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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江早《终身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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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23-8-15 18:32
标题:
江早《终身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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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终身妻宝》
作者:江早
系列:蓝海E1404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3年08月16日
【内容简介】
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装下她就满了。
他的心很大,大到想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世家纨裤长孙曜上不怕亲爹动家法罚跪祠堂,下不怕对头找碴下绊子,
独独怕对门将军家的小青梅金穗穗不搭理他,
为此,他日日上学接送,点心茶水备得足足的,生怕她饿了渴了,
生病故意卖可怜,只为尝到她亲手做的配药小甜点,
因幼时调皮导致她落下害怕打雷的毛病,每每轰隆雷声响起,
无论身在何处,他总会飞奔至她身边细细哄着,
如此用心宠着呵护着的人儿,也是别人眼中的无价宝,
纵然他竭力防堵其他男子靠近她,却还是有漏网之鱼,
有个天杀的程咬金竟抢先告白,所幸她以已有心仪之人拒绝──
对啦对啦,他早知她心有所属,中意那个如谪仙般的太子伴读……
等等,她对于心上人的描述,怎么、怎么越说越像他?
第一章 久违的团聚
初夏时节,天还残留着春末的一丝凉意。
滂沱大雨倾盆倒下,街上百姓淋着雨不焦急躲避,反倒兴高采烈的挤在路边,彷佛今日是什么要庆贺的年节般。
铮铮马蹄声由远及近,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声「金将军」,密密麻麻的人群瞬间炸了锅似的欢呼起来——
「金将军回来啦!」
「将军!」
街尾人烟稀少处停着一辆青色马车,车内少女听见外面吵嚷的欢呼声,正掀了车帘往外望。
巴掌大的小脸,肌肤白皙胜雪,一双鹿眼琉璃珠子似的还蒙着水气,两腮红晕淡淡,更是惹人怜爱,眉眼唇鼻无一处不精致,就连窗边搭着的两根莹白手指都青葱水玉般让人挪不开眼。
「姑娘姑娘,老爷他们回来了!好威风啊,百姓们都围在道边,可高兴啦!」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裙的小姑娘喜孜孜地跑回来禀告,清亮的声音像雀儿般吱喳个不停,喜气洋洋的。
少女闻言喜不自胜,泪珠子控制不住地落下,「爹爹……」她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爹爹娘亲和兄长姊姊们了。
「姑娘别哭,老爷他们见了该心疼了。」一旁水红色衣裙的姑娘劝道。
「是是是。」金穗穗忙擦了擦眼泪,眸子亮晶晶的满是喜色,「夏蝉、春鲤,我们去迎爹爹他们。」
说着,她扶着春鲤的手下轿,一旁的夏蝉撑上伞。
金穗穗步子匆匆,时而停一瞬踮脚望望,黑漆漆的眼里都是期盼。
她站在百姓中,被那震天的欢呼感染得不禁又红了眼睛。
熟悉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人群也愈加兴奋起来。
「金将军可终于回来了!」
「可不?将军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们也都回来了。」
「真是虎父无犬子,金将军一家人都上了战场,将那北蛮打了个落花流水。」
「要我说啊,虎父无犬女才对!听说金将军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以百人之数破了北蛮的埋伏圈,单枪匹马杀入敌营取了北蛮一个将军的首级大挫敌军士气。」
「女儿?不是说金将军的女儿自幼体弱,养在深闺,怎能上战场?」
「那是小女儿,随父出征的是大女儿。」
「原来是这样……我听说将军的小女儿貌若天仙、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没有不会的。如此看来金将军真是有福气,儿子们骁勇善战,女儿们一文一武,当真是上苍尤为照顾。」
听见周遭百姓都在夸赞父兄姊姊,金穗穗自豪得眉开眼笑,本就挺直的脊背又挺了挺。
只是……那个婶婶夸她的话夸张得怪让人脸红的。
另一边,金大勇一身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笑呵呵地朝百姓们招手,他笑得憨,久未打理的胡子也跟着一颠一颠的,正乐呵着,忽地瞧见人群后立着个戴帷帽的少女,一身青绿色的裙衫,纤弱得像柳树枝子。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铜铃似的大眼闪着点点泪光,那不是他的小闺女穗穗嘛!
血缘之间联系玄妙,即便她戴着帷帽看不真切面目,但他也能一眼认出那就是金穗穗。
铁塔似的大男人瞬间哭成了个泪人,手忙脚乱地下马跑过去。
百姓们纷纷让道,好奇地看着。
「穗穗!」
「爹爹!」金穗穗弃了夏蝉的伞,疾步跑向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慢点慢点!」金大勇急得加快步子,生怕小闺女摔了。
金穗穗扑进他怀里,规规矩矩的帷帽挤得歪了也顾不得,「爹爹……」
金大勇抱着香香软软的小女儿,连日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拉着金穗穗的手左看右看看了好几圈,颇为欣喜,「穗穗比三年前长高了些。」
「爹爹瘦了。」金穗穗有些难过,举着帕子给爹爹擦眼泪。
「不是送了信让你直接入宫等吗,怎么自己来了?还下着雨呢。」金大勇接过夏蝉手里的伞替金穗穗撑着,心疼地拂去帷帽上的星点雨水。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实在是等不及。」金穗穗不好意思地笑笑,「娘亲和哥哥姊姊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远处马上有人呼唤,「穗穗!」
几个欣喜的声音掺杂在一起,金穗穗听见后抬头看向来人,开心得说不出话来。
几人纷纷下马,围着金穗穗,内心说不出的高兴。
「穗穗长高了。」大哥金河清习惯性地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只尴尬地摸到了微凉的竹骨。
「变漂亮了!」二哥金海晏笑咪咪地夸。
「去去去,小妹戴着帷帽呢,你怎么看见了?」三哥金和丰照例同金海晏拌嘴。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一个清冷女声响起,金穗穗偏头,只见一名生了双潋灩桃花目的女子英姿飒爽地翻下马来,她忙不迭地跑过去,亲昵地挽上那女子的手,声音软软,「姊姊!」
看了一圈都没看见娘亲的身影,她整颗心骤然提起,声音慌得发抖,「娘亲呢?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娘亲说清水县有味药材有止血奇效,带人去挖药材了,大概明后日就回。」大小姐金黍黍忙道。
「那就好……」金穗穗清楚娘亲爱药成痴的脾气,这才放下心来。
她看了看爹爹,又一一将哥哥姊姊们打量了遍,心里一酸,声音哽咽,「都瘦了。」
「哪里瘦了?是壮了。」金和丰嘻嘻哈哈地哄着,「你哥哥我现在能撂倒一头牛!」
「噗!」金穗穗破涕为笑,周遭的百姓们也都跟着笑。
气氛和乐,百姓们对金家的将军们都是衷心爱戴。
「好了好了,别耽误了入宫的时辰。」金大勇怕小女儿又伤心起来,大手一挥让儿子女儿们上马,「穗穗,你的马车在哪?」
金穗穗摇摇头,「我想跟爹爹骑马。」
「好。」金大勇对女儿百依百顺,抱着轻飘飘的小闺女上了马,自己落在她身后。
马儿稳步前行,他眼角忽地又闪了泪花。
穗穗七个月早产,小猫儿似的连哭都不大能行,原以为是活不成的,谁料一晃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想到这他不禁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忽然重重叹气。
金穗穗觉得奇怪,转头去看爹爹,「爹爹您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金大勇拍拍她的手,「闺女好不容易养大了,就要送到别人家里去了,他娘……」的。
他一梗,讪笑着将冒到嘴边的粗话咽了回去。幸好夫人没听见,幸好幸好。
「爹爹说什么呢,我才不嫁。」金穗穗羞得满脸通红。
「好好好,不嫁,不嫁!」男人的笑声锣鼓似的震天动地。
金穗穗抬手捂着耳朵,眉眼弯弯如新月,唇边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彩虹若隐若现。
马蹄声达达远去,风儿调皮,掀开少女帷帽一角,醉了无数人的眼睛。
「我就说金将军的小女儿貌若天仙!」
「哪是貌若天仙啊,明明就是天仙!」
眼见着到了皇城,金穗穗远远就瞧见一抹明黄携着众大臣翘首以待。
「爹爹,皇上在前头呢。」她拍拍金大勇的手背道:「我在这不好,我去宫宴上等着吧。」
「这样也好。」金大勇点点头,将金穗穗抱下马,亲眼见着她上了马车才继续前行。
「恭贺金将军凯旋!」
金穗穗在车内听见远处响起高呼,鹿眸泪光点点,悬了三年的心终于落地。
大家总算回来了。
庆功宴设在了最为精巧奢华的雍和宫,此处一步一景,就连宫中最常见的琉璃瓦九曲廊在这都显得尤为巧妙。
金穗穗踏入大殿,殿内莺声燕语渐低,她抬眸对着坐在上首的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甜甜一笑,正欲行礼就听见一道温柔婉转的声音——
「穗穗快来,让本宫瞧瞧!」
金穗穗没犹豫,熟稔地走上前去乖巧地行了礼,「穗穗给皇后娘娘请安。」
长孙襄见了金穗穗就欢喜,「如何?见着父亲和兄长姊姊们了?」
「见着了!」金穗穗笑咪咪地答着。
「咱们在这说话她们听不见,穗穗还能像私底下那般随阿世唤我长姊。」长孙襄说着抬眸望了望,柳眉微微蹙起,声音也大了几分,「诶?我那冤家呢?刚刚还在的……」
长孙襄口中的「冤家」便是她那无法无天的幼弟,京都有名的二世祖——长孙曜。
说话的功夫,只闻得阵阵马儿嘶鸣声传来。
众位夫人小姐以为是皇上,呼啦啦地起身就要行礼。
金穗穗也跟着起身,却陡然瞥见门口立着一匹乌黑骏马,马匹形态健壮优美,毛发被太阳映得如锦缎般隐隐闪着波光。
马背上身着暗红锦衣的少年噙着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五官精致惹眼,脚边的一抹暗红在风中漫不经心地起舞,像烈焰般灼烧着人的眼珠。
他俐落地下马,披着阳光大步而来,比那当空的烈阳还夺目耀眼。
宫内骑马这一行径实在是荒唐大胆,却唯有他获得皇上允许,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金穗穗瞧见他这张扬的架势,小脸一别,发髻上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晃,恰好打在白嫩的小脸上,疼得她轻呼。
长孙曜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偷偷揉脸的小姑娘,咧唇笑笑,抬步越过一众夫人小姐们,不管他人惊诧的目光,大摇大摆的径直走到她跟前,将一包东西塞到她手里,「小结巴,我吃不了,给你了。」
金穗穗听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喊自己幼时的绰号,气得脸红,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油纸包里散发出一阵清新的酸甜味道,她嗅了嗅,面上的愠怒忽然就减淡几分,那是她从小就喜欢的糖渍青梅。
金穗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油纸包,上头随着光线隐隐流动的暗纹是蜜制斋的店徽,是她从小就吃惯的那家。
她自小体弱多病,爹爹娘亲养得也格外精细些,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娇气挑嘴的脾性,胭脂水粉只用彩云居和点贵堂的、首饰只戴鸳鸯簪与金星辉的,蜜饯点心只吃蜜制斋的……个顶个的销金窟。
爹娘与兄长姊姊在家时是他们买,不在家时便是长孙婶婶叫长孙曜去买了送来,可他懒得逛,每次都买上一大堆,她的小库房已经快放不下了,去岁买的胭脂还是崭新未用的,真是浪费。
长孙襄看了一眼金穗穗手中的油纸包,了然轻笑。阿世这孩子明明是特意去给穗穗买的,偏说是什么吃不下了。
长孙曜懒洋洋地坐在金穗穗旁边,随手碰了碰她鬓边垂下的流苏。宝石珠子叮当乱晃,碎光映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调皮地跳跃。
她一脸严肃,扒开他的手坐得笔直,「阿世别闹。」在娘娘面前也不老实!
「你爹爹他们快到了。」长孙曜微微靠近,说着悄悄话,「你不用再哭鼻子了。」
「我哪有哭鼻子……」金穗穗小声嘟哝着反驳,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已经往外看去。
上面一对小儿女说笑着,下头的官眷夫人们瞧了也觉得可爱。
说话间,外面传来几声爽朗大笑。
「爱卿今日可要陪朕多饮几杯!」
「圣上盛情,臣可就不客气了。」
「臣妾/臣女参见皇上,恭贺金将军平安凯旋。」
「诸位平身,不必多礼。」皇帝齐佑淮心情不错,面上笑意未停下过,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长孙襄身旁的金穗穗身上。
见小姑娘高高兴兴的,一双圆眼却湿漉漉的,他招了招手,「穗穗快来。」
金穗穗起身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行礼,「穗穗参见皇上。」
「自家人莫要多礼。」齐佑淮笑道。
金大勇看着三年未见的小闺女,高兴得合不拢嘴。穗穗长高了,也好看了,他是个粗人,想不出太多漂亮的词来形容,但就是觉得小女儿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
眼眶热泪满满,金大勇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跪下。
齐佑淮见了忙伸手去扶,「爱卿这是做什么?」
「臣一家出征在外,唯留小女一人在京……」金大勇跪在地上,哽咽出声,「多亏皇上与皇后娘娘悉心照料教导,臣感激不尽。此后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让大齐百姓都平平安安。」
「爹爹……」金穗穗小声呢喃,眼眶跟着红了一圈。
「爱卿快快请起。」齐佑淮也是眼含热泪,「金家一家为大齐出生入死,朕为你照顾女儿本就是分内之事,况且穗穗懂事知礼,朕也是拿她当亲妹妹看。」
长孙襄也笑着凑趣,「先生们常常夸穗穗,穗穗可比本宫那些皮猴子争气呢。」她摸摸金穗穗的头,「金将军快入座吧,辛苦赶路,想必也乏了。」
「臣多谢娘娘。」
金家的坐席位于帝后下首,一干皇亲国戚都要靠边站,上等荣光惹来无数艳羡目光。
时辰差不多了,宫人鱼贯而入,呈上菜肴美酒,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金穗穗坐在金大勇身旁悄悄将酒杯推远,殷勤地给他夹菜。
水晶蹄花、螃蟹小饺、松瓤鹅油卷……宫里准备的都是爹爹素日里最喜欢的!
「爹爹快吃,都饿瘦了。」
「饿瘦」了的金大勇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似的碗,止不住地笑,一遍遍地摸着闺女的后脑杓,只恨闺女长得太快,不能像她小时候那样贴贴小脸。
「穗穗也吃。」金大勇将一碟松仁玉米往金穗穗跟前挪了挪。
金穗穗却是摆了摆手,「我不太喜欢宫里的东西。」
宫里的御厨为了增添菜肴的香气,是以多用荤油,香是香,偏偏穗穗吃不惯那个味,沾上一点都会吐得七荤八素。
长孙曜老远就瞧见了她皱成一团的脸,起身走过去向金大勇问安,「金伯父。」
平日里乖张的少年规规矩矩地行礼,金穗穗怎么瞧怎么别扭,忍不住弯着眼睛笑。
长孙曜看见金穗穗笑得脸颊微红,自己唇边也不禁扬起一抹弧度,弯腰贴近她耳边轻声道:「去我那,我那边的食物是长姊宫里小厨房做的,没有荤油,连点心都没有酥皮的。」
折腾了小半天的金穗穗已是饥肠辘辘,她听了转头看向爹爹。
小姑娘头转得快,发髻轻轻擦过长孙曜鼻尖,留下点点花香,他一愣,蹭的直起身来。
金大勇眸子半眯,盯着长孙曜看了许久,暗骂,这小子脸红个什么劲!
金穗穗丝毫没注意身侧的少年脸红到了脖子根,见爹爹不做声,便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爹爹?」
「啊……」金大勇回过神来,「去吧去吧。」
金穗穗笑咪咪地起身正要同长孙曜离开,就听见金大勇又开了口,「黍黍也去。」
金黍黍抬眸,看着自家小妹与长孙曜亲密无间的样子,瞬间领悟了金大勇的用意。
她一言不发默默起身走过去,不着痕迹地牵上金穗穗的手将两人分开。
金穗穗没察觉几人间的暗流涌动,仍旧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唇边两个梨涡乖巧可爱。
她拉着姊姊的手,覆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姊姊,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特别好吃。」
长孙曜跟在后面,看着亲亲热热的姊妹俩,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一场庆功宴,别人都是热热闹闹的,唯独他整晚愁眉苦脸,不过……
他隔着一身铠甲的美艳女子,看向那个咬着虾蓉饺的小姑娘,还是情不自禁地跟着笑。
月明星稀,宫宴已散,往日交好的都来同金大勇一一道别,笑着相约改日找酒喝去。
「那我回去啦!」金穗穗朝长孙曜摆摆手,转身要上马车,心情很好。
方才皇后娘娘跟她说家人都回来团圆,给她放了两日假,叫她与家人好好聚聚,不用去上书房了——自从她被托付给长孙襄后,就被安排着入上书房跟长孙曜与皇子们一同读书,权当有个照应。
明天不用早起念书,她高兴得弯了眼,垂在脸颊的发簪流苏晃啊晃,显得雀跃又喜气。
她的肌肤白得晃眼,长孙曜眸子微眯,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的一点红印子上。
「呀!」金穗穗忽地觉得头上一轻,忙抬手捂着发髻,没摸到发簪,圆圆的鹿眼茫然无措,那可是她最心爱的发簪!
「戴这做什么。」长孙曜摸了摸流苏底下坠着的玉石珠子,撇撇嘴,这玩意儿打人怪疼的。
她闻言低头看向长孙曜,少年骨感分明的手中闪着点点光华,正是她的发簪,忙道:「你还我!」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声音响起,惹得已经上了马的金家人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金黍黍反应最快,燕子似的翻下马来奔到长孙曜跟前,「拿来。」
其他人也随后赶来。
金家的四个男人盔甲未卸,走路时满是金属摩擦的铿锵声,极具威慑力。
长孙曜向来识时务,转身上马跑得飞快,还不忘回头朝金穗穗大声道:「赶明儿给你买新的!」
「这小王八羔子,从小就喜欢欺负穗穗!」金大勇嘴里骂着,骑上马就要去追。
金穗穗怕长孙曜吃亏,忙拉住爹爹的手,「爹爹,阿世跟我闹着玩呢,我们不理他。我困了,想回去睡了。」
女儿声音软软的,金大勇瞬间熄了火,「好好好,咱们不理他,回去睡觉。」
「好!」
夜深人静,金家一家路上说说笑笑,惹得月儿也笑弯了腰。
翌日清晨,朝露湿了行人衣衫。
长孙曜靠着柳树双手环胸,抬眸看了看紧闭的金府大门,以前金穗穗都是在门口等他同他一道去上书房。
他懒怠地直起身子,扔了手中的柳树枝子俐落上马,马鞭一扬,马儿疾跑,溅起的沙土染脏了他的黑靴。
他心想,也罢,少了个慢悠悠的小累赘,只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到了上书房坐定,先生很快到来,开始慷慨激昂地讲烛之武退秦师。
讲至兴奋处,他喜笑颜开,大赞烛之武能言善辩,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长孙曜脚踏在椅子上,手撑着头,恣意潇洒的样子与一众坐得笔直的皇子对比鲜明。
他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觉得今日这课出奇得枯燥乏味,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来把玩桌上的小木盒。
左边的那张桌子空空如也,长孙曜更觉得无聊,见外头阳光明媚,正适合放风筝,他抬眸瞥了一眼背对着学生们讲得正手舞足蹈的先生,拿起木盒子十分熟稔地翻了窗,身姿灵活得像只雀鸟。
一众皇子习以为常,只是看了两眼,年纪小些的脸上写满了羡慕。
「长孙曜,你来说说烛之武为何……」先生手摸胡须,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瞧见长孙曜的位子空无一人,微微愣住,忙不迭小跑到窗边,还能望见那个跑得飞快的少年,青绿衣袍衣袂翻飞,十分嚣张跋扈。
他气得胡须发抖,手握戒尺连声嗟叹,「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
「东西都备好了吗?」金穗穗惦记着早晨要与爹爹他们一起用饭,昨夜就吩咐人将牛筋用砂锅煨了。
夏蝉提了食盒过来,「都盛好了。」
金穗穗打开盖子看了看,牛筋浸在汤汁里色泽鲜亮,软糯得微微颤动,香香辣辣的味道溢出,是爹爹素日喜欢的那个味道。
她满意地合上盖子正要走,忽地瞥见院墙上头的青绿枝叶沙沙响动一阵乱晃。
现下明明无风,她吓得止了步,黑白分明的瞳仁都在发颤。
唰的一声,枝叶被扒开,一个俊朗少年突然窜了出来。
那人烦躁地摘了头上的叶子随手抛下,「爷明日就把你院子外的这棵树给砍了!」
「阿世!」金穗穗仰头看他,语气略带愠怒,又觉得无奈,「你又跷课了。」
长孙曜撇撇嘴,不甚在意,「上课实在是无趣。」说着跃入院内,掏出袖中的小木盒,「你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忽地听见一道爽朗的声音——
「穗穗,去陪爹爹用饭?」
长孙曜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去,小山似的男人已经踏进院门。
视线相撞,大眼瞪小眼。
金穗穗看看爹爹又看看长孙曜,樱唇微张,不知所措。
长孙曜咧唇一笑,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彷佛翻进人家女儿闺房的事不是他干的一般,「金伯父。」
金大勇气得瞪圆了眼睛,指着长孙曜,看向自家闺女,「他经常这样翻进你的院子?」
金穗穗看了看长孙曜,少年耷拉着眉毛,活像只犯了错的可怜狗狗,她忍了笑为他说话,「爹爹,阿世以前从未这样过。」您不在的时候,他都是光明正大地闯进来的。
金大勇看小女儿笑得甜甜,还时不时冲长孙曜弯弯眼睛,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酸了。
不过……他二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家世也匹配。长孙曜那小子虽然胡闹,但是对穗穗是没话说的,从小到大为了穗穗没少跟人打架,更何况两家交情颇深,穗穗若真的嫁过去,必会被长孙老弟两口子当做掌上明珠疼爱,不会受委屈。
一息之间,心思已是百转千回,金大勇看长孙曜的目光温和了不少。
金穗穗左右看了看,亲热地抱住金大勇的胳膊,将话题岔开,「爹爹饿吗?我饿了。」
金大勇听见女儿说饿了,顿时将长孙曜抛到脑后,牵着她就走。
长孙曜站在院中,低头看着手中的小木盒子,东西还没给呢……
「阿世?快过来一起吃早饭呀!」
娇气软糯的声音响起,长孙曜抬头看去,金穗穗正回头朝他招手。
浅金色的阳光落了她一身,本就白嫩的肌肤被映得如雪似玉。
金大勇也随即招呼了一声,「过来一起吧。」
「哎!」长孙曜毫不犹豫地大步跟上。
待到茶余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
长孙曜偏头看了看金穗穗轻声道:「去放风筝?」
金穗穗抬头瞧瞧外头的天,碧空如洗,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是个游玩的好天气。
她定睛看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去,我要在家里等娘亲回来。」
长孙曜皱眉,知道她是想出去玩的,正要再说说,忽地听见金大勇开了口——
「你爹娘呢?」
「昨日是十五,他们去广台寺吃斋烧香了,后日才回。」长孙曜随口答道,转头继续同金穗穗说前些日子新得了个美人风筝,五官灵动,触感细腻,摸上去宛若一个冰肌玉骨的真美人。
他口若悬河,说得活灵活现,金穗穗好奇心被勾得乱七八糟,「真有那么神奇?」
「那是自然,我何时骗过你?」长孙曜扬眉轻笑,「不然去我家看看?」
金穗穗抿了抿唇,圆眼微微耷拉着,有些为难,「这……」
她想等娘亲回家,可是也想看看阿世口中的美人风筝到底有没有他说得那么神。
「去吧。」金大勇哈哈笑道:「回来也给爹爹讲讲那美人风筝多厉害。」
金穗穗闻言还是有些顾虑,「可是娘亲……」
「左右就是两步路的功夫,等娘回来了我去叫你。」金河清抬手,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小妹软软的头发。
金府与长孙府对门而立,一东一西,占了京中最好的两块地儿。
十几岁的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金穗穗听了高高兴兴地起身。
一直默不作声的金黍黍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长孙曜,「我也去。」
长孙曜:「……」
同金府的不拘小节不同,长孙府处处灵秀风雅,一草一木的置放都是用了心思的。
金穗穗跟在长孙曜身旁,途经荷花池时兀的瞥见池塘里养了好几尾胖嘟嘟的大鲤鱼。
「咦?」她不由得停下,蹲在池边瞧了瞧,「阿世,长孙婶婶的锦鲤呢?」
长孙曜走过去,侧头看着金穗穗笑,「母亲说锦鲤看腻了,换几条新鲜的养。」
金黍黍瞥了一眼长孙曜,淡淡哼了一声。
长孙曜挑眉,趁着金穗穗没注意,弯腰沾了点水弹在她脸上。
「阿世!」她猝不及防,没躲开,面上的水珠晶莹闪光,咬着樱粉的唇气得跺脚,扬手去打他。
哪料他躲得飞快,撩了碍事的衣袍跑远,「你打不到!」
金穗穗身子不好跑不快,便不理他,扭头去找姊姊给自己擦脸。
「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欺负你。」金黍黍瞪了一眼长孙曜,拿了帕子帮妹妹把面上的水渍擦干净。
「可是只有阿世会陪我玩。」金穗穗垂着眸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嫩白得能看清血管脉络的手。
她自小体弱多病,不常出门,偶有几位来做客的将门小姐们也嫌她走路慢不爱跟她玩,唯有阿世不嫌她,日日拿了新鲜玩意来逗她笑……虽然有时候也挺讨厌的,会故意捉弄她。
长孙曜远远看着,只见金穗穗低了头,垂着眉尖,像只可怜巴巴的幼鹿,他敛了笑,抬步又跑回去。
金穗穗正在收帕子,余光瞥见一抹清新盎然的绿色,她抬头看去,就见长孙曜将胳膊往她跟前伸了伸。
「喏,给你打。」
「那你还躲吗?」她歪着头问,圆圆的眸子闪着灵动的细光,长睫忽闪,娇软可爱。
「不躲。」
金穗穗将手高高举起,面前的少年面不改色,反而笑得更盛。
她忍着笑,小手轻轻落下,「我们扯平了哦!」
长孙曜扬起唇角,微微转过身,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她。
几人往前走着,忽然听见小厮急匆匆的声音,「少爷,太子殿下和凌公子来了。」
金穗穗闻言心尖微微轻颤,伸手理了理裙摆,细微动作之间已然悄悄红了脸。
「阿世,你又跷课。」朗朗声音自远处传来,一名男子缓缓而来,墨眉星眸,挺鼻如峰,气韵沉稳内敛,有如山渊川海。
长孙曜看见来人,眉头微皱,「你应当叫我小舅舅。」
齐晅神情不变,「小舅舅,你又跷课。」
长孙曜:「……」
金穗穗抬眼望去,目光掠过太子齐晅,不着痕迹地偷偷落在他身侧的男子身上。
那是出身江郡凌家的凌释,凌氏一门人才济济,千百年间出过几十位丞相、贤后,以诗书名世的有才之士更是不在少数。
凌释便是凌家这一代最为出色的少年郎,三岁启蒙,五岁能做诗,七岁熟读史书通晓古今……少时被今上钦点为太子伴读,前途无限。
凌释不光腹有诗书,生得也好看,无瑕美玉般的谪仙样貌,是无数贵女的心中梦里人。
金穗穗也有这样的女儿心思,不过这心思太让人脸红,她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手中手帕缠绕,每丝细褶都是她怀春的心事。
长孙曜眼看着她红了脸,扬着的笑容逐渐消失。
说话间两人已站在跟前,金穗穗抬头乖巧地打招呼,「太子殿下,阿释哥哥……」
凌释微笑,眸若温和春水,「穗穗也在,也省得再跑一趟。」
长孙曜偏头,戏谑道:「你怎么不唤我哥哥?」
金穗穗被这一句话弄得涨红了脸,唯恐自己藏了许久的心思被人看出,忙支支吾吾地解释,「你只大了我一点点,这不算大!」
「大一点点也是大。」长孙曜挑眉,不露痕迹地挪了两步将凌释挡得严严实实不叫她看他,弯了腰逗弄穗穗,「叫爷一声哥哥?」
「不叫!」金穗穗扭过头去不理他。
他二人自小就是吵吵闹闹,齐晅习以为常,转眸看向金穗穗身侧个子高?的美艳女子,「昨日匆忙,没来得及跟你说上两句话。」
金黍黍满不在乎地将被风吹得凌乱的马尾捋顺随手往后一抛,乌黑的发丝迎着风舞动,「没事,你是太子,这种场合忙着应酬,不得空理所应当。」
一向稳重的人皱着眉,千言万语只凝成了几个字,「你……可有受伤?」
「没有。」
「那你……」可有想念我?
齐晅沉默了,没问出口,低了眸看向她的头顶,「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捷报传来时,父皇对她赞不绝口,直道「古有平阳昭公主驻守娘子关,今有女将金黍黍大破北蛮营」,满屋子的人皆是喜气洋洋,唯有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危险。」金黍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淡声答了便不再吭声。
齐晅同她一起长大,了解她寡言话少的性子也不再问什么,只是静静在她身前,不露声色地挡了劈头洒下的炎炎金光。
长孙曜瞥了齐晅一眼,「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讲义和功课。」齐晅回过神来,命人将东西递给长孙曜的小厮。
长孙曜不甚在乎,看都没看一眼,又转头看向凌释,「那你来做什么?」
凌释轻声,「来给穗穗送讲义和后日要交的策论题目。」他说着,垂眸看向金穗穗,温声细语道:「别把功课落下了,先生说了,等你回去要考试的。」
金穗穗没带婢女,红着脸自己亲手接过,甚至都没敢抬头看一眼,「谢谢阿释哥哥。」
长孙曜瞥见金穗穗红了的耳垂,漆黑的眸子凝出几分不悦来,「不是说看风筝吗?我们走。」说着,伸手拉上她纤细的手腕。
金穗穗护着凌释的讲义,「还是不去看了吧,阿释哥哥说了先生要考试呢!」
齐晅看着长孙曜,一本正经道:「小舅舅,你也还是温习温习吧,不然等外祖父回来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就是!」金穗穗抬手,踮了脚点点他的额头,语气娇俏,「阿世总是胡闹,当心将来没人肯将宝贝女儿嫁给你。」
「那你嫁给我不就成了?」长孙曜抓住她的手,面上扯着吊儿郎当的笑,眼睛却是专注地瞧着她。
这种随兴之言金穗穗平常是不会当真的,可是……今日阿释哥哥在呢!
她红了脸,羞赧地挣开他的手,凶巴巴地踩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呢?才不要嫁你。」
小姑娘扭头,拉了姊姊就走。
长孙曜看着她的背影噗嗤一笑,摸到袖中没来得及送出的东西,他十分不满地看向旁边杵着的两个碍事「东西」,开始撵人,「我这可没有茶水。」
说罢,也不管齐晅与凌释,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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