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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叶双《郡王以色侍妻》(为夫当如此之一)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7-11-15 12:42
标题: 叶双《郡王以色侍妻》(为夫当如此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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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郡王以色侍妻》(为夫当如此之一)
作者:叶双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11月24日
女主角:沐琅寰
男主角:宁莫北

【内容简介】

本以为他这贫穷郡王之所以会娶她一介商家女,
是看中她的经商才能还有她赚来的金山银山,而她会答应嫁给他,
是想藉他的身分报血海深仇,两人之间只是利益交换,
所以她视而不见他替她画眉的亲密,厌烦他夜夜痴缠的热情,
照理说,她只要尽妻子本分掌理中馈,
不让他那婶娘再作威作福、掏空府中银两就够了,
奇怪的是,发现心仪他的表妹腰间系着她送他的玉坠,她竟醋意横生,
看到他提起逝去爹娘时那悲痛的神情,她不由得心生不舍与怜惜,
更在他离京几天办事时,感到一股淡淡的空虚,
直到他遭遇突袭身负重伤昏迷,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就爱上他,
然而她不晓得的是,在他惯常表现出来的痞样之下是霸气与精明,
而他此生最完美的算计,就是让心爱的她成为他的妻……




    楔 子

    微风从雕着细致棂花的窗子轻缓地送了进来,沐琅寰倚在美人榻上,缓缓地翻着书页,好不惬意。

    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累,她放下书册,素手往一旁小几上放置的描金边雕花玉盘一拈,将一块透着浓浓桂花香气的饼儿送进口中,另一边的景德薄瓷团花盘上排了一圈的小圆馅饼,她也拈了一块来,嘴里瞬间弥漫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儿。

    京城里谁不知道沐家的三小姐会享受,也爱享受,而沐家是大通票号的东家,沐家可说是富可敌国,自有成堆成堆的银子可以供她享受。

    可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开玩笑,还是人生无法尽善尽美,沐家并未能把世间的好处都尽占走。

    在商场上运筹帷幄、无出其右的沐老太爷生了四个嫡亲儿子,某次要回乡祭祖,由於沐老太爷年纪大了,受不了舟车劳顿,留在京城,而大小姐和三小姐因为生病,也待在京城休养,由其他子媳辈和族人前往,怎料遭遇山洪爆发,其中三个儿子和媳妇儿,连同几个族人,都在那一瞬间没了命,只有落後的沐三爷和其妻逃过一劫。

    沐老太爷哀伤过後,担心沐家的家资便宜了旁人,除了让还在的沐三爷尽量开枝散叶外,只能在仅存的两个小姐里,择了庶出的三小姐当守灶女培养着。

    为何是庶出的三姑娘守灶,而不是嫡出的大房大小姐呢?

    那是因为大房的大小姐虽然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针黹绣功都是一等一,却十指不沾阳春水,对於管理金钱一向没啥本事,偏偏身为大房嫡长女,一开始沐老太爷自是将守灶的责任放在大小姐身上的。

    但也不知道是倒楣,还是真的天生不擅长,五年前,沐家因为大小姐的一个错误决策,被人拐骗买了百船的生丝,说是来年丝缕衣必会大受欢迎,怎料来年人们追买的却是素纱。

    几百船的生丝压在各地码头乏人问津,沐大小姐做成的这笔生意几乎赔去半壁家产,连沐老太爷都束手无策。

    在众人等着看沐家笑话的时候,是三小姐找了人研究出通经断纬法的平纹织法,将布织成雕缕之状,不仅色泽鲜活,还轻柔好穿,深受那些达官贵妇的喜爱,结果百船几乎要生霉的生丝在转瞬之间被抢买,本该赔去半壁江山的沐家,金山银山反倒又堆得更高了些。

    从此以後,守灶女成了庶出的三小姐,沐老太爷更是手把手的教着。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沐琅寰就是点石成金的小财神,任何生意只要经了她的手,就能变成满山满谷的银子。

    所以那些豪门世胄家都盯着沐琅寰的亲事,守灶女是必须招赘的,虽说那些嫡子嫡孙不能丢了面子成赘婿,可哪个豪门世胄的家里没有些不受重视的庶子呢?

    送个庶子当赘婿,就能将活生生的小财神给迎回家里来,这等合算的买卖谁不愿做?

    可谁知道就在众人心思活泛的时候,沐三爷的一名妾氏怀了身孕,而且在十个月後一举得男。

    这下子三小姐的身分就显得尴尬了。

    沐家有了小一辈的男丁,便可延续沐家的香火,那个一直被当守灶女教养着的三小姐,却已经为了沐家生生地熬到了十八岁。

    现在再来议亲,早就晚了!

    更何况,豪门贵胄家多半不愿嫡子迎娶商家女,总觉得会被人议论,可偏偏这个小财神的能力又极吸引人,让那些豪门贵公子的亲长们个个头疼,为难得很。

    这是娶,还是不娶?

    都说以沐家的家资,是断然不肯让三小姐为妾的,可娶做正妻又怕被人笑话,所以一年多来,京城里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就想看看沐家三小姐花落谁家。

    外头的众人急坏了,偏偏这位大龄的三小姐,就算没了守灶女的身分,夫君也没有着落,她依然悠闲地享受着富贵生活。

    就连今日这个重要的日子,对她来说也像寻常天一样,该闲散就闲散,看了近两个时辰的闲书,吃了几小碟子的点心,她依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缓缓地坐直了身子,正打算开口唤守在门外的大丫鬟春雪再弄些点心,谁知门外旋进了一道红色的身影,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娇嫩的嗓音便带着一抹急切质问道—

    「你怎麽还有闲情在这儿看书、品茶、吃东西?」

    「大姊,你这是怎麽了?急匆匆的活像阵风似的?」沐琅寰有些哭笑不得。

    两年前大姊沐飞霞已经嫁为人妇,可沐家的娇养,夫家的看重,让她只长了年纪,心思算计都还是摆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瞧了个明明白白。

    「你倒还有空关心我,你知不知道你就要被卖了?」

    沐琅寰早听说祖父张罗着给她订亲,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使人去打听,所以眼见大姊这样气冲冲的进来,还真不知道她为何而气,不由得打趣道:「要被卖去哪一家,大姊倒是给我说说。」

    「庸郡王!」沐飞霞没好气地回道。

    她实在看不惯妹妹永远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个姑娘家,反而像个入定老僧,彷佛这世间的事没有几件可以上她的心。

    她也不知道祖父是怎麽想的,怎地挑来挑去却挑中了那一家?

    京城里攀龙附凤的人家绝对不少,可满打满算的就没人敢将主意打到庸郡王府。

    沐琅寰听说过庸郡王气宇轩昂,算是新起之秀,颇得皇上另眼相看,只可惜小小年纪便丧父失恃,是婶娘养大的,没有父母庇荫,自然家资不丰,也难怪愿意娶她这个商家女。

    祖父为她找的这门亲事,还真是费尽了苦心啊!

    只是……她淡淡地扯起了一抹笑,她自然知道祖父隐在心中的愤恨,替她寻了这门亲事,并不全然为了她。

    更多的,只怕是想为小弟寻一个靠山,若是有机会,还想搅浑了皇朝这个池水,好让沐家有机会为那些死去的族人复仇吧!

    沐琅寰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感觉,笑容僵了一下,但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她的心依然如古井一般。

    「大姊这是羡慕我找了一门好亲事?」

    瞧沐飞霞那一脸急切的模样,沐琅寰任思绪在心里兜了一圈,话声虽然轻柔,但那话还真是戳人的脊梁骨,让人听了不由得火冒三丈。

    「你……」闻言,沐飞霞气眯了眼。

    五年前若不是三妹,她只怕真的会赔掉沐家的大半家产,所以在三妹面前,她向来是有些气短的,但虽说她们不同父母,好歹是自家姊妹,她当真是忧心啊!

    这三妹说话总是气得人心肝直发疼,可是转过头又总能悄悄地替她打点好一切,就连她们那个弟弟,人人都说是生出来夺她地位的,她也照样呵疼着,却总不露面,就怕有心人觑着了空子,生出了是非。

    沐飞霞一双沐家姑娘们皆有的清亮水眸瞪得大大的,看着沐琅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沐琅寰以为下一刻她就要拂袖而去时,沐飞霞又开口了—

    「你当真愿意嫁?」

    「嫁。」

    「明知道那是个泥坑子还嫁,你是傻了啊?」沐飞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啐道。

    见大姊这般为自己着想,沐琅寰心中微微一暖,但神情依旧云淡风轻得让人发指。

    「大姊,有这个闲功夫关心我的事,倒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的肚皮,你啊,要是再不帮姊夫生个娃儿,你那婆母也要急着塞人进你的屋子了。」

    「我着急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说起我来了,我……」

    沐飞霞塞满心里的长串数落才刚起了个头,门外响起一阵轻敲声响,她被声音引着回过头,就见沐琅寰身边最为得力的丫鬟春雨,极有规矩地躬身站在门口禀道:「三小姐,梁大夫已经到了。」

    「嗯,带大小姐过去,让梁大夫好好诊诊脉,调养调养,再生不出娃儿,我看你还有什麽脸不让姊夫纳妾。」

    沐琅寰眉目不动的交代完,瞥了惊得瞠目结舌的沐飞霞一眼,迳自又窝回软榻里,再次拾起刚刚放下的话本,右手拿着书,左手拈着点心,认真的继续看话本。

    气呼呼的沐飞霞左瞧瞧沐琅寰,右瞧瞧等在一旁的春雨,最终还是挡不住梁大夫那妇科圣手的名号,要知道梁大夫可是多少豪门贵胄府上的座上宾,那可不是有银子就能请来的。

    因为机会难得,沐飞霞跟着春雨身後而去,嘴里还不忘叨念道:「我让你傻乎乎的,真被祖父卖了还替他数银子,我这会可不是不顾道义,等我生了个儿子,在贾家站稳了脚跟,你有了困难就来找我……姊姊我至死不忘你的情……」

    那话说是嘟囔,可一字一句都刻进了沐琅寰的心里,让她觉得暖暖的。

    不过是嫁人罢了,哪值得大姊这样大惊小怪?

    就算是那样的男人,她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要是真过不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便是。

    第1章

    近来京城的人都说庸郡王好运道,虽然爹娘早亡,可碰到了心善的婶娘,宛若慈母一般将他拉拔长大,也不想自己的亲生子没能封爵,只急急地为承继爵位的侄子打算,让他有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得了青睐。

    下聘订下的沐家姑娘虽是商户之女,可那商户可不是普通的商户,是个跺跺脚京城便得震一震的大商户,还是京城一些权贵世家的座上宾呢!

    茶楼顶楼的厢房内—

    「宁大哥,你这回真委屈了。」邢天官有些小心翼翼地瞧着视若兄长的好友,安慰道。

    他是户部尚书的老来子,向来极为得宠,个性有些骄傲,对旁人总是不假辞色,可是对宁莫北那可是打心里服气。

    打从宁、沐两家的亲事订下後,各种流言蜚语就不断地流窜着,说得最多的便是庸郡王府之所以订下这门亲事,是因为看中了沐家的钱财。

    更有夸张者,直接将宁莫北比作吃软饭的,靠着自己的爵位娶进了一位女财神,那话能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听到那乾巴巴的安慰之言,宁莫北抬头瞧了瞧自己的兄弟,清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味,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後,淡淡地说道:「委屈什麽,是人家姑娘委屈了。」

    「她有什麽好委屈的,听那沐家张狂的模样,也不知道有多粗俗。」邢天宫很是鄙夷地说道:「采买嫁妆的大手大脚,活似个粗鲁的暴发户,没得让人腻味。」

    「这沐家嫁女儿,尤其她曾经被当成守灶女教养着,若是没有这等排场,岂不委屈她了?」

    「你怎麽还替她说话啊?要知道,若不是她,你怎会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就连皇上对这桩婚事都有意见。」

    「谁有意见都没用,明儿个就要拜堂了。」

    宁莫北惯常的淡然语气中添了一丝辨不明的急切,若是心细些,便能发现他今日的心绪似乎有些不平稳,可偏偏邢天官的性子向来大剌剌的,又沉浸在一股替好友打抱不平的愤慨之中,丝毫没有察觉。

    「我就是觉得沐家的姑娘配不上你,别说是商家出身,还是个庶女,连做侍妾都嫌太差。」邢天官没好气的说道。

    他一迳的气怒着,没发现宁莫北的脸色沉了几分,犹自愤愤然续道:「我早说你那婶娘半点好心没有,嘴上把这亲事说得天花乱坠,彷佛帮你寻了这门亲事是多大的恩情似的,但她一个内宅妇人,又怎会不知道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妻子,会对你造成怎样的损害,要我说,她这是杀人不见血。」

    世人都道宁大哥的婶娘是个心善无私的大善人,待侄子比待亲儿子还要好,可他与宁大哥认识了这麽多个年头,虽然他不爱谈论自个儿的事,但他这个局外人看得可清楚了,她可是阴毒得很。

    她在宁大哥年轻时就铁了心地将他往废里养,待发现宁大哥根正,怎麽也养不废之後,就开始使绊子,前几回宁大哥能在皇上面前露脸,才不是她给了助力,全是因为宁大哥的算无遗策。

    所以他心里头对於那个心善的婶娘可是半点好感皆无。

    「怎麽会,婶娘这是知道父母双亡的我没根底,若是有了沐家的嫁妆支撑,再加上我的禄银,准能将日子过得好,所以才没给我订那些琴棋书画皆精的贵胄世女,这叫做实惠。」宁莫北勾唇扬笑,那刀雕斧凿般的俊脸好似瞬间被春阳拂过,少了以往的冷寒。

    「实惠什麽?她根本就是想让你被人笑话,无所不用其极的压着你,免得你的风头压过了她那两个败家子。」他义愤填膺,就连双手也紧握成拳。

    宁莫北又替自己倒了杯酒,缓缓地啜了一口,有些不解的问道:「你真的认为沐家姑娘那麽不好?」

    「倒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我也没见过那沐家姑娘,可她是庶出,又是商家女,这样的姑娘怎麽配得上你这位在皇上跟前炙手可热的郡王爷!」

    「就这样?」宁莫北也知道这是许多人心里头的想法。

    这世道,从来就不缺那肤浅又眼皮子浅的人。

    他就不懂,为何他们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能这般瞧不起商户?这世道若没有这些南来北往的商户,这天下只怕就要饿死大半的人了。

    「这样还不够吗?」邢天官怪叫一声,显然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个想法。

    自己说了老半天,宁大哥却好似完全没听进去,连顺着他的话说一句沐家姑娘不好都不肯,若说这是为维持男人的风度,那也太道貌岸然了些,他的宁大哥可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难不成……宁大哥是真心想娶沐家姑娘为妻?

    兜着心头的猜疑,邢天官凝了神,仔仔细细瞧着宁莫北的脸色,可瞧了半天,他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宁大哥,你该不会真的动了心思了吧?」虽然觉得不可能,邢天官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一、两年宁大哥都忙着南来北往的替皇上处理事情,怎麽可能有心思去想男女情爱?

    「你多想了,自古以来婚事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连沐三姑娘的面都不曾见过,又怎会动什麽心思,只是……」

    「只是什麽?」邢天官心急的追问道。

    「既然她将是我的妻,那便是我的责任,我该护她一世周全,更何况就我这样的,又凭什麽嫌弃她的出身呢?」

    「这……你说的似乎也是在理。」

    宁莫北的这番话自是扫去了邢天官心头的怀疑,毕竟对他而言,像宁莫北这样做大事的人,怎麽可能会像那些软趴趴的书生般,把心思放在与女人之间的风花雪月上呢!

    但他想了想,又再一次好奇地问道:「宁大哥,这个妻子可是你那婶娘强塞给你的,你就不怕她和你那婶娘是一路的?」这也是他之所以对沐琅寰很有意见的最大原因。

    倒没想到向来大剌剌的邢天官竟会想这麽多,宁莫北忍不住挑眉看向他。

    「做啥这样瞧着我?你那婶娘对你向来没什麽正心思,我会这麽想也是理所当然。」

    宁莫北微抿的唇微微向上弯了弯,轻声说道:「放心吧,她不是这样的人。」

    熟识他的人都以为这个妻子是婶娘强塞给他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新嫁娘是他用尽了心机,自个儿谋来的。

    那年他不过二十的年纪,过了几年荒唐的生活,若非爹爹生前的好友沐郎山的一席话,他现在应该还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沐叔叔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虽然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瞧着却没有一丝铜臭味儿,反而儒雅得像是一个名士。

    他们是在一个酒肆中遇上的,那时他和一群猪朋狗友喝多了酒,在酒肆里喧哗着,也不知道沐叔叔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带着浑身凛然的气息,打量着他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道—

    「真是可惜了庸郡王的一身磊落,竟然得了你这麽一个儿子,这庸郡王府的荣光只怕就要断在你的手中了。」

    那语气满含的浓浓婉惜之意,虽是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听进宁莫北耳里却宛若千斤之重。

    「你是谁?」年少轻狂的他怒气冲冲地质问,虽是满怀的怒气,却因一身颓唐的气息给掩得瞧不出任何的气势。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庸郡王!」他挺起了胸膛,说出这个让他无比骄傲的封号。

    「我所知道的庸郡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你这种酒色财气皆通的纨裤子弟,你辱没了你爹的一世清名。」

    「你是什麽东西,凭什麽这麽说?」他那因为酒气而有些混浊的眸子瞪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大声的质问着。

    「就凭我与你爹自少年就结为好友,我便有资格说你一说。」沐郎山一身温雅,唇角含笑,但语气冷然地说道。

    好友英年早逝,唯一留下的独子竟成了这模样,他的心里充斥着无限的惋惜和不舍。

    本以为皇上瞧着好友的功绩也会好好对待失怙的孤儿,得到最好的教养,却没想到竟整个被养歪,心里头忍不住想要拉这个桀傲的少年一把。

    想到这里,他蓦地伸手握住宁莫北的手腕,别瞧沐郎山一副儒生的模样,其实力气还是很大的,久浸酒气之中的宁莫北完全挣脱不开,只能被他直直地拉了出去。

    身为郡王府的主子爷,他的随从自然也不少,只要一扬声,就会有人来助他脱离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可是他却奇异的不想扬声,到最後不用沐郎山强制,他也乖乖地跟在他後头走。

    沐郎山带他去的地方不远,只不过隔着酒肆约莫十来间的店铺。

    他才刚走近,就听到一个小姑娘的清脆嗓音,清亮的声音透着一股同沐郎山的淡漠。

    「黄掌柜的,不如你来给我说说,为什麽今年江南风调雨顺的,生丝产量比去年多了五成,可你进的生丝价格也比去年多了五成?」

    宁莫北闻言一愣,好奇的连忙几步上前,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与一个年龄可以当他祖父的掌柜,有条有理的说着话。

    「三姑娘,这……虽然江南今年生丝产量多,但质地并不很好,那顶级的生丝价格反而涨了一番。」

    「嗯!」小丫头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漾起了一抹笑。

    就在老掌柜以为今日自己过关之时,她又朗朗地开口说道:「黄掌柜的,这顶级生丝的价格是涨的,但不是涨了一成,而是涨了一分,上旬的时候胭脂坊的骆掌柜才进了一船的生丝,质量极好,买价却不到咱们的七成,不如黄掌柜给我解释一下,咱们这批生丝到底有什麽好的,能够贵上这麽多?」

    「这……这……」

    宁莫北眼看着那小丫头把老掌柜给挤对地说不出话来,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赏。

    不知怎地,那小丫头自信满满的模样彻底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看似稚幼的孩子,但却浑身光华流转,彷佛刻进骨子里的傲气竟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时沐郎山扯了扯他,示意他离开,等到走了十几步开外,沐郎山才对着他说道:「她是我的女儿,这几年是被当成承嗣女养大的,做为一个承嗣女,要学的东西很多,可那丫头从不喊苦,身为她爹,我倒是从不遗憾没有一个儿子,你虽然是个男孩,可却没有那丫头的硬肩膀,你觉得你能让你爹骄傲的和我说出一样的话来吗?」

    沐郎山正色地盯瞧着宁莫北,语气带着浓浓的责备,但宁莫北却无法为自己辩驳一声。

    「孩子,别人要你成个什麽样,那是别人的事,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成为怎麽样的人,若是你当真遇到什麽困难,你可以来找沐叔叔,只要不是浑事,沐叔叔都会帮你的。」

    望着沐远山离去的身影,再想着方才那一身粉红,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在面对大掌柜时的那份从容淡定。

    浑浑噩噩过了那麽久的颓唐日子,宁莫北头一回拨去了眼前的迷雾,终於知道自己该怎麽做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接下来那几年奋发振作的日子里,他竟莫名地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每每遇到难处,他都会忍不住地溜去沐家,偷偷地瞧上那个娇俏的小姑娘一眼。

    即使只是一眼,她的骄傲与能力都让他与有荣焉,然後努力鞭策自己,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足以与她比肩的男人。

    亮如圆盘的明月缓缓地爬上天际,明儿个就要成亲的沐琅寰却没有半点新嫁娘该有的忐忑,她依然遵循往日的习惯,酉时末便散了发,躺上了榻,让春雪替她拿了本游记,半倚在榻上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趣之处还不忘啧啧称奇的自言自语。

    她的悠闲让留在房内当职的春雪和春雨感到瞠目结舌,虽说三小姐从小便很有自己的主意,且气质端凝,少有什麽事能让她紧张,可面对女人家一辈子的大事,三小姐的表现也未免太淡定了。

    「小姐该早些歇了,明儿个寅末就得起身,还得忙上一天呢!」

    沉迷在手中的那本游记之中,春雨的话沐琅寰半听半漏的,挥了挥手随意地说道:「不过是拜个堂,也不是什麽大事,别吵,正看得精采呢!」

    闻言,春雨更错愕了,成亲若不是大事,到底在三小姐的心目中,啥事才是大事啊?

    「可是……」

    当她正要张嘴反驳,便听到门外花径上传来拐杖重重拄地的声音。

    只要听到这声音,沐府上下没有人敢不赶紧打起精神。

    沐老太爷一进门,就冲着春雨和春雪挥了挥手,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的瞧了眼依然半躺在榻上,彷佛完全没有发现老太爷到来的沐琅寰一眼,在沐老太爷那双依然矍铄的目光中,疾步退了下去。

    「咳!」沐老太爷见丫鬟离开了,但自家孙女还是连头也不抬,当下便被气乐了,重咳了一声,提醒她别太拿乔。

    沐家几个主子,胆敢这样无视他的人,也就他这个孙女儿了,也就她的脾性最像他。

    他都已经站在这儿好一会儿了,她还能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手里的杂书,彷佛整个人扎进了那本书里,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似的。

    沐老太爷见她这样,也没有如春雨她们忧心的那般大发脾气,只是左右环顾着这间已经被收拾得喜庆的屋子,还有挂在边上的那件绣满了喜庆图样的大红嫁衣。

    他缓缓几步踱了过去,仔仔细细瞧着那件嫁衣,看得有些失神。

    沐琅寰此时终於放下了书,站起身来,瞧着祖父那微驼的背,眸中一阵热意袭来。

    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眼努力地眨了眨,又眨了眨,这才将鼻头的那股子酸意给眨没了。

    沐老太爷瞧完了嫁衣、又瞧了瞧那顶用一颗颗鸽子蛋大的珍珠镶得满满的凤冠,确认了凤冠和嫁衣的细致,知道没有委屈了这个他向来疼入心坎里的孙女,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过身,就见孙女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掩去了方才盈绕心头的柔软,叨念出声。

    「你这丫头傻愣愣地瞧着我做啥?越来越没规矩了,知道我进来了也不懂得叫人。」

    「祖父。」沐琅寰从善如流地低喊了一声,清脆的嗓音似乎多了几分沙哑。

    沐老太爷一听,心不由得一紧。「方才使的那个小性子,是在怪祖父将你许给那样的男人吗?」

    「不是。」提到自己的亲事,沐琅寰的语气又闷了些,但其实她很清楚祖父并没有亏待於她。

    以庸郡王的家世、性格和才干来说,只怕已经是祖父能为她找到最好的了。

    只不过这个最好是老人家所认为的最好,而非她觉得的好。

    如若让她选择,她倒宁愿不嫁人,反正她有花不完的银子,也不用靠什麽人养。

    「哼!你什麽时候也学会说这些违心之论了?」

    「倒也不是违心之论,祖父会找这麽一个人,只怕还是怕身分或者能力太差的压不住我的性子,是吧?」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沐老太爷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又瞪了孙女一眼,眸底刹时漫着浓浓的不舍。

    他缓缓地步上前,沐琅寰马上迎了上去,将他扶着坐了下来,神态之间不经意流露出一抹子的亲昵。

    「压着你的性子是真,你被我和你爹当个男孩般教养了这几年,早已不是一般的闺阁千金,那时我和你爹以为你得守灶,得守着咱们沐家这一大片的基业,所以拚命的让你练出了一身不形於外的霸气,谁知道你爹虽然走得也早,却留下了慎哥儿这条血脉,这几年祖父瞧着,慎哥儿除了心善之外,资质倒是平庸得很,压根比不上你这丫头,可如今有了慎哥儿,祖父就不能再委屈你。」

    「哪有什麽委屈,我平日里花着沐家的银子,因为沐家的银子享受着锦衣玉食、奴仆如云的日子,自该为沐家做点儿事。」

    她是打心底这样认为的,所以打从知道自己被推进了泥坑,她的心里就没有起过一丝丝的埋怨,方才那样表现,不过是知道祖父老人家心里觉得对她过意不去,才会刻意傲娇了一把,好让祖父有个台阶下。

    「那你这麽大剌剌地不把明日的成亲当回事儿,又是什麽个意思?」

    「它就真的不是回事儿啊!」真心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沐琅寰扬了扬语调,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怎麽就不是个事了?」沐老太爷就不懂了,虽说三丫头是比一般姑娘晚出阁,可总归还是个姑娘家,瞧瞧旁人家的小娘子成亲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再看看眼前全然不当回事的孙女,他头一回有些後悔自个儿将三丫头养得这样强悍。

    「『每个姑娘家都要成亲的,是件寻常事儿』,这句话是您说的吧?」

    「这……」

    「『反正就算老爷子老眼昏花,找了个不好的,你身上兜着成堆的金山银山哪儿不能去』,这话也是您说的吧?」

    听着这声声的质问,沐老太爷瞪大了眼,不服气的想要反驳,可又不知该怎麽把话扳回来。

    见祖父语塞的模样,沐琅寰乐了,她笑容灿灿地说道:「您就放心吧,慎哥儿的前程我不会忘,咱们沐家的血海深仇我也不会忘,至於乐呵过日子这件事,当然就更不可能忘,您可要好好活着,瞧着我怎麽搅了那一池水。」

    豪气万千的誓言用那轻婉的嗓音吐出,没有雷霆万钧之势,却让人听出里头蕴含着的坚定。

    沐老太爷望着孙女那张极似他那早逝老伴的脸庞,心中的酸涩夹杂着一股子的自豪。

    果然不愧是用沐家这一大家子的血海深仇养出来的姑娘,原本她这年纪正该活得恣意飞扬,如今却因为他这个老头子心中的一股怨念,殚精竭虑,连要出嫁了,也还知道说这些话安他的心。

    然而这样的她也让他心疼,饶是他平常再内敛,想到最疼爱的孙女儿就要出嫁,他终究忍不住眼眶泛红,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爱怜地交代道:「傻丫头,我知道最近这些下人慢待你了,但你别在意,这个家只要有老头子在的一天,便是你的靠山,要是在郡王府受了委屈,回来跟老头子说,老头子不会让你白受气的。」

    沐琅寰感受着祖父手心传进她头顶的温暖,浅浅颔首。

    除非她想委屈了自己,否则又有谁敢给她脸色看呢?

    月儿落下,太阳还未升起之际,反倒让房里显得一片漆黑。

    躺在床上发呆,沐琅寰感到头昏脑胀,思绪也不似平常清明。

    本以为自己该是一夜无梦,毕竟只是拜个堂罢了,不是什麽大事儿,谁知她竟也会辗转难眠,一会儿想着那宁莫北究竟是什麽性子,竟会任他那婶娘操纵至此,一会儿又想着慎哥儿还小,沐家除了祖父坐镇便再无可用之人,祖父该有多劳心劳神,再一会儿竟又忍不住地想着自己与宁莫北会是一对怎样的夫妻……

    若能相敬如宾那是最好,可如若不成,她又该如何?再说了,他那个婶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呵!

    脑海中思虑万千,竟至天明都没有睡过去,躺久了浑身酸疼,盘算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便自个儿坐起身来,想要从榻边的矮几上取来斗篷搭上,谁知道又碰落了上头置着的手环,那清脆的落地声像是一记响钟,让檀山院的人全都动了起来。

    春雨听见房里传来声响,警醒地探头看进来,只见沐琅寰已坐起靠在床头,连忙小步进屋。「小姐,还有半个多时辰才该叫起,您怎不多睡……」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沐琅寰眼下肿起来的两个眼泡,顿时大惊失色,惊呼一声,「啊!」

    沐琅寰有些无奈地朝着她问道:「我的脸很吓人吗?」

    「眼睛肿了。」春雨回过神来,又是一副尽责丫鬟的模样,淡淡地说道:「我去让厨房煮两颗热鸡蛋。」说完,她连忙跑了出去。

    这屋门一开,其余的丫鬟婆子也都跟着起了身,沐琅寰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为了自己的不淡定长叹了声。

    明明知道自己要面对什麽,也早已经盘算好未来的路,可为何心头会这般纷乱?

    沐琅寰心中无定论,仍在发呆之际,春雨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碟子,上头放了两颗热鸡蛋,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在自家小姐肿胀的眼皮上轻轻地滚动着。

    沐琅寰不发一语,任由春雨在她的眼上弄了半晌,肿成鱼泡的眼睛才算是好了一些,沐琅寰不愿再多想旁的事,在春雨、春雪、春阳和春风四个大丫鬟的伺候下沐浴穿衣。

    没多久,平氏便来了。

    平氏是慎哥儿的姨娘,因为生下了沐家的男嗣,在沐家也算得上有脸面,可再有脸面,今日这样的日子她也不该来到新房。

    沐琅寰面无表情的瞧着平氏,向来温和的眼神带着一抹锐光。

    平氏本想趁着沐琅寰大喜之日来檀山院一趟,好教那些丫鬟婆子们清楚知道以後谁才是沐家的主子,毕竟三小姐即将嫁出门去,以後除了老太爷,能发号施令的就只有她了,虽说是妾,可好歹也为沐家这千顷地里栽上了一根独苗。

    本来她的底气足足的,谁知被沐琅寰这麽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就心惊肉跳的,恨不得自己从没进过这间屋子。

    春雨见沐琅寰只是嘴角含笑却不言语,立时上前一步,迎上了平氏,淡声问道:「姨娘这麽早来,有什麽事吗?」

    「没、没事……」坑坑巴巴地答话连平氏都替自己羞臊,她深吸了口气,趁着心间的冲动还在,鼓起勇气说道:「三小姐今儿个要出嫁了呢,婢妾来瞧瞧是不是有什麽不顺当的,好来帮帮手。」

    此话一出,檀山院里头的丫鬟婆子顿时个个睁大了眼,瞪着平氏。

    平姨娘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脸面,竟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三小姐还没出阁呢,她就迫不及待想要当家作主了?

    见众人都一脸义愤填膺,沐琅寰却懒得和平氏计较,只是淡淡地朝着春雨和春雪几个抬抬下巴,几个伶俐的丫鬟便知其意。

    春阳和春风朝着平氏围了上去,亲昵地拉着平氏的手说道:「哪里用得着劳烦姨娘,咱们檀山院里的丫鬟婆子办事一向尽心,您先出去坐坐,喝杯茶,一会儿大小姐便会回来了……」

    春阳清脆的嗓音渐渐淡去,春雨连忙凑上前去,低声劝道:「小姐不必在意,平姨娘平素就是少根筋的没规矩,为了她坏了大好的心情倒不值当。」

    就在这时,沐飞霞客气地领了吏都吴尚书家那位全福人进了屋。

    一般来说,像沐琅寰这样的商户之女出嫁,哪里请得到官宦人家的夫人做全福人,吴尚书夫人只怕是冲着庸郡王的面子才愿意来的。

    沐琅寰有礼地起身朝着吴夫人蹲身一福,算是谢过,然後便端方地坐在妆镜之前,任由吴尚书夫人领着丫鬟们为她换上繁复的嫁衣,接着再由全福人为她细细上妆,而此时端喜盆的、拉喜帘儿的接二连三在她的眼前晃,她却只能瞧着,不能乱动。

    好不容易梳妆完成,吴夫人往後退了一步,能撑得住新嫁娘这样厚重喜庆妆扮的姑娘没有几个,可沐家三小姐不愧是当着守灶女教养出来的,虽然看着娇柔,但浑身上下隐隐散发着威仪,不至於被这过艳的妆容给压得毫无颜色,瞧着瞧着,吴夫人忍不住夸出口道:「郡王妃当真是绝色,便是这样厚重的妆扮,也能瞧得出艳色来,真真是仙女下凡。」

    「吴夫人谬赞了。」沐琅寰大方得体地应道,正打算再说些感谢的话,门外传来了震天价响的炮声和锣鼓喜乐声。

    吴夫人一听,这可急了,连忙朝着团团围着沐琅寰的几个丫鬟说道:「这是新郎官上门了,也不晓得这拦门的行不行,咱们可得快快备起来。」

    接着她又仔细地打量了沐琅寰一番,确认所有细节无误後,这才安了心。

    本以为可以好整以暇的歇上一会儿,喘口气,谁知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丫鬟来报,宁莫北无论说文动武,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那些被叫来拦门的青年才俊个个眨眼便被打败,只能放行。

    吴夫人既能被请来做郡王妃的全福人,自然也是京城众女争相邀请的,一听春阳、春风几个吱吱喳喳,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郡王爷得有多急啊?」

    拦门嘛,总也要讲究个你来我往,图个热闹喜庆,哪有人像他这般彷佛行军作战似的,过五关斩六将。

    此话一出,沐琅寰顿时觉得周遭所有人的眼光或多或少都带了点暧昧地向她扫来,而她就算再不把今日的成亲当回事儿,这时也免不了被闹了个大红脸。

    难得见总是气定神闲的沐琅寰露出羞怯的模样,沐飞霞连忙抓准了时机打趣道:「就该这麽着急,咱们沐家三小姐,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若是手脚不俐落的,凭什麽娶走咱们家的三小姐。」

    门外依旧锣鼓喧天,紧接着一阵喧嚣哄嚷声传来,立即有丫鬟站在院子里叫嚷道:「迎亲的来啦!」

    想来是宁莫北已经进了檀山院,吴夫人手忙脚乱地连忙指挥着众丫鬟,戴凤冠、盖盖头,这才堪堪忙完,穿着一身喜服、气宇轩昂的新郎官便手拿红彩缎进了门。

    众人彷佛被他那轩昂的气势震住发不出声音,呆呆地瞧着他径自朝端坐着的沐琅寰走了过去,然後蹲下身,温声道:「别怕,我背你上轿。」

    他的举动惹得众人一阵惊呼,然後便是此起彼落的议论之声,就连沐飞霞和吴夫人也傻了好半天才回神。

    「郡王爷,这可不合礼数,沐家也安排了族亲兄长送三小姐上轿的,您看……」吴夫人做了好几回的全福人,可从没碰过这样的事,连忙开口劝阻。

    闻言,宁莫北正色地看向吴夫人,语气温和却很坚持地说道:「娘子的弟弟还小,也没有堂兄弟,说是族兄也是远得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我的娘子不需要旁的男人代劳。」

    此番狂霸无比的宣言,让众人先是为之震惊,反应过来後,都不知道该怎麽阻止,双方就这麽僵持着。

    在前厅待客的沐老太爷听到下人飞奔来报,愣了一息的时间,随即朝小厮交代道:「就顺着三姑爷的意吧。」

    本来他对於宁莫北说对孙女心中有情这话还有些半信半疑,如今他虽行事恣意,可却足以表现出对孙女的看重。

    如此,足矣!

    第2章

    新郎官亲自背着新娘上轿,让所有观礼的人目瞪口呆。

    而伏在宁莫北那厚实的背上的沐琅寰,也是浑身不自在。

    虽说他即将是她的夫君,但他们也算是盲婚哑嫁,她知道他是谁,但并不认识他,连面都不曾见过,若非有个那样的家庭,只怕是众高门大户乘龙快婿的人选,压根轮不到她。

    而他,想来也不会傻愣愣地冲着银子的分上便答应娶她……饶是这样,他们只是陌生人,可为何他竟愿意亲自背她上轿,彷佛对她当真有几分看重似的。

    沐琅寰的思绪转了好几转,但终究只能像个布娃娃一般随他摆布,既不挣扎也不说话,顺着他的意,让他亲手将自己送进了停在沐家大门外的双顶花轿里头。

    十里红妆,瞧瞧眼前这绵延不绝的红龙,两人一抬的嫁妆,都重实的压得挑杆子弯得像是随时要折断似的,而且就着耀眼的灿阳,那一抬一抬的嫁妆几乎要闪瞎众人的眼。

    羡慕、叹息的声音此起彼落,这样的妆奁,不说那些挤满街道两旁好奇围观的平头百姓,就是那些包下附近茶楼雅间看热闹的大户妻妾姑娘们,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鞭炮声响得几乎要掀了天,震得众人的耳朵轰隆隆地响着,随着那红河缓缓窜过眼前,带出了一连串的惊呼。

    双顶花轿围着京城主道绕了一圈,在一阵喜乐声中,终於到了郡王府大门外。

    沐琅寰听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

    当轿帘被掀开,她的手里被塞进了大红绸缎,她顺从的伸手握住,然後他不假他人之手地将她扶了出来。

    他的体贴换来了庸郡王府请来的喜婆一阵的低笑,但他恍若未觉,只是低声朝着她说道:「娘子,我们进门拜堂了。」

    沐琅寰勾了勾唇角,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下他的掌心,表示自己听见了。

    耳里听着四周夸赞庸郡王深情体贴的话,沐琅寰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是啊,多好的男人,不嫌弃妻子出身极低,甚至因为担心她被人瞧不起,亲自背她上轿,又亲自扶她下轿,当真是贴心得让人感动。

    想来她若真是寻常的闺阁女子,只怕单凭宁莫北这样的体贴,便对他芳心暗许,从此深情不移了,不过很可惜的,她并非一般的姑娘。

    在他的引领下,沐琅寰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槛,转过一条又一条的回廊,听着一句句的吉祥话,盖头下的她面色愈来愈淡漠,等走到正堂准备拜堂时,她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无波。

    由於宁莫北是皇上面前颇得重视的新宠,宫里自然也有贺礼,在皇上派来的人念完旨意後,才真正开始拜堂。

    一拜天地,拜。二拜父母,三拜。夫妻对拜,拜。

    行完礼後,沐琅寰被郡王府这头请来的喜婆扶到新房里休息,其他非相关人等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沐琅寰身边四个贴身丫鬟陪着她。

    长吁了口气,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她知道肯定有人守着门,所以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掩着嘴角打了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等着还在外面被灌酒的新郎官来揭盖头。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突然门外一阵吵杂声扰了沐琅寰,她抬手微微掀开了红盖头,打算瞧瞧是什麽情况,可是什麽都还没看清,那盖头便被春雨给拨了下来。

    「盖头可不能自个儿掀,不吉利的。」

    「哪有这麽多规矩,外头怎麽了?」

    「是郡王府的一位表小姐吵着要进来瞧新嫁娘,因为郡王爷还没进来挑盖头,春阳出去挡人,那表小姐有些气怒,说了些酸言酸语,春阳的性子躁,最听不得人家说小姐的闲话,便吵了起来。」

    闻言,沐琅寰的唇角忍不住地向上勾了勾,她前脚才刚踏进郡王府,她们後脚就找上门来了,当真连一天都不让人省心啊。

    「既然是表小姐,就别拦着她了。」新妇刚进门就将夫家的亲戚给得罪,只怕不知道又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出去交代一声,让人别拦了。」

    吉利不吉利这种事,沐琅寰从不在意,反正她对这桩亲事没有多大的对待,若是能搭伴过日子那很不错,如若不能,她也不介意只过好自己的日子。

    「小姐,方才我从窗户偷偷瞧过,那个表小姐生得极美,而且还在这个日子里穿了正红的衣裳,也不怕冲了喜气,瞧着便是来者不善。」春雨压低声音道。

    「她来者不善,难不成你家小姐是纸糊的吗?」原以为是闹新房的,但如若是上门挑衅的,那她自然无需客气。

    沐琅寰没好气的一把掀开了红盖头,微微上挑的凤目瞪着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的春雨,眼神之中尽是拿这些丫头没办法的无可奈何。

    她早就跟她们这几个陪嫁过来的丫鬟说过了,到了郡王府,能待就待,不能待她们还能住到庄子里头去,她的丫鬟从来不需要过分的小心翼翼。

    「小姐,不久前才拜了堂,这会儿便闹事,不好吧……」望着任性的主子,春雨只差没有长叹一声了。

    她是知道小姐从没将这亲事放在眼里,可是好歹也忍过今日吧,要是一成亲就个性尽显,就算姑爷方才表现得再体贴、再重视,也会对小姐有几分不喜吧。

    「怕啥!」沐琅寰勾唇而笑,底气十足的说道。

    突地,外头的吵杂声停止了,再接下来就见宁莫北昂然步入,後头跟着一堆想要瞧热闹的。

    瞧着这一大群人,沐琅寰头疼了,想来方才自己那豪气十足的「怕啥」两字都被这些人给听进耳里了,再加上她不等新郎官就自行掀了盖头,只怕不用等到明天,外头关於她的流言就会宛若雪花片片了。

    对於自己运气之背,她直想扶额叹息。

    宁莫北凝视着她,温润的语气中含着笑意,「是啊,我宁莫北的妻子怕啥!」他弯腰拾起被她随手扔在榻上的红盖头,仔仔细细地将它重新盖在她的凤冠上,然後说道:「咱们成亲,这规矩可一步不能落,一定得要让人说不出话来。」

    春雨听到姑爷这麽说,微张着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他宛若无事一般的伸手向喜婆拿杆秤,俐落地挑开了盖头。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那潇洒的模样博得了满堂彩。

    在此起彼落的叫好声中,沐琅寰不似一般新嫁娘那样羞怯地低着头,反而大大方方地抬头瞧着宁莫北。

    四目相对,他看进了她那微挑勾人的凤眸,而她则看进了他眸里那一片彷佛深不见底的幽暗。

    她抿唇,没有说话,他也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她,房里蓦地陷入一片窒人的沉默之中。

    还好喜婆早见惯了各家成亲时的突发状况,很快的回过神来,笑着说道:「瞧瞧这新郎官急的,咱们还是快快地饮了合卺酒,免得辜负了良辰美景。」

    一听这话,旁边伺候的丫鬟马上取来以一瓠分为二瓢用红绳相连的卺,递给宁莫北和沐琅寰,两人伸手接过,由於两瓢之间系着的红绳很短,宁莫北只好往沐琅寰的身边一坐。

    他笑着对她说道:「今儿个是咱们的大喜之日,这酒得喝。」

    「嗯。」她无可无不可的轻应一声,与他极有默契地同时举瓢,然後头碰头地将瓢中之酒饮尽。

    因为沐琅寰的大方,屋子内的喝采声再次响起,正热闹的时候,突然间有道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今儿个表哥成亲,妹妹若是不来瞧瞧热闹,那多没意思,这新表嫂的丫鬟还真是好不懂礼,这麽喜庆的日子,怎麽连闹个洞房也要拦着?」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的目光齐齐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娇俏的姑娘走了进来,眉目间带着浓浓的怒气。

    「青衣,不得无礼!」一见来人,原本满脸笑意的宁莫北脸色顿时一沉,显得有些慑人。

    「要真说无礼,是表嫂无礼,我好好的来祝贺,却被挡在新房外,这算是什麽礼?」

    何青衣本来心里就委屈,再加上一整天这郡王府里满满的喜气,更是刺得她的怒气和妒意一阵高过一阵。

    「今儿个这里不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出去!」

    宁莫北字如冰珠,颗颗击向何青衣的心房,毫不留情。

    今儿个是他和沐琅寰成亲的大好日子,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表哥,我……」

    何青衣在家向来受宠,加之姨母长年掌管着庸郡王府,自是觉得自个儿也算半个主子,也因为姨母的关系,宁莫北待她一向也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拂了她的面子,让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情的。

    所以当她知道他要娶一个商家女为妻时,她就起了妒恨之心,只是自己何家虽然也曾有过权势滔天的时候,但如今早已势微。

    她的姨母当年能嫁入郡王府,可她却是不可能的,就算真进了郡王府,能得个贵妾的身分已是极不错的了,这点认知她是早就有的,可她却怎麽也没有想到,宁莫北竟然会纡尊降贵,娶一个商家女为郡王妃。

    如果连商家女都可以,那麽自家虽然势微,又有何不可?

    想到这里,她对沐琅寰的妒意更盛,瞪着她的双眸更是有着浓浓的恨意。

    寻常姑娘在成亲当天被人用这样妒眼的眼光瞪着,心里多少会感到不舒服,甚至是害怕,可沐琅寰却不甚在意,反而勾了勾唇,明艳的脸庞绽出一抹浅浅的笑。

    身为商家女,她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必须嫁给宁莫北时,早已使人打听了所有关於这个未来夫婿的一切,何青衣的存在,她自然也是清楚的。

    是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流水指的自然是宁莫北,落花则是何青衣,何家前人在朝廷的确有过一些权势,只可惜後继无人,不论是在朝中的影响力或是家产,都已经败落得差不多了。

    这样一个身分的姑娘,既不能替宁莫北的前程争取什麽助力,更不能给宁莫北的婶娘银钱上的助益,自然不能成为宁莫北的妻子。

    可她听说何青衣爱宁莫北入骨,矢志要成为他最心爱的女人,便是不能当成正妻,也想成为爱妾,所以她今儿个才会穿着正红的衣裳想来向她示威,瞧她那迫不及待和丁点儿藏不住心事的模样,倒也算不上是个深沉的人。

    沐琅寰起身,带着温润的笑容,笔直地走向还站在门边的何青衣,张口便亲亲热热地喊道:「表妹倒是别生气,是我家的丫鬟不懂事,只是在出嫁之前,我祖父交代了丫鬟要事事小心,而我今日便忌正红,所以丫鬟才会这般紧张,要我说呢,这屋里哪里不是正红,成亲本就该喜气,瞧妹妹这身正红衣裳喜气得紧,嫂子还要谢谢妹妹来替我添了喜气呢!」

    这话听起来软绵,但要是认真咀嚼一番,却是字字带着刺儿,暗指何青衣不懂事,穿了正红的衣裳来冲撞她,还把何青衣比作了添喜气的器物。

    在场的几个人精,当然听出了这番滋味,正低声窃笑,但何青衣却浑然不觉,只瞧着沐琅寰说着软话,便觉得自个儿威风了起来。

    「要说你那丫鬟还真该好好教训一下,不过是个下人,也敢拦我。」

    「表妹说的是,等会儿我就罚那丫鬟一个月的月钱。」沐琅寰态度温驯,从善如流。

    听到沐琅寰应诺,何青衣满意地微微颔首道:「原本听说表嫂是个商家女,妹妹我还替表哥担心,怕你的粗鄙连累了表哥,还好是个知礼数的。」

    此话一出,不仅众人议论纷纷,宁莫北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何家的姑娘是怎麽了?新嫁娘是表嫂,她是表妹,怎麽表现得她像是婆母,新嫁娘是她的小媳妇儿?

    众人瞧着何青衣的目光渐渐地染上了一抹轻蔑和怀疑,早些市井之中隐隐传着一些闲话,说何家人在庸郡王府横行霸道,看来果真如此。

    庸郡王的婶娘云氏无视外甥女的蛮横,只怕也不如外传的那麽照顾庸郡王吧!

    「你说够了没有?」宁莫北醇厚的嗓音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意。

    原本沉溺在胜利感觉中的何青衣察觉到了,她一抬头,便撞进了宁莫北那双幽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她蓦地一惊,有些生硬地说道:「今儿个是表哥和表嫂成亲的大好日子,你们新娘子也见着了,洞房也闹了,还是快走吧,别打扰了他们……」她话都还没说完,就几个碎步把自己挪了出去。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多闹,应景地说了几句贺喜的吉祥话,便往前头入席去了。

    好不容易房里终於清静了些,宁莫北却也没有时间多留,他还得去前头的筵席向众宾客敬酒,他朝沐琅寰露出一个温和又带着歉意的笑容,细细吩咐着春雨和春雪几个替沐琅寰更衣,让她可以轻松些,这才离开。

    幽幽暗香隐隐地在房内浮动着,沐琅寰卸去了一身的钗环,在春雨她们几个的尽心服侍下,舒舒服服的泡了个香浴,把自己打理得舒舒服服的。

    春风也不知道打哪儿弄了一小锅的燕窝粥,就着几样简单的小菜,沐琅寰填饱了饿了一天的肚子,而後就着春阳送上来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她这才彷佛从一天的忙乱中回过神来。

    环视着这一室不是大红就是鸳鸯的喜气布置,她这才意识到,打今儿个起,自己便是那个男人的妻子了。

    要说她真的心静如水,当然是不可能的,可她也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含羞带怯的期待着往後的夫妻生活。

    她只是打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主意,总之,不委屈了自己就好。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发着呆,沐琅寰完全没有注意到宁莫北的到来,直到自己宛若黑缎般的长发被人拢起,她才惊觉房里有了另一个陌生的气息存在。

    「郡王爷回来了。」

    虽然初时有些错愕,但面对宁莫北亲近的举动,沐琅环并没有太大的排斥,她神色自若地起身面向他,脸上带着温婉的浅笑。

    「今儿个忙了一天,累着了吧?」宁莫北温言道,一手还握着她柔滑的黑发,舍不得放。

    他瞧着她脸上的浅笑,那笑容很美,却没有太多的温度,这让他的眼底蓦地闪过一抹郁闷。

    「嗯,是累了。」沐琅寰大方回应他的问题,抬头瞧着他那平静无波的脸庞,觉得两人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便又开口说道:「郡王爷先去沐浴吧,想必丫鬟已经准备好了。」

    「嗯。」对於她的提议,宁莫北虽是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想乾等着,迳自转身,突地头皮传来一阵刺痛,她不解的蓦地回头,这才发现她的发不知何时竟与他散下来的发打了个结。

    「郡王爷这是为何?」她微微咬牙问道。

    对於他这莫名的举动,本就被两人之间的尴尬弄得有些烦闷的沐琅寰,顿时也有了些脾气。

    「结发。」宁莫北无视她刻意隐忍的怒气,好似呢喃般说了这两字,然後手一弹,原本纠缠的黑发顿时松了开来。

    闻言,她抬首看向他,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相貌确实出众,有着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偏偏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一股让人摸不透的感觉。

    不想被他影响了情绪,沐琅寰也不再细究他那句「结发」是什麽意思,迳自转过了身。

    没想到她才转身,一股子浓浓的酒气揉合着陌生的气息便朝她包拢过来,眨眼间,她落入了他的怀中,脸颊贴着他精实的胸膛,耳中尽是他沉沉的心跳声,还有他那若有似无的呢喃—

    「今儿个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郡王爷不沐浴吗?」

    倒看不出来他竟是这样猴急的人,照理来说不是该先洗漱,然後上床,再然後……才圆房吗?

    「等会儿咱们一起洗。」

    听到他的话,饶是沐琅寰的性子再清冷,到底是个姑娘家,哪里曾被人这样用言语挑逗过,她退开他的怀抱,张口想要说什麽,却莫名结巴起来,「可、可……」

    宁莫北本就有着五分醉意,再瞧着她那傻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往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一揽,巧劲儿一使,便将她横抱了起来,大步往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榻走去。

    轻柔地将她抱躺在榻上,宁莫北也跟着上了榻,一见她那如缎般的黑发散在大红的鸳鸯锦被上,再配上她那宛若皓雪一般白皙柔嫩的肌肤,沉黑、艳红、雪白交错,好似一幅醉人的画作,让他不由得看得痴了。

    在他苦心谋算了许久之後,她终於成了他的妻……

    倾身,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好似蝶儿一般,轻触着她的红唇,她感受到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从骨子里渗了出来,让她忍不住张嘴想要说些什麽,可她那丰润的菱唇儿才微张,他暖暖的舌尖便伸了进去,就像一片刚落下来湿润的花瓣,带来一丝的清香。

    舌尖慢慢侵入,沐琅寰觉得自己的呼吸愈来愈浅、愈来愈急,而宁莫北的气息则是愈显沉重,放在她腰上的大手缓缓向上,握住了她柔软的浑圆。

    她的娇躯轻软得不可思议,彷佛他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属於自己的痕迹。

    感觉着他热烫的掌心抚着自己的身躯,她越发晕眩,不由得闭上了眼,接着她的後腰被他的大手一托,她的亵裤顺势就被脱了下来,这让她的身子猛地一僵。

    以宁莫北的细密心思,轻易便可以感觉到她的紧张和略微抗拒,但他也能感觉她在努力说服自己适应两人之间这样的亲密。

    她果然和寻常女子不同,虽然她看他的眼神很清淡,完全没有新嫁娘的羞涩与情动,她只是将自己放在妻子的位置上,做她认为妻子该做的事。

    这非真心,他知道。

    但……真心是需要时间来换的,他不着急。

    宁莫北将方才的半分清明抛开,修长的腿顶开她的双腿,整个身子落了下来。

    沐琅寰察觉到他突然的静止不动,有些不解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他那如同染了层晚霞般的脸颊,目光有些迷蒙,喉结上下滑动,虽然脸上还是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但那笑像是被火融化的雪,灼热又夹杂着微凉。

    她还来不及思索更多,宁莫北的腰又再次沉了下来,坚挺的炙热突然间挤了进来,惹得她惊呼一声,再也无法淡定地接受他。

    他的举动带来了一种说不出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张口咬在他的肩头上。

    她咬得用力,彷佛这麽做,自己身下的疼痛就会减轻几分。

    但很快的,这种疼痛被急速的心跳掩过,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体内蔓延,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察觉她放松了一些,宁莫北开始轻缓的律动,微微出汗的身子盖住了她身上的清香。

    他的手牢牢地放在她的腿上,身体前倾,让她身体曲弓起来,她才觉得腿上的酸软缓解一些,他立即更加深入。

    他极致快速的律动着,她觉得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身子,都快要承受不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莫北低喘一声,停了下来,健壮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沐琅寰感觉到一股灼热流进身体里,之前忽略的疼痛顿时加重,等他一退离,她马上像虾米一样蜷缩起身子,动也不想动,好似所有力气都被他给榨乾了。

    望着她那带着几分委屈和惊惧的模样,稍稍餍足的宁莫北微微勾唇而笑,他下了床拧来了毛巾,不顾她那微弱的抗议,细细地为她擦拭。

    整理好了,宁莫北才又上了榻,从後方将蜷缩成一团的她给密密地圈进了怀里。

    沐琅寰挣扎着想要脱出他那热得吓人的怀抱,可才一动,便听到宁莫北有些沉哑地说道—

    「别动,否则你今晚可就别想睡了。」

    这威胁让人气闷,可是从不示弱的她却不敢胡乱开口,只要一想到方才那种令人迷乱而不知所措的感觉,她便觉得有些心惊,压根不想在那麽短的时间内再尝试一次,只好咬着下唇,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本以为身旁多了个人,举止还这般亲密,自己不可能睡得着,谁知道闭上眼没多久,她便迷迷糊糊的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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