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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寄秋《与福妻同行》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3-14 14:17
标题: 寄秋《与福妻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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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与福妻同行》
作者:寄秋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3月21日
女主角:万福
男主角:

【内容简介】

是福神的孙女,未料被无良爷爷推下人间修练,
得从个啥都不会的娃儿开始长起,她真真是很无奈,
不过换个角度想,她的「家人」因此受到她的福气庇荫,
米铺子一间接一间开,几房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她自个儿的私银房产田地也越攒越多,这样倒也挺不错的,
偏偏讨人厌的世子爷非要来打扰她安稳富裕的生活,
不是夜半掳了她逼她去捉人蔘娃,就是受了重伤躲进她房里,
累得她得替他上药,免得房里无端多了具男屍连累她清白,
甚至不要脸的老是向她讨要珍贵的药草,而且每年她生辰,
他总会从京城赶来替她贺寿,送上一堆华而不实的「礼物」,
他难道不知道只要不看他,她就能福寿绵长吗?
还有,他居然闲到向皇上表扬她的善行,害她被封了个县主,必须上京谢恩,
厚,她很懒的,向来能坐就不站,如此一趟不折腾死她了?况且、况且……
她行善是为了扩大芥子空间,增加法术修为,真不是凡人以为的那样啦!
怎知更大的惊吓在後头,进了京,兜头一道赐婚圣旨砸了下来,
吓!这厮臭柿子究竟是何时看上她的,怎麽一点迹象也无?!

世子无奈感叹,这小妮子忒精明,唯独对感情事异常迟钝,
不过这样也好,他要拐人入府也轻松多了(茶~)





    第一章 福娃降世

    天有九重,天外有座仙山,隐在云雾缥缈间。

    仙山里有棵活了数千年的杏树,杏花一日三变,红的、粉的、白的相互交杂,映出三色花影。

    杏树已有精魄,半是修行半为木,一百年开尽,一百年结果,花谢果不落,结实累累。

    因此一棵树上可见花果同枝,有冒出细芽的花骨儿,有指甲片大的小花苞,有含苞待放的花儿,以及盛开中的杏花。

    尤其是挂枝的杏子大大小小,青绿色、粉中带红的,想吃果实随时可采,无四季之分,亦采撷不完。

    杏花树很老很老了,但在仙山中比杏花树还老的比比皆是,有万年合欢树、八千年成精的老槐树、吸露饮月华的五千年雪莲仙、发呆发了七千年的蛤蟆精、一梦三千年的老兔仙……

    杏花树下有座小小的潭,长年不竭,微带温热,似雾似蒸气的薄烟袅袅升起,形成一道浅浅的屏幕。

    这是溯古亘今镜,没有镜面,碰触不到,它是虚体的,能看见过去和未来一万年所发生的事情。

    此时,一名穿着全身素白的女子正慵懒闲适的坐在树下,面容犹如盛放的杏花一般美丽清灵,她一手拿着吃了半颗的杏子慢条斯理的啃着,一手对着水镜状似无聊的比划着。

    须臾,原本一无所有的水雾渐渐凝实,现出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许多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他们脸上失去了笑容,忙碌着功利,忙碌着怎麽赚更多的钱。

    这座高科技城市环境污染相当严重,天空是灰蓝色的,空气中充满尘霾和灰土,河川冒着白沫,重工业废水排放进大海,食物里也添加了各种可怕的有毒物质,还有战争、饥饿、能源短缺、频繁的地震、海啸、洪水、乾旱、雪灾,地球的人口快爆炸了……

    「啐!太乱了,这人界还能住吗?人呐!果真都长歪了。」

    纤纤素手一拨,水镜上的画面又变了,出现一个平行世界,人们坐的不是加汽油的跑车,而是老牛慢拖的牛车,老农夫肩上扛着一柄锄头,脚下踩着一双破草鞋,因为长期日晒雨淋,使得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但他仍旧知足的呵呵笑着。

    因为丰收了,金黄的稻穗饱实垂地,握着稻秆一把割下去,沉手得很,缴了粮税後就有一年的粮食了,这还不高兴?

    一群孩子围了上来,绕着老农嘻嘻哈哈,你推我挤的爬上牛车。

    「小福,你又在看什麽?」

    倏地,水雾消失,只剩下一张心虚不已的小脸。

    「没……没看什麽呀,爷爷,我在吃杏果呢,你要不要吃?小福帮你摘一颗,可甜了!」她为了展现杏果真的很甜,用力咬了一大口,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

    仙寿两千的她,还带有小姑娘的娇憨和天真。

    「你天天吃杏果,不腻吗?」老人仙风道骨,身形偏瘦修长,留着长达胸口的胡子,一对雪白的寿眉,眉长一指,看似年迈,却面皮光滑,找不到一条细纹。

    小福有些委屈的嘟起鲜艳欲滴的红唇。「腻呀!可是我吃不到王母奶奶的蟠桃,咱们的福地洞天只有一棵老杏树。」

    她也想吃一颗颗红宝石似的樱桃、紫玉一般的葡萄、香甜的哈蜜瓜、多汁的西瓜、籽多的石榴、鸡蛋大小的猕猴桃、甜得腻人的橘子、微酸带甜的番茄,可是他们所处的地方却种不出这些水果,就算其他地方种得出来,却不道地,吃起来的口感差多了。

    但幸好还有棵充满灵气的杏树,多食有助修为,果子多到吃不完她便酿成杏花酒,或是将杏仁磨成粉也能做成杏花糕,那滋味真是好极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单调了些,做法并不丰富,人类的食谱少有以杏花为主,大多是玫瑰、桂花、莓果之类的。

    「有棵老杏树还满足不了你那张嘴?」她的修为还是太差了,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早已不食有形之物。

    「爷爷,你不腻吗?老是当个抚须自娱的老神仙,每日云里来雾里去的,人间的百姓只求财求禄,不求你这位福神了。」小福不满的瞪着眼。

    老人沉声笑道:「小福,你的历练还是太浅了,谁说人间不求福,不然爷爷哪来一身的香水味?」

    白胡子、白发苍苍的老人便是福禄寿三神居首的福神,他原本儿孙绕膝,可一个个灵根太差,修不成正果,在修道之路成了废材,打入轮回与仙家无缘,唯有一名孙女天生灵骨,不用特别修行也仙缘深厚,要不是她生性惫懒,不想有更高的修为,如今的福神就要换人了。

    「我要历练做什麽,在咱们福地洞天有上千的仙婢仙仆可以使唤,我摇摇小指头就有人伺候,谁管人间多少秋,不满足的是人界的人,求这求那的,却从不求自身。」自助之後才有人助、天助,想不劳而获就只有当神仙。

    小福手一扬,手中吃完果肉的杏核往上一飞,钻入云泥之中,若干年後又是一棵小杏树。

    云层之上有九重天,一重天中有九九八十一座仙山,由各个神仙盘踞着,或独占,或群居,看各自性情。

    福神在仙界的地位不高不低,跟太上老君、二郎神将、南极仙翁比是比不上的,但在神仙堆里也算是不差。

    因此在云霓仙山里,他独据一万八千里广阔的仙洞,此仙洞并非山洞,而是腹地辽阔的洞天,说是洞,实则有群山绵延,碧水环绕,自形一处福天仙境。

    福神底下有弟子上百,称之为福仙,代为行使施福的活儿,依其能力择一山头居住,前十名弟子各有一座山头,奴仆若干,其余可数人合住一座山头,或依附其师兄们。

    平常福神是不管下面的弟子们,任其发展,他要做的顶多是约束他们别闹得太过火,引起上界的注意。

    「小福,你这懒性子是爷爷惯出来的,爷爷很失职。」她越来越懒了,这可怎麽办才好?

    小福忽地警觉地往爷爷身边一凑,扯着他的袖子撒娇。「爷爷,有你宠着小福,小福可幸福了。」

    福神笑着揉揉她的头。「你这灵根不用在正途太可惜了,爷爷舍不得呀!」

    「舍不得就继续宠着,小福孝顺你。」她的一双大眼清澈如湖水,慧黠的一眨,一抹狡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福神笑得慈蔼,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宠溺。「不想去瞧瞧吗?那里有我们这里所没有的东西,对你能有所启示。」

    「不要,我两百年前去过了,那时兵荒马乱的,到处是战争,我差点回不来。」把她吓个半死,至今仍余悸犹存。

    「谁让你去当什麽战地记者,又是摄影又是写文章的,还搞现场直播,悬在刀口上的小命没丢了是万幸。」她本说要去体验战争的残酷,没多久就被那血肉模糊的场景给吓得不行,最後哭着叫他带她回来。

    小福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哪知道现代的战场比古代可怕,我本以为只是子弹飞来飞去而已,谁知……」

    有大炮、有炸弹、有地雷、有洲际导弹,甚至还有化学武器,轰炸机低空飞过,死的不是军人,而是平民,她看到孩子埋在瓦砾中,无力救援的妇女抱着死去的亲人屍体号啕大哭,老人的双眼充满绝望,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她边拍边哭,心里严厉谴责挑起战争的那一方,稚子何辜,为了那麽一点利益而将之杀害。

    「那就去稻香扑鼻、渔货满舟的朝代,如何?」福神笑咪咪地看着孙女,眼中有诸多期待。

    小福乾笑着往後退了几步。「爷爷,没有我你会很寂寞的,让小福多陪陪你。」

    「我有众多弟子陪伴,少了你还过得下去。」福神打趣道,岁月对他们而言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过去了。

    「爷爷……」她不满的嚷道。

    「去吧!去吧!别烦爷爷了,爷爷是为了你好。」玉不琢,不成器,不能再放纵她了。

    「爷爷——?」小福惊恐的喊道。

    福神手一挥,杏花树下美得如诗如画的女子瞬间没了踪影,微风中只留下淡淡的杏花香。

    「呼!终於把这小祖宗送走了。」再不走,福地洞天的修行者都要遭殃。「出来。」

    福神一声轻喊,从树後走出多名青袍男子。

    「师父。」

    「我送她走不是因为她玩心难驯,自个儿定力不足还怪他人,只要道心坚定,万物的干扰皆不影响本心,你们比起小福还是差太多了,她虽然懒,但悟性高,早已进入万事不沾身的化神境界,假以时日……」他後继有人了。

    弟子们面色讪讪,其中一人问道:「可是师妹的机缘到了?」

    福神面带笑容的抚着胡子。「你们也该努力点,当个半仙、散仙就满足了吗?要有点志气。」

    「师父,我们没有小师妹的慧根呀!」根骨清奇,灵气外露,不用日日修行也自成道行。

    有人羡慕,有人轻叹,同在一个福地洞天,充沛的灵气源源不绝,可他们修行一百年却不如师妹伸个懒腰,她嘴一张就能吸进天地精华,将日月之光引入体内,化为无数金光,一吐纳间已增进数十年修为。

    福神睨向几人,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慧根是先天的,看老天爷给不给,但勤能补拙,你们多用点心不就追上了?」

    「是。」师父的偏心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认了都不行。

    「去,去闭关修练,一个个再比不上小福,就去种仙花仙草好了,当个花奴侍草童。」没点出息。

    「师父……」众小仙哀号。

    在人间,一座三进宅子里,一群大男人愁眉苦脸的走来走去,你瞧我,我瞧你,齐齐哀声叹气。

    「大哥,你说该怎麽办?」再不想想办法,万家真要倒了,回到早年土里刨食的贫困。

    也是一脸愁色的男人回道:「我哪晓得该怎麽办,咱们铺子卖的明明是好米,谁知竟然遇水发潮了。」

    虽然不至於发霉,碾成细米还能入口,但价格一落千丈,和当初入货的成本相距太大,勉强卖出去也是亏本,不划算。

    万家米铺在景平县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铺子,铺面不大,前头是铺子,後头是储粮的仓房,以及三间可供夥计、掌柜住的屋子,夜里总要有人守粮。

    由於今年豪雨不断,很多地方都遭灾了,土地泡在雨水里无法耕,粮食价格因此水涨船高,万家米铺的三兄弟决定多进一些米粮囤着,打算藉机赚上一笔。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雨势来得急又凶猛,储粮的仓房居然漏水了,一滴一滴的雨水滴落在一袋又一袋的米袋上。

    不幸中的大幸是发现得及时,赶紧漏夜补强,仓房内的漏水止住了,救回大半的粮食。

    只是大雨一直下,原本就进水的仓房变得很潮湿,连带着米粮也发潮了,若没在十天内卖出去,便会开始长霉,到时就完全不能卖了,要是让得人吃了生病或是害死了人,他们可赔不起啊。

    一想到有可能血本无归,万家三兄弟都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三万石粮食呀,要全卖出去哪有这麽容易?

    「仓房有很多地方都有点破损了,我早说过要修葺一番,偏偏你们不同意,说是还能用,等把粮卖了再说……」为了贪小利,现在反倒得不偿失。

    「二哥,别再这儿放马後炮了,当初你说了一嘴巴,还不是没修,就怕出银子。」老三万徵不快的道。

    「我那点银子能干什麽,而且我娘子快生了,我总得留点银子以防万一。」万明是个疼妻子的人,他和妻子自幼青梅竹马,把她当心肝宝贝儿疼宠着。

    万家米铺的生意普通,每年大概赚个几百两银子就算顶天了,一半的收入归公中,另一半则由三兄弟平分,每人约分个六、七十两左右,各自妻子的嫁妆归各房所有。

    这是他们的父亲万全立下的规矩,希望一家子能和睦相处,兄弟齐心守护家业。

    万全的父亲原是佃农,後来买了几亩地,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传到万全那一代已有四十几亩地,老父过世後几个兄弟分了家,由於万全是长子,他分得二十五亩地和一间祖宅。

    万全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又遇到几个好年,土地越买越多,心也越来越大,光是种地已满足不了他。

    後来他乾脆把田地佃了出去,拿出所有积蓄到县里买铺子、置办宅子,从此当起了商家。

    基於肥水不落外人田的道理,他决定开米铺,自产自销,省得被中间商剥削。

    虽然没有一夕致富,但比种田的收入好上许多,他便定居在县里,除了清明扫墓,很少回老宅。

    不过万全老了,不想再管事了,便把铺子交给三个儿子去打理,他只管含饴弄孙。

    顺理成章的,由长房夫妻当家做主,男的成为米铺的大东家,女的则掌管家中大小事,俨如主母。

    表面上看来米铺的收入一半是由三兄弟均分,事实上最吃亏的是二房万明,因为归入公中的银两大多掌控在长房手中,举凡红白事、对外的人情往来、家中的各项支出,都捏在长房手里,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其中私扣下来的便是大房的私产,所以大房是三房中最有钱的。

    而总是坐享其成又懒得动手的老三万徵最得老母亲的喜爱,老母亲私底下常给他一些银子花用,久而久之,三房也有些家底,和大房是没得比,可跟二房一比,那可是绰绰有余,手边从没缺钱过。

    且二房最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大房和三房的妻子嫁妆都很丰厚,她们的娘家在县里算是过得去的人家,只有二房的娘家是村里的庄稼人,平日要养活自己都不太容易了,没有多余的银子替女儿准备太好的嫁妆,有时甚至还需要救济,二房每年分到的银子有些就是用在娘家人身上。

    所以妻子一有了身孕,万明便省吃俭用的不敢乱花银子,唯恐有个万一。

    「再生还是个赔钱货,别费太多心思了。」这日子还给不给人过,一屋子的女娃儿。

    说来也邪门,万家的子嗣也不知道是冲撞了哪路神仙,除了长房生了个嫡长子外,其余生的全是女儿,长房有两个嫡女,二房一个嫡女,现在肚里这个不晓得是男是女,三房则是一个嫡女。

    不过三房有两个小妾怀有身孕,就不知道生不生得下来,之前也有通房丫头怀过,可五个月大时「意外」跌入池塘淹死了,当时是一屍两命,滑出体外的是个男孩儿。

    万明脸色不是很好看的瞪着三弟。「就算是赔钱货也是我女儿,我把她当命宠着。」

    「好好好,你宠,等我们米铺败光了,看你拿什麽去宠,一家子当乞丐在街上行乞。」被瞪了一眼的万徵很不高兴,反唇相讥,为了米粮受潮一事他一肚子火气。

    当初是他说不修的,拿了银子上了花楼,搂着相好的花娘睡了一夜,如今真出了事,内心有愧的他心虚得很,怕兄长怪罪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好先声夺人。

    「败光了我回去种田,没指望你养活我们一家。」万明也火了,虽然是女儿他也喜欢,可是哪个男人不盼着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百年後才有人祭祀。

    「哼!你还拿得动锄头吗?」万徵不屑的瞟去一眼。

    「老三,你……」太瞧不起人了!

    他拨得动算盘便拿得起锄头,天无绝人之路,他相信人只要有心,就一定找得到出路。

    「好了,别吵了,都什麽关头了还自家起哄,先想想怎麽把铺子里的米粮卖出去才是当务之急。」再放着就要坏了。

    「是我要跟二哥吵吗?咱们急着销不出去的粮食,他却一心挂念着二嫂,好像咱们铺子倒不倒都与他无关。」万徵把话说重了,他就是不想担责任。

    「你别胡说!我也着急,我们明明谈的是另一件事,如果当初修好了仓房就不会有今日的事。」因小失大。

    「怎麽,二哥现在是在指责我的不是,想把错都怪到我头上不成?」他什麽都吃,就是不吃亏,看谁蛮得过谁。

    「你……」他反了呀!敢对他大声说话。

    「够了没,你们眼中还有我的存在吗?」万诚烦躁的大声喝道。

    「大哥……」

    「大哥——?」

    这时,一名老妇急匆匆来报,「二、二老爷,二太太要生了!」

    「什麽,锦娘要生了?!」万明脸一白,连忙往二房的院子奔去。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往後院去,看看情况如何。

    一到後院,听见的是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你干什麽?」万诚及时拉住往产房内冲的二弟。

    「我不放心,锦娘在生孩子……」她好像很痛。

    「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不过生个孩子而已,你能帮她生吗?」万徵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你……」万明恼怒的瞪着三弟,真想揍他一顿。

    忽地,一道红光划过天际,落在二房屋子的屋顶上,顿时整个屋子大放光芒,红得有如最艳的绸布。

    「哇——?哇——?哇——?」

    万家的六姑娘出世了。

    「福儿,福儿,过来让娘瞅瞅,瞧你这模样真是讨喜,真像老神仙尊前的福娃儿,谁见了都喜欢……」

    那一年万家的六小姐刚呱呱坠地,米铺的掌柜便欣喜若狂的奔来,眉眼间掩不住欢喜的直说——?

    那批米粮销出去了,县太爷以高出成本的二成全数买下,做为赈灾粮食。

    万家三兄弟一听,高兴得眼眶都红了,这下子铺子不但不会倒,还倒赚了快四千两,怎不教人欣喜若狂。

    他们一致认为是新生的娃儿带来的福气,因此替她取名为万福。

    她不但是个粉妆玉琢又爱笑的女娃儿,也不负她的名字,真是个带着福气来的,打她一出生,万家人不管做什麽事都很顺利,米铺也越开越大,如今在东市又开了一间分铺,生意兴隆。

    且当年两个怀孕的三房姨娘孩子都胎死腹中,倒是三婶娘有孕了,隔年生下一个白胖儿子,这把三房上下给乐坏了,直说万福有福气。

    再後来,万福的娘亲也有了身孕,这一胎还是双生子,且都是儿子,万全老俩口笑到嘴都阖不拢,当晚就给祖宗上香了。

    没多久,长房庶子出生了,为家中第十个孩子。

    又过了两年,三房生了个庶女。

    万家如今有五个孙子、六个孙女,有嫡有庶,都快凑成一打了,万家人的高兴已是言语无法形容,觉得老天太厚爱万家了。

    而最大的功臣非万福莫属,她带福又带财,把万家家运往上推,他们相信再过不久,万家便是县里举足轻重的大户。

    「娘。」今年五岁的万福那软糯的嗓音甜得让人心口发软,白玉一般的水嫩小脸更是教人忍不住想掐一下。

    但没人听见她的腹诽:我本来就是福神座前的福娃,不是像,而且把我打扮得像红包袋干什麽,红衣、红鞋、红袄子,还用红头绳紮头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红的,看了好不厌烦。

    哼!坏爷爷,臭爷爷,一声不响的把她丢在这个什麽都慢的年代,还让她从吃奶的年纪开始当人,他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吗?说话、爬行、走路都要从头学起。

    但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没了法术,几千年来她不管要做什麽事,只要动动手指、念念咒语,意念一动便能完成,都不用自己动手,而且躺在树下看杏花飘落,听小草小雨窃窃私语,多麽惬意啊,闲来无事还可以酿坛酒。

    可是当了孩子後她什麽也做不到,要勉强自己喝人奶,不然长不大,还要像傻子一样四肢着地,然後从爬虫类进化到直立型人类,装小扮可爱讨所有人欢心,她很累的好不好?

    万福深深觉得她被自个儿的福神爷爷坑惨了,她在福地洞天都没这几年辛苦,还要帮着振兴万家二房。

    有了福星女儿,万明的际遇不可同日而语,人人抢着巴结他,在万福的福气下,他小有积蓄,利用手中的私银买下县外一块附有三亩小庄子的五十亩田地。

    二房有了银子,万福和姊姊万欢也过得益发滋润了,两人出门都穿金戴银,有如家产富裕人家的小姐。

    「哎呀!我们家福儿越看越可爱,娘都舍不得眨眼了。」这小脸丰满、白里透红的,多有福气。

    「那娘就不要眨眼,看能不能看到生出银子。」她也就长得好看些,还不到倾城倾国的地步。

    听着女儿娇软的声音,宋锦娘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嗳!这话说得真好听,你不就是最大的一锭银子吗?」

    女儿是她的金疙瘩、银宝贝,给她带来好运道的福娃。

    其实她在生产之前就一直很担心又生个女儿,万家缺的是孙子而非孙女,已经生过一个女儿的她,若是再生下女娃儿,恐怕抱孙心切的婆婆会塞女人给丈夫当妾。

    因此当她得知又生下女儿时,那时她都有想死的心了,怨恨老天将她往死路逼。

    谁知峰回路转,女儿竟是个福娃儿,在家中的地位直逼长房长孙,爷爷疼、奶奶宠、叔伯怜爱有加,几乎全家都宠着她一人,视她为家中的祥瑞。

    万福出生那一日红光普照,整整一日不散,此事已成为县中的大事,县太爷特意送来两百两祝贺,其他乡绅、大户也纷纷送上贺礼,她也因此与有荣焉。

    「此女聪慧,福厚绵长」,五台山寺庙的得道高僧为她批示的八个字,注定了她此生的福运绵绵。

    「福儿不是银子,福儿是福娃。」万福笑着露出八颗小米牙,眼儿弯弯,小嘴微翘。

    「是呀!我们福儿是福娃,才不是铜臭味的银子,要香香的,比花儿还香。」宋锦娘逗着女儿,搔着女儿的胳肢窝。

    万福咯咯直笑,扭动着小身子。「娘,痒。」

    「娘不痒,福儿痒。」这丫头笑声真悦耳,让人听了彷佛所有烦忧都在瞬间洗涤。

    「娘坏……」爷爷呀!你看到了没,小福多可怜,要卖力演出童真,好取悦她眉带愁色的娘。

    宋锦娘没什麽大烦恼,就是妯娌不和罢了,自从生了二女儿,大嫂、小婶都对她或多或少有些排挤,因为二女儿太受宠了,抢走了她们女儿的疼爱,她们为此大为不满。

    女人家本就心胸狭小,再加上有了比较,一点点小事也能闹出火花,觉得自己这一房吃亏了,便想着法子讨回来,明里暗点施点小绊子。

    再加上万家这些年富起来了,也开始养仆蓄奴,原本下人不到十个,如今多到三十几人,也有了管家和各房的管事婆婆。

    万福在万家排行第六,府里下人称她为六姑娘,其他孩子都只配有一个小厮或丫鬟,就只有她和长房的嫡长子是一样的待遇,有两个丫鬟服侍,使得另两房的女人更不快。

    萧氏和李氏不会针对对她们有利的万福,理所当然便将矛头指向宋锦娘,对她说话总是带着刺儿,不时弄出事儿使人难堪,宋锦娘倍感无奈,但也只能忍耐。

    「是,娘坏,欺负小福儿。」宋锦娘笑看着二女儿。

    「娘,该走了,要不到姥姥家都晚了。」万欢在一旁提醒道。娘真是的,老是逗着妹妹玩,把她逗得都有点呆了。

    若是此时的万福知晓万欢心中的想法,肯定会大声的为自己叫屈,她只是累了,笑不出来,暂时放空而已。

    做人真是件累人的事儿,她好想回去福地洞天,每天闲到发闷地逗逗兔子精,闻着万年合欢树的香气,喝着酿了千年的杏花酒。

    「姊姊抱。」万福笑呵呵地朝她大姊伸出手。

    「又懒得走路了是不是?」知妹莫若姊。

    万福摇摇头。「不懒,喜欢姊姊。」

    被哄得开心的万欢轻捏了下她的鼻头。「又哄人了,你这张嘴呀,根本是泡在糖水里,把人甜得欢。」

    万欢才七岁,可说起话来像大人,而且文静聪慧,学了一手好女红,刺起绣来有模有样,已经能给妹妹做衣裳了。

    「不甜,吃糖会坏牙。」万福最痛恨的是换牙,二十八颗小乳牙会慢慢脱落,怕有蛀牙的她很少吃糖,而且勤刷牙。

    「嗯哼!分明是爱美,怕变丑。」她这个妹妹是个小人精,特别喜欢美的东西,一看上了就紧捉着不放。

    「姊姊美,喜欢。」万福的小手摸上姊姊的脸,乐呵呵的直笑。

    「调皮,还调戏起自个儿的姊姊了。」宋锦娘假意轻拍二女儿的小手一下,见她手快的往姊姊怀里一缩,咯咯咯的露出得意表情,她不由得好笑。「欢儿,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嗯!弟弟们在前院等着,我让王婆子先抱他们上马车,免得在外头吹风着凉了,姥姥家住不了太多人,所以就一个奶娘照顾两个弟弟,我和娘一个丫鬟伺候,妹妹也带窝儿去好了。」两辆马车八个人,刚刚好。

    「你真是长大了,安排得很好。」宋锦娘欣慰地轻抚大女儿黑亮如绸缎的发,大的乖巧,小的淘气,都是她的心头肉。

    被夸赞的万欢浅浅一笑,眼眸晶亮。「我是长姊,照顾弟弟妹妹是我的责任。」

    「姊姊,我让你照顾。」万福说得理所当然,毫无愧疚。

    「又顽皮了,自己下来走。」这孩子呀,两条腿像面团似的,能坐绝不站,有人抱就不走。

    「不。」她抱紧姊姊的颈项。

    「你重了,姊姊抱不动。」妹妹都被大人们给宠坏了。

    「不重,很轻。」她可以轻如羽毛,只要还她法术。

    万福轻摸手腕上一只赤红色玉镯,它原本只是细腕上一条细细浅浅的花纹,当她越长越大,纹路越见明显,在她一次不小心弄伤了手,滴了一滴血在花纹上,隔天一睡醒,就发现腕间多了一只色泽如血的血玉镯子。

    别人或许不晓得这是什麽东西,但她很清楚这是一个芥子空间,里面是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一泓池水,就只有三亩左右的土地,连一根杂草也没有,空旷到令人想哭。

    她试着在里头种植花草,却是完全行不通,某次她意外帮助一只受伤的兔子回家,再进到空间里时,赫然发现她能使用法力了,而且也能把外面的种子拿到空间内种,生长得极为快速。

    但是,是有时效性的。

    根骨好、悟性高的她立即想到,她必须做善事才能获得力量,善行越大,帮助的人越多,她就能当空间的主人,想在里面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动手只靠意念便能完成。

    因此她用池水浇溉种了一亩水稻、一亩菜和玉米,另一亩是种果树和几棵花梨木、紫桧、香楠,再在成木的树干盖了一间木屋和储放室,用来放置采收的蔬果和粮食。

    木屋里陆陆续续多了农具、锅碗瓢盆、她的衣物鞋子、调味料和一些种子,她在池子里放鱼苗、螃蟹,用种出来的菜和米糠养牠们,那些小果子也是牠们的口粮。

    只是她的法术只能在空间内使用,一旦离开了,便是被娇惯成性的小姑娘,没人帮忙什麽也做不了。

    宋锦娘本想抱二女儿,就听到大女儿说——?

    「娘,妹妹不重,我还抱得动。」万欢一手扶着妹妹的腿窝往上一托,抱得十分稳妥。

    母女三人出了院子,很教人莞尔的,万福的爷爷、奶奶、大伯、三叔都来送行,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反倒是她的爹不在,去外地收帐了。

    而他们也去得不远,就是万福的姥姥家,离县城约一日的路程,万福的姥姥做四十满寿,万福的娘带着四个孩子回去拜寿,也让刚两足岁的小儿子认认人,免得日後相见不相识,闹出笑话。

    「爹,娘,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宋锦娘哭笑不得的说道。

    「不许在外逗留,一拜完寿就得返程。」头发灰白的万全拉着六孙女的手,很不想她走。

    「爹,你忘了我们还要去庙里还愿,如果顺利的话,也许住个一天就回城了。」说好了要去上香,不能跟菩萨食言。

    老人家马上拉长了一张脸,显然很不高兴。

    「爷爷,我去跟菩萨说说话,你不要太想我,我跟菩萨求长命百岁符,保佑爷爷奶奶长命百岁。」万福童言童语,说得人心头软乎乎的。

    「好,爷的乖孙女,爷爷等你回来。」

    「路上别贪玩,要跟好你大姊,想买什麽就买什麽,别省着……」万福奶奶将一只荷包塞到六孙女的怀中。

    万福摸了摸荷包,笑得好比偷到油吃的小老鼠,朝奶奶直挥手,两锭五两重的银子共十两,她乐得好欢。

    第二章 遇见朔哥哥

    「姥姥,姥爷,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七表哥……各位表姊、表妹,我来看你们了,给你们送福来了……」

    一听到万福清亮的软音,屋里的一票人像要迎财神似的纷纷冲到庭院,万福才刚从马车里露出一颗小脑袋,大家就抢着要抱她,浑然把车上其他人忘个精光。

    宋锦娘和万欢见状抿唇一笑,乐得眼眯眯,她们对这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了,没人搀扶地自行下了马车,再转身抱出两个长相相似、虎头虎脑的小男童。

    看了看新建的青砖瓦屋,足足有三亩大,除了正堂旁的两个屋子,左右各有一排厢房,每个厢房有三间屋子,後面一溜也是屋子,数一数有十来间能住人。

    这还不包括两间茅房、猪舍、鸡舍和厨房、柴房,柴房旁边是储粮室,底下有个地窖,牛棚内躺着一大一小两头牛,还养了驴,有驴车,还有一只十分健壮的大黄狗。

    这在几年前是不可能看见的景象,那时的宋家人一家十几口人挤在几间破草屋里,风一大就担心吹走稻草铺的屋顶,一下雨就准备大盆小碗的接雨水,每到过年就叹息,桌上瞧不见一丝肉末。

    半大孩子吃穷了爹娘,宋家的男丁居多,而且超会吃,五亩地种出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还得外出打短工才勉强裹腹,把一个个瘦不拉叽的孩子拉拔长大。

    宋家很穷,穷到一度家无隔夜粮,只能饿着肚子喝野菜汤,饿着饿着就不饿了,人人养得面黄饥瘦。

    後来万家过得好一点了,宋锦娘便悄悄的送了一些银子米粮回娘家,宋家的情形才稍微改善一些些。

    不过真正的大造化是在两年前万福来过以後。

    看着姥姥家省下嘴边的一口饭也要让她吃饱,心里发酸的万福於心不忍,便想了办法帮他们一把。

    宋家的後面是一座山,有点高,虽然她没有了法术,但是还具有少许仙根灵气,能感觉出哪里有灵物。

    万福向刚在学刺绣的表姊要了一根穿上红线的绣花针,带着几个十岁不到的表哥往山里走去,走了大半天才到一座向阳的山谷,她忽然兔子般的一跳,将针连着线往地上一插,让表哥们往下挖三尺,她还叮咛这根针不能动到,得一直插着。

    几个小男孩当真听她的话徒手挖了,结果挖出一株成形的人蔘娃,万福飞快的将红线缠住人蔘娃,让他们带回去。

    大人们一瞧见小孩手臂粗的人蔘娃都惊呆了,拿到药铺一问,居然是百年人蔘,药铺以五百两白银高价买了去。

    其实宋家人被药铺掌柜给诓了,那株百年人蔘就算卖一千两银子也不为过,但是穷惯了的他们哪见过什麽大钱,捧着白花花的银子笑懵了,两脚不着地似的飘回家。

    见状,万福受不了的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暗啐一句:不长进,区区几百两俗物就看花了眼,以後只有被骗的分。

    接下来她又用「童言童语」说服宋家人用三百两买了二十亩上等水田、三十亩中等旱地,以及十五亩的荒地,盖房子花去五十两,剩余的每一房分二十两,当做私房,剩下的就给了姥姥、姥爷当孝养金。

    宋家人有着庄稼人的纯朴和吃苦耐劳,分了银子後也不好逸恶劳,十几口用心的收拾起庄稼,没请半个人的把六十几亩地服侍起来,看到入秋後的丰收景况,他们觉得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有了这些地,宋家人不再挨饿,日子也过得丰裕不少,人人气色红润,穿上没有补丁的粗布衣服,和以前一样勤俭的种起冬麦,不浪费每一寸可耕种的土地,生活更富足。

    因此他们只要看到万福,简直是把她当活神仙供着,他们没有贪得无厌地想要她再找一株人蔘娃,反而将卖粮所得买了一块十亩左右的田地,记在万福名下,托人送到景平县交给万福的娘,让万福娘将地契转交给万福。

    如今那块地种了药草,万福将地契给了她爹,表示要当做二房的私产,日後要留给两个弟弟。

    万明听了很感动,抱着妻子偷偷红了眼眶,并和妻子商量先把两个女儿的嫁妆准备好,不管她们何时嫁,一年存一点,买些上好的木头先囤着,日後找着好的工匠就打出柜子、箱笼、子孙桶、花几、拔步床、梳妆台……

    谁也没料到这块药田会成为万家二房的发家地,若干年後,十亩地扩充到五百多亩地,全种上药草,万明也成为本地最大的药材商,将自家的药草和收购来的药草一并卖给北方的中盘商人,赚得钵满盆溢。

    但这些都是後话了。

    「姥姥,我们还要去庙里上香呢,不能多待几日,不然我爷爷奶奶会担心的。」万福喜欢宋家人,喜欢後院那座山,可是她姓万,家在景平县内,不能不回去。

    「乖囡,姥姥舍不得你,你多待一天再走行不行?」有这丫头在,她吃饭总觉得特别香,也能多吃一碗饭,还感觉身子像年轻了十来岁,背上背篓还能上山摘草菇,采树上的野梨。

    宋家姥姥不知道这是万福从芥子空间拿出的蔬果和水为食材,藉由大舅母的炒制才有的功效,小孩吃了不容易生病,大人们食用身子康健,老人家则有回春的作用,补气补元神,让人神清气爽。

    「姥姥,你为什麽只抱二姊,你不喜欢我和弟弟吗?」双胞胎中的老大万泰吃味的噘着嘴。

    听到他稚气的表示不满,堆着满脸笑意的宋姥姥又赶紧来哄人。「喜欢,喜欢,忒喜欢泰哥儿、民哥儿,可你们是男娃儿,姥姥不好抱你们,姊姊是女的,姥姥多抱一会儿当是抱你们。」

    小孩子很好哄,两句话就开心了。「嗯!原谅姥姥了,我们长大了,不像二姊羞羞脸,她是懒姑娘,老要人抱来抱去,太不应该了,她以後肯定嫁不出去。」

    「唉!没人要,我和哥哥要努力赚钱,才能养又懒又爱骂人的二姊。」万民摇头叹息,那神情有如忧国忧民的官员。

    万家长房的长孙叫万国,排行老大,而後是二姑娘万真,五姑娘万娘,接着是庶子万平,为十少爷。

    二房的长女排第三,叫三姑娘,万欢之下的妹妹为万福,是六姑娘,孪生弟弟为八少爷,九少爷。

    三房的长女叫万四喜,为四姑娘,长子万安是七少爷,庶女万茹为十一姑娘,李氏重男轻女的观念偏重些。

    前四位少爷的名字合起来为国泰民安,十少爷比较晚生,其名字为平安之意,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毕竟他是五位少爷中唯一的庶出。

    「谁要你们养,都滚到一边去,我有爹养。」万福把头一仰,鼻孔朝天,十分鄙夷小屁孩的自寻烦恼。

    「可是爹会老,我们会长大呀!以後你跟爹一样老的时候,只有我们会养你。」二姊好任性,一点也不乖。

    万泰讲着道理,万民在一旁点头附和,两目一致认为二姊太懒了,铁定没人敢娶她。

    看到两个小男娃儿一脸正经的模样,所有人都笑了,却又忍不住暗叹他们是小人精,宋锦娘把几个孩子养得太好了。

    「哼!就算你们老了我也不会老,我是活神仙。」万福决定以後不再让他们喝灵池的水,一个个都太精怪了。

    「啐!二姊脑子坏了。」万泰受不了的道,哪来的活神仙,只有木雕的菩萨,他「一辈子」也没见过神仙。

    「对呀!哥,我们把压岁钱省下来,让二姊看病……啊!谁踢我?」抚着後脑杓的万民东瞧西看。

    「我踢的。」神气活现的万福手叉腰,被大舅舅抱坐在手臂上,一双小短腿前前後後的晃动。

    「二姊,你干麽踢我?!」欺负人。

    「谁教你乱说话,我是福娃耶,怎麽会有病,回去叫爷爷奶奶打你们的屁股!」不打不知道痛,要好好教他们学乖。

    一听到要挨揍,两个小人儿屁股一夹,赶紧溜到娘亲身後,朝他们二姊吐舌、扮鬼脸,顽皮得很。

    「福儿,不许吓弟弟们,你是姊姊,要爱护弟弟。泰哥儿、民哥儿,对姊姊不可没大没小,要听姊姊的话。」这几个孩子,乖的时候教人窝心,可是一皮起来,又让人头痛万分。

    「我没吓弟弟,不乖就要打。」棒下出孝子,她才不信什麽爱的教育,因为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爱,多少儿女杀父弑母,孝道荡然无存,以为父母的付出是应该的,予取予求榨光父母的血肉,最後还嫌弃他们爱得太多。

    「娘,我听你的。」双胞胎齐声应道。

    一边要打人,一边乖巧的应和,两相比较之下,万福显得蛮横了许多,不过大家还是偏爱她一些,谁教她讨喜又嘴甜,且是人见人爱的福娃,她一来,所有人都沾福。

    「娘,我们该走了,等年节回娘家时我再带孩子来走春,要不你和爹也可以来景平县住几天。」宋锦娘从大哥手中抱过女儿,离情依依地红了眼圈儿,她看了一圈送行的宋家人。

    「好,娘等你,过年我们杀一头大肥猪,好肉都给你留着。」宋家姥姥拭了拭泪,再一摸摸四个孩子的头。

    很明显的,她的手在万福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目露慈祥。

    「好哩!一定来,把你女婿一并带过来。」要让丈夫多和娘家人走动走动,别给生疏了。

    「嗯!马车驶慢些,别贪快。」她得撑着这把老骨头,给福儿姊弟准备好吃的,福儿可是最爱她卤的猪头皮和猪肝。

    「知道了,娘你回吧,别再送了……」

    宋锦娘偕同儿女上了马车,娘家一行人一路送到路口还不肯回转,他们就站在路旁挥手,直到快看不见马车了还不愿把手放下。

    宋锦娘隐隐约约瞧见挥动的影子,却怎麽也瞧不清已渐模糊的脸孔,在浮动的树影中,家人们的身影渐渐被淹没,她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过了一会儿心绪才平复下来。

    再过两个山头的弥陀寺便是宋锦娘要去的地方,弥陀寺位在景平县往东五十里之处,多年前她曾向佛祖许愿,若她能生下二房的子嗣,便要以三牲五果祭拜,并捐一百两香油钱供寺里点灯,救济贫苦。

    没多久她果真有了身孕,而且一举得两男,因此她才喜得想要来答谢菩萨,感谢祂赐予喜乐。

    只是头一年孩子还小,离不开身,又是黏人的年纪,这事儿只好暂时搁置,这回碰巧宋姥姥做大寿,她便先去拜寿,而後再绕道弥陀寺,把欠下的赶紧还清,不欺神明。

    但她不知道的是,万家的八少爷、九少爷是万福求来的,她走到注生娘娘跟前跟她打了商量,让娘娘给她母亲一个儿子,看在福神的面子上,注生娘娘笑着点头应允。

    谁知注生娘娘给了个惊喜,一次送俩,把万福惊着了,她只要「一」个弟弟,两个太吵了,跟来讨债的没两样。

    「咦!好漂亮的马。」

    到了弥陀寺的山脚下,要往上山的路驶去,直驶的官道上冲出九匹高大的骏马,为首的西域大马上竟然坐了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锦衣少年,身後八名同样骑马的壮汉像是他的侍卫,分处两侧保护他。

    两队人马在官道上匆匆擦身而过,在娘亲怀里打着瞌睡的万福被呼啸而过的风声惊醒,她掀起马车车帘往外一瞧,只看见马儿跑得很快,马尾巴左甩右甩的扬起灰尘。

    「二姊,你看到什麽了?」一脸困意的万泰揉着眼睛,趴到了大姊的腿上。

    「马。」好看的马。

    「我们也有马。」拉车的马。

    「是呀!我们也有马。」不用希罕别人的马。

    「二姊,我好困,你不困吗?」万泰打了个哈欠,看向趴在娘亲腿上、睡得死沉还流口水的弟弟,觉得他很脏。

    「困呀,二姊要睡一下,你别吵我。」这两天在姥姥家没睡好,他们老拉着她聊天,害她说太多话,嘴巴好酸,她要趁上山的这一、两个时辰好好补眠,毕竟庙里「故人」多,到时她又有打不完的招呼。

    万福和寺里的神像都很熟,即使她换了模样,身形也小了一大截,祂们还是认得出她是谁。

    「我也要睡了,二姊不许拉我的小毯子。」一说完,万泰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小孩子就是这样。

    两个弟弟都睡得很熟,万福一翻身,枕着她娘的另一边大腿睡了,浑然不知与马车错身而过的少年,要找的人便是她。

    「娘,给妹妹盖件被子吧,免得她着凉了。」已能看出日後美貌的万欢放下手中的绣绷子,递给母亲一件薄被。

    「她呀,壮得像头小拧≠似的,从出生至今也没见她打个喷嚏,倒是你,身娇体弱的,早晚要多加件衣服,别让娘担忧。」宋锦娘笑着接过大女儿递来的小被子,披在睡得像小猪的二女儿身上,眼中充满对儿女们的疼惜。

    「娘,近两年我觉得身子好多了,也少有生病,人也清朗许多,大概是沾了妹妹的福气吧!」妹妹看起来很瘦弱,肤白胜雪,可是家里谁也不比她力气大,她的胃口更是好,一顿能吃三碗饭。

    「也许真有那麽一回事,自从你妹妹一出生,咱们家就一日好过一日,连你爹都显得意气风发,在外面走动还有人称呼他一声二老爷呢!」全是托二女儿的福,他们万家在景平县城也算是小有头面,昔日不见闻问的小米铺也成了大店铺,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娘,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我也会帮你管着弟弟妹妹。」万欢嘴角弯弯,笑起来很甜。

    「好,娘就靠你了,福儿这丫头太没定性,早晚惹出事儿。」她这是吊着心,唯恐一语成谶。

    「娘,妹妹很乖,就是有点淘气而已,但只要咱们说的她会听的,你不用担心。」妹妹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宋锦娘笑了笑,一手一个轻拍睡在她腿上儿女的背。「你不过才大福儿两岁,却比她懂事多了……」

    有女如此,她还有什麽可烦忧?

    「娘,你就享儿女福吧,等日後两位弟弟考上文武状元,你就是状元娘了,到时可风光了。」就像妹妹说的,两小子不上进就打,打到他们有出息为止。

    说到状元郎儿子,宋锦娘掩着嘴笑得好开心。「我可不敢指望,只要他们能识点字、懂礼知事,我就满足了。」

    不求儿出仕入将,只愿他们平安康泰,这是每一个为人母的念想。

    「欢儿,你也别绣了,歇一会儿,娘知晓你的用心,可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你还小,当个被爹娘宠爱的孩子就好。」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每一个都疼。

    「娘,我不困……」刚说着,万欢伸腕掩着口鼻,打了个她意想不到的哈欠,眼皮子有点沉。

    「睡吧!到了弥陀寺娘会喊你的。」这孩子就爱逞强。

    「嗯!我眯个眼儿。」万欢放下绣绷子,头靠着车壁,微微一斜身。

    两辆马车一前一後驶在蜿蜒的山径上,向弥陀寺驶去,庄严的白色寺庙矗立在半山腰,巍然沉静。

    此时的宋家,一个站起来还没马儿高的锦衣少年,在八名侍卫的护卫中下了马,他有些急迫的走向前。

    「这里是宋家?」

    忽有穿着贵气的少年公子来到,一脸狐疑的宋大舅出声,「你是谁,要找宋家的什麽人?」

    「人蔘娃。」少年一开口便直指重点。

    闻言,宋家人立即面容紧绷,心生戒备。「什……什麽人蔘娃,听都没听过!」

    「哪里有人蔘娃,我要救人!」少年眼露焦急。

    「这位公子,我们真的没见过人蔘娃,你找错人了。」宋大舅矢口否认,就怕连累小外甥女。

    「你们挖到的那株百年人蔘是我用三千两买下的,药铺掌柜的说是你们卖给他的。」他目露厉光,小小年纪已有杀伐之色。

    「什麽,我们才拿到五百两而已……」说溜嘴的二舅母连忙用双手捂嘴,但为时已晚。

    「再找一株人蔘娃,我用五千两白银来买。」少年毫不迟疑的开出高价。

    宋家一个八岁的小男童撇了撇嘴。「表妹又不在,她才知道哪儿有人蔘娃……」

    「五宝!」大人们齐声一喊。

    「你表妹是谁,住在哪里?」少年急切的追问。

    宋家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很有默契的闭紧嘴巴。

    是夜,弥陀寺,禅房。

    一道如鹰起鹰落的暗影凭空出现,落在竹林旁的斜飞屋顶上头,一名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提着凉掉的水走出一灯如豆的禅房,她小心的猫着步,唯恐洒落姑娘刚洗完澡的污水,致使和尚们滑跤。

    不明的灯火中,更小的小丫头着完衣,一下一下地梳理半湿的浓密黑发,不长的小腿肚离地晃呀晃的,哼唱着地方小曲儿,她坐在卧铺旁显得更娇小,彷佛後面的床铺要将她的小身子给吞没。

    万福的神情很是惬意,带着小女儿的娇憨,她的个头还没有供桌高,要踮起脚尖才瞧得见香烟缭绕的菩萨,女子化身的大士低头对她微笑,嘱咐她要多行善事,生而为人,不可为己而私我。

    说实在话,她觉得似乎有什麽事要发生,大士要她与人有善必定有其用意。

    但是,她做的善事还不够多吗?

    因为日行一善,她得以进出血玉镯子的芥子空间,以善行大小施使法力,她将五亩大的空间整理出宛若现代的度假中心,花草树木生气盎然,果子结实累累,蔬菜、稻子收割了一荏又一荏,堆积如山。

    她着实苦恼着,毕竟她的年纪太小,没法将空间里的作物拿出来卖,人家也不相信才五岁的她有能力能种出多种粮食,真要卖也是启人疑窦。

    空间中有保鲜作用,一旦采收下来便会维持刚采收时的新鲜,不会腐败或坏掉。

    因为不卖,因此万福让蔬菜全长至开了花,她只收种子,日後拿到外面栽种,果子的一半酿成酒,一半制成果脯,堆放起来好收藏,不占小小的空间,她弄了间仓房还装不满,大大小小的坛子一排一排的在架子上排放整齐。

    她有时会恶趣味的想,这看起来还真像现代的灵骨塔,一个又一个的骨灰坛子排列整齐,贴上先人的相片和名字。

    空间里的作物生长快速,三、四个月能收成的水稻约半个月就能熟成,刚种下的果苗也是三个月左右就能长成开花结果的成树,她还特地种了几株少见而珍贵的药草。

    有永不枯竭的池水浇溉,不论种什麽都能活,说是灵池一点也不为过,她偷偷将池水加在家人的饮水中,他们像空间里的作物一般,爹娘脸色日渐红润,脸皮光滑,彷佛年轻几岁,姊姊不再有夜喘的毛病,倒是两个弟弟因此被养得古灵精怪,太唠嗑了。

    不过万福先天性子懒,也因她行善不足而导致法力大减,所以半个月一收的作物她往往拖上一个月才有动作,收了稻也不会马上再播种,她并不缺银两,因此辛苦了一、两年的稻种还不足百石。

    她当是在玩,闲了才进来逛逛,或是天儿太热或太冷来消个暑、避个冬,空间里没有四季,只有接近夏初的春天,温暖而阳光普照,有日升月落,却无狂风暴雨。

    「你是万家六姑娘?」

    突然有道黑影落在地面上,耳际传来有些清扬的少年嗓音,昏昏欲睡等头发乾的万福猛地打了个激灵,有些娇酣的眨着蝉翼般睫羽,有点惊、有点愕然,但没有害怕。

    在菩萨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伤害得了她。

    转过身,她看见身後着夜行衣的少年,他的年岁不大,看起来和大堂哥差不多,不过比大堂哥好看多了,浑身散发着高高在上的尊贵之气,深目眉浓,薄唇冷厉。

    显然地,他不常求人,倒像是掳人。

    「你找万家六姑娘做什麽?」夜里潜入小姑娘住的禅房,绝没安什麽好心。

    「人蔘娃。」他声冷如霜。

    顿时了然的万福一点头。「谁告诉你我有人蔘娃的?」

    「剑。」

    「剑?」什麽意思?太难懂了。

    「把剑架在脖子上就会有人开口了。」他压根不认为自己有错,事急从权,拐弯抹角太慢了。

    万福不高兴的嘟起樱桃小嘴。「你伤害他们了?」

    「我不伤人。」只求一个答案。

    「坏人。」接着她在心里默念着,菩萨,快显祢的神通,把他挪到荒郊野外,让他找不着路回来,好好教训他一番。

    不急,孩子。悠然的低语从主殿飘至。

    少年面上一红。「我要救人,你帮我找人蔘娃。」

    「找不到。」她累得要死,想睡觉。

    「我用五千两跟你买。」有如此利益,他不信有人抗拒得了。

    她很倨傲的一甩头。「不希罕。」

    少年一咬牙,「条件由你开,只要我办得到都可以。」

    意动的万福想到她空间里的作物,但表面上仍旧很傲娇的装作不在乎。「小哥哥,我才五岁耶!我连路都走不好,你怎麽认为我找得到人蔘娃?我听娘说长至百年的人蔘有脚,会跑。」

    少年抿着唇,脸色难看,他也不相信眼前的小姑娘有本事寻到人蔘娃,但是……「我信你。」

    「小哥哥,你赌得太大了。」她真的不想出去,外面很黑,明天还要早起,她干麽为素不相识的人干活?

    他不得不,因为他没有退路,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奋不顾身去试。「你去不去?」

    「不去会怎样?」万福摇着脚丫子,表情天真无邪。

    「架着你去。」

    她一听,小嘴噘得能挂三斤猪肉。「外面黑,冷。」

    「我抱着你,不冷。」话一出口,少年面色一僵,他低头一瞧她粉嫩嫩的小脸,耳根子微烫。

    万福假装思考,轻咬着粉白的指头,过了一会儿道:「好吧!但你不能摔了我,找不到也不能怪我,我不是神仙。」

    「好。」他眼眶一热,感觉有泪珠儿打转。

    「还有,我要留字条给窝儿,不然她瞧不见我会着急。」既然菩萨叫她要多多行善,她就做件好事吧。

    窝儿是刚才端水到庭院倒的小姑娘,是服侍万福的丫鬟之一,大她五岁,另一个叫眉尖儿,七岁。

    两个丫鬟的名字都是万福取的,她觉得好听便用。

    「怕不怕?」少年弯下身,抱起伸手环住他、咯咯笑的粉面小姑娘,她的笑有渲染性,让人不自觉放松。

    「怕黑。」她讨厌黑暗,太多的妖祟出来作乱。

    少年紧抿的唇微微松动,抱着怀中小人儿的手一紧。「不怕,我保护你,有月光照路。」

    一轮明月高高挂起,不是月半也渐圆,繁星点点,伴着半空中孤寂的月儿。

    不知名的虫儿鸣叫着,一声吱吱的惨叫声在林子深处响起,一只看不清羽色的夜枭叼着战利品飞向粗壮的树干,尖喙撕啄着爪子底下挣扎不休的灰鼠,牠的皮肉在一声声吱叫中渐失,最後连一根尾巴也被吞入夜枭的肚子里。

    风,带着微凉的水气,吹拂在脸上有点刺痛。

    夜,静悄悄的,很是幽僻。

    「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万福问。

    「朔。」他的回答很简洁。

    「朔是你的名字还是姓?」

    少年顿了一下,回道:「名字。」

    「那我喊你朔哥哥好不好?」她软气软声的又问。

    「……好。」

    手上抱着颇具重量的娃儿,面色深凝的少年如履平地,或走,或跃,每一步都十分平稳,不曾有一丝迟疑。

    看得出他下了不少功夫在习武上头,年纪不大却有极高的武学造诣,不过在疾行一个多时辰後,他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微喘,薄薄的细汗由饱满的天庭渗出。

    在他身後尾随着八条身影,跟着他在崎岖的山林间起落,树挡不住他们的行动,更不将高山险岭放在眼里,他们眼中只有一个人,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只为保全他。

    「朔哥哥,你不喜欢说话吗?」她一天不开口会憋死。

    「言多必失。」在他所处的地方,一言之失足以致命。

    「可是话太少不觉得闷吗?人长一张嘴,除了吃饭便是说话。」万福偏着头,盯着他高耸的鼻头。

    「有时话太多会惹来杀身之祸。」他意有所指。

    位高权重不见得是好事,他父亲便是为此丢了性命,毕竟一山难容二虎,一个位置众多人想抢。

    「朔哥哥,找到人蔘娃後你会杀人灭口吗?」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观他五官面相绝非寻常人。

    万福不自觉的掐指一算,但她发觉没法力在身真不方便,她心有疑虑却无法演算,着实感到气馁。

    神仙当久了,会忘记自己此时是个凡人,爷爷太坏了,只给她一个芥子空间,她在里面种菜、养鱼干什麽,她一个人又吃不完,搁着不吃又太浪费。

    闻言,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人丢出去。「我找人蔘娃是为了救命,那人对我而言很重要。」

    「你的亲人?」看他的神情似乎迫在眉梢。

    少年的眉宇间多了抹哀伤。「我母亲。」

    「她生病了?」难怪他要急了。

    「中毒。」他面色一冷。

    「啊!」万福愕然。

    居然是中毒,人蔘娃解得了毒吗?

    像是听见她的心语,少年语气沉重地道:「死马当活马医,当时那株百年人蔘将我娘从濒死关头救回来,御……大夫说,只要再有一株已成人形的人蔘娃,他便有七成把握。」

    万福抚着腕上的镯子,心想用她的灵池水来救人还比较快。「你娘一定很美。」

    「怎麽说?」他嘴角微扬。

    「因为美人一向命运乖舛,要受很多苦难才能否极泰来,上天赐予了她美貌,同时也给了多灾多难的一生。」老天爷是公平的,得到什麽,便失去什麽,人生而历劫。

    「你不想变美?」他娘的命运并不乖舛,他爹还在世时,娘从不解世事的闺阁千金到掌中馈的主母,一路有父亲相护,没人敢给她脸色看。

    「我本来就是小美人,不需要变美。」万福自信满满地仰起小脸,在月光照映下,她的粉颊更显得玉润。

    差点笑出声的少年低头一视,粉嫩嫩的小脸儿让他为之一怔,小姑娘的确有说大话的本钱,年纪虽小,却已经能够看出日後的风华绝代,就连宫里的公主也不及她长相娇美。「是小美人。」

    嗯!有眼光,本大神心花怒放。「对了,朔哥哥,你要抱我到哪里去,好像有点远了。」

    像他这样跑下去,天都要亮了。

    「找人蔘娃。」药草长在深山里。

    「可是你跑错边了呀!」唉!年轻人容易冲动……咳!咳!她更年少,还是个孩子。

    「什麽?!」跑错边?

    「你知道上哪儿找人蔘娃吗?」他一脸镇定,她都要信了。

    少年摇头,双唇抿得更紧。

    「那你干麽抱起我一直往前奔,我以为你晓得哪儿有百年人蔘,只是捉不着。」成了形的蔘娃有灵性,知道危险靠近便会逃走,它也不想被当成药材吃掉。

    「人蔘不是长在深山里?」他掉转过身,朝万福所指的方向寻去,脸上有几分黑沉的郁气。

    「是长在深山里没错,但人蔘喜阳,有日头照射才长得好,而你走的是阴暗潮湿的一面,除了毒蛇猛兽和蘑菇外,什麽也找不着。」也许会有灵芝吧,但年分不高,她感受不到植物本身的灵气。

    「你没说清楚。」她居然误导他。

    「你又没问。」万福小有得意。

    「你、你……」少年忽地眼一眯。「你在报复!」

    依旧满脸笑意的万福眨眨眼。「朔哥哥说什麽,我听不懂。」

    「你在报复我威胁你在意的人。」是了,他疏忽了,这丫头虽然还小,可是口齿伶俐,一身精怪,绝对不像表面上纯真可人。

    「朔哥哥,剑架在脖子上是什麽感觉?」她不否认也不承认,迳自笑问道。

    「冰冷。」以及危险。

    「朔哥哥,以後吓人的事别再做,不然自食恶果就欲哭无泪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人家也是爹娘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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