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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七巧《霉女的爱情路》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7-8-26 09:09
标题: 七巧《霉女的爱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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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霉女的爱情路》
作者:七巧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9月1日
女主角:梅梅韵
男主角:江焛

【内容简介】

老天鹅啊!那个行道树下的算命阿婆还真准,
她不但真的在附近最高楼的公司找到清洁员的工作,
还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她可是谁碰谁倒楣的万年「霉女」,
连跟家人都不敢太亲近,可亲亲执行长对她的霉运完全免疫,
还有降低「受害者」伤害程度的治癒能力,更让她偶尔有点小幸运,
根本是神等级啊!所以就算他嫌她聒噪、嫌她笨,她都赖定他了,
而且她最近发现他对她的态度好像好了那麽一点点──
他在吃方面很龟毛,却愿意吃她准备的午餐和水果,
她碰巧帮他谈成了一笔土地建案,他居然升她当随行助理,
她母亲被诈骗集团骗钱,也是他出手相助,还让她家倒赚一笔,
再加上秘书大叔告诉她他从小父不疼、饱受大妈和异母姊姊欺负,
她又亲眼见识过他被所谓的家人伤害後留下的「後遗症」,
害她只想好好保护他、疼爱他(秀秀),虽然知道他有未婚妻时,
她的心酸酸的,但只要能默默陪着他、喜欢着他就好,
怎料他突然召开全公司大会,申明他没有未婚妻,只有她这个女友,
吓!这是什麽样的超展开?难道神的逻辑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




  楔 子

  某个春天早上,偏僻乡野,一亩亩稻田中的绿色稻子迎风摇,田埂旁的老树下,伫立着一座小小的土地公庙。

  一名七岁小女孩,穿着白衬衫、蓝色吊带百褶裙,背着书包,蹲在土地公庙前,双手合十,喃喃祈祷,「土地公公,请您吃我最爱吃的凤片龟,保佑我平平安安,今天不要再遇到倒楣事……」说完,她站起身,打算去学校上课。

  尽管学校距离住家有一大段距离,但村子里的孩童都是自己走路上学,从她家到学校的途中绕一点路就会经过这座小小的土地公庙,只要家里要拜拜,母亲就会买她爱吃的凤片龟,她会先留一、两片起来,在去学校前,拿来这里献给土地公公,祈求土地公公减少她的霉运。

  这时,小女孩听到不远处的一丛竹子那儿传来窸窣声响,她以为是风吹的关系,本不以为意,却又隐隐听到不明的低鸣声。

  她好奇地走过去,绕到那丛竹子後方,意外在半人高的杂草堆中看见一只大型木箱。「这里怎麽会有大木箱?」她又听到从里头传出不明的低闷鸣叫声。

  这个大木箱比她个头高,她想到村里有人养狼犬,住的狗笼也是又大又高。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大木箱前探看,四面以木板封住,完全看不到门,仅有一道小小细缝,里面看起来黑幽幽一片。

  「呜……」里头又传来低鸣,听起来有些忧伤,有些惊恐。

  「大狗狗别怕,是不是换了新家,还是换了新主人?肚子会饿吗?我把我最爱吃的凤片龟分给你。」小女孩贴着约两公分细缝,望着里面蜷缩在一角的黑影,轻声细语安抚着。「别怕,别哭,这个给你吃,我跟土地公公都很喜欢喔!」她将凤片龟从细缝塞进大木箱里。「我上学要迟到了,明天再来看你喔!」

  她随即笑咪咪的朝里面的黑影挥挥手,转身离去。

  大木箱内,置身黑暗中,一双黑眸望着细缝外那被日光映照着的小小脸蛋,一双圆圆大眼,纯净明亮。

  第1章

  四月四日星期四,天气晴。

  午後四点,乡村一片静谧,放眼望去,一片片绿油油秧苗迎风摇曳,稻田两旁绵延的乡间小路上,一只黑狗闲适地趴着,睡得沉稳,旁边电线杆上方,一只乌鸦停驻在电线上良久,不远处,一群鸭子在田间觅食虫子。

  乡间小路的那一头,一名约莫二十三、四的年轻女孩,穿着浅色T恤搭五分休闲裤,背着一只橘黑色背包,脚踩白布鞋,甩着马尾,相貌一般,模样朴实,踩着老旧的脚踏车,缓缓前行。

  远远彼端,一辆黑色宾士轿车行驶在与这条乡间小路相邻的联外产业道路上。不一会儿,轿车弯进这条不及三米宽的绵长乡间小路,笔直前行。

  这方,女孩一双脚踩着久未上油的老旧脚踏车,链条与轮轴转动间,发出喀喀喀的声响,她轻皱起眉头,想着等一下可能会掉链,她免不了又得牵着车用走的了。

  这时,停在电线上的那只乌鸦忽地振翅朝她飞来,她倏地启动「雷达」,训练有素的探手向车篮,抽起自动长伞,按下开关撑开伞面。

  咚的一声轻响,一坨乌鸦屎准确落在她头顶的伞面上。

  臭乌鸦,想对我放屎,没那麽简单!

  无论晴天、阴天,只要出门,她一定会带伞,即使出门时艳阳高照,气象报告也说降雨机率是零,可是只要她没带伞,一定变成一只落汤鸡回家;而且随身带伞也能自保,替她挡掉一些无妄之灾。

  正当她得意洋洋之际,由於只剩左手握着脚踏车把手,车轮辗到一块石头,忽地重心不稳,车身往旁边晃去,眼看就要栽进一旁的灌溉水沟,她急忙收伞,右手抓上把手要转正龙头,不料反倒使得整台车左右摇晃,一不小心,脚踏车前轮压到躺在路旁熟睡的黑狗尾巴末端。

  黑狗惊吓弹跳起来,汪汪汪地朝她吠叫,龇牙咧嘴地朝她追来,她慌忙急踩踏板,摇摇晃晃地向前加速蛇行。

  黑狗转而往旁边稻田冲去,惊吓到田间一群正在觅食的鸭子,顷刻间,二、三十只鸭子仓皇拍着翅膀,飞跳着四散。

  一辆从田间小路缓缓驶出的铁牛车,驾驶的阿伯被突然飞跳来的鸭群惊吓,一只鸭子适巧挡住他的视线,他没能看见前方横向而来的脚踏车,便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女孩呈抛物线被抛上半空,紧接着砰的更大一声,撞得她脑袋轰然乍响。

  她的身子不是被重摔在柏油路面上,而是落在一部黑色进口车上,她的脸歪扭的贴着汽车的前方挡风玻璃,一双手掌也贴在玻璃上,身子则是趴在引擎盖上。

  她觉得全身一阵剧烈痛麻,接着她看见挡风玻璃出现蜘蛛网状裂痕,她张大眼,瞅着迅速扩大的蜘蛛网状裂痕,空白脑袋倏地浮现出许多画面,那是她倒楣人生的走马灯……

  唉……她满心怨念,万分不甘地重重叹了口气,两眼一闭。

  坐在宾士轿车後座西装笔挺的男人,瞠眸一骇。

  他正低头专注地用手机处理公事,未料原本稳稳行驶的车子忽地紧急煞车,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右手直觉撑住前方椅背,才要问开车的秘书发生了什麽事,却惊见挡风玻璃上贴着一个脸歪嘴斜的年轻女子,而防弹玻璃竟出现裂痕,随即对方便好似昏了过去。

  他连忙推开车门,下车察看……

  梅梅韵,打出生就霉运不断。

  她出生那日是台风天,风雨交加,产房大停电,梅母在黑暗中阵痛了整整一夜,直到早晨,好不容易才将她生出来。

  她一出生,没有哭泣,护士倒抓着她的双脚,拍她的屁股,她这才哇的一声吐了护士满脸胎水,之後哭声响彻云霄,完全停不下来,甚至带动妇产科诊所内几名新生儿跟着号啕大哭不止。

  她不只在医院时一直在哭,梅母带她出院後,她仍是一天到晚哭,直到外婆抱她,安哄她良久,她才终於停止。

  听说,那间妇产科诊所的医护人员在她出院後,集体食物中毒,住院产妇及新生儿全被转诊,之後整整两个月,那间妇产科诊所没有半名产妇报到。

  梅梅韵三天两头小病不断,母亲带她去医院看诊,她的病很快就康复,但听说与她同时去看诊的婴儿,原本只是小病,却都转为重症,往往要治疗个把月才会好。

  她三岁时,弟弟出生,她开心想抱起襁褓中的弟弟,不小心害他撞到,小手骨折,她伤心害怕的哭了,父母也不忍责备她,但之後只要她接近弟弟,一摸到他就会害他出事。

  她感冒,弟弟也感冒,她痊癒,弟弟还在反覆发烧;她肠胃出状况,弟弟也跟着上吐下泻,她很快痊癒,食慾大好,弟弟还是虚弱无力,吃不下任何食物。

  她长得愈来愈健康强壮,弟弟却变得体弱多病,不想迷信的父母,也不得不听信算命师所言,要她与弟弟保持距离,以免她一再带给弟弟灾病。

  除了弟弟,她父母在她出生後,也是一再遭逢不顺遂,但毕竟是亲生女儿,除了要求她尽量别碰触弟弟,对她仍是很关爱。

  她不仅命格带衰星,自己霉运不断,连带也会把衰运带给身边的人,旁人甚至会因此发生更大的意外,尤其想伤害她的人,不管是有意无意,都会得到凄惨下场。

  幼稚园时,一小男孩跟她发生争吵,动手想要推她,自己反倒无端跌个狗吃屎,撞断两颗门牙,之後,男孩的父母替小小心灵受创的他,转学到另一所幼稚园。

  国小三年级,她月考吊车尾,被自然科老师用藤条打了手掌几下,那时体罚还是允许的,不料隔天老师重感冒,请假三天。

  国小五年级,她因故被级任导师罚站在走廊提水桶,下课後级任导师莫名其妙摔下楼梯,鼻青脸肿。

  国二时,她向暗恋一学期的班长告白被拒绝,之後班长在吃午餐时,被贡丸噎到,差点窒息。

  国中基测,她发烧又拉肚子,原本成绩已经不怎麽理想,这下子更是考得一塌糊涂,考上的学校比预期的更差。

  高二时,她向暗恋一年的篮球队学长告白被拒绝,对方在下课返家途中,发生车祸意外,摔断腿,直到毕业都无法再打篮球。

  大学学测,她的身体又突然不舒服,还跑错考场、忘了带准考证,她哭红眼拜托警察伯伯载她去考场,虽然顺利赶上进入教室,脑袋却空白一片,接下来考的各科成绩一片惨烈,父母不希望她重考,她勉勉强强上了一所三流大学。

  尽管考运、时运不佳,她依然用功努力学习;即使出门经常遇到衰事、祸事,她仍勇敢面对每一天,认真努力过活。

  大学毕业後,接着是一连串求职碰壁,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才上班没多久,不是公司无预警倒闭,就是经营困顿而裁员。

  她转而从事餐饮服务业,状况依然凄惨,餐厅失火、被客人投诉而暂时歇业等等,她一年换了七、八个工作,没有一个工作能安然做满两个月,就连租房子也总会发生意外,平均一年要搬四、五次家。

  尽管一生霉运相伴,三天两头大小意外不断,还让身边的人逐渐远离,她无形中被孤立,她却从未怨天尤人,依然乐观坚强。

  不久前,她才刚历经一场车祸,还好只受了轻伤,但是这一次,她肯定无法这麽幸运。

  她,梅梅韵,享年二十三岁又十个月零四天,正值芳华,她还没谈过恋爱,没好好享受过人生,没过过一天幸运日子,她仍坚强努力地活到今天,没想到老天爷还是要收回她这条小命。

  短短时间,她脑海播放完一生的走马灯,意识飘飘然,以为要飞往阴曹地府,忽地,一道闪光出现,她就算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光亮,脑袋又是一阵嗡嗡作响。

  她不禁缓缓地张开眼睛,倏地一诧。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男人脸孔,五官英挺、气质冷峻,身穿一袭铁灰色西装,正弯低身子探向她。

  「你……还好吗?」男人一双剑眉微微蹙拢,冷冷地问道。

  「呃?我……」梅梅韵眨眨眼,再眨眨眼,涣散的思绪渐渐集中起来。

  「小ㄗˇㄟ,你呒要紧某?是不是要叫救护车?」开着铁牛车撞到她的阿伯,在惊吓失神过後,连忙过来探看,语气紧张。

  她这才缓缓撑起上半身,从引擎盖滑下来,她双脚落地,站直身体,甩甩手,再甩甩脚,竟然完全不痛了!

  「我……没事。」她向前後一年轻、一年老的男人说道。

  下一瞬,她却觉得非常不对劲,刚才的撞击力道这麽大,她不可能安然无恙,那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代她挡去劫难!

  「阿伯,你有受伤吗?」梅梅韵先问年约六旬的阿伯,神色惶惶打量对方,见阿伯摇摇头,她立刻转头看向英俊男人,「先生没受伤吧?」

  男人感到奇怪,应该重伤的她,竟然一副没事的样子。

  「我没事,但你不可能没事,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他声音依然冷然,俊容无波,内心却有些不放心。

  他没忘记前一刻惊见她脑袋瓜重击挡风玻璃、造成防弹玻璃出现裂痕的恐怖景象,万一她乍看无恙,实则已颅内出血,恐有生命之危,他可不想背个意外过失致死罪。

  虽说车不是他开的,但他责无旁贷。

  梅梅韵摇摇头,再次强调,「我没事,但不可能都没人有事……」她转头看看左右,总会有路人被严重波及才是。「啊—— 」她忽地惊喊,抬手指向挡风玻璃後的驾驶座,「不好了!撞死人了!」

  她脸色发白,匆匆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旁,车里坐着一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

  年轻男人这才注意到他的秘书竟昏迷在驾驶座上,且头撞向一旁的车窗玻璃,额头渗出一片殷红血渍。

  男人正想拉开车门察看秘书的伤势,梅梅韵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她拍拍对方脸颊,轻轻摇晃对方的肩头,害怕得声音都哽咽了,「大叔!大叔!醒醒,不能死呀!」

  虽然她很感谢老天爷饶过她一命,却不愿害别人成为替死鬼。

  她探对方鼻息,又摸摸他胸口,还有心跳,她顿时松了口气,随即拍拍身後的年轻男人,催促道:「他还有呼吸,还没死,快,送他去医院!」

  男人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惊慌焦虑,彷佛受伤的秘书是她的亲人。「你认识他?」

  「不认识。」梅梅韵一脸惊惶的再次催促,「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男人一脸淡定地掏出手机拨打,「这里发生车祸,有人受伤,地点是……」

  他正要问她这里是哪里,她已经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向对方报出一长串路标。

  男人因她这样的举动有些不悦,伸手要将手机拿回来,她却背过身去,坚持跟警察说完话,才将手机还给他。

  「这镇上唯一一部救护车在出勤,等车子返回,再过来这里,要花不少时间,若是延误就医就糟了,我看还是我们送他去医院吧,你开车。」梅梅韵转而对年轻男人命令道。

  男人长眸一眯,闷声道:「等救护车,伤患不能任意搬动。」这可是常识,她不会不懂吧?

  「肖年ㄟ,这里救护车不好等,你有车,自己载比较快啦!」阿伯也附和道。

  梅梅韵看着陷入昏迷的大叔,确实不好莽撞搬动,她又朝四周看了看,思忖一番後问道:「阿伯,你这帆布跟竹竿能借我用吗?」她走近铁牛车,上面有摺叠好的蓝白塑胶帆布、几根长竹竿、镰刀及塑胶绳等农具。

  「可以是可以,啊你要做什麽?」阿伯纳闷的问道。

  男人也是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就见她拿起镰刀,将一支长竹竿砍成两段,将蓝白塑胶帆布摺叠为双层长方型,又从她的背包拿出小刀在帆布两边挖几个小洞,接着穿过塑胶绳,两边牢牢绑上竹竿,没几分钟就做出一个简易担架。

  「你来帮忙,将大叔小心扶上担架,先搬到後座,再载他去医院。」她再度指使年轻男人一起行动。

  男人因她临机应变做出简易担架,心生一抹佩服,虽然一直被她指挥让他不是很高兴,不过现在救人第一,在特殊情况下也只能这麽做了。

  阿伯也跟着帮忙,终於将那秘书抬到後座。

  年轻男人随即坐上驾驶座,梅梅韵也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车内。

  她先转头看着躺在後座、额头流血昏迷的大叔,双手合十,闭上眼,喃喃祈祷,「拜托菩萨保佑、妈祖娘娘保佑、土地公公保佑……别让大叔死翘翘,大伤化小,小伤化无,度过劫难……阿弥陀佛……」

  男人瞟她一眼,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让你上车是要你指路,不是要你替他超渡。」

  「呸呸呸!你怎麽可以咒诅大叔死翘翘?」梅梅韵张开眼,不满的瞪他。

  这种时候最怕不好的气场跑来,万一有人咒诅大叔,他很可能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你再不报路,延误送医,才会害他死翘翘。」男人朝她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完,随即按下车内导航系统,打算自行找路。「你下车。」不需要这个罗唆的女人同行了。

  「这里用导航没用,它不是把你带去田里,就是报你走进无法回转的死路,进退不得。」梅梅韵伸手要将导航系统关掉,却按错键,发出嘶的一声怪响,吓了她一跳,她担心的看向他。

  男人不以为意,关掉导航系统。

  「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棵老榕树後再左转。」她手指着前方笔直的乡间小路交代道。

  男人随即将油门一踩到底。

  「啊!慢、慢点……开太快了!」突然疾驶,梅梅韵惊呼一声,眼看时速表速度要飙破一百了,她的右手紧紧抓着车门上方把手。

  年轻男人稍稍放慢了车速。

  她又嚷嚷个不停,「还是太快了,再慢一点,小心,左前方有水洼……」

  男人不再理会她,也无意再放慢车速。

  「虽然送患者就医分秒必争,但更要以安全为重,也要避免摇晃,免得令患者不舒服,甚至加重他的伤势……小心,前面一百公尺路中央有个石块,要闪过……还有,右前方有窟窿,放慢车速……」梅梅韵一双眼盯着路况,叨叨提醒着。

  「我没瞎,自己会看路,你给我闭嘴!」男人不耐烦地斥道,他生平最讨厌聒噪的女人。「给你两个选择,立刻推开车门下车,要不就少废话,必要时再开口指路。」

  见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她撇撇嘴,轻声嘟囔道:「我如果下车,你真的找不到镇上唯一的医院,而且我也要确认大叔没事……」

  「从现在开始,除了指路,别再多说一个字。」男人闷声警告。

  车子一转离原本笔直的田间道路,接下来便是一路迂回曲折,路愈来愈狭窄蜿蜒,经过九弯十八拐,才终於到达镇上。

  若没有身为当地人的她指路,他还真的找不到这里,只不过……

  「那里是医院?」男人一脸狐疑,怀疑她报错地方了。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间医院,我小时候都来这里看病。」梅梅韵说得肯定。

  「车子进不去了,有没有别条路?」

  前方街道狭窄,两旁还有不少摊贩,甚至有菜贩将蔬菜直接摆在地上贩售,机车通行没问题,一般小型房车勉强也能过去,但他这部车身加大的宾士绝对进不了。

  「没有,车子就暂停在这里,我跟你将患者抬过去,没多远的。」梅梅韵转头看向後座昏迷的大叔,再一次指示道。

  「我抬他?」男人一怔,不是应该请医护人员来比较妥当吗?

  「是我们一起抬。」梅梅韵重申道,他一个人可无法抬担架。「快点,人命关天!」她先下车,拉开後座车门,拿出担架,要再将患者移到担架上,带往前方医院。

  男人也跟着下了车,他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围过来不少人,清一色都是婆婆妈妈,在那里指指点点的——

  「哇塞!进口『黑豆车』欸!第一次看到这麽大台!」

  「大帅哥,车子开不进去啦!发生什麽事?」

  「虾米?车祸受伤昏迷!那快点,抬过去,找医师急救!」

  卖菜、卖水果的婆婆妈妈,听到梅梅韵转述事件,也连忙催促男人。

  在一片嘈杂声中,男人沉着脸,抬起了担架。

  「走快点!大家让让!」梅梅韵走在後头,催促走在前面的男人快一点。

  男人满心不悦,抱怨道:「你到底有没有出力?」

  她要求个头高、力气大的他抬前半部,而她负责後半部,但他感觉担架的重量全落在他双臂上。

  不一会儿,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将秘书抬到了医院门口。

  说是医院,近看更只是间不起眼的小诊所,门外的招牌破旧歪斜,摇摇欲坠,没完全拉上的铁卷门可见锈迹斑斑。

  进去之後,两人先将担架轻轻放到一张长木椅上,梅梅韵奇怪的左看右看,「平常这里都挤满病患,怎麽今天没人?」她朝走道那头喊道:「有人在吗?医师伯伯、护士小姐?有急诊!」

  「抱歉,现在休诊,医师不在。」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护士缓缓走出来。她正打算将铁门拉下,挂上休诊牌子。

  「医师伯伯去哪里了?什麽时候会回来?这位大叔撞伤头昏迷,可能很严重……」一听到唯一的老医师不在,梅梅韵更心急了。

  「刚才接到电话,医师的孙子骑脚踏车『犁田』,小腿擦伤,医师很担心,赶过去看看,最快也要一、两个小时才会回来,你们还是赶紧送患者去大医院比较保险。」护士见患者额头流血昏迷,担心地建议。

  「去别的医院得再花上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梅梅韵想了想,又朝着坐在椅子上拭汗喘气的男人命令道:「快!把大叔再抬起来,去别家医院!」

  「什麽?」男人感到难以置信。

  「快点,等医师回来的时间就可以到另一间大医院了。」

  梅梅韵忙要再弯身抬起担架後半部,但因为大叔的右小腿落在担架边缘,她先将他的小腿挪回担架上,接着双手便抬高担架,她以为男人会过来同时将前半部一起抬起,没想到两人完全没默契,有了时间差,於是叩的一声,大叔的头一歪,撞向了墙。

  「啊!」她惊吓一跳,连忙放下担架,伸手要揉揉大叔的头,却又急忙缩回手,一脸歉疚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碰你的,害你又撞一次,你可别脑袋更开花啊!」

  「呜……」昏迷将近半小时、年逾五十五的董重贤眉头一拢,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先看见站在一旁的年轻上司,脑中闪过一幕车祸意外,担心地问道:「执行长……你没事吧?」

  男人还没回答,梅梅韵便急忙关切道:「大叔,你醒了!谢天谢地,菩萨妈祖土地公保佑,幸好你没有就此昏迷不醒。」她双手合十,赶紧拜谢天地各路神明。

  虽然仍不确定他的伤势如何,但至少人醒了,还开口说话了,应该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

  「这位小姐是……」董重贤转头,看着一脸焦虑的年轻女孩,面露困惑。

  第2章

  梅梅韵背着橘黑色背包,走在熙来攘往的大都会人行道上,两旁高楼林立,四线道大马路上,车水马龙。

  她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仍旧感到纳闷不解。「不可能没事呀……那麽严重的事故,那个人还说挡风玻璃是防弹的,都能被我撞出裂痕,我却毫发无损,一定有人被我牵连,替我挡死劫……」

  她回花莲外婆老家,除了探望大舅妈,也是为了替外婆扫墓,她往往会和家人错开扫墓时间,迳自前往。

  昨天,发生车祸事故,她焦急地指示那个男人开车载受伤的大叔到镇上唯一一间医院,不料医师不在,之後大叔虽然清醒了,表示无大碍,但那眼神冷冷的男人仍然强调要去大医院做详细的检查,不仅如此,那男人还要求她也一起去检查,他怀疑她表面上看起来没事,说不定有哪里内出血。

  检查结果,她确实毫发无伤,而她以为受重伤的司机大叔,竟然只有额头的皮肉外伤,伤口连缝合都不用,她觉得好惊奇。

  确定两人的身体都没问题後,长相俊帅冷酷的男人频频看表,显得不耐烦,要求司机去开车,他们要赶回台北。

  司机大叔给了她一张名片和一张千元钞,有些抱歉地要她搭计程车回去,之後若她身体出现什麽车祸後遗症,可以打电话找他索偿医药费。

  对方的好意,她不好意思接受,推还千元钞,表示搭公车回去就行了,司机大叔却说天色暗了,她早点回家比较安全,劝她搭计程车比较快。

  两人推托间,俊帅高挑的男人截走那张千元钞,又从自己的皮夹再掏出一张千元钞,拉起她的手,塞进她掌心,闷声命令道:「现在,立刻,坐计程车离开。」接着他转头对中年男人命令道:「董秘书,开车,我们回去了。」他一分钟都不想再浪费。

  她之後看了手中名片,才得知那位大叔原来是执行长的随行秘书,公司名称看起来也很了不起,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居然是执行长。

  不过他们是什麽人、有多了不起,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昨天那起车祸事故,为什麽只有一个人轻伤就收场?

  上个月她骑车经过十字路口,被一辆闯红灯的汽车撞到,她摔飞出去,幸运的只有膝盖擦伤,但另一部被波及的机车,骑士手脚骨折,至今还躺在医院。

  她每每发生意外,若事故足以令她受到严重伤害,却奇蹟的只有小伤,往往会有旁人受重伤,俨然就是她将霉运转移到对方身上,对方代替她承受更大的劫难。

  老实说,每次这样的情形发生她都很自责,反倒宁愿自己受伤。

  她之所以一个人独立生活,也是因为她的霉运一再给家人带来灾祸,她不敢也不能与家人太亲近,顶多偶尔回家看看。

  昨天,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车祸撞击力,比上个月那起意外更加倍,按照以往的经验,她若只是受了点小伤,旁人受的伤绝对更严重,要嘛断手断脚,要嘛严重脑震荡,甚至可能颅内出血,需要动手术。

  究竟是什麽原因让她和旁人都逃过这次劫难,真的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小姐,小姐!」

  正当她努力思索时,忽地听到旁边有人叫唤,她转头,循声望去,路旁一棵行道树下,坐着一位包着头巾的阿婆。

  「阿婆,你在叫我吗?」梅梅韵朝自己比了比。

  「对,就是你。小姐,过来一下,要不要算命?」阿婆朝她笑呵呵地招招手。

  「不用了,谢谢。」梅梅韵扯了下嘴角,礼貌谢绝。

  打从出生到现在,她已经算过太多次命,结果都一样—— 一生衰运不断。

  「你印堂发黑,要改运喔!」阿婆一脸正色地道。

  梅梅韵不以为然,应该说,每个算命师看到她,都跟她说要改运,父母因此花了不少钱,但她的衰运还是没有半点改善。

  她早就看破了,也认命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命运低头妥协,自暴自弃,她始终记得外婆的叮咛教诲,不管运势如何,每天都要认真努力、脚踏实地过活,要抱持积极正向的能量,才不会被更坏的气场拉着走。

  「阿婆不是要骗你花大钱,我告诉你,你要遇到贵人了,要改运了!」阿婆迳自又道。

  「贵人?」梅梅韵一听,双脚不自觉地往阿婆那儿走了过去,「我会遇到贵人?」

  「对!很快就会遇到,那个贵人可以帮助你,扭转你的噩运,你待在他身边就可以避掉灾难,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平安顺遂。」阿婆一股脑儿地说道。

  阿婆要她伸出手,看她的掌纹,替她更仔细掐算。

  梅梅韵原本不太相信阿婆说的话,但是一想到昨天的车祸意外,她也觉得挺神奇的,便伸出了手。

  阿婆断言道:「你会找到工作,在这里最高的一栋大楼会遇到机会,遇到命中注定的贵人……」

  梅梅韵听完,更吃惊了,阿婆竟然知道她正在找工作,还说她很快就能找到工作!

  这是第一次她算命後精神抖擞,充满干劲。

  以往算命师总告诉她灰暗的结果,要她花钱改运,改名字换命运。

  她的名字是父亲为替她改运而取的,她可不会再随意改名,更不想再把辛苦钱送给信口开河的算命师,所以她已经很久不算命了。

  然而这一次,她不由得相信这位阿婆所言,她向阿婆频频道谢,掏出皮包里仅有的两百元要付算命费。

  阿婆不嫌少,面容慈祥,笑呵呵地收下,并祝她好运。

  梅梅韵朝前方继续步行,并仰高头观察附近最高的大楼,藉此寻找工作机会及命中最重要的贵人。

  约莫十分钟,她经过一栋商业大楼,看见一名穿制服的男员工步出大门,在玻璃门上贴了一张徵人启示,她马上凑上前看—— 徵的是业务,限男性。

  「请问,一定要是男性吗?是从事什麽业务?」她积极询问,不愿错过任何机会。

  她投了不少履历,却都没有回应,这才想着出门到各商业大楼看看有没有应徵机会,她什麽工作都愿意尝试,当然啦,那种要求高学历、具备相关经历或主管阶级的,她能力不足,只能略过。

  「只缺男性。」男员工回道。

  「喔,那请问这栋大楼还有其他公司缺人吗?」梅梅韵不死心地又问。

  「不清楚。」男员工态度冷淡,随即转身走了回去。

  她不气馁,决定进入这栋商业大楼向柜台警卫探问。

  「这不是梅小姐吗?」

  身後,一道有些熟悉的男音传来,她转头一看,惊愕又惊喜。「司机大叔,不,秘书大叔,你的伤还好吗?」她指指对方额头贴着的纱布,非常意外会在这里跟他巧遇。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不用在意。」董重贤不以为意,反过来安慰她。

  昨天他清醒後,她频频向他道歉,还强调是她害他受伤,他是代她受过的,无论他怎麽安抚她,她都相当自责。

  「你怎麽在这里?你也住台北?来找工作的?」董重贤问道。

  方才他就觉得这个娇小身影有些眼熟,不由得走过来确认,他觉得和这小丫头挺有缘的,且她的年龄身形的确和他女儿差不多,让他对她轻易产生一股亲切感。

  「嗯,秘书大叔在这里工作吗?」梅梅韵好奇问道。昨天她虽然拿了他给的名片,但她并未记住公司地址。

  「不,是对面那栋大楼。」董重贤比比後方另一栋更高耸的商业大楼。

  「哇,那栋楼比这栋更高欸!」梅梅韵仰高头,惊叹道。「秘书大叔,你们公司有缺人吗?」记得名片上,他任职的公司好像是什麽建设公司。

  「目前没有。」董重贤一脸抱歉,顿了下,又道:「是有个临时缺,但那工作不适合你。」

  「什麽工作?是不是要高学历?还是要长得很漂亮,口才很好?」她追问道。

  「正好相反,只是一名清洁员。」董重贤回道。

  「清洁员?」

  「我们公司有跟清洁公司签约,定时会派几名清洁员来清扫大楼公共区域及各办公室,公司还额外雇用两名全职清洁员,负责贵宾室及执行长办公室的全面清洁工作,因为执行长有洁癖……呃,是很重视整洁,所以招待重要访客的贵宾室及他个人办公室要随时维持整洁才行。昨天一名全职清洁员离职,目前正打算透过清洁公司找合适的人过来。」董重贤解释道。

  「那个……可以用我吗?我很会做清洁打扫工作,在速食店跟餐厅都打过工。」梅梅韵立即毛遂自荐。

  「你一个年轻女孩会想做清洁员的工作吗?」董重贤颇意外。

  「工作不分贵贱,也不分年龄,只要是正正当当的工作,没有理由拒绝。」她一脸认真地强调。

  他对她更加欣赏了,答应让她试试。

  梅梅韵无比开心,向他弯腰致谢。

  那个算命阿婆简直神算,她真的在最高的大楼找到工作,那是不是表示,她的贵人也在那栋公司大楼里?

  人行道另一边——

  一名约莫二十岁的大男孩,神色慌乱,左右张望,正在寻人,看见坐在一棵行道树下的奶奶,大男孩大松口气,赶紧跑上前,但仍忍不住抱怨道:「阿嬷!你怎麽又乱跑出来!」

  「乖孙,要吃饭了吗?」阿婆对孙子笑咪咪地问道,随即伸手往口袋掏出两张百元钞,「这给你去买饭,阿嬷替人算命赚来的。」

  大男孩眉头一皱,「你怎麽又乱给人算命,还跟人拿钱,是谁的?要还人家才行。」可其实他知道要找到对方实在不容易,只能无奈地再把那两百块塞回奶奶的口袋里。

  「我真的会算命啊!你跟你阿爸都不相信,人家那小姐很高兴,我说她会遇到贵人,她还觉得给太少算命钱,很歹势咧!」阿婆一脸认真说道。

  「先回家吃饭吃药,下午我再带你去医院。」大男孩对失智的奶奶很没辙。

  自从奶奶被医师诊断罹患失智症後,她虽认得家人、记得回家的路,但对过去的记忆却遗忘大半,且一再声称自己被开了天眼,可以算出人的过去未来,奶奶也帮他们这些家人算过,但完全都在胡诌,他们便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後来奶奶常常独自出门,随便坐在路边就要替人算命,甚至还几度跟陌生人拿钱,令他们很伤脑筋,只能尽量别让她独自出去。

  「我真的会算命,你不要铁齿不信。」阿婆喃喃地又道。

  「是是是,下次不能再跟不认识的人拿钱了,知道吗?」大男孩温言安哄着,扶起奶奶,带奶奶回家。

  「应徵清洁员?」江焛看见昨天在花莲遇到的女孩竟被董秘书带进他的办公室,再听董秘书告知来意,不免诧异。

  「说来也很有缘,我刚好在楼下遇到梅小姐,原来她也住在台北,正好在找工作,她不嫌弃工作性质,一听到我们公司要徵一名全职清洁员,便拜托我带她来面试。」董重贤边向上司报告,边朝梅梅韵面露和善笑意。

  「现在别说是年轻女性,年纪大些的,也未必愿意从事清洁员工作,梅小姐精神可嘉,一看就是做事认真努力的好员工,执行长一定不会拒绝的。」他直接代上司答覆。

  「我拒绝。」未料,江焛直接冷冷回绝。「我不是要你随便拉个来路不明的人递补,是要你透过专业的清洁公司,找训练有素又能信任的人过来。」他睐一眼自作主张的董秘书,语带一抹指责。

  即使是清洁员,他也有一定的专业要求,何况他的个人办公室有多少重要文件,怎能随便让个来路不明的人长时间待在这里?

  「我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梅梅韵马上为自己辩解,「我有带履历、身分证。」她从背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履历,并附上身分证,递上前给他。

  坐在宽大办公桌後方的江焛,完全无意接收她递上前的履历,视线继续盯着眼前的电脑萤幕。

  董重贤接过她的履历,认真地看了看,「梅小姐的工作经历很丰富,餐饮、保险、房仲、行政助理……」

  「那表示她欠缺安定性,善变,我不会找个只做一、两天就落跑的职员。」江焛闷声说道。

  听完董重贤硬要向他报告的她的履历自传,他内心更腹诽,这女孩果然一如外表,平凡无奇,三流大学毕业,这一年多来,换过无数工作,一无长才,更无所成,连在这里当专职清洁员都不够格。

  「我不是欠缺安定性,更不是善变。」梅梅韵又驳斥道:「换工作都不是我自愿的。」

  「那就是工作能力太差,更不可取。」江焛没看她,说得讽刺。

  「我不敢说自己的能力有多好,但我也无法接受你的批评,我不是做不来,无论什麽工作,我都很认真学习,努力去做,是时运不好,公司不是无预警倒闭,就是经营困顿裁员。

  「换去餐厅工作,在牛排馆工作两个礼拜,厨房失火,烧掉半间店面,牛排馆被迫停业;在火锅店工作不到一个月,因为发生食物中毒意外,被迫歇业;接着从事保险业,我非常拚命,但就是拉不到业绩,每每跟客户好不容易谈妥要签约,对方就会因为一些理由临时变卦而取消;改去当房仲也是这种情况,我後来才知道,我每次分配到的房屋都刚好是阴宅凶宅,不是发生过死亡事故,就是有闹鬼传言……」

  江焛俊眉一拢,抬眼,不是看向嘴巴动不停的她,而是瞅向站在一旁的董重贤,冷厉地道:「董秘书,叫她闭嘴,然後把她带离开我的办公室。」

  他这辈子还没遇过像她这麽聒噪的女人,再加上他心里仍对她昨天老是使唤他感到不满,而且在他听来,她一再在工作上遇到挫折,根本是她笨,不会选择工作和老板,更不懂得替自己争取该有的权利。

  他对无脑、没神经的女人,也很感冒。

  董重贤有些为难,只好以手肘碰一下旁边还在仔细报告人生历练的女孩。

  梅梅韵不解地转过头,见董重贤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赶紧闭上嘴巴,可是才过了一秒,她就忍不住小声问道:「那我可以在这里工作了吗?」

  江焛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吗?「当然不行!」

  他内心又腹诽,以往他的一句话、一个命令,董秘书都不会踌躇或有任何异议,立刻就执行,但今天是怎麽了?

  「真的不行吗?可不可以给我机会,试做看看?」梅梅韵难掩沮丧,怯怯地央求道。

  董重贤见状,心有不忍,他莫名将她当女儿看待,不禁想替她说话,「执行长,只是清洁工作,就给梅小姐一个机会,而且说来说去,她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欸?」梅梅韵望着董重贤,比比自己,感到非常困惑,「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江焛也难以置信地看着董重贤,俊容一沉,「什麽恩人?她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昨天他因为抬着董重贤而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居然调侃他是不是都待冷气房没在运动,才会中看不中用?令他回想起来,又涌上一把火。

  「仔细一想,我们昨天下午若是没有不小心跟梅小姐发生车祸意外,延误了几个小时才从花莲离开,而是按照原订时间上路,我们在傍晚六点二十分会置身高速公路,很可能就遇上昨晚发生的那起严重连环车祸,十多辆车追撞,导致火烧车,造成四死、二十多人受重伤,半数伤患还在加护病房观察,且昨晚北上车流回堵三个多小时,完全动弹不得……」董重贤进一步解释。

  当他昨晚回到家看到重播的新闻报导,不由得感到後怕。

  他每每跟执行长出门,时间总是算得很精准,那时间、那发生事故的路段,若按照预定时间,他们被车祸波及的机率很高。

  虽说他们在乡下也发生了车祸意外,但相比之下,他只是额头受了轻伤,相当幸运。

  这一回想,他倒庆幸因为撞到梅梅韵的一起小车祸,助他们逃过更大的车祸灾难。

  「那只是巧合,亏你还能做出这种解读。」江焛微恼的冷哼。

  若非董重贤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重要夥伴,又是他敬重的长辈,他肯定对他这番胡言乱语重重斥责。

  他最讨厌迷信!

  「就算是巧合,也是一种缘分……」董重贤感觉到上司明显不悦,看来用这样的说词只会造成反效果,於是他改换个方式,动之以情!「唉,看到梅小姐就想到我女儿,她现在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正要去找工作?如果她面试被老板直接打回票,一定会很伤心,我这个做爸爸的又无法在她身边安慰她,唉……我真是枉为人父……」他边说,边假装抹泪。

  江焛忍不住朝他翻个白眼。「你这是藉机向我讨人情?还是要我内疚?」

  董重贤跟前妻离婚多年,唯一的女儿被前妻带去美国生活,父女久久才能见一次面,而董重贤当初之所以离婚,有一半原因是顾虑他。

  为了留在他身边协助那时事业才起步的他,董重贤放弃跟前妻可能破镜重圆的机会,选择留在台湾。

  虽说这是董重贤自己的选择,不是他要求逼迫的,但是他就是有一股歉疚感。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录用。」江焛给董重贤情面,难得让步。「不是负责我的办公室,这里让另一名清洁员负责。而她,归你管。」他淡淡地瞥了梅梅韵一眼,完全不希望她出入他的办公空间,要她去负责其他打扫区域。

  「执行长答应录用你了。」董重贤替她感到高兴。

  梅梅韵先是一愣,随即一脸笑咪咪,向新老板道谢。

  江焛无视她弯身九十度哈腰道谢,看向董重贤,淡然提醒,「你女儿还在念研究所,正在准备论文,没时间找工作,拿你女儿跟她相比,你女儿知道,才觉得伤心。」董重贤的女儿,各方条件都比平凡无奇的梅梅韵优秀数倍。

  他难得话多,藉故对梅梅韵讥讽一番,以报昨天的一箭之仇,若非顾虑董重贤,他绝不可能留她在公司工作,不过他想,依照她那「丰富」的工作经验,这份工作她应该也做不久。

  翌日中午——

  「秘书大叔,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梅梅韵推开执行长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精神抖擞地喊道:「秘书大叔,你在吗?」她拎高手中的提袋,看了看没有人的办公空,走向另一扇门叫唤道:「我做了三明治请你吃,呃……」那扇门霍地被推开,令靠近门板的她险些被门板撞到,她赶紧退後一步。

  眼前出现的不是董重贤,竟是神色冷厉的执行长。

  「谁准你踏进我的办公室?」江焛绷着俊容,满脸不快。

  「那个……是秘书大叔说中午可以来找他,如果他不在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就是在你这里,我才进来看看……」梅梅韵见他脸色难看,收起欢快笑容,不由得又往後退一大步。

  「不管他在不在这里,都不准你任意进来。」江焛强调道。

  没有一个员工敢迳自踏进他的私人办公室,就是高层干部要见他,也得事先通报,不能随意进出这楼层,就算她才第一天来上班,但不是应该更谨慎吗?

  「那个……对不起……」梅梅韵低头道歉,昨天秘书大叔并没有告诉她不能进来这里找他。

  「啊,梅小姐你在这里。执行长,她昨天有说今天中午会来找我,我忘了提醒她不能直接进来执行长办公室。」去洗手间的董重贤正要返回自己的秘书室,听到隔壁传来声音,走过去探看,连忙替不知情闯进来而惹恼上司的梅梅韵说话。

  「这个是我做的三明治,要请秘书大叔吃的。」梅梅韵一面对董重贤,又是一脸笑咪咪的,递上手提的塑胶袋。

  「谢谢你,没想到你还真的替我准备午餐。」董重贤接过她做的三明治,无比开心,他还以为昨天她只是说说而已。

  「今天只是简单的三明治而已,虽然我不能碰火,但用电磁炉也能煮些料理,下次帮秘书大叔准备便当吧。」梅梅韵笑笑的道。

  董重贤对她亲切又很好,她不由得将对方视若父亲般相处。

  「不管是什麽食物,心意最重要。」董重贤拍拍她的肩膀,再次感谢她为他准备午餐。

  梅梅韵愣了下,她先偏头看一下被他轻拍的肩头,再抬头看向拎着塑胶袋、打算折返隔壁秘书室的董重贤,下一秒,砰的一声,只见他无端撞到摆在走道边的木雕花几架。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伸手扶住上头摇晃的古董花瓶,接着弯身,揉了揉撞疼的小腿骨。

  梅梅韵见状,心头一沉,看来董重贤不是能避开她霉运的「贵人」,他不过碰她一下,就立刻发生小意外,日後她要特别注意,避免跟他有任何肢体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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