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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不遮花《我把寒门变财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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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22-12-28 16:46
标题:
不遮花《我把寒门变财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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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我把寒门变财窟》
作者:不遮花
系列:蓝海E130801-E130804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3年01月04日
【内容简介】
冲喜娘子入农门,福到财满全家安!
姜芸拍桌:说好的和离书呢?
魏琛抱紧处理:既成了我的人,那就别想离开!
蓝海E130801 《我把寒门变财窟》卷一
被贪得无厌的祖母卖给农户冲喜,
姜芸以为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没想到婆母亲切温和,
丈夫魏琛一张帅脸超对她胃口,还刚通过府试,前途指日可待,
深知婚事是逼不得已,他承诺待昏迷的三哥醒来便放她自由,
还在看到她用旧衣堆出「楚河汉界」时识相地去书房睡,
他们对她这么好,她决定不藏私地帮一把,
在他的陪伴下上山采花当食材,制出新奇点心赚得钱财,
大嫂眼红说酸话,他头一个冷声教训,令她心底甜丝丝的,
如今加上卖糕点配方得的巨款,她终于能请来名医诊治,
可随着三哥清醒,她是否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蓝海E130802 《我把寒门变财窟》卷二
在知县夫人的帮忙下,姜芸终于在镇上开了铺子,
虽然只卖麻辣拌、麻辣烫,可生意好得不行,
络绎不绝的人潮引来其他同行的恶意,比如宾鸿楼的幕后东家,
找来混混闹事,发话要天天上门「坐镇」,
姜芸哪里能忍,她偷偷派人去衙门求援,自己也与之周旋,
对方却习惯讲不赢就动手,看她跑就当街扔凳子,原以为小命休矣,
是魏琛替她挡下这一击,并三两下解决那帮小混混,
得知幕后主使者是恶霸出名的齐家,两人都有些不安,生怕引来报复,
然而等啊等,等到魏琛都考中秀才回家了,
他们没等来齐家人,倒是先等到了她那贪心的祖母……
蓝海E130803 《我把寒门变财窟》卷三
魏琛即将前往东都考科举,做为亲亲娘子姜芸当然要随行,
可父亲和待她亲厚的知县夫人不约而同阻止,让她察觉到不对劲,
百般追问下才得知她的真实身分以及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惨!
但无论如何这东都她去定了,不然以她相公的好相貌难保不会被拐走,
果不其然,即便魏琛高中状元后立即公开表示他已经娶妻,
偏偏有些贵女不识相兼过分自信,不但逮到机会就说她配不上他,
甚至生出让他休妻入赘的荒唐念头……
蓝海E130804 《我把寒门变财窟》卷四(完)
姜芸带着铺子里尚未上市的甜点在汝阳王妃的宴会上闪亮登场,
大出了一把风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此再也没人敢小看她,
事业虽然如日中天,可家族蒙冤惨死的大石一直压在她心头,
还没想好要如何进行,魏琛去敲登闻鼓申冤的消息就传来,
她深知自家相公有一颗金头脑,不会莽撞行事胡乱来,
但更明白为成大事总要做出牺牲,所以他廷杖下狱吃苦受罪是真,
四处奔走却求助无门,她的世界几乎要天崩地裂,
雪上加霜的是,在这当口她竟被绑架,还被逼跳楼……
第一章 穿越得婚事
「死丫头,你别在这儿装。我告诉你,你不嫁也得嫁,魏家给的聘礼已被我拿去给你四叔交束修了,除非你能把人家给的那十两银子原样还回去,不然由不得你!」
尖利刺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炽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脸上,姜芸不适地皱了皱眉,而后艰难地睁开了眼。
感受到脑后剧烈的刺痛和濡湿之感,她下意识抬手一摸,触手是一片黏腻。
「血?」看着手中鲜红的液体,姜芸一怔,看向身侧的那片阴影。
那是一个身穿灰色粗布麻衣的农家老太太,看上去已经上了年岁,鬓发发白,脸盘窄小,脸上满是褶皱,却遮不住双眼中透出的精光,一看浑身都是算计。
见姜芸看过来,姜老太太心虚了一瞬,然而想到眼前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自己那个病秧子儿子并不在家,立刻又跋扈起来。
「看什么看!亏得人家魏家不嫌弃你生得这般瘦弱,不是小姐的命却生了个小姐身子,一推就倒,还愿意上门提亲,让你嫁你就嫁,哪那么多事儿?」
这一番话似乎刺激到了姜芸,她脑中顿时一痛,彷佛有人拿着铁锤朝着她的脑袋狠砸了一下。
待疼痛消退时,姜芸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自己分明已经死了,在进行田野调查时为了采集一株从未见过的植株不慎跌落悬崖。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死后来到了这个历史上并没有记载的朝代,重生在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
眼前这人正是害死原主的凶手——原主的祖母姜老太太。
方才姜老太太前来逼婚,原主不愿,要往屋里躲,却不想被姜老太太一脚绊住,后脑杓不慎磕在一旁晾衣裳的木架上,当场香消玉殒。
眼前这个害死原主的罪魁祸首依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见自己孙女磕得鲜血淋漓,竟然连扶都不扶一把,满心惦记的都是自己的小算盘。
呸,真不是东西!
姜芸心底暗骂一声,艰难地撑起身子,朝姜老太太伸出了手,「你扶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姜老太太见姜芸确实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生怕她藉着方才的事讹自己钱,倒也没说什么,搭把手将她扶了起来。
「哪就那么娇气,磕一下碰一下也了不得。」即便自知理亏,姜老太太依然不服气地嘟嘟囔囔着。
姜芸闻言火冒三丈,脑后时不时传来的痛感还在提醒她眼前这人做的孽,而对方竟然还在这儿说些不知所谓的屁话!
眼神一凛,她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姜老太太。
姜老太太虽然不是向来顺风顺水,但也没被人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盯过,当下心头一跳。
这丫头果然是个命硬的煞星,这眼神跟狼崽子似的,邪门得很,得赶紧将她嫁出去,不然日后还指不定要祸害谁呢。
这么想着,她再次尖声喝道:「死丫头,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告诉你,就算你爹在家,他也拦不住这门婚事,你就安安心心给我等着下个月嫁到上荷村吧。」
姜芸唇角微勾,透出显而易见的嘲讽,「奶奶,你害我头磕得满手血,难道想就这么算了?」
她将白净的小手一伸,摊到姜老太太面前,「你说那十两银子都给四叔拿去做了束修,可那是我的聘礼,就是我的钱,你如今难道不是还欠我十两银子吗?再加上给我医头的钱,你给十一两就成,我也不问你多要。」
姜老太太一听她提起钱,顿时如同被捅了肺管子一般跳脚起来,「死丫头,你浑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欠你钱!那聘礼本就该给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些年,要你十两银子又怎么了?」
姜芸嗤笑一声,「奶奶,你说这话也不害臊。我跟我爹早就分出来了,不是你一早嫌我们光吃不干把我们撵出来的吗,这会儿又说你辛辛苦苦养我了?」
「即便没养你那些年,弹头几年没分家之前,你总是吃我姜家的米,这十两银子你想也别想!」
姜老太太说完,见姜芸还要开口,匆匆撂下一句「反正这门婚事是说定了,你且等着嫁人吧」就匆匆离去。
姜芸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不再理会。
好歹将这烦人的老太太撵走了,她也能有一时半会儿的清净。
姜芸一手捂着后脑杓,去井边用另一手提了桶干净的水来清洗伤口。
那木架上不知落了多少灰尘,若是不把伤口清洗干净,她担心会感染。
在医疗条件极差的古代,一个小感冒都能要人命,要是伤口感染,她焉能有命在?
「嘶——」手一碰到脑后伤口,姜芸立刻痛呼出声,眼圈都红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忍着将伤口洗净,而后找了块干净的布头围着伤口缠了一圈,将伤处包起来。
做完这些,姜芸才有功夫打量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处简陋的茅舍,外头一圈篱笆围起来,形成一个小院。
院西是一口水井,井旁就是方才姜芸磕上去的那个用来晾衣裳的木架,东头是还算整齐的小片菜地,种了些茄子、辣椒之类的菜。
正中是一间极为简陋的茅屋,屋檐上的茅草不算整齐,屋门是一扇有着斑斑痕迹的木门,里头只有两间房。
大一些的那间是姜芸她爹姜冲的,平日里若是有人来,就只能请人进这间屋子里暂且坐一坐;另一间狭小逼仄、只容一张床和一个二尺方寸小木柜的则是姜芸的房间。
空间如此狭窄,可见父女二人生活得多么艰难。
在原主的记忆里,从前他们父女是和姜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只是姜冲身体不好,不能下地干活,原主又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姜家人就将他们父女二人赶出来了,美其名曰分家,但谁家有分家只分一户出来的道理?
老太爷姜有倒是对这个儿子还有那么一丝愧疚,但却架不住妻子整日念叨,偏疼的小儿子成日抱怨,只给了这块原本是荒地的地方让他们父女俩自生自灭。
姜家在下荷村也算是大户,族里分出不少旁支来,姜有这一支就是其中的一个旁支,所以除了那十几亩地,也没旁的什么家财。
家里的十几口人要过日子,偏生姜老太太还作着让儿子当官发财的梦,为此节衣缩食,整日里把银子看得比亲爹还重要,不然几年前也不能撺掇着把姜冲父女赶出了。
原主当年是被姜冲抱回来的,据说他在外头娶妻生子,结果刚生下孩子老婆就死了,才抱着孩子回来。
姜冲在姜家行二,上头还有一个姊姊,早年就嫁出去了,因嫁的地方离得远,便再也没回来过。
两人都不是姜老太太所生,而是姜有的原配生下的子女,那原配一生下姜冲就过世了。
后来过了六七年,姜老太太才在媒人的说合下嫁到姜家,又生下三子一女,分别是姜冲的三弟姜海、四弟姜涛、五妹姜泉和六弟姜涟。
其中姜涟四岁的时候就没了,也因此姜老太太从来都将姜涛当成心肝肺的疼,甚至因为当初怀孕的时候,一个路过讨水喝的游方道士瞧见姜家门楣,随口说了一句「此家必出贵人」,她就笃定这贵人必定是自己肚里还没出生的那块肉。
于是从姜涛小时候起,她就想尽办法让他念书,就盼着他能早日中个举人,捞个县官当当。
姜有耳根子软,再加上姜老太太泼辣跋扈,姜家自然全听她的,姜冲父女二人一直如同寄人篱下。
姜冲后来大概是被自己父亲的袖手旁观伤了心,于是干脆带着原主从姜家搬了出来。
不用想姜芸都知道,这桩婚事必然是姜老太太为了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凑束修才跟人定下的。
没想到老虔婆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为了让儿子考上功名,连孙女都卖。虽说原主不是她的亲孙女,但这种行为未免也太过火了些。
今日不是姜老太太第一次来,前日她就已经来过一回了。原主虽然因为营养不良长得瘦瘦弱弱,但骨气却不小,在姜老太太的威逼利诱下硬是不开口。
姜冲去县里办事,已经走了三日,算算今日也该回来了,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姜老太太才赶在姜冲回来之前又来一次,打定主意要让原主点头。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太心急了些,反倒害死了原主,交了个把柄在她手上。
其实姜老太太虽然人没安好心,但给原主挑的这桩婚事却实在是不错的,前日为了能够劝服原主答应这门婚事,更是说尽了这户人家的好处。
虽然知道这里面必然有夸张、吹嘘的成分在,但平心而论,听上去还真不错。
那户人家姓魏,魏姓是上荷村的大姓,占整个村子八成的人家。
上荷村与下荷村虽然是两个村子,但其实只隔了一道荷塘,一南一北。据说从前是一个村子,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人起了龃龉,分成两派,这才划出两个村子各过各的。
要说如今,自然是没人在意这些了,因此姜芸就算嫁过去也没人说什么。
听姜老太太说,她要嫁的这个人还是个读书人,比她大了两岁,今年十八,听说明年就要考秀才。
当时姜老太太掐着腰,一味地夸赞道:「丫头,那魏小哥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模样俊着呢,十里八乡都找不出比他生得还好看的!再者若是明年他真考上了秀才,你不就是秀才娘子了吗?这是多好的一桩婚事啊!」
彼时原主难得出声跟她呛了一回,反驳道:「若是他那么好,何必找我这么一个穷丫头?奶奶你又怎么能想到我,还不得巴巴地让姜喜嫁了?」
姜喜是姜海的女儿,和姜芸一般大。
姜老太太闻言顿时气结,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颇有些奇怪,这死丫头如今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了?若不是人家没相中姜喜,哪儿能叫她捡了这么大个便宜,偏她还不识好歹!
其实这么好的条件,原主也不是不心动,可她心底记挂着姜冲。
上荷村和下荷村离得再近,走路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一趟,可出嫁女哪有动不动就回娘家的。
姜冲病体缠身,如今父女俩全靠原主自己种点儿菜过活,虽说他们一人还有两亩地,若是种上庄稼足够养活二人,但姜冲没法下地干活,原主一个小姑娘家自然也撑不起来,那地便一直荒废着,若是原主嫁出去了,恐怕姜冲的生计都成问题。
如今换成了现在的姜芸,她自然要重新盘算一番。
虽然她不是姜冲的女儿,但自从获得了原主的记忆,她对于未曾谋面的姜冲也从心底多了几分亲近,想着记忆里原主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彷佛她真的就是原主。
她不能违背原主的心愿对姜冲弃之不顾,她也做不到这样,可婚事又该怎么办?
姜老太太之所以扬言她不嫁也得嫁,就是因为老太太已经同魏家人写下了婚书。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朝代婚书是有法律效力的,上书男女双方姓名、生辰八字和誓词,只要落上双方祖父母的名字就算生效,若祖父母俱亡才可落父母的名字。
而姜芸的这桩婚事,落款正是姜有和姜老太太的名字,如此一来,即便到时候姜冲反对这桩婚事,也越不过婚书去。
也就是说,从婚书写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那魏家小哥的妻子了。
如此一环环捋下来,姜芸深觉一个头两个大,不过这忧愁只持续了一会儿,她向来积极乐观,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前世姜芸是一个孤儿,在育幼院长大,却从未自怨自艾,也从没像其他人一样费心费力地去寻找自己的父母,只是一个人自在踏实的生活。用院长的话说,她这叫没心没肺,也叫看得通透。
这会儿已经是晌午了,没等肚子叫起来,姜芸就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正回想着家里还有什么食材,她忽然瞥见院子里那一小块菜地种的菜,眼睛一亮。
除了种了茄子、辣椒,没想到竟然还有番茄!
厨房里是那种需要烧柴的土灶,姜芸曾经在一家转型为观光产业的农家见过,好在她当时出于好奇跟着主人学了一下如何烧灶,眼下才不至于守着锅台团团转。
姜芸将已经成熟的茄子、番茄和辣椒摘下来,然后去找了些玉米面。
她先将菜洗净,把茄子去皮切成块,再把番茄切成同样大小的块状,之后将辣椒切成一小截一小截放在一旁备用。
食材准备好后,她将茄子放进盆里,往里面倒进凉水后再加玉米面。
本来应当用玉米淀粉,但家里没有,姜芸便想着或许用玉米面也可以代替。
油烧热后,茄子倒入锅内炸至金黄,之后放进番茄、辣椒和糖、醋、盐翻炒。
半刻钟后,锅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饭香。
姜冲远远就闻到家中传来一阵香味,不由一怔。
丫头何时将饭做得这么好了?他不过短短三日不在家,她厨艺竟长进了这么多吗?
篱笆门「吱呀」一声响,姜芸下意识回头,就见一道清瘦的身影,身穿一身褐色布衣,瞧着约莫四十岁上下,与她记忆中的人重合,她立刻意识到这人就是姜冲。
和姜芸讨喜的圆脸不同,姜冲脸型瘦长,下颔上留着几缕胡须,颧骨略高,更显得人瘦弱,眉间有一道隐约可见的川字纹,想来平日没少发愁。
许是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姜冲的脸色有些灰暗,肤色也不同于成日里下地操持的乡下汉子,反而偏白。
「爹。」姜芸像记忆里的原主那样弯起眉眼笑着朝姜冲唤道。
看见姜芸,姜冲习惯性微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哎,这几日爹不在,你自己一个人没出什么乱子吧?」
姜芸连忙摇头,「我这么乖,才不会出乱子。您还没吃饭吧?我刚做了菜,您尝尝。」
她把饭菜盛好端进姜冲房中整个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招呼姜冲来吃饭。
待父女二人坐在饭桌前,姜冲这才注意到姜芸头上包了块布,看上去虽然不丑,但因为包得随意,所以显得姜芸人有些滑稽。
「丫头,你脑袋上包个布条做什么?」姜冲皱眉问。
「啊……」姜芸一滞,故意将方才的事一笔带过,「今儿奶奶来过一趟,我跟她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在院里的架子上磕了一下,不碍事儿。」
姜芸知道这事必然瞒不过姜冲,干脆实话实说,只是为了避免姜冲担心,还是尽量往轻松了说。
姜冲自然知道自己继母的德行,闻言脸色就是一沉,「拿下来让爹瞧瞧。」
「不、不用了吧?」姜芸一脸为难,讪讪一笑。
姜冲不说话,只是这么铁青着脸看向她。
不出片刻,姜芸就妥协了,只是心里默默吐槽,她不是不想告状,只是因为包这个伤口老疼了,这位姜老爹怎么就不懂她的心呢?
姜冲看见姜芸脑后那道寸许长的伤口顿时恼了,狠狠咬着牙根,连眼眶都有些红。
那道口子虽然划得不长,但却极深,流了不少血,不然也不会要了原主的命,只不过是被头发遮住了,不甚明显。
眼下姜冲扒开她脑后的头发仔细去看,自然能真切地感受到这道伤口有多吓人,他艰涩地问:「还疼不?」
「不疼了。爹,您快吃饭吧,已经没事了,都不流血了。我今儿多吃些饭,说不定明天都能结疤了呢!」姜芸兀自笑开,说些让姜冲宽心的话,却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是爹不好,就不该出门。」
姜芸摇摇头,「不是的,就算爹您在家,奶奶要是想找我麻烦您也拦不住,您又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我。」
姜冲小心翼翼地替姜芸将那块布条再包上,没再作声。
这一顿饭姜冲吃得很沉默,姜芸时不时给他夹上一筷子菜,还说了好些有趣的玩笑话逗他开怀。
两人吃完饭便早早上床休息。
这是来到这里的第一晚,姜芸果然不出意料地失眠了。
躺在铺了一床薄薄褥子的硬木板床上,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的那张床竟那么柔软,身下这块床板硬得要命,磕得她浑身疼。
想到自己兴许此生都得过着这样的日子,姜芸心头不由涌上一股绝望。
不行!绝不能这么得过且过下去!
今日在厨房里翻了一圈,别说猪肉了,她连一根猪毛都没发现,清一色绿油油的菜叶。
她又不是羊,怎么能只吃草啊,她得想法子挣钱才能改善生活。
可是怎么挣呢?难道就凭院子里那一小块菜地?还是说原主父女几年没打理过的那四亩荒废的田地?
即便这样行得通,可照姜老太太的说法,如果这几天拿不出十两银子,下个月自己就得嫁到魏家去了,这个时候再种地,恐怕连芽都发不出来吧?
第二章 为治病妥协
第二日天不亮,姜芸就被村里不知谁家的鸡叫醒了。
「倒是省了定闹钟。」她自我安慰道。
虽然不适应,但她还是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去做早饭。
记忆中,姜冲是不会做饭的,所以自从被姜家赶出来,父女二人的饭一直都是由原主来做。
早饭吃得简单,姜芸只熬了些粥,热了两个糙米馒头,又盛出一小碟咸菜了事。
当姜芸敲门进了姜冲的屋子,打算叫他吃饭时,却发现他又病了。
那个本就身形单薄如纸,彷佛风一吹就倒的男人,此刻躺在床上,脸色比昨日还要难看,透着一股子灰败之色。
他唇色惨白,一声叠一声地咳着,那般五脏六腑都恨不得咳出来的咳法叫人听了心惊。
大概是为了不让姜芸担心,即便眼下他仍努力压抑着咳嗽。
「爹,您怎么了?」
姜芸被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吓得手都在抖,一股巨大的恐慌感攫住了她的心脏,显然是原主遗留下来的情感。
此刻她根本顾不上思虑别的,见姜冲咳得厉害,随手将饭菜放下,连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又倒了杯热水喂他。
就着姜芸的手慢慢喝了半杯水,姜冲的情况才略微好转,逐渐止了咳嗽。
「爹没事,你别担心。」他竟然还试图安慰她,只是声音飘忽,没有一点儿中气。
他不曾告诉姜芸,之所以今日病得如此厉害,全是因为昨日受了她伤着脑袋的刺激。
为着这事,他心头郁郁,枯坐了一整夜没有合眼,可他身体本就不好,哪里撑得住这样熬?不过一夜功夫,状况就急转直下,待天明之时已经虚弱成了这副模样。
姜芸执拗地让姜冲喝下了一碗粥。
虽说是粥,但其实里头只有寥寥几粒米,根本不顶什么用。不过即便这样,也比什么都不吃强。
「爹,您躺下好好歇着,我去找郎中来给您瞧病。」
扶他躺下后,她收了碗筷转身就要往外走。
姜冲听到她的话,一把捉住她的衣袖,「甭去,不用浪费那些钱,我躺一会儿自个儿就好了。」
姜芸闻言转过头来不赞同地看着他道:「爹,身体是本钱,您这样硬撑着怎么行?」
姜冲摇摇头,「丫头,听爹的,我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就算叫郎中来也不顶什么用。再说了,你哪有钱请郎中来?」
姜芸却执意道:「爹,这您别管了,我今日必定把郎中请来。」
说完,她不顾姜冲的劝阻便出了门。
姜芸虽然在姜冲面前说的笃定,但刚从家里出来就犯了难。
她身上一个铜钱也没有,拿什么请郎中?
若是有请郎中的钱,她的脑袋至于到现在还只用一块破布条包着吗?
对了,脑袋!
想起这件事,姜芸眼神一亮,她有法子了。
凭着记忆找到姜家,姜芸看了一眼虽然陈旧但却宽敞的院子,不由自主地对比了一下自家凄凉的小茅屋,越发觉得自己处境悲惨。
姜家的房子是祖宅,一排房子足足有五间屋,院子有姜芸家三个那么大。虽然墙上、檐上都有斑驳缺损,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但比起姜芸父女住的地方却好上不少。
还没等姜芸进去,一个虎头虎脑、浑身脏兮兮的小豆丁从院子里出来了。
见到姜芸,小豆丁疑惑地看了她两眼,而后操着稚嫩的嗓音用一副像极了姜老太太的口吻道:「死丫头,你来干什么?」
姜芸低头看了眼小豆丁姜闵,忍不住捏了一把他软嫩嫩的小脸蛋,「什么死丫头,我是你三姊姊,别整天没大没小的。不过看在你长得好看的分上,我原谅你了,自己玩去吧。」
姜芸在姜家序齿第三,上头有两个族姊姜柳和姜喜,都是姜海所出,下头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是姜涛的儿子,也就是眼前的小豆丁姜闵,而另一个妹妹姜蓉也是姜海所出。
姜闵的两只小豆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冲姜芸吐了吐舌头,迈着两只小短腿「飞快」地离开了。
姜芸刚笑了一下,就听见里头传来那道熟悉又尖利的声音用她从未听过的温和语气问:「乖孙儿,是谁来了?」
姜芸眼底满是讽刺,扬声道:「奶奶,是我,姜芸。」
说着,她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姜老太太听见「姜芸」这两个字,拿着扫帚的手顿时一僵,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喜意,站起身朝姜芸道:「死丫头,你这是想通了?算你识相。」
姜芸下意识地反驳道:「谁说我想通了,我……」
然而话刚出口,她忽而眼珠一转,将剩下的半截话咽回了肚里,重新转了话头道:「奶奶,我来是想跟你说,要我嫁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老太太闻言立刻叱骂一声,「呸!你个死丫头,谁给你的胆子还来跟我谈条件。我告诉你,你别想耍花招,不管怎么样,你到头来都得嫁!」
姜芸也不恼,只不紧不慢地道:「奶奶,我说你别不信,我要是不想嫁,半夜带着我爹跑了也说不准,到时候你们谁也找不着我们,那魏家不还是得朝你讨那十两银子?」
姜老太太一听,眼中闪过一抹迟疑。
姜冲离家那么些年,一封信也没寄回来过,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万一这丫头为了逃婚,和她爹一样也跑出去,那岂不真没了着落?
掂量半晌,姜老太太松了口,「那你先说,什么条件?」
姜芸唇角微勾,「奶奶,我爹身子不好,我记得前几年有一位郎中说,其实只要肯用药,他的病是能彻底治好的。只要奶奶肯让我带着我爹回来养病,再请那位郎中将我爹的病治好,我就愿意嫁。」
姜老太太脸色一变,「死丫头,你说什么浑话,你爹的病都这么些年了,谁知道他是怎么染上的,又怎么能治好,这都是那蹩脚郎中瞎扯的骗人话,你信那个做什么!」
姜芸俏脸一沉,笑意尽褪。这老虔婆不过是心疼自己那些银子,竟然还想诓她!
「奶奶,我记得清清楚楚,那郎中说的话是真是假我知道,你只说答不答应请郎中来治好我爹的病就行。」
姜老太太咬着牙看了姜芸半晌,终于瞪了她一眼,而后恨恨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眼珠一转,她又补充道:「若他的病三五个月都治不好,那你可不能再赖着我了。」
姜芸闻言沉吟片刻,这老太婆小气得很,至多在爹身上花个三四银子便不乐意了,本也没太指望对方,眼下能顶一时算一时,她日后再慢慢想办法挣钱。
于是她果断应下,「好,那我一会儿收拾收拾就把我爹带过来,他又病了,奶奶先叫人请大夫来给我爹瞧瞧病吧。」
从姜家出来后,姜芸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迷茫的神色。
方才她心念一动,临时改了主意,只因为她清楚,若是直接从姜老太太那里要钱,依那老家伙铁公鸡的性子,成功的可能性极小。就算姜老太太真的给了,恐怕也只是一点小钱,连给姜冲拿服好一点儿的药都不够。
想到姜冲咳得上不来气的模样;想到被欺侮、被压榨,甚至白白赔了一条性命的原主;想到姜老太太对原主父女的不公,姜芸突然想让姜冲彻底好起来,让他过上安逸一些的日子,如此也算她还了原主的一份恩情。
可做完这个决定后,她要面临的就是自己或许不得不嫁给那个魏姓书生了。
这样的婚姻对于这个朝代的女子来说或许是寻常事,但对于她而言却难以接受。
一想到余生都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捆绑在一起,姜芸心底的悔意油然而生,开始怀疑自己方才的举动是否真的太过冲动了?
在路边的石墩上坐了许久,姜芸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眼下已经快到晌午了,夏天的日头灼得她头皮发烫。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当务之急是把姜冲的病治好,如此也算她还了原主的恩情。
至于后面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姜芸深吸一口气,拍拍小脸醒了醒神,然后站起身来。
她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带姜冲去姜家,这样兴许还能赶上一顿午饭呢。
不吃白不吃,再说了,姜家吃的东西肯定比他们爷俩的伙食好得多。
姜芸兴致勃勃地回到家,一进屋就兴奋地跟姜冲道:「爹,奶奶让咱们回去住,说要给您养病。」
姜冲闻言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丫头,你去找你奶奶了?」
姜芸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姜冲见她点头,突然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沿,顿时咳出声,「你糊涂啊!你说,你答应你奶奶什么了?她才肯这样花钱给我瞧病。」
诧异地抬头看向姜冲,姜芸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病弱的男人。
先前她从心底一直觉得姜冲软弱,不仅自己被继母欺凌丝毫不知反抗,还连累亲生女儿和他一起受苦。
然而此刻,他能敏感地一眼看出问题的关键,让她突然觉得他其实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聪明人是不该软弱的,以他的心智,遇到这样的事足以自保。
那么……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这些想法从姜芸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心虚地低下头,眼神紧盯着自己的绣鞋尖,似乎要盯出花来。
僵持许久,她终于败下阵来,「爹,您别问了,反正您就跟我去奶奶家养病就行了。」
「不行,今日你若不说个清楚,爹不会跟你去。」姜冲冷声道,语气坚决。
姜芸见他如此强硬,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奶奶说她给我和上荷村一个姓魏的读书人定了亲事,她收了人家十两银子的聘礼,拿去给四叔做束修,所以执意要我嫁,昨日上门就是为了这桩事。今日我跟她说,如果……愿意给您请郎中把病医好,并且让您在他们家养病,我就愿意嫁到魏家……」
她每说一个字,姜冲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直到她说完,他抬手指着她,连嘴角都气得发抖,「你、你如今主意大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爹说?好,好得很!好得很!」
纵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姜芸依然倔强地杵在墙角数石子,不肯进屋。
反正这个家是她做饭,大不了一起饿着!
想到姜冲方才气得火冒三丈将她训斥一番的场面,姜芸就满肚子不服气。
她之前活了二十一年,还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教训过。虽然她知道姜冲是为她好,可她还是觉得委屈。
明明她也是为了姜冲的身体,不然谁愿意去嫁那什么素未谋面的魏家小哥?
她又不知道那人到底长得是俊是丑,万一那老太婆的话都是骗人的,那个姓魏的其实是个又丑又矮的小老头,不是什么俊俏书生,那倒霉的不还是她?
狠狠地将手中的石子抛到墙上,姜芸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畅快了一些,可是……
自己一顿不吃没什么事,姜冲却是个病人啊。
犹豫良久,姜芸终究还是妥协地站起身。
罢了,谁让她占了他闺女的身子,如今被骂一顿又怎么了,也少不了二两肉。
打定了主意,姜芸撸起袖子一鼓作气进了屋。
刚想张口,就见姜冲抬头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叹息一声,「丫头,爹错了,爹刚才不该那么说你,爹知道你是孝顺。」
他咳了两声才勉强继续道:「只是爹的身子什么样爹自己清楚,不值得你搭上一辈子。女子嫁人是关系一生的大事,如果不是精挑细选,爹怎么放心把你许配给别人?你这次实在是草率了……」
说着说着,姜冲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虽然他及时偏过头躲着姜芸的目光,但依旧被她捕捉到了。
姜芸眼圈一红,鼻端涌上酸涩,心脏却彷佛被浸到了糖水里。
前世她只是个孤儿,无人为她牵挂、无人为她担忧,虽然依旧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甚至比大多数人都优秀,但她也曾从心底渴望过亲情。
没想到她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却在这个从未听过的朝代、在这个逼仄破败的茅屋里,从眼前这个病弱的中年男人身上得到。
姜芸像失群的乳燕一般骤然扑进姜冲瘦弱的怀中,哽咽道:「爹……」
她暗下决心,从此刻起姜冲便是她的父亲,即便他们没有血缘的羁绊。
殊不知,姜冲伸出大掌轻抚着姜芸的头顶,感受到手中的柔软,他也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经过一番折腾,姜冲终于答应了跟姜芸去姜家养病。
第三章 搬回祖父家
真正到了姜家,姜芸才知道姜老太太竟然把姜冲原来的那间房给姜涛做了书房。
且不说姜涛书读了多少,到底需不需要这一间书房,单就姜老太太这般做派,摆明了没打算再让姜冲父女俩有机会回来,着实让人心寒。
好在即便是书房,里头也没摆什么东西,再者姜涛不在家,这书房自然没人用得上。
姜涛虽然读了这么些年的书,至今没读出什么功名,但却沾上了文人的穷酸讲究,即便知道家里不宽裕,还硬是让姜老太太给他凑够了钱好在学塾里吃住,平日并不回家,只因为每日从姜家到学塾来回需要起早贪黑,而他吃不了这份苦。
知道这些后,姜芸不止一次在心底感叹,倘若爹的命能再好一点,以他的心智去读书,必然能读出些名堂来,不会像姜涛那般废物。
姜芸虽然长得比较瘦小,但干活却麻利。
不顾姜老太太恨不能扑上来咬她一口的脸色,她将包袱一放,直奔书房,把姜涛的东西全归置出来,换上姜冲的。
姜老太太心疼儿子读书辛苦,仍把原来那张床留在书房里,想着他读书累了也能歇一歇,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姜芸很大一番功夫。
只是没等她收拾一会儿,去地里送饭的四婶刘氏就挺着个肚子回来了。
六年前,姜老太太东挑西选地给宝贝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只因为看中她是别村秀才的女儿,略微识几个字,模样又生得周正。
在这些没边儿的事儿上姜老太太一向想得长远,当时就想着不能给儿子娶个农户家的女儿,否则等将来儿子挣了功名、成了官老爷,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可撑不起官家的场面,恐怕会丢了儿子的面子。
于是她费了大力气,请人说成了这门亲事。
谁想到刘氏人长得清秀,看上去是一副温柔像,实则泼辣得很,又小心思多,且平日里和姜涛一样,好吃懒做,惯会偷懒耍滑,又自私自利。
若不是她嘴甜,肚子又争气,刚进门不久就生下了姜家长孙,姜老太太怕是也忍不下她。
刘氏一回来就见许久不见的姜冲坐在院子里,而姜老太太的脸色却极为难看,还顾不上问,就听得丈夫书房里传来声响。
她连忙过去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芸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芸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刘氏,虽然不喜却依旧应了一声,还笑着解释道:「奶奶叫我和我爹回来住,自然要把这屋子收拾收拾。四婶婶别担心,这屋子里四叔的东西我一会儿一样不少地送到您屋里去。」
刘氏闻言难以置信地转眸看向姜老太太,见她不劝阻,想来姜芸说的是真的,顿时怒道:「芸丫头,这是你四叔的书房,你如今给他搬了,岂不是耽误你四叔读书上进?」
一边说着,她还不着痕迹地朝姜老太太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见姜老太太越发坐立不安。
这么些年下来,刘氏已经摸清了「姜涛考取功名」就是姜老太太的全部念想,只要牵扯到这件事,她就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刘氏能想到的,姜芸又怎么会想不到?
她立刻扬声道:「是啊,不过比起一间书房,还是钱更重要,四婶婶您说是不是?这要是没了银子,四叔连书都读不起了,那要书房又有何用?」
她说这话时神情随意,似乎是在跟刘氏聊家常,然而外头的姜老太太却清楚她的意思,顿时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只是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
刘氏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是婆母做了什么事儿,落了把柄在这父女手里,且还是跟银子有关的。
想到这儿,她也顾不得那间书房了,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腰,艰难地凑到姜老太太耳边,「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姜老太太看一眼坐得离自己有一丈远,此刻正闭目养神的姜冲,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小声对刘氏解释道:「前些日子那桩婚事,这死丫头非得叫我让人把她爹的病治好了才肯答应。」
刘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偷瞟了一眼姜冲才小声道:「就那个病秧子?给他治好病那不得好几两银子,咱家哪还有那些闲钱给他瞧病?」
这番话显然说到姜老太太心坎儿去了,于是当下她更加对姜芸恨得咬牙切齿,「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当初签婚书的时候魏家婆母说了,若是这桩婚事成不了,这死丫头不嫁过去,就叫我赔他们二十两,签了字据的!」
刘氏脸色一白,压低声音急道:「还有这样的事?娘,您前几日怎么没跟我说啊?」
姜老太太被儿媳这么一逼问,顿觉失了脸面,脸色红了又白,透着不自在,「我那不是想着让这丫头嫁便嫁了吗,谁承想这丫头现在竟然这般难缠,还学会抓人把柄谈条件了。」
刘氏倒也没深究,只是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眼下也只能答应她了,说不定那病秧子的病没那么难治,花个一二两银子就行了,到时候咱们还净赚几两,总比赔人家二十两银子强。」
「正是这个理。」姜老太太点头附和。
二人商量完便直接起身自顾自吃饭去了,却不曾注意到,她们刚转过身,姜冲就睁开了眼,眸色深沉。
他曾是习武之人,耳力较常人好上数倍,方才姜老太太和刘氏自以为说话声音够小,却不想一字一句都尽数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为何,他并没将二人谈话的内容告知姜芸。
等姜芸把那间书房收拾出来之后,姜老太太他们已吃过饭了。
生怕姜芸和姜冲多吃了自家的米,那锅里什么都没给父女俩剩下,只撇下小半碗看上去没什么滋味油水的炒蘑菇,还有一点清汤清水、都称不上是粥的粥。
姜芸见她们如此做派,冷笑一声,转身就进了厨房。
姜老太太一眼看见,立马上前堵住了门口不让她进,「死丫头,你进厨房做什么?又不用你做饭,出去出去!」
姜芸却不理她,推开姜老太太径直往里走。
见姜老太太还要上来拽,她转身道:「奶奶,你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不过你也得想明白,若是短了我爹的吃穿,他的身子好不了,那咱们说好的事我自然也办不到了。」
姜老太太动作一僵,半晌才不甘不愿地放开扯着姜芸的那只手,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姜芸在厨房里翻出不少好东西。
姜老太太养了十几只母鸡,一日能得不少鸡蛋,往往都是一半拿去镇上卖,一半留给自己那个整日「用功读书」的宝贝儿子。这几个月因为刘氏有了身子,故而一个月也能吃上三五个鸡蛋。
姜芸知道多吃些鸡蛋对姜冲身子好,于是不客气地一次摸了两颗鸡蛋用白水煮了,然后重新洗了些米放进锅里,加上剩下那点米汤闷着,待闷到七成熟,又把那些蘑菇倒进去,加了些油、葱花。
等饭一熟,厨房里满是清香。
姜芸分别给自己和姜冲盛了一碗饭,往饭里放了一滴香油,淋了一点酱油,而后将饭拌开,又将煮好的水煮蛋剥了壳切成小块放到姜冲那碗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姜冲起初怎么也不肯要加了鸡蛋的那一碗,非要把两人的饭换着吃,但架不住姜芸执意不许,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眼前这碗卖相奇特的饭,姜冲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本以为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谁承想却出乎意料。
米饭软糯,带着蘑菇的清香和酱料的咸香,蘑菇因为下锅之前被煸炒过,本身也香滑可口,鸡蛋醇厚的香气更添一份美味。
只是他还是不忘对姜芸嘱咐道:「丫头,下次别这样了,你奶奶留的这些鸡蛋肯定有用处,这米平日里也都是能省则省,你一顿饭给她用了这么多岂不叫她心疼?」
姜芸撇撇嘴,不屑道:「爹您放心,他们可比咱过得好多了,方才我看那厨房里还屯着四袋跟我一般高、三个我那么粗的米,等秋天一到,庄稼熟了又有新的米下来,这些够吃了。」
姜冲闻言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
罢了,就当是老太太拿这些东西给他闺女赔礼了,丫头的脑袋至今还没好,也需要多吃些好的补一补。
天色渐暗,日头西沉。
在田里忙了一天的姜有、姜海和他媳妇王氏回来了。
对于姜有,姜芸喜欢不起来,总觉得他懦弱又愚蠢。
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女被赶出家门,他却装聋作哑,甚至还默许姜老太太那些过分的行径。
此刻见到姜冲父女俩,三人都是一愣。
姜冲对着姜有艰涩地叫了声「爹」,之后跟姜海夫妻俩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进了屋。
姜有眉头一拧,他虽没说什么,却长叹一口气,也转身离开了。
姜芸将姜有的反应收进眼底,她总觉得他本就微弯的脊背刚才一瞬间似乎越发佝偻,透着一股颓然。
虽不喜姜有,但对于姜海一家,姜芸倒还比较有好感。
姜海没随了姜老太太的自私、贪婪和刻薄,是个难得的老实人。
王氏也是如此,虽然嘴笨些,但做事麻利、耿直爽快,即便偶尔有点儿小心思却也不让人讨厌。
在原主的记忆里,当年姜老太太要将姜冲父女俩从家里分出去时,姜海和王氏没少帮二人说情,虽然没起什么作用,但这份情谊却是在的。
故而眼下见王氏一脸疲态,姜芸主动上前给她和姜海一人倒了一碗水。
姜海喝过水就回了屋,王氏却跟姜芸攀谈起来。
「三侄女,是你奶奶叫你跟你爹回来的?」王氏是个直肠子,说话向来不会迂回,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也不是,昨日她把我推到木架上将我头磕破了,我叫她给医治的钱,她不肯。我说既然不肯,那就让我和我爹回家住,奶奶心疼银子就答应了。」姜芸大剌剌地随口道,全然不介意被王氏知道。
果然!王氏了解自己婆母,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将姜芸父女俩接回来。
听到姜芸这番话,她丝毫不怀疑,看向姜芸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关切,「哎哟,磕着头了?快叫三婶婶看看,还严不严重?」
说着,作势要去揭姜芸头上包着的布条。
姜芸立刻浑身汗毛倒竖,昨日被爹折腾一番已经够受了,今日她铁定不要再拿下来一次!
她连忙一把摁住布条,身子挪出三尺远,「不用了不用了,三婶婶您别担心,如今已经不疼了,若不是脑袋上还缠着这块布,我都想不起来昨日磕破了头。」
王氏见她抗拒得明显,于是收手作罢,轻叹一声,真心实意地道:「你这个丫头聪明,跟你爹回来住才是好事。不论你奶奶怎么样,终归是在家里才能吃得饱穿得暖。」
王氏愿意亲近姜芸实则是出于同病相怜,自从姜冲带着姜芸搬出去,整个姜家就数姜海一家最没地位。
姜老太太一向偏心偏得没边,把姜涛当心肝捧着,什么好东西都拿去给姜涛两口子。
相比之下姜海就像是捡来的,不闻不问不说,活都紧着让他和王氏做。
王氏一个妇人,做的却是男人们该干的活,即便如此,姜老太太整日里还是看她满身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只因为刘氏肚子争气,刚嫁进姜家的第二年就一举得男,而她却一连生了三个丫头,整日被姜老太太戳着脊梁骨骂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王氏嘴笨不会反驳,憋了满肚子的气却无处说,只好受着。
姜海明事理,虽姜冲和他不是一母所生,但自幼对他不错,他也看不惯姜老太太的行事,之前还曾私下跟王氏商量着能不能偷偷帮衬姜冲一些,只是他们两口子自己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又哪有那能力?
平日里卖粮食、卖菜得的钱都攥在姜老太太手里,就这样她还整日看王氏跟看贼一般,不许王氏去厨房,三个丫头也都得她点头才能做身新衣裳。
许是姜芸言谈举止都像个大人又不跟姜老太太亲近,王氏便将自己的满腹牢骚倒豆子一样全说给她听。
姜芸也没表现出半分不耐,一直含笑听着,偶尔还出言附和几句,让王氏更加心生好感。
最终还是姜老太太在屋里怒斥了一句「大晚上的不睡觉,嚼什么舌根子」,王氏才住了嘴。
这几日正好姜喜和姜蓉回外祖家去了,姜芸才不用和她们两个挤着睡,能自己独占一张床,等她们回来,就得勉强和她们挤在一张小破床上了。
一想到这儿,姜芸顿时心生怅惘。
先前姜芸问姜老太太什么时候去给姜冲请郎中,姜老太太说家里眼下没银子,不然也不能没钱给姜涛交束修,只能等过几天把刚收下来的那些菜拿去卖钱。
她想了想觉得姜老太太说的属实,好在也就这几天的事儿,等等也没什么。
姜芸此刻心心念念的便是去镇上看看,万一能找着个赚钱的门路呢?眼下她对钱的渴望已经达到了人生的顶峰。
不是她娇气,是这里的条件实在太过艰苦,哪怕在育幼院里的日子都比在这里好过。
幸而姜芸带着姜冲住回姜家的第十天,眼看着这个月快要到头,跟魏家人定下的日子越来越近,姜老太太终于受不了家里养了两个什么也不干的闲人,还处处要受制于姜芸的日子,咬咬牙下定决心,叫姜海去镇上卖了东西换钱,请个郎中来给姜冲治病。
作者:
qinshoulg
时间:
2022-12-29 03:08
谢谢楼主的分享
作者:
autumn
时间:
2023-1-1 21:41
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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