳自转了话题,「真难得,你对阿焱有兴趣?」

    「嗄?」季曼凝一怔,接着一口否认。「并没有。」

    不管严焱的身分身价如何,她都不会对一个与工作无关的男人感兴趣。

    「我对那把古匕首比较感兴趣。」她澄清。

    在她看到那把汉代匕首实物当下,竟想摸摸那把匕首,而过去她从未对兵器感兴趣。

    第3章

    晚上十点的帝都饭店大厅,不若上午开幕式时热闹喧嚣,灯光辉煌。

    因明天才是饭店正式对外营业日,此刻大厅仅剩数名警卫,饭店内也只有几名干部留守,宽敞硕大的一楼大厅格外静谧,几盏小灯映照,显得幽幽朦朦。

    一道高?身影,伫立在大厅展览古物玻璃柜前,低头专注凝视良久……

    顶楼总统套房,俊美的男人开了瓶高级红酒,倒半杯坐在沙发小酌,边开启置於茶几的笔电,连接饭店各处的监视器,大略浏览一下状况。

    当他观看一楼大厅的监视影像时,忽地一诧。

    一楼大厅陈列二十多件他个人收藏的珍贵汉代古物,价值不菲,其中更以那把先借展、确定购买的汉代匕首,索价最高昂,他因此加强饭店大厅的警卫人员及安全系统,明天饭店正式营业後,这批古物将持续展览摆设一星期才撤离,而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在那。

    所以当他看见一道高?人影伫立在某个古物展示柜前,不免惊诧。

    他放大观看半晌,微眯眼,若有所思。

    片刻,他看见另一人影出现,再度讶然。

    季曼凝在结束工作後,不禁驱车过来饭店,莫名想再看看那把古匕首,她向警卫表明身分,从侧门入内,走到大厅,直接朝展示柜过去,绕过柱子,无预警看见一人影,教她惊诧了下。

    这方,严焱听到跫音靠近,抬首,看向来人,微怔。

    有些朦胧的光线映照着一抹倩影—— 大波浪鬈发,衬着一张美丽容颜,黑白相间的丝质套装,包裹着娇美丰盈的身材。

    她踩着三寸细跟高跟鞋,步伐优雅从容地朝他靠近。

    当她来到他眼前,两人仅相距三、四步距离,他视线不由得紧锁着她的丽容,与她一双美丽黑眸,直直对视。

    白天虽已见过她的容貌,但换了装扮的她,感觉又像另一人,却都令他在乍见她当下,心头一动。

    「严先生,你怎麽会在这里?」季曼凝走近他,疑问。

    一般人自是不可能任意进出尚未正式营业的饭店,但他是总裁的侄子,只要亮出身分,相信不会有人拦阻。

    「你又为什麽这时间过来这里?」严焱一双黑眸凝着她,反问。

    「我是……」季曼凝支吾了下,被他一双深眸注视,她心口又泛上一抹异样感受。

    她微偏首,望一眼他身前的展示玻璃柜。

    「想再看这把古匕首?」严焱不免意外她跟他目的相同。

    上午看过它的实体,他莫名剧烈头痛而昏厥,昏迷中作了过去常作的古代怪梦,醒来後再度涌起买下它的念头,却因几句话跟严世爵闹得不欢而散。

    他悻悻然离开饭店,返回位於费城的建筑师事务所,却无心工作,一直惦记这把古匕首,他竟又从费城驱车两小时来到饭店,忍不住盯着这玻璃柜内的匕首好半晌。

    他没再引起头痛,但仍难以压下想亲手触摸、捉握匕首的强烈渴望。

    过去,除了对设计建筑投入,他对人事物都显淡漠,如今竟对一把汉代古匕首有如此深的执念,一再出现异常行径,他无从理解,却不禁顺从内心想望而为。

    「你能拿到钥匙吧?把玻璃柜打开。」严焱对她要求道。

    「欸?」季曼凝因他的要求,一诧。

    「当然不行。」突地,一道声音窜入。

    两人同时侧首,看见不远处朝他们而来的人,非常意外。

    「总裁怎麽在这里?」季曼凝先问道。

    「我不是说过,今晚也许会在这顶楼总统套房先住一晚,亲自试试这里的舒适度。」严世爵先朝季曼凝笑说,接着转而看向侄子,问:「真的这麽喜欢这把匕首?」

    前一刻,他透过监视影像,看见严焱无比专注凝视古匕首,眼神深浓炙热。他还不曾瞧过性格别扭、爱装酷的侄子露出那种神情,令他愈看愈玩味。

    之後,他看见季曼凝出现更觉不寻常,随即搭电梯下楼,跟他们碰面。

    「卖给我。」严焱再度开口。「你可以抬高价格,我不介意。」

    「呵,我又不缺钱,要是赚你的钱未免可笑。」严世爵嗤笑了声。

    「要什麽条件,你才肯卖?」严焱撇撇嘴,声音带恼。

    他宁可多花一倍价跟别人谈买卖,也好过跟严世爵谈交易。

    「真的这麽喜欢这把匕首?」严世爵故意又问。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侄子对一样东西极度渴望。以前的他,可不曾对什麽事物执着。

    严焱不由得火大,「少罗嗦,开出条件,我要这把匕首。」

    他有如被严世爵捉到弱点似的,气恼又莫可奈何。他就是莫名执着地想得到这把汉代古匕首。

    「那就……给我你的建筑设计图,替我设计下一间新饭店。只要我满意,届时这把匕首可打八折转卖给你。」严世爵故做沉吟了下,趁机提出交换条件。

    严焱一双深眸不满地瞠视他,不甘不愿地道:「可以。」

    然後随即转身,大步朝出口离去。

    「我以为,总裁对严焱建筑师的设计风格看不入眼。」静默待在一旁的季曼凝,再一次观看叔侄俩弥漫烟硝味的对话,这时才又开口。

    当初,她曾将被誉为「东方高第」的华人新锐建筑师严焱,列为设计纽约帝都饭店的建筑师人选,但总裁直接将他排除在外。

    「看来你又误解我了。」严世爵摊摊手,面露一抹无奈。

    他聪颖灵敏的机要秘书、红粉知己,总能判读他的想法,可唯独关於严焱的事,她一再做出错误臆测。

    「我可是打从心底欣赏那小子在建筑设计方面的才华。阿焱年纪轻轻就在建筑界闯出响亮名号,完全靠的是个人本事,无关其身後的严家势力。

    「我虽也有几分天赋,但不可讳言,我创立的帝都财团王国,能在几年时间就展现出如今辉煌光景,也是因我坦荡借助严家的威望,善用身为万明集团二少爷的权势。不像阿焱,他生性低调,又爱搞孤僻,一直讨厌大众关注他身为万明集团老总裁长孙的身分。

    「他当初研究所毕业,坚持留在美国创业,只身投入建筑设计,刻意隐瞒自己的家世背景,可他没多久就赢得国际建筑界注目赞赏,甚至还被封为『东方高第』,他的惊人成就,令我爸、大哥和严家人都只能赞叹。

    「三年前,他的身分被媒体挖出,大肆报导,一夕间被东西方更多镁光灯追逐的他,不堪其扰,因此投入国际志工营,跑去非洲大半年,在落後村落替人免费盖房子,直到追逐他的狗仔媒体热潮散了,他才回到美国,继续当个孤僻的天才建筑师。」严世爵娓娓道来,回想起侄子的行径,不觉莞尔。

    「所以,总裁其实希望严焱替帝都饭店设计蓝图,但认为他一定会拒绝,才没列入考量人选?」听完严世爵一席话,季曼凝对严焱多了一分了解,於是换个角度推敲。

    「阿焱不愿替我设计饭店蓝图,并非顾忌与我牵扯上,会被再度大肆张扬他是严家嫡长孙的身分,而是他单纯对我这个人很有意见。

    「就因清楚他的个性和想法,我才放弃找他设计纽约饭店。现在,难得有个筹码,可以跟他谈交换条件。我要把预定在芝加哥兴建的第二间帝都饭店,挂上严焱建筑师的名。」严世爵俊唇高扬,非常期待严焱的设计。

    「那饭店原本不是要委由日本建筑师桥本,承揽内外部设计?」季曼凝讶异他突来的变动。

    这件事在两个月前已做下决定,也早与桥本建筑师签定合作合约,总裁向来不会对既定决策草率变卦,那是否意味着他无比看重严焱的才能,一旦他愿意替帝都饭店设计蓝图,总裁甚至不惜违约。

    帝都财团在第一间纽约饭店开幕後,其规划在全美的几间连锁饭店,也将陆续动工。

    每间饭店都慎重挑选东西方不同的名建筑师负责设计蓝图,就为让每间饭店拥有各自特色风貌。

    严世爵甚至订下更远大的目标,两年後要让帝都财团旗下的饭店进军欧洲和亚洲。

    「我可没打算取消与桥本建筑师的合作,不过是希望他接手西雅图饭店的设计,至於芝加哥饭店,我想走新古典中式风格。」严世爵一脸认真澄清。

    严焱擅长将东西方文化巧妙融合运用,创造个性与独特性。原本,他还颇遗憾第一间饭店没能委由侄子做设计,但若第二间饭店能挂上严焱的名,他也会非常欣慰感动。

    「就由你负责跟阿焱做接洽,近日先约个时间,带他去芝加哥饭店预定地,探勘一下环境,之後再与他详谈细节。」严世爵将这重要大事交给她全权负责,若由他出面,叔侄俩肯定难以好好谈正事。

    「没问题。」季曼凝立刻接下新差事。

    她又看上司一眼,回想着什麽,红唇不由得弯起笑意。

    「想到什麽好笑的事?」严世爵狐疑问道。

    「我是不清楚严焱与你之间的嫌隙,但我现在可以肯定,你不是看他不顺眼。相反地,你不仅爱他的才华,也是疼爱他的。只不过,你又喜欢故意戏弄他,似乎惹毛他,你会觉得很高兴?」季曼凝说得兴味。

    先前,她仅略知一点严焱建筑师的事,传言他行事低调,寡言冷酷,但她今日两度见他与严世爵交谈情景,他显然容易恼怒,轻易就暴走,完全不似什麽性格淡漠,又内敛拘谨的男人。

    或者说,严焱在面对严世爵时,才会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闻言,严世爵哈哈大笑。「你完全说对了,不愧是我最聪慧的机要秘书。」

    「撇除阿焱因故对我有心结,我也认为他太过压抑、不苟言笑,又总一副面瘫样,每每看到他,就故意要挑衅一下,逗得他展露情绪才行。」他笑笑地坦言。

    「你这麽做,不是让他对你更不满,你们的关系又怎麽能得到改善?」季曼凝提出矛盾处,心下觉得上司颇幼稚!

    「我不认为我跟他关系不好。这是我们的相处之道。」严世爵轻耸肩。

    他是想过有朝一日能化开侄子对他的心结,但那件事至今仍没解决方法。

    「我很好奇,你似乎也对那把汉代匕首兴致浓厚?下班後还特地跑来这里,就为了再看那把匕首。你跟阿焱是不是有戏?」他嗅出一抹值得关注的味道。

    「什麽?」季曼凝先是一愣,忙摇头否认。「我是刚好遇到严焱,我跟他真的不认识。」

    「我当然知道你们先前不认识,但两个过去对古物都没兴趣的人,忽地同时对一把古匕首在意,想来就令人特别玩味。」严世爵忍俊不禁。

    严焱自那件事後,完全不再交女友,季曼凝则是只跟工作谈恋爱的冰山美人,这两人却同时锺情一把古匕首,若他们有机会碰在一起,会不会有发生火花的奇蹟?

    「总裁大人,你今晚是不是没人陪,太空虚寂寞了?」季曼凝忍不住白他一眼,调侃。

    他竟想撮合她跟严焱,想打探他们八卦,未免怪异。

    「啧,我是谁?怎麽可能没人陪。是我今晚想图个清静,才谢绝女伴侍寝。要不,你陪我上楼,试试这里的总统套房,够不够舒适?」严世爵朝她眨眨眼放电。

    「总裁大人,你这是性骚扰。」季曼凝完全漠视他刻意放的百万伏特电力,冷冷回应。

    「我刚才只是一时瞎扯。你连我的魅力都无感,怎可能对阿焱那块木头燃出什麽火花?纯属玩笑,OK!你只要替我谈妥饭店设计蓝图我就感激万分。」严世爵收起玩心,一脸正色强调。

    隔两日,季曼凝与严焱约定时间,各自搭飞机前往芝加哥,再搭车到饭店预定地会合,一起勘察。

    这里原是一处大卖场,因生意不佳而转售,由帝都财团购买後,将地上旧建物拆除,即将盖为饭店。

    严世爵选择这里做为帝都连锁饭店的第二间饭店用地,自是考量过其地理环境优势及交通便利性,加上又位於热闹的市区。

    严焱在规划一栋建筑设计图,未必要亲自到预定地现场勘察,但若时间允许,且距离不算太远,他会希望实地走一趟,也能确认四周环境,更利於做设计发想。

    季曼凝早几分钟到达目的地,片刻,她看见一部计程车停下,严焱推开车门下车,朝她走来。

    他穿着简单轻便,墨蓝色衬衫搭直筒牛仔裤、运动鞋,衬衫下摆没紮进裤头,有一分随兴不羁,他一头长发,仍一丝不苟紮在後颈。

    很少有男性留这麽长的发,在他身上却不突兀,反倒增添一抹特殊味道,彷佛有股神秘的魅力。

    当他朝她迈步走来,感觉英气勃发,神色威严和冷峻,教她的心无端怔忡。

    「来工地还穿高跟鞋?」严焱一走近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对她的穿着有意见,她虽改穿裤装,却是一身白衣白裤,脚下仍踩着细跟高跟鞋,完全不适合出入这里。

    可其实他只是就事论事,并非刻意针对她,甚至方才他一下车,看见不远处她的踪影,心口竟又不由得一怦跳。

    「我就是上山下海,也照样穿高跟鞋,没什麽不妥。」季曼凝不以为意。

    除了居家拖鞋,或偶尔上健身房运动,她不会穿平底鞋。

    而且这里也不太算是工地,做为量贩店的两层楼大型建筑物,差不多已夷为平地,旁边一座七层楼的立体停车场,则会在几日後摧毁铲平。

    严焱先向在场人员要了两顶工地安全帽,一顶递给她。

    「不需要安全帽啦!」她摇摇头。

    「这里都围上施工封锁线,就有安全上的潜藏危机,戴着才能进入。」严焱强调,又看她的穿着一眼,补充道:「白色帽子,刚好跟你的白色套装搭配,不会太难看。」

    他以为她不想戴工地帽,是顾虑美观考量,她看起来就是很注重品味的女性。

    闻言,季曼凝先是怔了下,随即噗哧一笑,接过帽子同时,调侃道:「总裁说你寡言、不苟言笑,原来还是会开玩笑。」

    她的话,教严焱怔愕了下。

    他确实在面对陌生人时显得格外沉默,虽说她不算完全陌生,但先前也才短暂见过两次面,然而今天再遇见她,他自然就跟她交谈起来,完全没戴上一张冷漠面具。

    此刻,见她丽颜绽放一抹笑靥,他心口竟不由得一悸,那感觉颇陌生且怪异。

    稍後,两人逛一圈地面空间,他打算到立体停车场顶楼。

    「那电梯还能使用吧?」他询问现场负责人,对方表示可以。

    「为什麽要到停车场顶楼?」季曼凝不解。

    「先从这里的高处看一下周围的建筑物,之後去那栋大楼的顶楼,再朝这方观望。」他比了比附近一栋最高建筑物。

    这里的立体停车场仅七楼高度,而将来预计兴建的饭店,地面楼高将达十七楼。由高处观景,感受不同,在他要做高楼规划时,更要考量周遭的高楼大厦,避免影响日照。

    她听了理由,点点头,随即跟他走往废弃停车场。

    两人走到一楼电梯处,他按下按钮,电梯门开启。

    他先踏入电梯,她尾随在後踏入,电梯门要关上那霎,忽地震动。

    她吓一跳,不觉往後一退,高跟鞋鞋跟竟卡在电梯门缝中。

    他见状,忙按住开门键,「别紧张,电梯只是老旧才晃动,不会突然下坠。」

    他安抚她,边等着她将细鞋跟拔出门缝。

    「我不紧张了,但鞋跟卡住拔不出来。」她丽颜窘迫,一再扭动右脚,鞋跟还是与门缝卡得紧密。

    「你按住开门钮,我看看。」严焱弯身向她,一手握住她脚下,试图替她将鞋跟拉出门缝。「先把高跟鞋脱下。」他蹲下身,直接替她脱下高跟鞋,稍转个角度,才将与门缝卡死的细鞋跟拉出来。

    她低下头,看着他为她解困,方才他替她脱下鞋,现在又替她将鞋子穿上。

    当他大掌握住她的脚踝,她心口不由得一跳,有些尴尬不自在,却又静默的让他为她穿上高跟鞋。

    「没事了。以後到施工或废弃的地方,别再穿高跟鞋。」他抬眼看她,对她再次提醒。

    「谢谢。」她微微一笑,向他道谢。「你不像总裁所言冷漠、爱装酷,其实温柔体贴。」她直言称赞。

    他不免诧异,也意外自己方才对她自然而为的举动,那完全不像平常的他。

    如果换做别的女人,他绝不可能这麽做。

    他是怎麽了?

    「别用严世爵的观点套在我身上。」他俊容一绷,因她再次提起严世爵,微恼。

    尽管他面露一抹恼意,她却莞尔轻笑,想到总裁提起他的一些事,感觉外表大男人的他,内心有些孩子气。

    「你跟总裁究竟有什麽过节?」她忍不住打探,因总裁迟迟没提起他因何事与他产生心结,可是……她问完之後不禁一愣,她一向不会探问旁人的个人私事,何况是不算认识的他,但她却不自觉提问了。

    他神色又一沉,闷声道:「我不想谈严世爵。」

    「OK,那就不谈。」季曼凝轻耸肩,无意追问到底。

    电梯直达七楼,两人步出电梯,严焱朝一方走去,靠近一面水泥围墙,眺望四周,又俯视下方景象。

    「咦,这里怎麽会有风筝?」季曼凝发现水泥围墙内侧角落,竟有一只风筝,感到意外。

    她不禁走过去,弯身捡起。

    「看起来还算新,应该掉在这里没多久时间。」她拿起仍系着线的风筝,稍微拍掉上面些许灰尘。

    「是燕子风筝,上面彩绘的花纹鲜艳古典,真漂亮。」她双手摊开风筝,不由得欣赏起来,能在这里看到中式风筝,更显稀奇。

    「你喜欢风筝?」一旁的严焱见状,问道。

    当他看见她捡起风筝审视时,脑中闪过一抹模糊画面,教他很想捕捉那影像。

    「小时候喜欢放风筝,看到这个很怀念呢!在这里倒是很少看到有人放风筝。」她记不得已多少年不曾看过风筝了。「你呢?小时候也常放过风筝吧?」她自然问道,不觉又问起他个人的事。

    「不。」他否认,脑中又浮现一些影像,教他怔了下。

    他的童年并未玩过这项游戏,成年後更不可能接触,但为何他脑中会浮现做风筝和放风筝的画面?

    一认真回想,那些影像变得更清晰,感觉很真实……

    是梦境!

    他恍然大悟,是那个宛如连续剧的古代梦境片段——

    梦中,严焱将军拿毛笔在棉纸上认真绘图,裁切形状,接着又用随身匕首削几根细长竹片,亲手糊制纸鸢。

    他将生平亲手制作的第一只纸鸢,送给朝颜……

    「将军,你瞧,你送我的燕子纸鸢,飞得好高好高……」朝颜一手拉着棉线,仰脸望着已飘入云端的纸鸢,又转脸朝站在一旁的严焱将军,开心地说。

    「幸好,飞得起来,没丢我的脸。」严焱将军神色温润,朝她回以一抹笑意。

    唯有她,能让他卸下严肃面具;唯有她,让他想待她好,想看到她更多甜美笑靥……

    「严先生?」季曼凝又叫唤他一声,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奇怪他忽地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嗯?」严焱回过神,一双黑眸不禁瞅着她。

    前一刻,他竟与梦中的严焱将军融为一体,清清楚楚他的想法和感受。

    而那一段梦境,已是严焱将军与朝颜两人相识一段时日,他对善良可人的朝颜,萌生情愫,毫不在意她仅是个丫鬟。

    严焱将军对朝颜,比对丽儿表妹还亲切,甚至认为身为丫鬟的她,反倒比是千金小姐的丽儿,更知书达礼,拥有才华。

    「想什麽想得出神?突然有设计灵感?」季曼凝又问。

    方才,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很怪异,该不会忽地灵感上身,对外界的声音影像完全无视?

    「没什麽。」严焱淡应,不可能跟她提及那怪梦。

    只不过,方才思绪回神那霎,他又一次将她与梦中面貌模糊的朝颜,重叠在一起。

    他看不清梦中那张脸容,却能得知她的喜怒哀乐,隐隐感觉是位秀丽的女子。

    「这个看起来没坏,不知还能不能飞?」季曼凝不由得又看着拿在手上的风筝。

    「试试看。」严焱脱口道。心下竟想看她放风筝,想看这只燕子风筝飞翔的画面。

    「欸?」他的提议,教季曼凝微讶。「这年纪还放风筝,怪别扭的。」她有些尴尬地笑说。认为这是属於小孩的游戏。

    「大人放风筝也很寻常。」严焱一脸认真强调,但在这之前,他也认为这是只属於小孩的游戏。

    童年的他没机会接触,长大成人後,更不可能会想去接触这玩意,可现在,他莫名想尝试放这只风筝,或者说,他更想看它藉她的手缓缓飘飞入云端。

    「这缠在风筝上的线不够长。」对於他的提议,她虽觉怪异,却没完全反对。

    只不过,这只风筝应是断了线而被遗落,系在上头的线长仅剩约三公尺,真要放,也飞不高。

    「那就去买一卷钓鱼线替代。」他直接说道。临时要找到卖风筝线的商店很难,附近倒是有钓鱼用品店。

    她颇意外他真的积极想放风筝,先前他还表示小时候并未放过风筝。

    难不成……外表看似成熟深沉的他,内心其实童心未泯?

    她不免莞尔,不禁顺从他的要求,稍後买了一卷钓鱼线,在就近的公园绿地放起风筝。

    对於这脱轨行为,她该觉荒唐,却又不认为两个大人一起放风筝,是什麽丢脸幼稚的事。

    甚至,她觉得这情景,不是那麽陌生突兀,竟有点似曾相识?

    严焱仰头,望着飘飞向天际的燕子风筝,思绪再度跟着飘飞遥远……

    他不禁也注目着认真放风筝的她—— 她仰高脸,一边放手中的线,目光边追逐着愈飞愈高的风筝去向。

    她丽容流露出自然轻松的甜甜笑靥。

    他对她,竟觉有抹熟悉……他心湖不由得轻轻荡漾。

    「阿姨,你的风筝好漂亮,哪里买的?」一个约莫八、九岁的金发小女孩走近她,仰头比了比高飞的燕子风筝,用英文问道。

    带小女孩来公园玩耍的母亲,也过来向她询问,因孩子在前一刻看见飞上天空的燕子风筝,便充满兴趣,吵着想买一只相同的风筝。

    「这风筝是捡到的,送给你玩好不好?」季曼凝微弯低身子,神情柔和地向小女孩说道。她虽也觉这只中国风古典风筝很漂亮,但应该不会有闲暇再放风筝,送给喜爱它的小孩,更为适当。

    「真的吗?」小女孩张大一双蓝眸,非常惊喜。

    「来,这线交给你,要拿好喔!否则燕子会飞走。」季曼凝声音轻柔,笑盈盈地将手握的钓鱼线轴交给孩子。

    一旁的母亲忙向她道谢,也要孩子向她好好道谢。

    小女孩非常开心地给她一个灿烂笑容,她亦欣慰地笑着。

    站在她身侧,不发一语,观看她与小女孩互动的严焱,因她脸上一再泛出的柔和笑靥,心口无端失序跳动。

    当小女孩拉着风筝线,与母亲走向另一个方向,他这才开口探问:「我以为,你很喜欢那只风筝。不会不舍?」虽在美国,但他跟她交谈时,习惯使用中文。

    「喜欢是喜欢,怀念一下童年,有放过就满足了。给小孩玩,它才更有机会飞上天空,自由自在。」她微微一笑,又道:「那风筝原本就是捡来的,转送他人,没什麽舍不得。」

    「如果是我送的风筝,你就会留下收藏?」他不自觉脱口问道。只因梦中,朝颜无比珍惜严焱将军送的风筝。

    但一问出口,他不免怔了下。他怎麽会横生送她风筝的突兀念头?

    「呃?」季曼凝抬眼看他,一愣,面露一抹怀疑。「你要送我风筝?」

    「没、没有。」严焱俊容微窘,尴尬否认。「要回纽约了吧?一起去机场。」他有些面无表情地提议。

    虽说他要返回费城,两人搭的班机不同,但可共乘计程车前往机场。

    他不由得想跟她多相处片刻,纳闷她为何会让他一再想起梦境,而她的笑颜,也令他泛起异样感受。

    「你先走吧!我晚上才离开,下午跟这里一位客户约谈事情。」她抬手看下腕表,距离与人约定的时间已差不多。

    她向他取回前一刻为放风筝,他代她拎着的手提包。

    这时,手提包内传来手机铃声,她忙拿出手机接听,随即以一串流利的西班牙语跟对方交谈,她的表情变得干练,说话语气专业、俐落,甚至带着一股强势。

    一瞬间,她化身为商场女强人,与前一刻她跟小女孩轻声细语交谈的样子截然不同。

    她望一眼还站在一旁的严焱,对他扬个手,表示道别,随即匆匆朝就近一张公园长椅走去,在讲手机同时,又从手提包拿出平板电脑,点开资料,边跟手机那端的人继续交谈。

    严焱见状,只能转身,双手插裤袋,从容离去。

    他不由得又仰头,望向蔚蓝天空,追逐那仍自在翱翔的燕子风筝,心绪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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