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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碧螺《花嫁狐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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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4 天前
标题:
碧螺《花嫁狐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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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花嫁狐狸君》
作者:碧螺
系列:蓝海E45-1~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24年11月06日
【内容简介】
邵仲:今天娘子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对她的告白?
碧舸:滚!
蓝海E45-1 《花嫁狐狸君》上
碧舸与弟弟本是父母双逝、无依无靠的遗孤,受尽族人欺侮,
不想竟受侯府的青睐,成了镶金大小姐,
按理说这千金生活合该比以前惬意,谁想她的苦日子才开始。
路上遇贼挟持她当人质,偏她生来五感过人,
一看身形一听声音就认出他是国公府的大公子,
人说邵仲俊秀儒雅才学出众,只可惜被继母毒瞎双眼毁了前程,
瞎?瞎子还能上窜下跳当梁上君子,一被拆穿就调戏良家妇女?
本以为进了京他便会消停,不料这无赖竟买下隔壁院落,
不是逢年过节来串门子,就是贼当上瘾翻墙来送东西,
最近又听说那痞子要去治眼睛,这眼睛一好,
他想做什么不就更「明目」张胆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果不其然,这傢伙逮到机会搬进她家,
心机甚深的开始讨好她的家人,甚至频繁出现在她生活中,
先是臭脸吓走她斯文儒雅的表哥,更是抢在表哥之前来提亲……
你这个无耻小流氓、死皮赖脸的痞子,要是让你追到我就跟你姓!
邵仲:媳妇儿哟,我姓邵,邵夫人快来我家住吧!哈哈──
蓝海E45-2 《花嫁狐狸君》下
大长公主府的赏雪宴上,邵仲以一首好诗在皇上面前得了头名,
好好一个升官晋爵的机会他不要,竟然恳请皇上赐婚,
这下好了,圣旨下来,她这只煮熟的鸭子哪还能往哪飞……
婚后,碧舸随着接到皇帝密令的邵仲回到出生地,
本想藉机查出残害她爹娘的真凶,却是刚到便惹上地头蛇云家,
他们怀疑云家与当年案子有关,且京里还有主谋,
故意打草惊蛇下,云家果真动作频频,
先是栽赃杀人,接着明里宴客暗里找高官来仗势欺人……
歷经重重危机,他们终于抓到云家把柄,
邵仲率人去收网,不料他这一走竟错过了两件大事──
一、她有喜了。
二、他前脚刚走,敌人后脚就杀上门……
唉,不知道那只精得不像人的大狐狸,这次可否赶得回?
邵仲:放心放心,因为我的确不是人,我是神!(殴飞~)
第一章 侯爷回乡寻嗣子
山里的天黑得早,那太阳将将还在天边,只一转眼的工夫就落了西。四周忽然暗下来,卢碧舸暗自庆幸自己下山得早,要不然可得困在这漆黑的山里。迷路倒是小事,怕只怕一时失足落下悬崖,那可就小命不保。
赶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路边的住户家里点了灯,透出依稀零星的光,光线照在青石板砌成的小路上,竟隐约有种温暖的味道。碧舸的心情忽然好起来,颠了颠背上的竹篓,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七娘?」
还未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她抬头,那人已经迎了上来,面目渐渐清晰。碧舸认出是隔壁林家的姑娘芳华,微微一愣,沉声问:「芳华?怎么了?」
林芳华快步走上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找妳大半天了也不见在家,听说京里的侯爷回来了,卢家上下都去凑热闹,原本还想跟妳一起去见见世面,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碧舸卸下肩上的竹篓放在地板上,揉了揉痠痛的肩膀,苦笑道:「妳也说了,卢家上下全都跟过去凑热闹,便是我真去了怕是也挤不进去,就更不用说妳了。」
林芳华撇了撇嘴,摇头道:「真不知要怎么说妳,还是做过千金小姐的,怎么这般没用。你们家瑞哥儿可是四房唯一的子嗣,若真要去,谁敢拦着,妳就是太好欺负了,要不能被挤到这犄角旮旯里住着吗。」
相比起京城的公侯世家,卢家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在丰林县却还是颇有些威望的。卢家祖上就有人做过官,致仕后便在上起村挑了块风水宝地建了宅子,到碧舸祖父那一辈时卢家一共有五位太爷,碧舸的祖父排行老四。
四太爷膝下子嗣不兴,到三十多岁才得了碧舸的父亲卢保成。卢保成天资聪颖,读书读得好,二十多岁就考中了进士,之后外放到南边一个叫做山阳县的地方做了县令,碧舸和弟弟卢瑞便出生在那里。
只是卢保成书虽读得好,却实在不擅长做官,他性子耿直,说话做事都不知变通,在县令这个位置上一做便是十年,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升迁知州,结果才出山阳县的地界就被山贼给劫了。
卢保成和夫人彭氏拼了命把两个孩子送了出来,夫妻俩则双双死在了山贼的手里。恶耗传来,四太爷立刻就发了病,没几日也撒手离世,单单留下碧舸和卢瑞两姊弟相依为命。
事发时这两个孩子大的都不到十岁,懵懵懂懂的,家里又没个主事的人,难免被人算计。没多久,三太爷便以三儿子成婚为由,「借」了四房的院子,之后便再也不提归还的事。
旁人虽也有不平,却也不愿冒着得罪三太爷的风险来给姊弟俩主持公道,于是碧舸便和卢瑞搬到了村子东边的旧院子住下,这一住便是三年。
「妳呀,就是性子太软了。」林芳华继续骂她,「若是换了我,非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妳瞧瞧卢家的五娘、六娘,谁不是让人跟宝贝似的养在家里头,哪像妳还得自己赚钱。我跟妳说,趁着侯爷回来,妳赶紧去府里找他哭诉,让他给你们姊弟俩主持公道,只要他开了口,我看那府里还有谁敢为难你们两个。」
碧舸笑了笑,不说话。
「哎呀,妳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林芳华见她不置可否,越发地气恼,狠狠一跺脚,怒道:「妳若是不敢去,明儿个我拉着我奶奶去。」说罢也不理碧舸,迳自气唿唿地转身走了。
碧舸目送她进了院子,这才叹了口气,摇摇头,背起竹篓往家走去。
她何尝不晓得三房一家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可是瑞哥儿还年幼,将来读书考学还有许多地方要靠卢家,便是过得太苦,她也不好撕破了脸面闹起来。更何况如今也不算过不下去,相比起村里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家,他们姊弟俩还算是幸福了。
才进院子门就闻到厨房里传来阵阵饭香,钻进碧舸的鼻孔里,顿时馋得她的肚子咕咕直叫,她却立刻皱起眉来,扔下背上的竹篓飞快冲进厨房,「张嬷嬷,不是说了让妳在床上休息的吗,怎么又起来了?」
张嬷嬷是碧舸母亲彭氏的陪房,三年前就是她费尽了气力把碧舸姊弟俩送到卢家来的,之后她便一直留在姊弟俩身边,不离不弃。
上个月月初的时候张嬷嬷在井边摔了一跤,折断了小腿,大夫接了骨,开了药,便一再叮嘱让她好好休息,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家里的大小事务全都落在了碧舸一个人的身上。
张嬷嬷撑着把椅子慢慢转过身,笑着道:「没事儿,就做个饭,累不着。您瞧瞧老奴一直扶着椅子,用不着动腿。再说在床上躺了这么久,骨头都痠了,出来走动走动,反而还舒服些。」
碧舸快步过来扶住她,小声埋怨,「妳就是闲不住,小心别不留神又闪到腰,回头还得在床上躺两个月。」
「呸呸呸——」张嬷嬷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小声道:「尽瞎说,老奴好好的,还能伺候您和小少爷二十年。」
「瑞哥儿还没回来?」提到卢瑞,碧舸这才发现进门这么久也不见他出来招唿。
「学堂里的柱子过来说,京里的侯爷回来了,要考校众人的功课,末了还要留饭,所以得迟些回来。」说罢张嬷嬷又一脸期待的问:「小姐您说小少爷那么聪明,会不会力拔头筹?指不定还能得了侯爷的赏赐呢。」
碧舸哭笑不得,「瑞哥儿才多大,再说了,我早和他说了要藏拙的。」
张嬷嬷一脸的不认同,「平日里藏着也就罢了,今儿个机会多难得。若是得了侯爷的青眼,只要他一句话,日后您们姊弟俩也好过些。旁的不说,那院子总该还回来吧,三房那群人……」
碧舸只是勉强笑笑。因为三太爷占了院子的事张嬷嬷一直耿耿于怀,每回提及此事总免不得要把三房一家子骂个狗血淋头。
「老奴也晓得您想得周全,可就是心里头不痛快。」张嬷嬷叹了口气,拍了拍碧舸的手,眼眶渐渐泛起淡淡的红色,「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
一说起去世的卢老爷和夫人,主僕俩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两人默默地用了晚饭,碧舸赶在张嬷嬷前头将碗筷收拾好。
外头已经一片漆黑,屋里只燃了个灯盏,碧舸从衣柜里把卢瑞的旧衣服翻出来,又裁了半截袖子仔细缝上,才缝了一半就听到远处石板路上杂乱的脚步声。
碧舸的五感天生异于常人,眼耳口鼻十分灵敏,百步之外可闻落叶飞花,数里之遥依旧纤毫毕现。耳中虽听到六、七个人或沉重或轻巧的脚步声,可她依旧能从中辨认出卢瑞的声音来。
「我家就在前头,快到了。」瑞哥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不过这孩子就是脑子里缺一根筋地傻乐。他很聪明,有过目不忘的好本事,但老天爷总是公平的,给了他这样的好脑子,却让他在为人处世方面十分迟钝,他永远听不懂别人的言外之意,单纯又直率,有时候常常会说出一些让人崩溃的话来,自己却还一脸无辜。
「怎么了?」张嬷嬷见碧舸忽然不动了,忍不住问。
碧舸「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笑着道:「我是在想,瑞哥儿该回来了吧。」
「那可说不好,」张嬷嬷绣完手里的最后一针,咬断丝线,把手里的帕子展开了仔细看了看,笑道:「这才什么时辰,兴许侯爷一高兴还把小少爷留下了呢。」
话刚说完就听到卢瑞在外头喊门,「姊,姊,我回来了,快开门啦。」
「哎哟,真回来啦。」
碧舸赶紧起身,点了支蜡烛去开门。
院子外头果然站了五、六个汉子,肩膀上都扛着东西,客客气气地跟碧舸打招唿。
卢瑞则咧嘴朝她笑,单纯而高兴,「姊,侯爷差人送了些粮油过来。」
「侯爷?」碧舸皱着眉头朝弟弟问:「他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卢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小声道:「我回屋再跟妳说。」
说话时那几个汉子已经放好了东西,出来跟碧舸告辞。
碧舸本想回屋拿些银钱意思一下,但那些人却走得极快,还未等她转身回屋他们就已经走远了。
「姊——?」卢瑞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色的东西往碧舸怀里塞,「这个给妳。」
碧舸微微一愣,手里已经多了一枚温润的玉佩,藉着这微弱的烛光,依旧能看到它通透暗绿的色泽,滑润温软,色泽透亮,便是五娘子成天当宝贝一般夸耀的那支玉簪也远远不及手里的这一块。
「这也是侯爷赏你的?」碧舸觉得不大对劲。
卢瑞点头,「侯爷原本说,若能作出诗来便赏一套文房四宝。我想着家里的墨条和纸张都用完了,索性去赢一些回来,也省得家里花钱去买,可后来侯爷反悔了,偏解了这块东西给我。」
碧舸抬头望天,「然后呢,你不会就跟他直说了吧。」
要不然侯爷怎么会让人送了这么多米粮过来?
卢瑞急道:「那哪能呢,我还记得姊姊叮嘱过的话!我就……我就是……」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透着一股子心虚的味道,「我就是跟旁边的宽哥儿问了一句,这东西能换多少米粮,谁晓得侯爷的耳朵那么尖……」
听到这,碧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碧舸把那玉佩对着光仔细看了一阵,依旧塞回了卢瑞的手里,「既然是侯爷赏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怎么好随便给人。」
卢瑞道:「我送给姊姊的,哪有随便给人。」
碧舸哭笑不得,「这是男人的东西,我收着它做什么?你也真是的,先前不是早叮嘱过要藏拙吗。你倒好,人家才用了一套文房四宝就把你给哄出来了。」
脸一红,他不好意思地回道:「我一直都记得姊姊的话,先前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头没说话,若不是侯爷点名让我作诗,我才不会起来。」
「侯爷又不认得你,怎么会特意点你的名?」她疑惑地瞧他,「瑞哥儿你莫要诓我,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坏事被侯爷瞧见了?」
卢瑞抬头看屋梁,偏偏不看碧舸的眼睛。
碧舸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又气又好笑,揪着他的耳朵小声骂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惹事、不要惹事。这会儿侯爷在,他们才不敢说什么,回头他一走,学堂里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你,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
卢瑞自知理亏,可还是忍不住想辩解,「我也没干什么坏事。侯爷考校大家功课,说要让人作诗。卢秀自个儿站出来想出风头,他先前找人代写了不少,背得熟透,没想到侯爷随手指了地上的破碗为题,卢秀顿时就傻了。我一时没忍住,偷偷笑了一声,声音特别小,连一旁的宽哥儿都没听到,谁晓得竟然被侯爷发现,然后他就让我起来了。」说罢他又嘟嘟囔囔小声埋怨,「那个侯爷简直就跟姊姊一样厉害,好像做什么都瞒不过。」
「要不然人家能做到侯爷!」碧舸没好气地道。
平阳侯卢之安是卢家颇有传奇性的人物之一,他是卢家大太爷的嫡子,在家里排行老二,听说原本只是个纨裤子弟,在京城里跟一群混混游手好闲,干过不少坏事。
那会儿卢家最受瞩目的是卢家大少爷卢之源,他是安平十三年的状元郎,文武双全的奇才,颇得先帝看重,安平十五年的时候,先帝御驾亲征还特意把他带在身边,也正是那一回,先帝的御驾中了胡人的埋伏,卢之源为救先帝,领着一支御林军将敌人引开,以身殉国。
消息传来,大太爷立刻就中风了,老夫人也病倒在床,卢家的大小事务全都落在大少奶奶许氏一个人的身上。
许氏出身大将军府,自幼被当做男儿一般养大,先前老夫人总嫌弃她配不上自己儿子,待出了事,大家才真正见识到将军府小姐的魄力。
京城本就是全天下最势利的地方,卢家的顶梁柱一垮,众人便觉得这卢家要就此没落了,难免有些人会落井下石。
那许氏新寡,将军府本想接她回府另行婚配,偏偏她不肯,竟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卢家。
当时卢之安不过十五、六岁,勐然遭此重击,难免一蹶不振,许氏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后又託人把他送到当朝大儒鲁平安的门下读书。卢之安到底是个聪明的,一旦懂了事便开始奋发图强,不过四、五年便有所成就,之后他投身军旅,在许大将军麾下做了个小先锋,尔后屡立战功,并于安平二十一年收復平、梁二城,也因此被先帝授予了平阳侯的爵位。
这份经歷说起来只是几句话的工夫,但真正做得到的又有几个,卢之安若是没有过人的本事,只怕早在军中就已经丢了命,又岂是卢瑞这天真单纯的孩子能比得上的。
「姊姊——」卢瑞迟疑了一阵,终究不敢隐瞒,又继续交代,「侯爷让我明儿个去找他。」
「要做什么?」碧舸闻言心里一跳,顿时转过头来瞪着他看,又问:「侯爷还说了什么吗?」
「倒也没旁的,就说让我去说说话。」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显出疲倦之色,「姊,我好睏。」
这孩子,脑子里永远不想事。碧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瓜子,小声道:「那你快去睡吧,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卢瑞迷迷煳煳地应了一声,摸索着洗了手脸,倒头便睡死了过去。
碧舸见状,越发地只想叹气。
张嬷嬷还在外屋候着,听着碧舸的叹息声,忍不住劝道:「小少爷还小,小姐莫要急,等他再大些就懂事了。」
碧舸苦笑,低声道:「瑞哥儿是什么性子,我再瞭解不过。他这样——也好,可我就是担心府里那些人。」
如今她虽不住府里,但早在两日前便隐约听到些消息,侯爷这次回来可不只是为了祭祖,更有为许氏过继个子嗣的意思,要不然怎么连许氏和侯爷夫人都一起带了过来。
旁的人家听了这消息都是喜不自胜,恨不得能在侯爷面前露一露脸,所以碧舸才特意叮嘱卢瑞低调些,莫要挡了人家的路,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今儿个晚上也不知会有多少人背地里偷偷地咒骂卢瑞。
至于侯爷的心思,碧舸琢磨着,应该只是生出了些许爱才之心。他那样眼睛毒辣的人物,什么人没有见过,怕只是一个照面就看透了瑞哥儿的性子,做学问是不错,于仕途却是极不适合的,更何况瑞哥儿是四房唯一的血脉,平阳侯断不至于为了给许氏寻个嗣子就绝了四房的后。
想到此处,碧舸稍稍放了心,在床上翻了几个来回后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大早姊弟俩早早就起了,因碧舸先前与镇上药铺约好了去交货,所以吃了饭便出门,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一再叮嘱弟弟,「既然侯爷没说什么时候找你,你就先去学堂读书,回头他问你什么,你都老老实实回答,若是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的就朝他笑。」
卢瑞的眼睛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月牙,看起来纯真又善良,所以碧舸才让他多笑笑。
吃了早饭去学堂,卢瑞才发现学堂只来了几个人,三三两两,冷冷清清。
夫子不在,卢宽瞧见他立刻喳喳唿唿地吆喝开来,高声问:「瑞哥儿你今儿个怎来了?昨儿个侯爷不是说要找你说话吗?」
卢瑞寻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满不在意地回道:「他又没说是什么时候,我总不能一整天不来读书,专门在家里头候着。」
闻言卢宽立刻咧嘴笑起来,朝四周扫了一眼道:「我可算是晓得了,咱们这学堂里头就数瑞哥儿你的架子最大。你瞧瞧旁人,只要是得了侯爷一句话的,谁不是老早就候在家里头,一身簇新地等着侯爷传唤,哪像你……」他撇嘴打量卢瑞的装扮,「啧啧」地摇头,「我说瑞哥儿,你好歹也换身新衣服,这件袍子只怕穿了有好几年了吧。」
卢瑞身上穿的的确是以前的旧衣,虽没有补丁,但袖口和袍边都改过两三回了,式样也早已过时,但这身衣服却是碧舸的手艺,针脚又细又密,袍子里头还绣了卢瑞的名字,故最得卢瑞的喜欢。
听了卢宽这话,他立刻不高兴了,道:「又不是去见新媳妇儿,干么穿得那么光鲜。」
卢宽顿时哭笑不得,憋了半天才喃喃地劝道:「瑞哥儿,你说话好歹也过一过脑子,这——这样的玩笑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莫要在侯爷跟前说。」
见卢瑞眨了眨眼睛,不大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模样,卢宽越发地欲哭无泪,抓着头髮郁闷道:「罢了罢了,就当我没说。」说完转过脸去,小声嘀咕,「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卢瑞觉得他很莫名其妙。
一会儿学堂教书的刘夫子到了,瞧见卢瑞有些意外,但还是没有开口问。只是想起昨儿个卢瑞在侯爷面前作的那首诗,他忽然有些拿不准了,这个平日瞧着略显呆愣的少年是不是真像他表现的那样迟钝。
卢家的子弟大多请了假,学堂里只剩下三、四个人,刘夫子也不好讲课,便留了作业让大家抄写。
卢瑞一向老实听话,倒也没有异议,拿了纸笔出来不疾不徐地抄书,刘夫子时不时会偷偷瞄他一眼,他却始终专心致志,连头也没抬起来过。
中午时分,侯爷那边果然派了人过来接卢瑞进府,卢瑞便向刘夫子告了假,收拾好东西后老老实实地跟着人走了。
到了府里,平阳侯并没有急着招卢瑞进屋,只唤了小厮书平进屋问话。
「你今天果真是去学堂接人了?」平阳侯卢之安今年才三十二岁,因在军中歷练过,身上透着一股肃杀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沉,速度不快不慢,偏偏却能让人生出一股不敢违逆的敬畏感。
书平躬身回道:「回侯爷的话,没错,他一大早便去了学堂,夫子没上课,只让他们抄了书。小人去的时候他已经抄了二十多页。」说话时他从袖子里掏出几页纸递给卢之安,「小人顺手拿的。」
卢之安接过纸,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笑道:「这字虽稚嫩了些,但写得极稳健,才十岁的幼童,倒也难得了。」
书平只应了声「是」,并无多言。
第二章 卢家遗孤得青眼
卢瑞在外头等了有一刻钟,始终听不到屋里的动静,他倒也不急,瞇着眼睛默背起前几日刚学的《春秋》,正背到「宋人围滕,楚子伐郑」时,忽听得书平低声唤他,「瑞少爷,侯爷有请。」
卢瑞迷迷煳煳地睁开眼,发了一下呆,瞪着书平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他愣愣地理了理衣服,才低头跟着书平进了屋。
他先前见过平阳侯一回,只是离得远,看不清面目,当时就觉得平阳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让人连唿吸都不敢出声,而今离得近了,才发现平阳侯其实生得十分斯文,眉目低垂的时候甚至有些温和安静的味道。
「见过侯爷。」卢瑞行过礼后就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卢之安的脸看,丝毫不见胆怯羞涩之色。
卢之安昨儿个见他的时候就已瞧出这孩子心性至纯,故不以为意地任由他看,自己也凝眉上下打量卢瑞。
少年郎将将才满十岁,小包子脸圆嘟嘟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又圆又亮,眨眼时有漂亮的弧度,因个子尚未抽长,身型圆润,甚是可爱。若是换了旁人的孩子,还不知要如何打扮才好,可他却穿得极是朴素,原本藏青色的袍子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和袍边都有拼接的痕迹,但身上的衣服却浆洗得很干净,隐约有淡淡的皂角香,想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家里人还是特意挑选过的。
「瑞哥儿,」卢之安朝他温和地笑了笑,道:「我记得你父亲是安平二十二年的进士。」
一说起父亲,卢瑞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小圆脸上满满的全是骄傲,「我爹是二榜第五名。」
卢家这几房的后人中,除了大房之外,便只有四房的卢保成还算有出息,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外放为官时也颇有廉名,只可惜安平二十二年的时候卢之安远在北部边疆大营,并不曾见过当时高中的卢保成。
卢之安膝下有一子一女,对于怎么哄孩子还是颇有些心得的,才几句话的工夫便哄得卢瑞满心欢喜,说话举止越发地随兴,只恨不得把他当作嫡亲的叔伯看待。
「《春秋》明明已经背完了,姊姊不让我跟别人讲,说是要……藏拙……」他记性虽好,为人处事却过于单纯,哪晓得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信任的长辈,自然是一古脑地全交代了。
卢之安安安静静地听,时不时地附和一声,心里一边惊讶一边又生出些许愧疚。面前这个孩子,本是卢家这一辈中最聪明出色的人物,却因父母早逝而被族人欺凌至此,若不是家里还有个姊姊勉强支撑着,只怕连温饱都成问题。
身为卢家族长,卢之安第一次发觉自己十分不称职。
可是面前的这个孩子却丝毫没有抱怨的意思,他甚至都没有想到向他告状,求他主持公道把自己的房子收回来,这小小的瑞哥儿说起平日里的生活反倒满脸笑意。
「今年夏天的时候,我跟姊姊一起去溪边抓鱼……」
见卢瑞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怕他渴了,卢之安用眼神示意书平奉茶。
趁着卢瑞喝茶的工夫,卢之安开口问道:「瑞哥儿,再过三天我就要回京去了,你想不想跟着我一同回去。」
「啊?」卢瑞抬头看他,一脸状况外,似乎没听懂卢之安的意思。
书平见状,哭笑不得地提醒,「瑞少爷,侯爷想带您回京读书。您还不赶紧谢过侯爷。」
卢瑞却不动,瞪着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盯着卢之安看,半晌后才郑重地摇头,「不好,我姊姊在这里,我得跟姊姊在一起。」
从他进门到现在,卢之安听他提了不下五十次的「姊姊」,不由得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有了些好奇,便开口问:「你姊姊今年多大了?」
这本是一句再随意不过的话,可卢瑞彷彿被踩到脚的猫一般迅速地炸了毛,「我姊姊……我姊姊还小呢,您问这个做什么?她才不嫁人!姊姊说了,等我以后高中状元了她也不嫁人!」
他明明回得牛头不对马嘴,可卢之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顿时一沉,心里也无端地生出许多怒气来。卢家的这些族人,果真是做得太过分了!
卢之安一生气,浑身上下便散出阵阵森冷的寒意,书平立刻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卢瑞却迟钝些,心里头还想着姊姊的事,倒是没注意到这点,继续絮絮叨叨地强调他姊姊如何不要嫁人之类的话。
「行了。」卢之安对这完全不懂察言观色的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挥挥手让书平送他出去,又怕卢瑞误会,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放心,有我在,族里不敢有人再为难你们姊弟。」
卢瑞眨了眨眼睛,安静的点点头。
书平在前头引路,出了门又朝卢瑞笑道:「我们小少爷也在府里,与瑞少爷正是一般年纪,不如见见?」
侯爷身边的几个小厮里头就数书平最机灵,先前在屋里瞧着卢之安对卢瑞另眼相看,自然对他愈加地客气热情。
卢瑞却摇头回道:「我还得回学堂呢。」
书平笑道:「瑞少爷怕是不知道,您一走,学堂那边就先散了。您这会儿回去,连刘夫子都不在呢。」
卢瑞顿时傻了,鼓着脸不知该怎么回应,想了想,终于想起今儿个临出门时姊姊的吩咐,赶紧咧嘴朝书平傻笑。
「书平,这傻小子是谁啊?」花丛后传来一道稚嫩的男声,有个身穿宝蓝色绸缎锦袍的小男孩从花丛后转出来,圆脸大眼睛,梳着包包头,皮肤吹弹可破,瞧着倒是跟卢瑞有两分相像。
「熠少爷。」书平恭恭敬敬地朝卢熠行了礼,躬身回道:「这位是四太爷家的瑞少爷,方才侯爷招了他去说话。」
「瑞少爷?」卢熠歪着脑袋看卢瑞,长长地「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他,一脸审视意味地道:「原来你就是昨儿个作诗引得我爹另眼相看的卢瑞啊,看起来也就是个小孩子嘛。」
他自个儿还没卢瑞高,偏偏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十分滑稽,而卢瑞又不擅于隐藏情绪,一时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卢熠立刻生气了,凶巴巴地喝道:「你、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卢瑞哪想到他会反应过度,顿时瞠目结舌,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回,想了想,只好继续咧嘴笑,笑得一脸甜腻。
见状卢熠越发地恼羞成怒,指着他的脸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怒道:「你……你还敢笑,小心我……我我我……」
他虽是娇生惯养大的,却并非惯于颐指气使、不讲道理的孩子,这会儿便是想说几句狠话,竟也没想出来。
两人正对峙着,走廊处小跑进来个十一、二岁的小厮,瞧见卢熠,赶紧奔过来,疾声招唿道:「熠少爷,小姐正到处找您呢,原来您在这里。」
卢熠仰着脑袋做不耐烦状,「她又找我做什么?总是拿那些小姑娘家的玩意儿来烦我,真是没办法。」说着话还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却又不肯把那小厮赶走,反而佯装无奈地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我若不去,一会儿她又要恼了。」
卢瑞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他才刚刚放下心来,前头走了几步的卢熠忽然又转过身,黝黑的大眼睛盯着卢瑞上上下下地瞧,末了朝他努了努下巴,一脸高傲的说:「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卢瑞赶紧摇头,「我不去,我还要回家呢。」
「你——」卢熠又觉得暴躁了,气道:「你这个人好生无礼,我好心好意地邀你陪我一起玩,你还推辞,是什么意思,莫非还瞧不上我?」
卢瑞本来就有些呆,实在跟不上卢熠灵活的脑子,不大明白自己怎么就「瞧不上这位小少爷」了,他很努力地睁大眼,茫然地想要回顾一下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导致人家会这么生气。
「瞪我,瞪我,你还敢瞪我。」卢熠重重跺脚,凶巴巴地指着卢瑞喝道:「我不管,你就得跟我一起走。」
这两位一个是自家少爷,另一个是平阳侯看重的少年,若是闹起来,他们两人最多捱顿骂,可书平就惨了,指不定还要捱顿板子,所以,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书平赶紧出来打圆场,柔声哄着卢瑞,「反正学堂里也散了,瑞少爷不必急着回去,不如就去前院转转。不只有我们家小姐,还有二太爷和三太爷家的几位少爷小姐在呢。」
一听说他们都在,卢瑞就更不愿意跟着去了,低头盯着脚上半旧的布鞋不说话。
书平到底年纪大些,又惯常在平阳侯身边伺候,最会察言观色,一见卢瑞这表情就多少猜到了些缘由,想了想,还是低头悄声在卢熠耳边说了两句话。
卢熠听罢,抬眼悄悄看了看卢瑞,扁扁嘴,小声朝卢瑞道:「你跟我说,谁欺负过你,我给你撑腰。」
卢瑞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虽说平日碧舸总是叮嘱他「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他心里对总喜欢欺负嘲笑他的那几个孩子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而今听了卢熠这话不免有些心动,但他想了一阵,终究摇摇头,小声道:「我姊姊说了,不要跟他们作对。再说,便是今儿个靠你教训了他们,回头他们还要变本加厉地欺负回……」
「他们敢!」卢熠的心里顿时生出强烈的正义感,挥舞着小拳头道:「你放心,有我在呢!」说罢,也不管卢瑞再怎么反对,强拉着他的胳膊就走了。
卢家大夫人许氏与平阳侯爷夫人胡氏进院子的时候,刚好瞧见三太爷低着头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怒气。
到底是长辈,许氏和胡氏刚想出声招唿,他却已经低着脑袋沿着走廊冲了出去,根本没注意到她们两个人的存在。
胡氏对三房的人本就不大喜欢,见三太爷这般,心中越发不喜,蹙眉扁嘴,不悦道:「三叔他老人家可真是忙。」
许氏温和地笑了笑,柔声道:「他们那房人多,事情自然多些,倒也不奇怪。」
许氏要寻嗣子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就数三房的人忙得最欢,从昨儿个上午起,三太爷的两个儿媳妇就把几个孩子轮番地往许氏这边带,言词间对旁人家的孩子诸多打压挑剔,对自家孩子却不吝赞赏。
若是那几个孩子果真机灵聪慧也就罢了,偏偏没有一个许氏瞧得上的,她又不好出言赶人,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故今儿个一大早她便躲到胡氏这边,总算是清净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房门口,屋里伺候的小厮书文早听到声音出来迎,开门笑道:「大夫人好,侯爷夫人好,侯爷正在屋里呢。」
屋里的卢之安早已起了身,朗声问道:「大嫂也过来了?」
胡氏笑道:「平翠园吵得很,嫂子便到我屋里躲躲清闲。」进了屋,胡氏让了右边的位子给许氏,自己靠在卢之安左手边的椅子坐下,又问:「方才瞧见三叔气沖沖地出去了,难道在你这里受了编排?」
一提到三太爷,卢之安的脸色便有些不好,冷哼了一声方回道:「又不曾冤枉了他,有什么好气的。」说罢,又把三房如何抢占卢瑞姊弟俩的宅院、欺凌两个孤儿的事情一一说与她们听。
胡氏和许氏闻言也是满肚子火气。她们是女人,心思本就细腻柔软些,听得那两个孩子被赶到外头荒宅住下,仅靠着小姑娘一个人上山採药维生,顿时又气愤又同情。
胡氏立刻怒道:「这三叔未免太过分了,便是无亲无故的外人也不会做出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来,他竟这般不要脸面。可怜那两个孩子,本是官宦出身,早些年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的,而今竟过得这般艰苦……」说着话,眼圈儿都已经红了。
卢之安叹道:「可不是呢,这瑞哥儿我见了两回,不论是心性人品还是学识见识都是极佳的,老宅的这些孩子们当中,就数他最出色。早上我让书平唤了他过来,那孩子就穿了件拼接了不知多少回的旧袍子,看得我心里头十分不舒坦。」
胡氏听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悄悄朝许氏看了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叹。
这些年来,许氏对过继嗣子一事一直不热中,若不是老夫人柳氏一直在她耳边叨念着,只怕这次她根本就不会回老宅。不过便是回了,想要寻个合适的孩子也不是易事,单看许氏的反应,想来是没有一个满意的。
至于卢之安看重的卢瑞,胡氏很快就打消了念头,不说那孩子是四房唯一的血脉,便是这年岁也不合适。若真要过继个孩子来,年纪自然是越小越好,养在身边才能养得亲近,不然真找个年岁大的,拼死拼活地把人拉扯大,最后人家满脑子都只有自己亲生的爹妈,那才真的不划算。
「既然夫君知道了此事,回头定要替那姊弟俩主持公道。既然孩子们都小,又没个营生,不如让族里每年接济着,好歹等瑞哥儿长大了再说。」胡氏柔声提出自己的意见。
卢之安却道:「我倒是想把瑞哥儿带到京城去,他极是聪敏,读书写字都是极好的。妳也晓得,虽说我发了话,他们不敢违逆,但对瑞哥儿也生不出多少顾惜之心,哪会多加看顾,那孩子到底年纪小,我怕他在这里耽误了。」
胡氏闻言,立刻笑着附和,「夫君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到。瑞哥儿进了京也好,他与熠哥儿年岁相仿,回头熠哥儿倒是多了个玩伴,且有瑞哥儿在,熠哥儿读书说不定也会认真些。」
许氏听得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不由得暗自好笑,想了想终于开口问道:「侯爷跟那孩子说了?」
卢之安脸上顿时显出为难又郁闷的神色,摇头道:「是说了,可那孩子立刻就拒绝了。」
「为什么?」许氏和胡氏都觉意外,异口同声地问。
这府里上下,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想讨好卢之安,若是谁得了这样的机缘能被他看中带进京,不晓得要如何地欢天喜地,这瑞哥儿竟如此果断地拒绝了,难怪许氏和胡氏都万分惊讶。
卢之安苦笑摇头,「我倒是问了,他说家里头还有姊姊,不能丢下她一个人进京。」
胡氏笑着松了口气,掩嘴朝许氏道:「果真是少年心性,不过这孩子倒也是一片赤诚。」说罢又朝卢之安道:「既然瑞哥儿丢不下他姊姊,不如把那姑娘也一起带回去。反正我们府里人不多,孩子也少,嫣儿不是整天嚷嚷着说连个玩伴都没有。对了,那孩子多大了?」
卢之安皱眉想了想,不确定地回道:「怕是有十二、三岁了。」
许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展眉朝胡氏道:「再过两、三年这孩子就要说婆家了,弟妹倒是可以提前寻思。」
既然胡氏答应把碧舸接回京,日后她的婚事只怕也要落在胡氏身上了。
胡氏喜洋洋地笑道:「还是大嫂瞭解我,我呀就是爱忙这些。」
若是把碧舸接过来,不过是添些嫁妆,可得到的却更多。一来卢之安对她越发信任,二来又得了个好名声,更何况若是瑞哥儿日后能考得功名,她也算是他们姊弟俩的恩人了。
许氏笑笑没再说话。
倒是卢之安考虑的还要周详些,想了想才叮嘱道:「此事先不急,回头妳再去打听打听那姑娘的品行如何?家里添人不是小事,瞭解清楚了,回去跟母亲也好回话。」
胡氏赶紧应道:「夫君放心,我自然会谨慎小心。」
第三章 没教养的族兄弟
书房里他们几人说得兴起,卢瑞也被卢熠拽着到了前院。
院子里或坐或站地聚集了一群小孩儿,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不过刚学会走路,全挤在一起,十分嘈杂。
中央的小花坛里站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生得粉妆玉琢的,活像年画上的小娃娃,只一眼便让人心生欢喜。小姑娘正是平阳侯府的小姐卢嫣,在卢家排行十二,本应唤作十二娘,但她长在京城,并不依照族里的排行称唿,所以府里的下人们都称她为嫣小姐。
「哥哥、哥哥——」卢嫣瞧见卢熠,立刻迈开小短腿儿朝这边奔过来,奶声奶气地问:「你怎么现在才来呀?」说着话又好奇地看了看卢瑞,凑到卢熠耳边小声问:「这是谁啊?」
卢熠故作不耐烦状,但声音并不高,「妳以为我跟妳一样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呢?还做风筝,都是小姑娘们的玩意儿。」说话时又不悦地斜睨了四周一圈,小声问:「怎么把他们全叫过来了?」
卢嫣噘着嘴,委屈地回道:「可不是我把他们叫过来的。哥哥,这是谁呀?他长得真好看。」
小姑娘依旧不屈不挠地继续追问,眼睛盯着卢瑞,一脸好奇。
卢熠立刻不高兴了,恼道:「他有我好看吗?眼睛没有我的大,还没我高呢。」
见哥哥生气了,卢嫣笑嘻嘻地不说话,歪着脑袋朝卢瑞笑,而卢瑞还没见过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娃儿,一开始便瞪大眼睛朝她看,又好奇又专注,待见卢嫣朝他笑,他也咧嘴露出满口白牙,圆鼓鼓的小脸上带着单纯和善的笑容。
三房的卢秀平日里最瞧不起卢瑞,而今见他竟与卢熠兄妹俩热络,心里十分恼怒,忍不住高声喝道:「卢瑞,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卢瑞最瞧不上的就是卢秀,满肚子的稻草不说,偏偏还爱装才子模样,所以平日里就不爱搭理他,而今见他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心里头就更不高兴了。听了他的叫唤,不仅不乖乖应声过去,反而装作没听到似的把脑袋偏过去,一脸认真地朝卢嫣道:「妳要做风筝是吧?做好了吗?我会做哦!以前姊姊教过我。妳想做老鹰的,还是蜻蜓,还是蝴蝶……」
卢嫣本就是头一回弄这玩意儿,几个丫鬟也没经验,折腾了半天,连风筝的架子都没搭好,听了卢瑞这话,立刻兴奋起来,赶紧抓住他的手往花坛边拉,边走边道:「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正头疼呢。」
卢熠见状生怕自个儿落了单,赶紧追过去,嘴里还高声喊道:「我也会做风筝,妹妹妳想要老鹰的,还是蜻蜓的,还是蝴蝶……」
卢秀当着大伙儿的面出了丑,越发地气恼,只是碍于卢熠兄妹俩在场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瞪着卢瑞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卢瑞就是不看他,把他气得够恼。想了想,他终究还是记得母亲章氏的叮嘱,务必要好生讨好侯府兄妹,只得强颜欢笑。
卢秀勉强挤出笑脸来凑到卢熠身边,没话找话地道:「熠哥儿要扎风筝吗?我们家有个下人,家里本就是做风筝的,不如叫他过来帮忙?」
卢熠心里头虽不待见他,但到底不好视若无睹,只板着小脸回道:「本就是图个乐子,自己扎着玩儿的,扎得好不好都不打紧。」
他说话时的面色很不好,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拒绝了。
可卢秀偏生不识趣,继续缠在一旁不肯走,嘴里还笑话着,「那可不成,回头若是连飞也飞不了,岂不是成了笑话。熠哥儿可莫要信卢瑞的话,他也就是一张脸还见得人,其实人可笨了,什么也干不好……」
「怎么会呢?」卢熠歪着脑袋看他,故作不解,「我听我爹说瑞哥儿可聪明了,书读得好,字也写得好,昨儿个他作的那首诗我爹还称赞了好几回呢。」
一说起昨天下午作诗的事,卢秀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偏不敢对卢熠说什么,只狠狠地瞪了卢瑞一眼,狼狈地逃开。
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二房的卢锋、卢青,三房的卢志、卢虹和卢梅。因二太爷性子懦弱,在府里总被三房的人压制着,连带着卢锋、卢青几个孩子也不大作声,更不用说欺负卢瑞了,但也不能指望他们在卢秀欺负人的时候挺身而出。
卢志比卢秀小两岁,和卢瑞年岁相仿,却是卢秀的小跟班,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胆小又懦弱,一旦跟在卢秀身边就喜欢仗势欺人,他也是卢瑞最讨厌的人。
至于卢虹和卢梅都是三房的小姐,卢虹比碧舸大半岁,在卢家排行第六,故平日里大家都唤她六娘。卢梅是三房四老爷家的闺女,排行十三,今年才将将两岁,刚学会说话走路。小姑娘被养得有些骄纵,不大爱理人,平日里只跟三房的兄弟姊妹们说两句,对旁的人却是连看也懒得看的。
因卢瑞家的宅子就是被三房四老爷占了去,所以卢瑞对卢梅也没什么好感,故并不曾主动与那几人打招唿。
卢秀在卢熠手里吃了瘪,心里十分不痛快,偏生又不敢发作,更不好意思再跟在他们身边找话说。无奈之下,只得使劲儿朝卢志使眼色,让他出来说话。
卢志对他一向唯命是从,见状立刻凑到卢熠身边,涎着脸笑道:「我也会扎风筝,不如一起玩。」
到底是从兄弟,卢熠便是再不喜欢也不好接二连三的排挤他们,只得招来书平,让他取一些细竹片和煳风筝的纸张给卢志,自己却兴致勃勃地拉着卢瑞继续研究手里未成形的风筝架子。
卢瑞幼时跟着碧舸扎过风筝,自然比旁的孩子们要有经验得多,再加上他平日里常帮着碧舸做些家务活儿,手脚也俐落,不多时便把风筝架子扎好了。
卢熠见状顿时又惊又喜,也不管自己手里的架子了,随手一扔就过来帮忙煳纸。
卢嫣也凑过来帮忙,时不时地递个浆煳什么的,忙得不亦乐乎。
卢秀见他们玩得高兴,越发地气恼,时不时地瞪卢瑞一眼,只恨不得能冲过去狠狠教训他一顿。
卢虹年岁大些,并不喜欢跟这群孩子们在一起玩儿,好几次想走,都被伺候的嬷嬷用眼神警告退了回去,至于卢梅,她平素只爱跟三房的人说话,对卢熠兄妹没什么兴趣。
不一会儿的工夫风筝就煳好了,卢熠随手在上头画了只老鹰,接着用细绳子繫好,满园子地跑,想把风筝放飞起来。
只是这院子一来并不宽敞,二来四周不是房子就是围墙,挡了大半的风,卢熠跑了两圈便觉得不尽兴,转身朝卢瑞和卢嫣道:「我们去外头放风筝。」说罢也不管卢瑞应不应,不由分说地一手牵住他,一手牵着卢嫣,并排出了门。
见状卢秀等人便一窝蜂地跟在后头。
卢家大门外有一条石板路,石板路往东走不久便是一大片空地,夏天的时候附近的村民会在这里晒谷,现在倒是没什么人。
卢熠和卢嫣虽不会扎风筝,可放风筝却是轻车熟路的,两个小娃儿一个拽着风筝勐跑,另一个跟在后头追,很快就把它放飞到天上,越飞越高。
「没想到真能飞起来。」卢熠瞇起眼,仰着脑袋看着半空中摇曳的风筝,又惊又喜,又故作成熟地拍了拍卢瑞的肩膀,表扬道:「本来以为你是个只会作几首酸诗的假秀才,没想到还挺有本事的。」
卢瑞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回道:「你过奖了,这不算什么本事。」
丝毫不理会他语气中的不以为然,卢熠笑嘻嘻地继续道:「你莫要谦虚,七步作诗的本少爷见过不少,可又会作诗又会做风筝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回头你详细地教教我,怎么先前我做的那个架子总是摇摇晃晃的……」
卢瑞想也没想就回绝,「我没时间。」说话时又抬头看了看天,皱眉道:「这都晌午了,我得回去帮张嬷嬷做午饭,不然姊姊回来了,连口热饭都没得吃。」
「你做饭?」卢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半张着嘴好半天都没阖上。
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卢瑞道:「怎么了?」语气不大好。
卢熠虽比卢瑞还要小几个月,可比他会察言观色得多,一见卢瑞表情和语气不对,立刻咧嘴笑起来,拍拍卢瑞的肩膀道:「没怎么,就是有点好奇。对了,你都会做什么菜?我喜欢吃笋干烧肉,你会做不?」
「那有何难。」卢瑞丝毫没有察觉到卢熠的用心,毫无心机地回道:「这道菜做起来简单得很,只要……」
卢熠越听越高兴,眼睛都瞇成一条缝了,等卢瑞一说完,他就朝卢嫣招手道:「妹妹快过来,今儿个中午我们去瑞哥儿家吃饭,他自己会做饭呢。」
卢嫣一向唯卢熠马首是瞻,一听这话,立刻把手里的风筝线扔给了书平,迈着小短腿儿冲过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卢瑞道:「瑞哥哥,我喜欢吃葱花鸡蛋饼,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卢瑞立刻急了,偏偏卢熠说得理所当然似的,搞得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家里没有肉。」
「鸡蛋有吗?」卢熠眨了眨眼。
卢瑞实在不会撒谎,只得点头。
「那也行。」卢熠的眼睛笑成一条缝,「那就吃葱花鸡蛋饼好了。」
哪是这样就好了!这两人要是跟回家蹭饭,中午少说也要赔上三颗鸡蛋。家里头只有两只下蛋的母鸡,平常捡了蛋姊姊也捨不得吃,除了偶尔给他做蒸蛋补补身体外,其余的都拿到镇上去卖钱补贴家用。
但一想到昨儿个晚上侯爷的赏赐,卢瑞又觉得自己太抠门,于是勉强咧嘴笑了笑,事先提醒,「我家的伙食不好,你们真去了,怕是吃不下。」
卢熠挥手,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去年我跟我爹一道去北边大营,有时候路上只能啃冷馒头呢。」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卢瑞倒也不好太小气,想了想又道:「你要真想吃笋干烧肉,回头我跟张嬷嬷要钱去买些肉回来。唔,不过这会儿迟了,笋干要事先泡发的,现在再来泡肯定来不及。」
卢熠哪是真的非吃他这顿饭不可,不过是好奇罢了,便点点头,不由分说地拉着卢瑞要往他家走。
卢秀远远地见了,忍不住出声阻拦道:「熠哥儿这是要去哪?你不会是被卢瑞哄着去他家吧。」说着话便笑起来,脸上嘲讽的意思十分明显。
「熠哥儿你还是别去了,他们家可破烂了。」卢志也跟着帮腔,「你看看他身上穿的袍子就知道,一副穷酸样儿。熠哥儿你是什么身分,卢瑞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小贱……」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忽然一花,「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卢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打了。
碧舸气势汹汹地站在卢志面前,平日里总是温和嫺静的脸上犹如结了一层寒霜,目光如寒冰澈雪,让人不敢逼视。「你倒是有爹有娘,怎么不见有教养。论年纪,瑞哥儿比你大,论身分,我父亲生前官至六品知州,是有功名有官职的人,便是他已经过世了,瑞哥儿依旧是官宦之后,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折辱他,难道这就是你们三房的家教!传出去,丢的是我们卢家的脸。
「别以为这几年我处处忍让便是怕了你们,不过是想安安稳稳地过几年日子,你们倒好,欺到我和瑞哥儿头上来了。真以为我们是软弱好欺的吗?你也莫要哭了,我打了便是打了,回头就算去了族长那里我也照样承认。别说什么年纪小不懂事,那要什么样的家教才能教出如此蛮横无理的人来。」
平日里碧舸一向都是温和贞静的,众人何曾见过她如此强硬的模样,偏偏还气势如虹,让人不敢辩驳。
卢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且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捂着脸吓得连哭都忘了哭,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回过头跟卢秀求救。
卢秀本就不喜欢碧舸姊弟,这会儿早被气得恼怒极了,立刻开口骂道:「七娘妳个小贱人,竟敢打我弟弟,不想活了是不是,看我不弄死妳!难怪我娘说你们姊弟俩都是贱种,果然如此。别以为这里有外人在我就不敢把妳怎么样,惹恼了老子,照样打得妳满地找牙。小贱人还敢凶,回头我让我娘找个酗酒又爱打人的屠夫让妳嫁过去,非得打死妳不可……」
这卢秀本就是个纨裤子弟,连绣花枕头都称不上,气急了自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根本就没注意到一旁的卢虹使劲儿朝他使眼色,满嘴的脏话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冒,骂了半天,才勐地惊觉四周一片寂静,安静得有些反常。
「我还不知道,原来四房小姐的婚事是三房说了算的。」胡氏冷冷看着卢秀两兄弟,哼了一声,侧过脸朝卢之安道:「侯爷,虽说老宅这边我们回来得少,可这规矩是不是也该立一立了,要不然日后出了什么事,朝廷的人还要笑侯爷您持家无方了。」
卢之安许久不言语,一双锐利鹰目在卢秀和卢志两人脸上来回打量,那两人吓得两腿发软,站不稳地瘫软在地上,犹如两团烂泥。
许氏见状越发地看不上眼,眉宇间露出嫌恶神色,微微侧过脸去,竟是不愿多看一眼。
碧舸也没想到自己难得发一次飙,竟然就遇上平阳侯一家子,一时间心里头也乱成一团。
碧舸正惴惴不安的同时,许氏与胡氏也在打量面前的这几个孩子。众人当中,卢瑞和碧舸的打扮格外引人注目,卢瑞那一身虽说旧了些,好歹也算干净整洁,碧舸却好像是从哪个地洞里钻出来的一般,身上的衣服本就是层层叠叠地打了许多补丁,这会儿全都蒙上厚厚的灰,泥巴东一块西一块的,几乎已经看不出那衣服本来的颜色。
她脸上倒还算干净,应是在河边清洗过了,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幽深发亮的双眼,脸颊上有几处擦伤,额头上甚至渗出了血,更可怕的却是那一双手,虽已仔细洗过了,却依旧能瞧见斑斑血迹,十指指尖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瞧着甚是吓人。
「姊——」卢瑞立刻就冲上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惊慌又关切地问道:「妳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妳了?」
碧舸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强笑道:「不小心滑了一跤,从山坡上跌了下来,竹篓都掉了。」
早上她去镇上药铺交货之后就上山採药,在半山腰瞧见一株灵芝,便绑了绳子去採,谁晓得那绳子用了许多年,已经磨损得厉害,她才下了几尺绳子就断了。亏她机灵,顺手抓住崖上的一棵松树,又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慢慢爬上山来,至于那竹篓子是为了轻便她自己扔的。
她本是不愿让卢瑞晓得的,回来的时候特意从这边绕了个弯,不想竟恰巧遇到众人在此放风筝,还听到卢志对弟弟出言不逊,一时气急竟破天荒动了手,待冷静下来,她心里头难免还是有些慌乱,就连打人的手也在隐隐作痛。
碧舸这话也就能骗得过单纯的卢瑞,一旁的卢之安等人却是半点不信的。他经歷丰富,自然晓得若是单纯滑跤跌下并不会导致她手上的伤口。虽说这孩子并非侯府所出,可瞧她这浑身伤痕的模样,他便是强悍之人心里也不忍,更不用说许氏和胡氏了。
「翠屏,快去我屋里把那盒紫云膏拿过来。」胡氏立刻吩咐贴身丫鬟翠屏,想了想又道:「罢了罢了!」说着话又朝碧舸招了招手,「快过来让我瞧瞧,看看妳这手都成什么样了。」
见碧舸陡地把手缩回袖子里,胡氏越发地好气又好笑,「还躲还躲,真以为我们没瞧见呢。」
许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轻叹了口气,柔声朝碧舸道:「别以为年纪小就不放在心上,伤了手可是大事,一不留神怕是要留下疤的。」
卢瑞被他们一提醒,这才发现碧舸手上的伤,先前还勉强包在眼眶里的泪立刻就哗啦啦流了下来,张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彷彿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出不了声。
卢之安最见不得小孩哭,见状赶紧朝胡氏示意,让她把两个孩子领走。
胡氏会意,上前拉住碧舸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手指,卢瑞则挽着碧舸的胳膊紧紧跟着,一路上眼泪啪啪地往下掉,说不出的可怜。
卢熠和卢嫣也难得地安静下来,乖乖地跟在后头。
卢熠已经多少懂事了,自然晓得什么时候该说话,只是卢嫣还小,瞧见碧舸手上的伤,忍不住红着眼睛悄声问:「哥哥,那个姊姊是瑞哥哥的姊姊吗?她为什么要去山上?」
卢熠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话。昨儿个下午卢之安考校过众人的功课后,卢熠就好奇地让书僮查过卢瑞的来歷,自然晓得他过得颇为拮据,但卢瑞姊弟俩的生活到底有多艰难,却不是他和卢嫣可以想像的,便是今儿个上午瞧见卢瑞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两个年幼的孩子要长大到底有多艰难——艰难到甚至可能某一天碧舸出门后,便再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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