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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阳光晴子《王爷的小医娘》(红颜好好命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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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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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9-14 20:48
标题:
阳光晴子《王爷的小医娘》(红颜好好命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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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王爷的小医娘》(红颜好好命之二)
作者:阳光晴子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9月15日
女主角:丁乐乐
男主角:朱晋棠
【内容简介】
她这小神医以替相府千金解毒为由,住进了守卫森严的晋王府,
除了看中丰厚的奖赏外,更打算藉机寻找失踪已久的师父,
没想到病患却因为爱慕晋王不愿康复,一整个拖累她的进度,
为了解决此事,她只好来个刺激疗法──假装自己也喜欢晋王!
天天亲手做膳食喂他吃,不时还吃点豆腐什麽的,好不开心,
只是做着做着,她发现自己真的把心遗落在他身上了,
谁叫他不仅人长得帅,待她还十分特别──
面对别人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看见她就温和体贴似水柔情,
随口说了句耳环落在荷花池里,他劳师动众抽乾池水帮她找,
她被掳走时他拚了命救她,还因急着想察看伤势扒光她的衣服……
但当她喜孜孜的想着他说不定也有那麽一点点喜欢她时,
他却一反常态亲密的搂着那位相府千金,还要把她赶出王府?!
楔 子
「京城那麽远,师父真的要去吗?咱们皇朝不知有多少大夫前仆後继的到晋王府替人看病,也没人看好她啊。」
「乐乐这是瞧不起为师了?」
「不是,众所周知,杨苓珊乃相府千金,身分娇贵不说,还是晋王的心头肉,可她中毒都一年了,也没人治好,可见这病情很棘手,师父去凑什麽热闹?」
「也许为师就是看中晋王开出的优渥条件:任何人在三个月内治好杨苓珊,就可以向他要三个愿望,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罔顾人伦、不欺国背叛百姓,他绝对是有求必应。」
「可是师父,你在我们这个皇朝根本也没什麽想望,晋王能帮你回到你的异世界吗?你的徒弟我又不是笨蛋。」
春末夏初,南方宁城一座开满芍药花的雅致院落内,一个清脆带着不满的年轻嗓音,与一个嗓音略带沧桑的低哑女声在寂静的子夜时分,已来回交谈不下两个时辰。
屋内,刚满十五岁的丁乐乐睁着一双明亮大眼,双手支着下颚,倔强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师父,不舍亦不愿离开,圆桌上,淌着蜡泪的烛火荧荧亮着。
她的师父—— 葛品君两鬓斑白,脸蛋布有皱纹,看起来就是个相貌慈祥的平凡老妇。
但丁乐乐知道,还有她的爹娘也知道,年已五十的葛品君一点也不平凡。
葛品君曾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侠女,武艺高强、无人能出其右,但她却在二十五岁时,不明原因的匆匆隐退江湖,从此不知去向。
直到十二年前,爹娘带着三岁的她到镇长山的别庄小住时,她跟随侍的丫鬟在後山玩捉迷藏,发现了倒卧在湖畔,奄奄一息的葛品君。
丫鬟吓得要抱她离开,她却倔强的不肯离去,还要丫鬟去将爹娘找来,小小身子守着仅存一口气的葛品君。
後来,她爹娘急匆匆地跑来,将葛品君带回别庄,找来了大夫,及时把人从阎王老爷的手上抢救回来。
当时他们一家人还不知葛品君的身分,只瞧她伤重憔悴,看来就像一名可怜老妪——
「当年乐乐救我时,还是个三岁小娃吧。」葛品君凝睇着坐在对面那粉雕玉琢的少女,突然觉得时光飞逝。
「师父,我们好有默契,我也正想着过往呢。」丁乐乐笑了。
这一笑,原就是美人胚子的她更添一抹娇柔,彷佛坠入凡尘的仙子,但葛品君也清楚这只是表相,纤柔娇小的丁乐乐绝不会是柔弱的仙女。
天资聪颖的她有一对开明爽朗又交游甚广的父母,或许因为夫妇二人也曾浪迹江湖的关系,他们并不希望独生女成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所以,他们将一些该看该听,不该看也不该听的,像是宅门的斗争、宫廷夺位、後宫争宠、武林争主求利等当故事般的说给女儿听,也常邀三教九流的朋友到宅第小住,让当时还年幼的丁乐乐与他们朝夕相处,听他们道来各种人生见闻。
再加上她这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中医权威,灵魂还附在一名有着一身出神入化般好功夫的女侠身上,经年累月,丁乐乐就像块海绵吸收每个人的人生阅历。
於是,一个身段娇小、五官精致的美人儿,却拥有古灵精怪的灵魂,她有点娇蛮但绝对仁慈,很聪明却不骄傲。
她与丁乐乐近十二年的相处,将自己所学全数教授,也将一些现代观念灌输给她,她相信丁乐乐在这古代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就不知老天爷安排了怎样的天之骄子来拥有她?
想到这里,葛品君忍不住自嘲一笑。她那无可救药的浪漫魂啊,这也是她以为自己会平静的在古代过完一生,却突然想进京救治杨苓珊的真正原因。
葛品君收敛思绪,丁乐乐也再度开口,「师父明日就要出发了,我跟爹娘也说好了,我就当你的贴身丫鬟一起去。」
「傻丫头!我们这一老一少怎麽看,你都不会是我的丫鬟。」葛品君笑道。
「那我们就是师徒关系,反正晋王允许每个大夫可以带一人进府,因为一进去,可得关在府内三个月,大夫是不得外出的。」
「这麽严谨代表的是什麽?危险!要知道如今的太子是大皇子,但皇帝却又封了二皇子为晋王,两兄弟间的恩怨情仇,你爹娘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可没跟你少说,晋王威胁到太子的地位,明里暗里手段不少,」葛品君摇了摇头,「所以,要进晋王府的大夫都得过五关斩六将,就怕太子的人马混进去,危机重重的,我若带你进去,可无法专心治病。」
「原来师父也清楚,那干麽去?万一被利用怎麽办?」她当然也知道两个皇子间的权力斗争,所以就更不明白,一向明哲保身的师父为何要去沾惹一身腥?
「就是怕被利用,所以我到晋王府时会化名为『葛舒』,一个浪迹天涯的女大夫,不会提及这里的一切,免得连累到你们。」葛品君云淡风轻的笑说,一看丁乐乐气呼呼的又要劝说,她又道:「我知道我在自找麻烦,可是,杨苓珊贵为相爷千金,却甘愿为了心爱的晋王试毒,她救了身中奇毒的晋王,自己却余毒缠身一年多—— 」
这事,丁乐乐也知道,「对,晋王怜惜,将其带回王府,不惜以三个愿望广求天下名医进府救治,师父太感动了,所以想去救治?师父,我从小到大,听爹娘那些老朋友口中最多的感慨是,眼见为凭都不见得是真,更甭提晋王跟杨苓珊那些流传在民间的虐爱情史,谁知是真是假?」
「但晋王广求天下名医诊治是真,」葛品君也清楚丁乐乐在担心什麽,但她耐心的说起曾经身处的那个异世界,要找个深情又专一的男子不算太难,但在这个可以三妻四妾的金圣皇朝,却是凤毛麟角。
然而那晋王可是皇帝最疼爱的皇子,也是文武百官眼中,比大皇子更适合当太子的人选,他曾带兵征战、立下战功,深得人心,这样如天神一般的俊美男子,一年多来却只守着一个缠绵病榻的女子,光凭这一点,她便深受感动的想帮他。
葛品君说完时,声音已带了点瘖哑。
丁乐乐知道师父是想起她在异世界的爱人,「师父—— 」
葛品君勉强一笑,「我没事。」
但她也知道,丁乐乐是懂她的。在丁乐乐七岁时,她就向丁乐乐坦承,她只是穿越而来的一缕幽魂,但这一点,她却无法跟丁家夫妇坦白,这或许是原主的孤傲个性使然。
原主无法相信任何人,纵使赢得江湖侠女之名,却是名忧郁症患者,选择隐居後自尽,这些是她後来根据江湖传闻以及原主居所留下的纸本推敲而来的。可她穿来後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多年也没能为自己解套,本想投湖自尽,异想天开的以为如此便能回到现代,却让三岁的丁乐乐救了。
当时,稚嫩的娃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不顾大人的劝说,硬要守着她,口中说着,「她好可怜,只有一个人,可是乐乐有爷爷、奶奶、爹、娘—— 」
娃儿一脸认真的数着胖胖的手指头,这样温暖的心意穿透了原主那颗层层封闭的心灵。
於是,在丁乐乐的缠功下,她留下来了,为了报恩,她将自己所学的一切教给丁乐乐,并在她七岁时坦承自己的真实身分,因为她知道丁乐乐可以信任,可以替她保密,让她得以继续教授一些属於现代的医学。
她并非不信任丁家夫妇,事实上,他们待她如家人,不曾刻薄怠慢,对於她为何能教授乐乐医术,她以退隐多年习医做解释,二人也不曾怀疑。
或许是原主根深柢固的自闭与孤僻,她就是难以对他们交心。而丁乐乐也的确守信,这十几年,她从不曾向她爹娘提及她的事。
这一晚,丁乐乐是窝在她身边一起入睡的。
南方的晚秋,厚厚云层遮掩明月,凉风扫起,卷起一地枯黄落叶。
葛品君这一去就去了半年,音讯全无。
丁乐乐有预感,师父出事了。
她以师父有难,弟子不该安逸度日为由,挑起父母的侠义热肠,答应让她进京探探消息。
於是,春节过後,丁乐乐带着她的贴心丫鬟晓妍上京城,勇闯晋王府。
第1章
晋王府占地辽阔,戒备森严,但那铜环大门倒不难进,只要你懂得医术,不求名气,什麽杏林圣手、名医世家、老手御医、名不见经传的坐堂大夫,甚至江湖郎中也行,只要先与晋王选定的几名太医面谈、论医理,再替五个病人看病,开出自认可以最快缓解症状的药方,经过御医们确认通过後,还得从一坨黑乎乎的药渣中猜出内有几项药材、又是为了治疗何种病状所开。
经过这一道道测试而通关者,再依男医、女医之别安置,御医们会将这一年多来,曾治疗过相府千金的几十名大夫的手写病历分发给这些新进大夫,由病历中思索并提出另外可能的药方。
这些药方会统一收给三名御医检视,最佳者才能被请到书斋,亲自与王府的老太医梁侑聪对谈,晋王则会在旁聆听,确认其医术及所写药方有治疗的可能性,这才能近身到碧水阁替相府千金把脉。
至於一个月内还无法提出有效药方者,则被请出王府,赏金一百两,但不得再次进府,也不许在外谈论或私下泄露病情,一旦违约,百两收回,毒哑嗓子。这虽只是口头约定,但从没有人质疑过那话里的真伪度,离开的大夫也没人敢露半点口风,原因一,当然是丰厚的酬劳,原因二,自然是对晋王的敬重。
二皇子朱晋棠是皇帝最宠爱的凌妃所出,个性虽然冷峻,但俊美无俦的他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善於骑射,在所有皇子中最得百官推崇却又不恃宠而骄。
皇后担心自已所出的大皇子被他的光芒掩盖,早早以历朝皆立长为由,联合几名迂腐重利的朝臣请奏,让大皇子成了东宫太子。
然而,边境异族侵犯,二皇子领兵征战、平定战乱,皇帝龙心大悦下将之封为晋王,并下旨扩建府邸,再赐一亮澄澄的「晋王府」匾额,其後,古董古画、珠宝黄金等一堆赏赐也全送了进去。
这样大剌剌的封赐还不够,皇朝近年来,百姓安居乐业,皇帝在早朝上从不吝於赞美,指出最大功臣就是晋王,再理所当然的将异邦进贡的好东西送到晋王府。
如此无边无际的盛宠,锋芒太露的晋王终於遭难了,而且还是在皇帝大张旗鼓为他选妃的黄道吉日里中了奇毒。
蓝蓝天空下,丁乐乐一边看着前面为她领路的小厮,一边在脑海里想着有关晋王的种种,说来,皇帝还真是不聪明,他这哪是宠爱晋王?根本是在害他,套句师父那异世界的话,这就叫猪一样的队友——
「丁大夫,请这边走。」
小厮的声音打断丁乐乐的思绪,她看了那名脸红红的小厮一眼,嫣然一笑,跟着他示意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哈,长这麽娇弱、不像个沉稳大夫就是麻烦,那小厮来唤自己时,整个人呆呆傻傻的,生平肯定没见过长得这麽花容月貌的女大夫。
丁乐乐在心里赞美自己一番後,一路打量着这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王府,她穿过回廊,走进另一个院落,当入眼的是一大片仍略显光秃的荷花池时,她知道,这里属於王府的禁区了。
她终於踏进来了!
过五关斩六将,才踏进这座戒备森严又有着高耸围墙的晋王府,又熬上近十天,消化完太医们给的一叠病历资料才能走到这所谓晋王府的禁区内,一路挺进真是不容易。
不过,她没想到自己能拔得头筹,毕竟依她手上的旧病历观来,杨苓珊的中毒症状毫无脉络可寻,难怪群医束手无策,连她都差点被逼疯,怎麽会每一次毒发的症状都不尽相同?
一下子眼神涣散、神智不清,一下子又变成全身僵硬,肤呈紫色,再下一次毒发是全身抽搐、呕吐还挟杂黑血?!
若不是在那一大叠笔迹各异却刻意涂去大夫名字的病历表里,认出师父的字迹,并特别仔细来回看所写症状及药方,从中察觉到师父隐藏在字句中的讯息,她还真不知怎麽写药方呢。
不过,她看了病历日期,依时间上推算,那是师父在这里的第三个月所留下的,依照那隐藏的讯息,师父似乎是察觉杨苓珊的中毒是有人刻意为之,而杨苓珊本人极可能是知情却又不愿被医好的。
但令她更吃惊的是,师父似乎神准的猜测到她会追随她的脚步进京!
毕竟,那种以藏头诗的方式再以药材用量找到手写病症、拆解字里行间的字再凑成句,是她跟着师父习医时,由她发明的小游戏。
记得那年她十二岁,师父利用她爹娘的江湖友人送的人皮面具,将她易容成中年男子,师父反成了提药箱的小药童,两人走南闯北的去行医。
当面对一些难缠又讨厌的病患或家属时,她总不忘在病历上用这种游戏写下她真正的心里话,让看似去抓药,实则检视药方的师父看出她刻意多加黄莲或是一些腹泻药材的理由为何。
师父後来还开玩笑的说,这是她们师徒间的一种「摩斯密码」。
唉,可惜那一叠病历资料太少了,她得再想想法子找到师父记载的其他病历,也许就能找到更多线索。
毕竟,她进京这一个月来,打探诊疗过後的大夫都去了哪里?王府外的人不知道,府里的御医却是口径一致的回答:拿钱离开了。但是师父没理由离开後不回宁城,还音讯全无。
思绪间,丁乐乐脚步未歇,而早她几步的小厮已在一门口站定,与门前随侍说了些话,再回头看她。
丁乐乐看了眼门前侍卫,思绪很快的在脑中转了一转。该名高大英挺的年轻侍卫肯定就是晋王最信赖的贴身侍卫之一—— 聿宽,听说他与晋王的感情可比兄弟,两人同样都有张冷峻脸孔。
聿宽也正盯着纤细娇小的丁乐乐,冷漠的单凤眼迅速闪过一道诧异之光,但没说什麽,只是点个头,示意她可以进去。
小厮也看向她,「丁大夫可以进去了。」
丁乐乐朝小厮微微一笑,步步生莲的经过聿宽时,朝他也点个头,这才踏进书斋。
时值春日午後,虽有阳光穿透窗户洒入,但室内仍有凉意,所以在黑檀木书柜旁的一角放置暖炉增添暖意。
书斋极为宽敞,藏书也不少,居中以黑檀木雕成的大长桌上,备有文房四宝,但椅子是空的,丁乐乐再往左边一看,见一名半白胡子、神情和蔼的老人及一名长相欠佳,眼睛狭长、小鼻子、薄唇,整体略显刻薄的年轻男子正从椅子上起身,他们前方还摆放了张圆桌,桌上亦有不少纸张。
「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丁大夫竟如此年轻就站在老夫面前了。」
老太医梁侑聪的诧异全写在脸上,毕竟能见到他本人,代表这小姑娘的医术是通过层层考验,再经过三名太医一致认可的。
丁乐乐灿烂一笑,「是,我也很佩服我自己呢。」
梁侑聪一愣,随即笑了。
但站在他身旁的魏渔向可笑不出来。「恩师,三名负责筛选的太医会不会因为您老急着要人,便随便推个人选出来?我们可不是在选美人。」
金圣皇朝虽然也有女医,但魏渔向从来就不喜,他一直都觉得相夫教子才是女人该做的事。
丁乐乐可没有错失他眉宇间的嫌恶。「美人怎麽了?才貌双全一词这位没听过?哦,也对,你这一辈子永远没机会用上这四个字。」她煞有其事的上下打量他一眼,再轻叹一声。
这下魏渔向可怒了,他在医学上有天赋,家中三代都是御医,家世极佳,惟一的缺憾就是不够俊秀的外貌,他咬牙正要回嘴时——
「王爷不在吗?小女子的时间很宝贵,可是费时费日闯了好几关才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跟这一看就知道不是王爷的人来唇枪舌剑的。」丁乐乐立即抢话。
魏渔向火大的想教训她,梁侑聪马上朝他摇头,再看了一眼立在他後方的大型屏风,「王爷就在里面,你应知道,你得再经过王爷允许,才能去替杨姑娘把脉,毕竟前来医治的大夫来自四面八方,有些身分连查证都难,而杨姑娘状况愈来愈差,王爷不得不更加谨慎。」
丁乐乐的目光随即落到那云画丝织屏风,隐约看到其後坐着一个人,後方还站着一个人。坐着的肯定是晋王,站着的,应该就是另一名贴身侍卫—— 孟均了。
师父曾跟她说过,她的功夫已经算是高手级,但这二人的气息,她居然半点也无法察觉,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屏风後方,坐着的的确就是晋王朱晋棠,他与孟均目光一致,默默的审视那张年约十五、六岁的美丽容颜,肤若凝脂,乌发丰盈,一双明眸慧黠灵动,一袭淡粉绸缎裙服,将她衬托得更为弱不禁风,有种说不出的出尘之美。
但她甫开口,就能听出她的率性与自得,即使身在晋王府,面对名闻遐迩的首席老太医及他的第一门徒,也有着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胆识。
「小女子丁乐乐见过王爷,王爷好。」此时,她竟朝屏风方向行礼。
「免礼。」朱晋棠低沉但淡漠的嗓音响起。
哇,这声音真好听,不怒而威,听说朱晋棠也是个俊伟不凡的男子,而她丁乐乐在师父的潜移默化下,也特爱看师父嘴里所谓的「小鲜肉」。
魏渔向见她双眸露出熠熠亮光,与宫中嫔妃宫女,甚至各官家千金一样的眼神,他不屑的撇撇嘴。
据他所知,不少仗着自己懂几分医理就想混进王府的女大夫,打的皆是近水楼台的算盘,想贴近王爷,眼前的丁乐乐看来也是其一。
「王爷,渔向刚刚已参看丁大夫所写的药方,内容不仅无昂贵药材,还只是普通药膳,就渔向看来,根本无法排解杨姑娘体内的毒素。」魏渔向也对着屏风方向行礼,「渔向斗胆向王爷自荐,渔向听授教恩师梁老太医之命,」他说这话的同时,向梁侑聪行了个礼,「周游列国,在医学上见识不少—— 」
「喂,有你这麽插队的吗?」丁乐乐抬高下颚走到他面前,「我可是凭着真才实学才走进这里,还有,杨姑娘得的又不是什麽富贵病,为什麽一定要使用昂贵药材?」
「因为杨姑娘乃金枝玉叶,是相爷的掌上明珠!」魏渔向想到自己思慕了多年的心上人,语气立即激动起来。
「所以呢?她吃多少珍贵药材了,有效吗?」她仰头看这个比她高上许多的男子,见他顿时语塞,继续说道:「不是我自夸,我能进到这里,代表我有能力,也请这位渔向先生能稍微尊重一下小女子我,该闭嘴就闭嘴。」
说这话时,她是挑眉看着神情尴尬的老太医。
梁侑聪也觉得魏渔向太失礼了,立即斥责,「渔向,不得对丁大夫无礼。要进到这里,都得照着王爷的吩咐、通过测试,就算你是老夫的得意门生,也得照着规矩来。」
「渔向知道,可是渔向等不及,渔向有能力医治杨姑娘—— 」
「喂,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丁乐乐受不了的再度打断他的话,「不过,有问题的是梁老太医,您的眼睛真不好耶。」
这话让梁侑聪皱了眉,魏渔向又要说话,但硬生生让梁侑聪拍肩挡下。
丁乐乐继续说着,「医者除了仁心之外,还要有静心、耐心,他身上这几颗心都不足,倒是对杨姑娘有很强的爱慕之心,这不好,大大的不好。」
一针见血的话,让魏渔向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魏渔向心系杨苓珊,在皇亲国戚间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佳人与晋王相爱也为大众所知,而向来就与晋王不对盘的太子,也公开表示自己对杨苓珊的爱慕,三男抢一女,魏渔向自知最没竞争力,这才听从梁侑聪的话到各国行医。
在精致云画屏风後方,透过织绣间缝,朱晋棠的视线直勾勾的看向摇头晃脑的丁乐乐,那纯净双眸里有着得意,似是极为佩服自己。
「这位小大夫不错,才几句话,她就看出魏太医对杨姑娘的执着。」孟均低声在主子身後说着,略显稚气的脸上,一双圆圆大眼满是笑意。
朱晋棠仅是点头,一双深幽黑眸仍定在丁乐乐的俏脸上。
孟均见主子没什麽反应也聪明的闭嘴,想到主子如今的处境,甩不掉杨苓珊这个烫手山芋,的确也没心情听这些,但又不得不隐身在屏风後方,审视这新来的大夫能不能住进禁区内,就怕新大夫是宫中某人派进来的耳目。
而魏渔向在一阵恼羞後,终於挤出话来,「我也没看过一个医者如此娇蛮,自以为是的批判他人,你根本就不识我!」
「我一看你就一目了然。你不屑我人长得美,医术又好,比你更快通过考验走到这里,你短视、器量小、急躁,惟一可取的可能就是爱慕杨姑娘的那份专执,但这又显出你的不自量力,唉!不必把脉都能看出你的问题,识不识你有差吗?」
魏渔向的家世让他在医者间还是颇有分量的,何曾让人狠批,尤其对方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恨的是,他还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憋着有如千军万马的怒气,气得浑身发抖。
偏偏丁乐乐得理不饶人,还向梁侑聪行礼,「一眼看穿您的爱徒,乐乐很抱歉。」
梁侑聪完全愣住,饶他德高望重、深谙进退之礼,对这个小大夫也是没辙。
屏风後方,朱晋棠凝视着丁乐乐那调皮清澈的双眸,眉头微微一蹙。
但他身後的孟均强憋着笑意,肩膀抖动,在勉强忍住笑後,低声说:「王爷请见谅,孟均这一年多来差点忘了笑是什麽,这丁乐乐实在太强了……」说完,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闻言,朱晋棠也不忍苛责。
他身边有两个贴身侍卫,三人是一起长大的,他与聿宽天生性冷,但孟均却是爱笑的人,可从杨苓珊的事件发生後,他脸上也鲜少有笑容。
朱晋棠看着丁乐乐那美丽的脸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明知自己就在屏风後方,仍能畅所欲言,看来她的胆子真不是普通的大。
但他不知道的是,丁乐乐从来都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她是刻意要让朱晋棠对她印象深刻,她很清楚这是住进禁区的最後一道关卡,她当然得卯足劲来表现。从那些病历表不难看出,能走到最後一关的大都是走传统路线的老大夫,而她光是在外貌上就没了底气,年纪也不免会让人瞧扁,她得逆向操作,才能突围。
武功不错的丁乐乐感受到屏风後方灼灼的视线,她轻咳一声,继续发表演说,「我师父多次语重心长的要我记住一句话,当一个医者呢,要分得清何谓『放弃』跟『放下』,放弃是你有东西能让你抛弃,放下是释怀,我可以如此娇蛮,就是分得清这二者的差别,但笨拙如渔向先生,肯定一头雾水吧。」
「你!」魏渔向气得语塞,但他还真的不明白放弃、放下跟娇蛮有什麽关系。
「你听不懂吧?」她笑得张扬,「我家师父说了,想当一个好的医者不是有天赋、肯努力就够了,要先认清自己有没有当一个好医者的本质,才来论本事,本质不足就放下,否则成了一个坏医者,绝非世人之福—— 」她笑盈盈的看着魏渔向冒火的眼睛,「至於放弃呢,就是不管病人什麽身分地位、权势财富或威胁利诱,本大夫想医就医,不想治就可以不治,我有本事,也有忠於自我的骨气,这是一个医者该有的尊严,也是我可以如此娇蛮的底气,小女子说得这般口沫横飞,渔向先生到底听懂了没有?」
魏渔向听懂了,脸色也铁青了。
梁侑聪也听得明白。医者要能爬到某个地位,才能受世人尊重。他的不少门生为了能爬到太医的位置,甘愿成为权势争夺下的棋子,骨气、尊严都被磨掉,要做到她此时的率性,恐怕连他都汗颜,他……其实也因某种不得不的原因,辜负了晋王的信任,算计着晋王。
屏风後方,孟均脸上的笑意已敛,由一抹严肃取代。他轻声对着主子道:「小大夫口气不小,看来又极为自信,虽然外表娇弱,与先前那些大夫截然不同,但会不会是老天爷终於看不下去了,给王爷送来一个对的大夫?」
朱晋棠听得出孟均语气中的期待,於他,何尝不是?
他伸手翻看放在一旁小桌上,一叠有关丁乐乐的家世背景,以及这回测验当中她的表现资料。
她出身宁城商家,乃寻常百姓,没有显赫家世,但她在当地小有名气,被说成小神医,却从未替什麽名人看过病,只帮穷人家把脉开药,开的也都是些寻常药材,大多用食补,却也能做到药到病除。
在习医上,她曾在住家别院有过一段奇遇,遇一浪迹天涯的奇医,开启她学医之路,父母还为她找来不少医书。
这次用来试探这批新大夫的五名病患,丁乐乐仅以食疗方式,便有效且快速的减缓病患的症状。
第一个是呕吐的病人,她只以姜跟醋就让病人减缓恶心感。
第二个是咳嗽不停的病患,她以大蒜、银耳及梨子熬汤让病人就食,竟然也缓解了咳嗽症状。
至於第三名焦躁不安、肝火旺的病患,她以甘草、金银花、蜂蜜及山渣熬成一壶,让病患慢慢饮下去肝火,不再焦躁。
朱晋棠直接跳过後两人,再翻开针对这三名病患对症选穴的测验卷,她也是第一位交出来的。
他大略翻看一下,在针灸的穴位选择上,咳嗽患者是列缺、尺泽、中府、肺腧,呕吐患者为内关、中脘、天突、膻中。
他并不懂医,但三位太医会在一旁下笔注解,三人对她特别推崇,指她把脉快,写药方的速度也快,胆识更是不小,在下针的穴位上毫不犹豫。
此时屏风外是一片安静,显然是梁老太医示意两个後辈,这里还有个主子在,他们都失了礼。
朱晋棠从椅上起身,步出屏风外,孟均也跟在身後步出。
梁侑聪、魏渔向及丁乐乐连忙行礼。
晋王气场果然够强大,这一出场,三人屏息,连大气也没敢喘一下。
朱晋棠平静无波的冷眸慢慢的扫过三人,最後落在丁乐乐身上。
她虽然恭敬的屈膝一福,却偷偷的抬眼看他,两人目光对上,她也没有吓到,仍直勾勾的打量着。
传闻有误吧?谁说晋王只是冷峻了点而已。丁乐乐在心里嘀咕。
瞧他头戴玉冠,一身贵气紫袍,两道飞扬剑眉下,一双凤目如画,悬胆鼻,唇形极好,这张脸很俊,但眼神好冷。丁乐乐眨了眨眼,觉得朱晋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抹生人勿近的气质,她相信若是胆子小一点的人,被他这麽直勾勾的对视着,心跳骤然停止也是有可能的。
「你胆子不小。」朱晋棠低沉开口。非世家望族出身,却有胆量这般直视着他。
那当然!她丁乐乐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拜行医之便,她见识过的人可不少,但不可否认的,眼前这个体内流着尊贵血统的王爷,全身散发的冷峻气质着实令人胆寒,她都想要件披风来御寒了。
「我胆识不小,自然是因为自信十足,何况,晋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让人进得来出不去的,是不?」她挑眉。
闻言朱晋棠半眯起黑眸。她那双明眸亮晶晶的,虽含着笑意却又有一抹看不明的矛盾控诉,此时,梁佑聪跟魏渔向都还弯着腰行礼,她倒是挺直腰杆了。
丁乐乐朝他微微一笑。不管如何,她终於见到最大的主儿了。
从她决定进王府开始,她就没打算掩饰自己的真性情,当然,她会武功这事儿得先藏着,等她拿到进入禁区的特许後,再好好的冒险一番。
朱晋棠示意另两人免礼,走到居中的黑檀木长桌後方坐下,让梁侑聪也坐下後,要他对丁乐乐开出的药方提出见解。
「禀王爷,丁大夫开的药方比较特别,药性不强,但确有解毒去火功效,这一年多来,倒不曾有大夫为杨姑娘开过。」梁侑聪的言下之意是效果有待商榷,却又是没有办法中的新意。
朱晋棠看向丁乐乐,「你认同?」
「一半。小女子开的药性的确不强,以甘草、蜂蜜、金银花及山楂等简单药材,对杨姑娘复杂难医的体内余毒能有多少药效的确得再进一步观察,」丁乐乐并不以为意,神情认真的看着朱晋棠,「不过,有不少颇负盛名的大夫前仆後继的来到晋王府看诊,小女子也已看过部分病历,其中确有不少解毒妙方,但杨姑娘的病情仍陷胶着,小女子也只能反向思考,以另一种方式试试,或有奇效。」
朱晋棠微微点头,再看向梁侑聪。
「老臣得向王爷坦承,丁大夫的方法虽然可行,但费时耗日不在话下,恐也缓不济急。」他直言。
「梁老太医此言差矣,相信你与先前的大夫们肯定想方设法要在最短的时间替杨姑娘解毒,可一年多过去了……」丁乐乐笑得很无辜,但话可够呛的。你们一年多都还解不了毒,却在她面前说什麽缓不济急?
她自信的拍拍胸脯,「我这方法虽慢,但可以双管齐下,适时调整药方或针炙治疗,也许不用一年就可解毒了。」
丁乐乐紧咬着「一年」不放,让梁侑聪的老脸往哪儿搁?偏偏这是事实,他无话可说,狠狠瞪着她的魏渔向也吐不出话反驳,师徒脸色都僵。
朱晋棠思忖沉吟了一会儿,其间丁乐乐笑容满面的望着他,不得不承认,这张脸蛋的确很赏心悦目……「既然暂时也无法可想,那便让你试试。」
「现在吗?!」她眼睛陡地一亮。
「明日上午。」朱晋棠淡漠的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孟均,「一会儿你进宫一趟。」
「是。」孟均立即拱手。
朱晋棠看向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魏渔向,再看向欲言又止的梁侑聪,「这两日,本王会安排丁大夫住到燕云轩,魏太医就住到竹云轩,魏太医可以参与医治,不过,丁大夫为主,他为辅,梁老太医仍得负检视药方之责,这点就麻烦老太医了。」
「老臣惶恐,老臣实在有负王爷所托。」梁侑聪为自己诊治无方一事愧疚低头。
魏渔向难掩兴奋的向晋王行礼,再得意的看向突然面无表情的丁乐乐,但她就是不瞧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直直地看着晋王。
「你有意见?」朱晋棠淡淡的问。
「现在没有,但明天以後不知道有没有。」她答得很乾脆。
朱晋棠一愣。
孟均一时没忍住,竟噗哧笑出来,但又连忙低头,因为主子回头冷冷睨了他一眼。
「早已耳闻王爷身边有个爱笑的贴身侍卫,孟大哥,乐乐有礼了。」她突然态度大方的向孟均行礼,此举又让其他人一愣。
「这屋内的每个人都说过话了,孟大哥人也在,我不能视而不见,这很不礼貌的。」丁乐乐贴心的笑着解释。
这话硬是让魏渔向尴尬了,他还真没想到这点。
孟均笑笑的朝丁乐乐点个头,她脸上笑意更浓,随後敛去笑意向朱晋棠行礼,「王爷,小女子告退了。」
她这一开口,梁侑聪、魏渔向也拱手行礼,三人一起退了出去。
窗明几净的书斋再度恢复平静,朱晋棠坐在桌案前,神情由漠然转为凝重,孟均则静静的守在一旁。
「世上当真无人可以治好杨苓珊?」朱晋棠突然开口。
孟均听出主子的弦外之音,看来丁乐乐还是太年轻了,让主子无法信任,但莫名的,他竟想替她说话,「可是小的觉得丁大夫很不一样,也许她真有能力治好杨姑娘。」
朱晋棠蹙眉,「还是没有葛大夫的消息?」
「尚无。」孟均很内疚。
葛舒是所有到府看病的大夫中最让主子看重的,在她的医治下,杨苓珊的病况明显好转,却也在一次主子特许她外出购置药材时,留书说她另有急事,先行离开,仅带走一只包袱。
主子立即派人找寻她的下落,但四月有余,仍无消息。
朱晋棠再度沉默。
离开书斋後,梁侑聪、丁乐乐、魏渔向一行人朝别院走去。
行进间,梁侑聪一脸认真的叮咛两个後辈,日後要一起为杨苓珊看病,要排除对彼此的好恶,并且示意明日太子也会前来。
太子从未掩饰他对杨苓珊的心意,因此他也向晋王明示,只要王府换一名大夫,为求慎重,他也得亲眼见见新大夫,才可以进行治疗。
听到这里,丁乐乐真的觉得杨苓珊是个天之娇女,这麽多人在乎她,连看个病都这麽麻烦。
梁侑聪在王府的住所是白云轩,位在三处禁区内。
第一禁区,自然就是书斋所在的冠柏院,那是朱晋棠的院子;再来是杨苓珊住的碧水阁;第三处则是白云轩、燕云轩及竹云轩,这三小院是分别独立的位在王府西侧,与碧水阁相距不远。然而除非经过晋王同意,禁区与禁区之间也是不可任意通行的。
这三处禁区的界线也很清楚,就是位於王府居中位置的一大片极深、极广的荷花池。
三人走到荷花池时,梁侑聪也叮咛得差不多了,他看着魏渔向,「你多跟丁大夫熟悉熟悉。丁大夫,医术不论年纪,教学相长,你多指导渔向。」
这话说得漂亮,丁乐乐笑咪咪的点头,「是。」
梁侑聪转往白云轩,而丁乐乐跟魏渔向的院落尚未整理好,便续往东院走去,这两日他们先暂住於此。
魏渔向一直是忍着怒火的,见恩师走了,马上发难,「丁大夫,你清不清楚王爷跟杨姑娘之间的事?」
她点头,两三句话将两人的事说了,再补上她来京城才听到的,「听说,杨苓珊是最热门的正妃人选,因缠绵病榻,晋王的婚事这才搁置了下来。」
「没错,那你可又知道晋王府内,王爷只有几名小妾跟通房,那都是皇上跟凌妃送过来的,可是这一年多来,王爷并没有进她们的房—— 」
「你真是个大夫吗?对於内宅的事这麽清楚,你不是才周游列国回来?」丁乐乐停下脚步,仰头看着脸色陡然一白的魏渔向。
「我、我怎麽知道的你不必管,我只是想说,我知道王爷跟杨姑娘是相爱的,所以你别再提我对她的思慕之心,我很清楚她不会、不会是……你笑什麽?」他说不下去了,只见丁乐乐眼儿弯弯,一副洞悉他心中所想的神态,很欠揍!
「魏太医,你这麽在乎杨姑娘可不行,还有,方才那些事,你肯定是花钱偷问府里的下人吧?你知道後,一方面替杨姑娘庆幸,一方面又觉得难过,觉得自己更没机会了,是吧?」她柳眉一挑。
魏渔向简直呆了,为什麽她都猜中了?!
「人要看清事实往前走,千万别蹉跎光阴啊。」丁乐乐一脸同情的又说。
他的脸色忽白忽红,口吃的指着她,「你、你、你小小年纪,能懂什麽?」
「至少比你懂得多,还周游列国呢!」她轻哼一声,受不了的摇摇头,昂头往前走。
明明小小人儿一个,口气却硬比魏渔向大,逼得他差点没到角落去画圈圈。
第2章
翌日上午,晋王府外来了一顶金灿灿的轿子,下轿的就是当今太子—— 朱晋仁。
朱晋棠亲自带着孟均、聿宽迎接。
相貌同样出色的两兄弟相互点头,随即沉默的前往碧水阁。
在两人进入屋内不久,丁乐乐跟魏渔向也被请了过来。
进屋时,丁乐乐注意到一干仆役及丫鬟都留在门外,她很快的打量美轮美奂的屋内,有花厅,中间隔一珠帘,珠帘後方隐隐可见床榻,床前有层垂落的绣花纱帘,让人瞧不见床上的美人儿,不过一旁随侍的两名丫鬟倒是长得很清秀。
丁乐乐与魏渔向一一向太子及晋王行礼,再看向梁侑聪。
梁侑聪恭敬的向太子介绍丁乐乐,至於魏渔向一家世代皆为太医,与太子自然是识得的,魏渔向便主动的跟太子说起话来。
趁此良机,丁乐乐眨着漂亮水眸,大方的来回比较两名皇子。
太子貌相俊逸,看来斯文白净,只是一双黑眸闪烁,看来心机不浅。
论外表,晋王龙眉凤目略胜一筹,英华内敛的淡漠气质,再加上长年习武,看得出来体魄结实,阳刚魅力又胜太子一筹。
朱晋棠坐在一旁,将丁乐乐的行径尽收眼底。
放眼天下,敢这麽明目张胆的打量两位皇子,还毫不掩饰的比较孰优孰劣的,也只有她了。
朱晋仁抿了抿唇,虽然早就清楚爱慕皇弟的女子比自己多,但见这名出尘飘逸的美人儿大剌剌的目光来回比较他跟皇弟,最後还朝皇弟盈盈一笑,一副「你果真比较优秀」的笑颜,真是让人不悦。
也不管魏渔向还罗嗦着会竭尽所能医治的话,他看向丁乐乐,「不是该去看杨姑娘了?」
拜托,这是晋王府耶!哪轮得到你发号施令!她无言的看向朱晋棠。
朱晋棠注意到太子黑眸一眯,莫名的,他竟然有种想笑的感觉,但他的口气仍然淡漠,「丁大夫去把脉吧。」
於是丁乐乐、梁侑聪及魏渔向先行穿过珠帘,朱晋棠跟朱晋仁就坐在花厅内。
一行人走到床畔,两名清秀丫鬟先向三人行礼後,一名丫鬟上前跟床上的主子轻声说几句话,这才跟另一名丫鬟一左一右的拉开绣花纱帘。
随着被揭开的纱帘,丁乐乐眼睛也跟着一亮。
啧,真是娇贵,但也真是国色天香,都病多久了,杨苓珊的发丝仍如绸缎,一双翦翦水瞳,虽然肤色略微苍白,唇瓣也不带血色,但确实是一倾城佳人。
梁侑聪低声跟杨苓珊介绍这次前来为她看病的新大夫,「至於,老夫的爱徒渔向,杨姑娘是识得的,但主要的把脉者还是这位年轻的丁大夫。」
「你好,杨姑娘。」丁乐乐微笑以对。
「你、你好。」
杨苓珊乍然对上一张不输自己的脱俗容貌时,先是一愣,但也很快的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丁乐乐无法不去注意到杨苓珊摆在床侧那浮着青筋的手背,手指关节也泛白,这是她在极力压抑着身体的不适?还是她在紧张,怕她这个新大夫会发现什麽不该发现的,就像是师父留给她的讯息—— 杨苓珊并不想让自己被治好?
「冒犯了,我先替杨姑娘把脉。」丁乐乐落落大方的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丫鬟已在杨苓珊的手腕上覆上一条丝帕,丁乐乐撩起袖子,以指搭上她的手腕,开始把脉。
室内静悄悄的,几双眼都直勾勾的看着丁乐乐,比起一般的大夫,丁乐乐的神情显然不够严谨,一双灵活大眼在杨苓珊的脸上来回打量,看得杨苓珊不由得紧张起来。
「丁大夫,一个医者该静心把脉才是。」魏渔向见她目光轻佻的在他心上人脸上来回飘,忍不住开口提醒。
但丁乐乐只瞟他一眼,柳眉挑了一挑,迳自看着杨苓珊略微冒汗的额际及那双努力保持镇定的双眸,不禁嘴角微勾。嗯,有问题,她的脉象愈跳愈快了!
杨苓珊吞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梁侑聪,梁侑聪只是轻微的摇头。
两人目光短短交流,但丁乐乐可没错过。这两人有问题吗?依照师父留的讯息,梁侑聪的确是最有机会动手脚来延长杨苓珊病情的人。
丁乐乐心思百转,突然伸手拉开杨苓珊的袖子,这动作太突然,惹得杨苓珊惊呼一声,急急的坐起身来,将袖子拉平,「你做什麽?!」
「丁大夫怎麽可以对我家小姐如此无礼!」两个丫鬟也异口同声的怒叫。
丁乐乐站起身来,脸色显得不太好,主要是她早膳吃得多,还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红豆汤……谁来告诉她,杨苓珊一张脸蛋生得是花容月貌,双手也白皙无瑕,怎麽手臂上长着一颗颗凸起红疹,密密麻麻的看来好不恶心,害她反胃想吐了。
见内室起了骚动,两位皇子互视一眼,立即起身,穿过珠帘走进来。
魏渔向并没有注意到身後的动静,他也震惊於杨苓珊手臂上红疹密布的画面,为此感到头皮发麻,可是一见佳人惊慌,现在又低头欲哭,他忍不住大声责骂还一脸青白的丁乐乐,「你还是大夫吗?这是什麽脸!」
「就觉得恶心的脸。」丁乐乐一副你明明长着一双眼睛还看不出来的表情。
不意外的,杨苓珊哭了。
「丁大夫,有你这麽直白的吗?」魏渔向气得咬牙低吼。
「还不是你的眼睛只是装饰用,不然我用得着明说吗?再说了,你问我不答,没礼貌嘛!」说来她也答得很勉强,哦,她真不该喝那碗红豆汤的,不舒服。
魏渔向气得语塞。
「太子、王爷,我—— 」杨苓珊楚楚可怜的低着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怎麽回事?」朱晋仁不快的问。
梁侑聪拱手向两名皇子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後,再看向丁乐乐的表情也带着不喜,却见她已经揉揉胸口坐回椅子,再次拉了杨苓珊的手来把脉,看也不看身後表情各异的众人。
「抱歉,大夫也是人,尤其是一个吃得太饱的大夫。我再把把脉,请各位稍安勿躁。」
还让她把脉?!杨苓珊直觉的想缩回自己的手,但一想到自己费心扮演的柔弱形象,只能忍着一肚子怒火,让泛泪的迷蒙秋瞳痴痴的看向站在丁乐乐身旁,俊美淡漠的朱晋棠。
丁乐乐不疾不徐的把着脉,但眼神就是不安分,不断的以眼角余光来回打量几人的神态。真奇怪,外头说得绘声绘影的,指晋王跟相爷千金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怎麽置身其中,她却看不出也感觉不到这两人有什麽轰轰烈烈的虐爱,晋王整个人冷冷的,反之,杨姑娘是深情款款。
这—— 晋王如此态度,不会太薄情?
朱晋仁的目光则落在朱晋棠身上。同样是父皇子嗣,他虽占了太子大位,却不是父皇摆在心上的皇子,只要有朱晋棠在的一日,他跟母后的地位始终如风中残烛,不知何时会灭。
他的目光再落到深情凝睇着朱晋棠的杨苓珊身上,身为相爷的掌上明珠,母后要他娶她为妻,毕竟相爷与不少权势大臣交好,一旦成为一家人,相爷定会助他将太子位坐得更稳,他将会如虎添翼。
可惜,杨苓珊从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众人心思各异,目光却同时落在丁乐乐的脸上,她也很配合的开口,「好了,就先弄个鱼腥草煲猪心,可以清热解毒,也可填肚子。」
魏渔向一听,马上驳斥,「丁大夫把脉多时竟开此药方?不该是什麽珍贵食补或—— 」
「杨姑娘这一年解毒的珍贵食补吃得还会少?」丁乐乐直接赏他一记白眼,「杨姑娘的脉象相信梁老太医与你都清楚,因毒素诡谲反覆发作,导致体内热邪作用於血液中,血液停滞造成热累积,她毒发於外,体温略高,口舌发苦,排—— 」
「别说了!」魏渔向急急打断她的话,就怕她提及「排便不顺」,明明能说是「腹中积物难消」,她却要如宫外一些粗野大夫说话。
杨姑娘如此娇贵美人,丁乐乐若当着她最深爱的晋王及爱慕她的太子面前说出那句话,岂不是让她无地自容?!
丁乐乐撇撇嘴角。人吃五谷杂粮有不排便的吗?这家伙有病呢。
但朱晋仁也有疑问,事关他在乎的人,於是开口问丁乐乐这药方会不会太粗糙简单?
「老话一句,杨姑娘吞下的珍补药材会少吗?好转了吗?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不然,每个大夫开的药都一个样,同样的药吃久了,身体会习惯药性,那跟喝茶水是没两样的,再医个十年、二十载也还是这样半死不活,有意思吗?」
丁乐乐说得自然又率性,即使面对的是未来帝王,也不见半点卑微或惧意,相反的,还有一抹隐隐的不耐。
朱晋棠不得不承认,他见识过不少女子,她倒是特别。
朱晋仁没想到会得到这番直白回答,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如此主观判断,不会太过儿戏吗?」魏渔向倒是气呼呼的反问。
「对,我这半吊子神医就是这样走进来了,你能拿我怎麽办?梁老太医都没意见了。」她懒得再理一旁气到语塞的他,迳自说道,「太子、王爷,小女子去准备药膳,先行告退。」
丁乐乐率性退场,其他人也一并退出珠帘外。
梁郁聪则进一步的向两位皇子解释丁乐乐的药方对杨苓珊的病情无碍,只是能解多少毒连他都很难解释,毕竟这一味药膳实在太简单了。但他更清楚,不管丁乐乐开什麽药方,在杨苓珊没有达到目的前,是不会让自己康复的。
丁乐乐终於正式的开出第一张药方,也亲眼看着杨苓珊吃下肚,只是,明明是美味药膳,美人儿却始终苦着脸儿,好像丁乐乐在虐待她似的。且病人娇贵,得一日照三餐的把脉,这大概就是未来她三个月的日常……如果她能撑到三个月的话。
翌日,她跟魏渔向就如同晋王先前安排的一般,住到燕云轩和竹云轩内,而带他们过来的一个是杜嬷嬷,她是专管王府後院内务的总管,另一名何总管则是管王府外务的,两人很客气,直言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派人向他们转达。
住进禁区的大夫可以有一名丫鬟或小厮贴身侍候,或帮忙药膳及药物煎煮,这是晋王的规定,属於完全的责任制,若杨苓珊出事,谁也没得卸责。
没有带小厮或丫鬟入府的,王府会挑上一名,但丁乐乐有贴心好丫鬟晓妍,自然不必再找人,魏渔向的则由王府安排。
由於王府的规矩多,又有禁区,非经传唤,不得随意乱走。
会如此严谨,是缘於一年半前,晋王在王府内中毒,事发之後,府内侍卫的布置便与皇宫无异,除了当值的内外岗哨外还有暗卫,但尽管如此,近一年多来仍不时有刺客进府,并不安宁。
即使刺客层出不穷,却从未活抓过,自然不知幕後主使,但从一些查到的线索都直指东宫太子的人马。
太子的不够出色,晋王的卓尔出众,皆左右着皇上与各拥其主的文武百官,众人心思各异,看似太平的金圣皇朝,其实也是暗潮汹涌、各有盘算。
丁乐乐跟魏渔向既住进禁区,等同住进危险区域,所以杜嬷嬷跟何总管在将几人各自带到燕云轩及竹云轩时也特别叮咛,入夜後尽量别外出,若听到剑击打斗声,一定要躲起来。
看了圈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雅致小院後,丁乐乐直接问:「那些刺客都是来刺杀王爷的?会不会是杀其他人的?」她想到师父。
「老奴不能回答,只是照规矩,住在禁区的每一人都会被这麽交代。」杜嬷嬷一头花白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看来也很严谨。
她回答完,再次看着眼前这位可说是有始以来住进这里的最年轻的大夫,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不禁感到钦佩,再看看随侍丫鬟也是相貌清秀,让人眼睛一亮。
丁乐乐没得到答案也不恼,她总要自己查的。
杜嬷嬷将主仆俩能进出的路线说了一遍,也亲自带她们走了一遍,在处处精雕细琢的王府内,哪里不能转弯、哪里别闯进去,再带着她们绕了一圈才回到燕云轩,正要离开时——
「杜嬷嬷,再请教一下,在我之前,可有女医住进来过?」
「这—— 」她面露犹豫。
「没关系,我只是好奇我是不是第一位而已。」
「丁大夫并非第一个,而是第二个,那第一位也曾住这里呢。」
丁乐乐立即装出一脸失望的样子,杜嬷嬷微微一笑,这才转身出去。
丁乐乐竖耳,待外头没有声音後,她马上看着也一脸兴奋的晓妍,「没错,那第一位肯定是师父!」担心隔墙有耳,她还附在晓妍的耳朵边说,「我一人留在东院时,就在病历表上看到师父的笔迹,我们现在四处找看看,或许这屋里师父还留有什麽线索呢。」
她继续将在病历表上看到的讯息告诉晓妍,因为晓妍是今日才被允许接进王府的,近月来她一人独住京城客栈,什麽都不知道呢。
主仆俩开始在这雅致院落内东翻西看,从厅堂桌椅、柜子,再到隔间的小书房、东西厢房,甚至连後方的小厨房也偷偷的找了一遍,可直到主仆俩累到一个躺卧床上,一个趴在桌上,还是什麽也没找到。
躺在床上的丁乐乐吐了一口长气,手脚大张的看着天花板,咬咬粉嫩唇瓣。没理由啊,病历表上都藏了密码,师父住过的地方怎麽会没有?
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天,她却热得出了一身汗。
晓妍贴心的站起来,「我去烧些水,让小姐沐浴,」她走到主子身边,「小姐别急,至少我们都进来了,是不是?」
晓妍比丁乐乐大三岁,一直就像她的姊姊,早该嫁人的,却羡慕丁家夫妇的相知相惜,誓言没找到那样的男子终生不嫁,葛品君为此还大声称赞她好样儿的。
「也是,进来了,就有希望。」丁乐乐喃喃的说。
从这一天开始,丁乐乐一日三回的去帮杨苓珊把脉开药方,由於她总是一派轻松,开的药方也都是以食疗为主,让魏渔向很有意见,但他提出的药方也了无新意,与过往那些大夫开的雷同,梁侑聪自然是摇头的。
时间一下子过了十天,杨苓珊的情况不好不坏,期间,太子还过来探视过两次,丁乐乐大言不惭的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她的脉象一日比一日好。」
此时,冠柏院的书斋内。
朱晋棠坐在桌案後方,梁侑聪坐在一侧,孟均跟聿宽站在一旁,杜嬷嬷则站在左侧。
梁侑聪向朱晋棠呈报这十天来,杨苓珊的病情没有太多变化,也提及丁乐乐这几日的治疗药方、用药方式。
杜嬷嬷则报告丁乐乐主仆这几日来没有什麽特别要求,两人皆好相处,作息也正常。
聿宽负责入夜後禁区一带的安全,这几日也无异状。
朱晋棠点点头,让杜嬷嬷先行离开後,看着梁侑聪,「梁老太医怎麽看丁大夫?如果觉得她不适合,那就别浪费时间,让她离开,本王讨厌这种没有进度的治疗。」
在场的其他人都明白朱晋棠的话,连德高望重的老太医都觉得这病情棘手,其他太医们也说杨苓珊的病情诡谲难医,偏偏年纪轻轻的丁乐乐却一副不难治的模样,到底哪来的自信?
「老臣觉得,与其他迟迟交不出药方的大夫们相比,她确如初生之犊,自信十足,或许可以再给她一些时间。」梁侑聪原本对她也有所忌惮,怕她看出什麽,但看她现在这样漫不经心的治疗,他反而放下心中大石。
「能如初生之犊,是因为没有任何靠山或背景,所以反而能一派轻松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就像以前葛大夫说的。」孟均忍不住开口。
他对丁乐乐甚有好感,可惜的是,第一次见面後,主子就不曾再踏进碧水阁,他也就没有机会再欣赏丁乐乐的伶牙俐齿。
「葛大夫的不告而别确实遗憾,老臣一直认为她可以治好杨姑娘。」梁侑聪低下头,握在袖内的手微微颤抖。
「葛大夫不肯,本王如何强留?」朱晋棠的语气很淡,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他对她有很深的期待,却又让这份期待落了空。
梁侑聪想到自己做的坏事,再想到王爷对自己的信任,他面露愧疚,忍不住直言,「王爷,其实杨姑娘身上的毒迟迟无法解,一半以上也是心病所致,如果王爷愿意天天去探视她,给她更多想望,老臣相信她会很快好起来的。」
「梁老太医是要本王什麽事都不做,天天陪着她,甚至给她承诺,让她当上正妃,她身上的毒就解了?」朱晋棠冷冷的眯眼道。
他心头一惊,急忙拱手行礼,「老臣不是这意思,只是心病亦是—— 」
「够了,本王欠她的是她自以为是的为本王试毒的债,本王会还她一个健康身体,补偿黄金万两,日後,她与太子成亲,位居国母,应该也债清了。」
梁侑聪心中一沉,却不得不斗胆再道:「可是杨姑娘的心不在太子身上。」
「本王的心也不在她身上!」
朱晋棠眸子里冷芒射出,看得梁侑聪背脊一寒,头再度垂低,心里却叹息,就是这解不开的结,才让他们都陷於纠结的局面,偏偏杨苓珊又有恩於自己,他已是骑虎难下。
书斋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孟均走出去,再进来时,拱手看着朱晋棠道:「丁大夫请王爷过去碧水阁一趟,她有重要的事跟王爷谈,而且,得在杨姑娘的面前谈。」
朱晋棠抿抿唇,「那便过去一趟。」
事关杨苓珊,朱晋棠让梁侑聪也一起陪同,孟均自然不想错过,有聿宽守着书斋,他也愉快的跟着走。
一行人到达碧水阁,直接来到内室,就见魏渔向也在,但他脸色青白,目光冒火,显然已经跟丁乐乐唇枪舌剑一番,结果惨败。
丁乐乐的表情很复杂,有点光火,也有点不屑,在她身边,还有一名陌生的清秀脸孔,手里拿着药箱,孟均与聿宽同是负责王府安全的人,自然知道她是丁乐乐的随侍丫鬟晓妍,便低声向朱晋棠禀报。
晓妍一见这大阵仗进来,表情微微一惊,但随即低头行礼。
床上的杨苓珊一见到思念多日的朱晋棠,眼眶顿时泛红闪泪光,而在床旁侍候的两名丫鬟在行礼後,表情看来不悦,眼神充满控诉的瞪着意思意思行个礼後,就直勾勾的看着他的丁乐乐。
气氛诡异,孟均好奇的目光在屋内几人间打转。
朱晋棠漠然的黑眸盯视着丁乐乐,「本王时间宝贵。」
闻言,丁乐乐一双清澈明眸中,一抹犀利锐光闪过。时间宝贵?也是,这十日未见他来关切过,所以说,八卦永远是八卦,什麽虐恋情史,看来都是瞎编的。
「王爷,我药疗杨姑娘十日,把脉後,要求看看杨姑娘身上红疹有何变化,但杨姑娘死活不肯。老实说,她有的我也都有,我真不明白,她为什麽不肯?了不起我也光溜溜的让她看,这很公平的。」
朱晋棠眼睛顿地抽搐了一下,蹙眉看着她。
其他人一听也呆住,这还是个姑娘家吗?虽然大夫眼中没有男女之别,但她这话还是让人颇不自在。
杨苓珊一脸羞窘又委屈的表情。丁乐乐这女人也太不知羞耻了,当着她跟魏渔向的面说那样的话已经够惊世骇俗,没想到在王爷跟梁老太医、孟均面前又说,真是寡廉鲜耻!
「王爷,丁大夫哪里像大夫?这屋里多少男子,她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当着我们家小姐说如此粗俗的话,是要让我们家小姐吓到病更重吗?!」在床边侍候的丫鬟突然气呼呼的开口。
朱晋棠冷冷的睨她一眼,她顿时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哪有说话的分儿,连忙跪下,颤声道:「小喜错了、小喜错了。」
她边说边自掌嘴巴,啪啪啪的声音在房内清晰无比。
「王爷别怪小喜,小喜是为了我……」杨苓珊连忙要另一个丫鬟百合去拉住小喜掌掴的手,又泪眼汪汪的仰头看着朱晋棠,委屈的说,「一想到上回丁大夫看到我的手臂觉得恶心,苓珊就难过不已,可丁大夫现在竟然又要求……」她哽咽一声,泫然欲泣。
丁乐乐替杨苓珊看了十天的病,聪敏又善於观察的她,早看出这位相府千金是个虚伪的讨厌鬼,师父有云,当大夫要有耐心,但对烂病人则免之。
「王爷,恕我直言,我觉得杨姑娘一点都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她在这里白吃白住,偶而还有太子来看病,最重要的是有王爷这麽帅气的男人可以就近养眼,日子过得很爽快哪。」丁乐乐双手环胸,说得理直气壮。
殊不知这一席话,让不少人听得心惊胆颤。
但孟均突然觉得仙女下凡来了,太厉害了!他跟主子可是直至葛大夫来到王府,看了近三个月的病後,才从她隐讳暗示的话语中,发觉杨姑娘的余毒未解是有问题的,但丁乐乐才来几天……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一旁,朱晋棠看着丁乐乐的目光顿时变得深幽。
梁侑聪心头一震,额发冷汗,魏渔向则气愤不平的道:「你太过分了,谁愿意躺在床上,只能偶而下床走几步的过上一年?!」
但丁乐乐直接略过他的话,连看他一眼都懒,只是盯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泪如雨下的杨苓珊。
杨苓珊却想不通,为什麽一个十五、六岁的粗野少女可以如此轻易的看穿她的伪装?!她是重生一回的人,老天爷给了她第二回人生,她自认她的戏演得极好,成功骗过了一个又一个,偏偏杀出了程咬金—— 前世,她的生命中根本不曾出现过丁乐乐!
「丁、丁大夫,呜呜……你怎麽可以……我怎麽会想要这样过日子呢?呜呜呜—— 」杨苓珊抽抽噎噎,最後乾脆痛哭出声。
见状,丁乐乐忍不住直接拍额翻白眼,这个毫不矫情的动作,让屋内其他人表情各异,孟均却是崇拜极了。
「你不想?那我给你治病,要求看看病症变化如何,你怎麽不给看?我愿意看是你的荣幸,不然我直接放弃,你再没机会治好,那是你的损失。」丁乐乐不屑的撇撇嘴,「更何况你浑身红疹,我还得忍耐着看,我都没哭了,你哭什麽?」
杨苓珊努力维持虚软的疲态,持续假哭,可是这丫头说话太恶毒,令她几乎快忍不下去,但为顾全大局,这笔帐她也只能记下。
「好,为了向王爷证明我想被治好,我让你看。」忍气吞声下,她还是强装出坚强,泪眼蒙胧的看向面无表情的朱晋棠。
但他只是点个头,转身就走。
然而丁乐乐又开口了,「王爷,你们全退到花厅就好了,中间还有珠帘隔着,也还有床上的纱帘罩着,大家无须介怀,我也只看一眼,确诊即可。」说白了,她也不太想单独应付杨苓珊。
但朱晋棠等一干男眷还是一致的退到院子外,最後,晓妍也让丁乐乐挥挥手给支退,还说了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难看的画面,我看就好。」
晓妍跟着一干人等,显得很不自在,尤其朱晋棠的神情沉冷,梁侑聪跟魏渔向的脸色也难看,还有一个拚命忍着笑意的高大男子时不时的瞅着她笑。
「喂,你说说,有没有发生过病人还没给你家主子医治,就先被她的话给活活气死的?」孟均憋住笑意的向她低声问。
晓妍愣了愣,还真的点点头。
这让孟均忍不住抱着肚子,更努力的憋笑了。
而一旁的朱晋棠听了竟然也想笑。天知道,他从小就因为皇宫中的权势斗争而变得早熟,沉稳内敛的他即便是笑,也总是淡淡的,而这一年多来,就连那样的浅笑都没了。
可此刻,一想到丁乐乐那古灵精怪的模样,他突然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大夫才能教出她这样的徒弟?
思及此,一抬头,就见丁乐乐像後头有鬼在追似的跑了出来,而那张娇俏的脸蛋上丝毫不掩饰她的不适。
丁乐乐「咚咚咚」的直跑到朱晋棠面前,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後,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朱晋棠那张帅翻天的容颜。
他不解,蹙眉正想开口——
丁乐乐忙不迭的摇摇头,抚抚胸口,「王爷别说话,让我的视觉先舒服点,不然那画面太可怕了,我怕我待会儿吐在王爷身上。」
「丁乐乐,你到底是不是大夫?」魏渔向顿时怒了。
她立刻斜眼看他,「大夫不是人?看到一个美人全身变得跟癞虾蟆一样,皱皱凸凸的一大片,你不会想吐啊?鲷鱼兄。」
他气得牙痒痒的,「什麽鲷鱼兄?!我叫魏渔向!」
「不都有鱼?不过,你比较适合叫鲷鱼,但又不该是那个鲷字,而是刁难找碴的『刁』字。」丁乐乐说完,又将目光转回到另一张让她舒服的俊脸上,「还是王爷比较赏心悦目,冷峻点更好,可以让我激动作呕的胃部慢慢冷却下来。」
魏渔向气闷恼怒却又不知道该回什麽,只见她笑咪咪的对着朱晋棠发花痴,而对方也没多说什麽,他也不好发难。
朱晋棠生平头一回被人当成药方来舒缓反胃症状,他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倒是一旁的孟均肩头拚命抖啊抖的,站在他右侧的晓妍一脸担心的看着他,就连她也对这主子感到无言。
丁乐乐吐了口长气,亮晶晶的明眸转啊转,笑看着朱晋棠,「王爷,我需要一样东西,有了它,我就能在三个月内医治好杨姑娘的病。」
「哼,口气真大。」魏渔向嗤之以鼻。
「鲷鱼兄,请别妒嫉我的医术比你强,谢谢。」
他脸色难看,气到都要吐血了。到底谁是鲷鱼兄?!
「王爷,我在东院时,有拿到部分其他大夫们医治杨姑娘的病历,听说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任何为杨姑娘看病的大夫的手写病历都得细心保存,好留给接手治疗的大夫们作参考,得以加快治疗速度,是吧?」她见朱晋棠点个头,笑咪咪的又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师父说,她也是看中我这天赋才教我习医的,只要给我所有的病历,我有把握,肯定能治好杨姑娘。」
「要真如你说的这般容易,那这一年来医治杨姑娘的老太医及其他大夫们全是猪吗?」魏渔向就见不得她如此自傲,顿时口不择言。
「天啊,鲷鱼兄,你怎麽敢说让皇上倚重的老太医是猪?!你敢说,我还真的不敢听啊。」丁乐乐双手摀住耳朵,一副你有熊心豹子胆,小女子是老鼠胆的姿态。
魏渔向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又觉得自己着实说错话了,不禁苦着脸低下头。
丁乐乐嘿嘿一笑的看着朱晋棠,「其实,听到鲷鱼兄说出他的心里话,小女子也想说说几句心里话。王爷,小女子虽出身平民小户,但我医术真的强,王爷虽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却不会医术,所以是王爷有需要我才过来,在供需理论上,小女子并未矮王爷一截—— 」
「王爷,你怎麽能容忍她如此大放厥词—— 」魏渔向听不下去了,火冒三丈的打断她的话,然而在看见朱晋棠那双似冬雪般的冷眸时,他立即低头,再次闭嘴。
朱晋棠直视着丁乐乐,竟瞧出她眸中有着崇拜,「继续说。」
气场好大啊!丁乐乐对於他一眼就能吓退某人的气势感到叹为观止,她边在心里赞叹,边回答,「既然小女子并未矮人一截,为何要被限制行动?」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众人的侧目,「放心,基本上我还是会尽量依着王爷的规矩,但我有个怪癖,就是在想药方时会心不在焉的走动,所以,只要我没什麽不好的举止,麻烦王爷下令让任何人别拦阻我,免得断了我的思绪,医不好杨姑娘,那损失的还是王爷嘛。」
她话语一歇,就听见身边冒出好几声的抽气声。
这是威胁?朱晋棠黑眸闪过一道冷光,却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识,敢这麽跟他说话的女人,她算第一个。「行,只要你的行为没有危及他人,不是当他人耳目,本王都允了。」
此话一出,又是几声倒抽凉气声。王爷给她的自由也太大,真的让她在王府横着走了!
「太好了,跟聪明的人说话就是开心,」丁乐乐煞有其事的拍拍手,「王爷,放心吧,我觉得杨姑娘体内的毒不怎麽难解,到时候……三个愿望的事?」
他神情平静,「君子一言—— 」
「驷马难追!」她眼睛一亮。
见朱晋棠颔首,丁乐乐的心都要飞扬起来了。太好了!届时三个愿望的第一个,就是要他无条件帮忙将她的师父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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