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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佟芯《贵女的烦恼》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3-14 14:19
标题: 佟芯《贵女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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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贵女的烦恼》
作者:佟芯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3月21日
女主角:丁霏月
男主角:秦宇

【内容简介】

每天睁开眼睛就要逃命,丁霏月想问,谁能比她更倒楣?
那些皇子争着做太子,都想拉拢她那丞相爹,
却不用正当手段,专走邪门歪道,打算抓她这嫡长女当筹码!
一路逃难已经惨兮兮,更惨的是还痛苦的失了恋──
她爹委托了秦记商行当家秦宇,把她藏在商队中护送回京,
两人共患难那麽久,让她不知不觉对他动了心,
不只不喊苦不喊累,拚命想要让他赞赏一句她很坚强;
在他为了她中箭昏迷後,她努力寻找药草为他治伤,
替他熬粥、帮他擦澡,就是不愿意他出事……
可这男人恶狠狠拒绝了她的表白,说她对他的情愫只是错觉,
让她乖乖嫁从没见过的未婚夫四皇子,等着当皇后──
嫁个鬼呢!回到京城没多久,皇上的寿宴上就风云变色,
她爹跟四皇子被陷害谋逆,她家破人亡,幕後黑手还看上她掳走她,
呜,就算这样她也不会期盼某人来救她,会自力救济啦……
等等,他怎麽真的出现了,还吻了她,说喜欢她,要带她走?





    第一章 被迫收下烫手山芋

    青霄国拥有千年历史,土地广阔,分为北中南三部分,京城和几个重要的都城落在中部,是最繁华的区域,天候也是最温和舒适的,在此定居的百姓最多,而南部临海,以渔业为主,有着丰富的海产,北部天候偏冷,只能种植耐寒的作物,但矿业发展的不错,总归来说,青霄国物产丰富,是个富庶之国。

    秦记是青霄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商行,旗下有饭馆酒楼、布庄药行、南北货铺,银楼当铺等,分号遍布全国,可说是根深叶茂,地位难以撼动,每年缴纳的税收足以充盈国库,如今第四代老当家已退任,由年轻的一辈,也就是老当家的长子秦宇继承第五代新当家。

    秦宇今年二十四岁,年纪轻轻,比起第四代老当家他的能力不遑多让,手腕圆滑又有好口才,接任当家第二年便被朝廷任命为皇商,风光的和朝廷做起生意来,有老客户见他年轻,倚老卖老,当他好欺,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从此不敢小看他。

    当然绝大部分的客户都对他虎视眈眈,巴不得他来当自家女婿——?秦宇不只能力好,还有着俊朗的好相貌,身材高大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是迷死人的潇洒不羁,而且他还没有妻室,目前可说是荣登了京城里未嫁姑娘们最想嫁的公子首榜。

    「秦当家也该娶妻了,让贤内助帮你打理一些事,可以让你轻松不少。」

    酒楼门口,洪老爷边说边将秦宇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露出满意的笑,他有着肉肉的两颊,宽肥的耳垂,看起来就像弥勒佛,笑起来更像了。

    秦宇感觉自己被视为一块肥肉看待,背脊发寒,但仍挂着和气的笑推辞道:「洪老爷,娶妻一事我还不急,我还想过个几年悠哉日子。」

    「秦当家,那是你还没见过我那三个女儿,改天到我府上让我招待你吧,我那三个女儿都长得美若天仙呢,你要是一见,定会改变主意想成亲了,也许还会烦恼要娶哪一个呢,哈哈!」洪老爷自卖自夸,说得好不开心。

    「改天吧。」

    秦宇的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弧度,在将洪老爷送上马车後,他才重重吁了口气,和他的护卫张全上了自家马车。

    「当家,你还真受欢迎呢,洪老爷看你的眼神就像在看金元宝,恨不得把你掳回去当女婿。听说洪老爷的三个女儿都长得跟他一样,都很有福相呢!」

    张全和他同龄,两人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张全除了是称职的贴身护卫,也称得上是他的左右手,常为他处理一些生意上的杂事,因为太熟了,张全才敢这麽开他玩笑。

    秦宇唇角抽了抽,「这我可无福消受。」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和洪老爷一样的弥勒佛相貌,那肯定是不行的,他会忍不住想笑。

    「真的不要吗?那麽有福相,娶进门肯定能招财进宝……」

    秦宇眯起锐眸,「你再说,我就跟你爹说你很想娶妻,让他快帮你找个媒人牵红线。」

    「我闭嘴就是了。」对娶亲的事张全敬谢不敏。

    张全的爹年轻时也是秦父的左右手,因为年纪大了不再在秦记干活,最大的心愿就是抱孙子,说得张全头疼,张父可说是张全的罩门。

    耳根子清静多了。秦宇闭目养神起来,马车也一路平缓的往前行驶着,约莫两刻,停在一座占地宽广的府邸前。

    这府邸外围的墙是一片朴实的灰色,看似不起眼,但其实是用最坚固最上等的石板所建造,有这等财力的,也就只有秦府。

    秦宇一下马车,门房马上热烈的招呼道:「大少爷,您回来了!」

    秦宇看到他诧异的问道:「阿三,你不是还要照顾你那生病的爹?」

    「托大少爷的福,小的爹病好了,今天一过午就催着小的来上工了!」

    「那就好,下工前你到厨房带只鸡回去,帮你爹补补身子,这一病大概很虚弱。」秦宇嘱咐的道,看阿三一脸感动欲哭,拍了拍他的肩,张全也跟阿三寒暄了下,两人再一前一後踏进了大门里。

    秦府内,一梁一柱都雕工精细,连花园凉亭、小桥流水等造景都是请名家打造,优美的如人间仙境,足以看得出秦府有多富裕。

    秦宇一进这大门,陆陆续续就遇上几个丫鬟,丫鬟们见到他都眉开眼笑的高喊大少爷好,秦宇都一一笑容满面的和她们问好。

    这时,有个年约五旬的大婶一见到他,立即靠了过来,眼里堆满对他的关怀,「大少爷,您回来了,忙了一整天,肯定很累吧!」

    「让王婶为我烦恼消瘦可不好,你要胖一点才漂亮。」秦宇微笑的道。

    身子本来就偏富态的王婶,都笑得阖不拢嘴了。「少爷嘴巴真甜。我就说嘛,我这样刚刚好,我那老头子就嫌我胖……」

    秦宇虽然出身於富庶之家,是个天之骄子,但难得的他没有一点公子哥的骄傲脾性,不只在生意场上处事十分圆融,对下人亦是没有主人架子,所以府里的下人都非常喜欢亲近他。

    秦宇和王婶闲话家常几句後,便要回院落里换套衣服,再向爹娘问安,途中他遇上一老一少,一个是有一头白发的李总管,另一个则是负责照料他起居,年仅十六岁的贴身小厮阿奇。

    「大少爷,刚好您回来了,李总管说老爷在找您呢!」阿奇忙不迭的道。

    李总管接口道:「大少爷,老爷说有重要的事和您商议,请您到老爷的书房一趟。」

    「有重要的事商议?」秦宇挑眉,父亲让他接手家业後便不再过问商行的事了,会说有重要的事找他商议,他还真是想不出什麽事,除非……他小心翼翼的打探,「你知道是什麽事吗?」

    李总管看得出他在担忧什麽,和张全、阿奇两人暗暗一笑,「大少爷,您放心,绝不是要商议您的婚事,夫人今天有事出门,明天才会回来,老爷是有别的要事要说,但是要说什麽,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不是婚事,秦宇悄悄松了口气,在外面被催婚,回到家里也被逼婚,也太凄惨了。

    他接下当家这位子才第二年,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还不想成亲有家累,但娘亲对於他的婚事可热衷得很,明明他底下还有两个弟弟,却只催促着他这个长子快为秦家传香火,说什麽长幼有序,他要给弟弟们一个好榜样得先娶妻。

    对亲事兴趣缺缺,除了是因为他自有计画,娘亲挑的姑娘他看不上也是原因之一。娘亲不喜商家之女,说他们秦家就是在做生意的,不需要再娶个市侩的妻子,想为他挑个书香世家的,但娘亲看上的那些大家闺秀一个比一个娇生惯养,看到一只虫子就变脸尖叫,真让他受不了,他还真无法想像自己未来和这样的女人一起生活。

    所以爹不管他的婚事让他轻松不少,只是,爹商行的事跟亲事都不管,还会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说?

    秦宇在换了衣服後,赶紧前来父亲的书房一趟。

    书房里,秦父正在练字,在放下肩上重担後,他平日不是练字,就是找人下棋,或约几个老友钓鱼,总之就是过着悠闲的日子。

    「爹,你找我有什麽事?」

    秦宇一出声,秦父马上搁下笔,招呼着儿子坐下,「宇儿,你回来了,坐,我有话对你说。」

    相对於秦母个性严谨,不容他造次,秦父性格诙谐,还会同儿子说笑,秦宇的性子承袭自父亲,就连相貌也像父亲,秦父现在虽然富态了点,但在年轻时也是个俊朗的公子,可有很多姑娘想嫁他,但秦父锺情於秦母,後宅也只有妻子一人,没有任何通房妾室,所以在潜移默化下,造就了秦宇明明是个富家子弟,却洁身自爱的没有纳通房妾室,他也想像他爹一样只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妻。

    秦父待儿子一落坐,马上说道:「你这月底要亲自领队到北方的青江县押货回京吧?」

    秦宇不明白父亲这麽问的用意,但仍是回道:「是的,这次我在青江县的梧州城有桩生意要谈,会顺便押一批货回来。」

    「那好,你就顺道帮我护送一位贵女回京城吧。」

    「什麽贵女?」秦宇不解。

    秦父像喝茶一样说得轻松,「是丞相的嫡长女,他的嫡长女长年住在梧州城,为了和四皇子订婚,得回到京城来,丞相特别拜托我将他女儿安全护送回京城。」

    秦宇可是彻底愣住了,脑袋有点晕眩,思索了片刻,他立即连珠炮似的问:「爹,您什麽时候和丞相走得那麽近了?丞相为什麽会拜托您护送他女儿回京城,这是怎麽回事?」

    对於丞相丁寅这个人,秦宇个人是佩服的,丁寅可说是个忠肝义胆的大人物,当年是他冒死相助,当今皇上才能顺利登基,这几年来,丞相对皇上亦是忠心耿耿,所以相当受到皇上重用,加上在青霄国内不少有利於百姓的政策也是由丞相推动的,深得百姓的推崇。

    秦宇知道,父亲和朝廷官员一直都有着良好的交情,但也保持着中立不深交,以防陷入党派恶斗,让繁盛几代的家业瞬间土崩瓦解,所以得知父亲与丞相交情好到丞相来拜托他护送女儿回京城,才会令秦宇如此震惊。

    秦父拂拂胡子,慢条斯理的回答儿子道:「我和丞相是在年轻时认识的,这些年虽然不常见面,但都把彼此当成知己老友。这麽多年过去了,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改变,何况身居高位之人?但他作为丞相,却是始终如一的好官,要说这朝野里我最信任谁,那麽就是丞相一人。」不管儿子震惊的神色,秦父又说下去,「现在的政局你也知道,自从太子半年前意外坠马过世後,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都在竞争储君一位。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和太子是同胞兄弟,文武双全不说,品德也出众,深受百姓爱戴,丞相属意将他的嫡长女嫁给四皇子,力推四皇子上位,丞相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只要他推举四皇子为储君就一定能成。比起曾经强掳民女、风流成性的三皇子,以及喜怒无常、玩心重的八皇子,品德高尚,对百姓有怜悯心的四皇子确实是最好的储君人选,所以丞相想拉四皇子上位,我想帮丞相这个忙。」

    秦宇自然知道这些事,只是爹的作为仍让他无法理解,忍不住的道:「可是爹,蹚这浑水等於和三皇子和八皇子为敌,你平常不是常告诫我,和朝廷与皇室往来必须保持中立,不该陷入党派之争,他们手中的权力能轻易使秦家覆灭?」

    秦父语气陡地变严肃,「这是不得不为的,你也希望青霄国将来是由明君登基吧,三皇子和八皇子都不是当皇上的料,他们登基会让百姓深陷苦海,你想,到时候民不聊生,还会有秦记的存在吗?」

    秦宇浑身一震,父亲看事情果然看得比他远、比他透澈,确实,选对君主很重要,在他看来,三皇子和八皇登基都是令人担忧的。

    秦父见他能理解,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四皇子成为储君的机会是最大的,但三皇子和八皇子并没有死心,不断对丞相使出怀柔政策利诱劝说,想得到丞相的支持,但丞相不受动摇,而丞相的嫡长女和四皇子成亲,双方的关系就更稳固,有心人又怎会不管?丞相的嫡长女要从北方来到京城,路途遥远,丞相担心途中会有变数,才会找上我帮忙。」

    秦宇反应很快地道:「丞相大人是在担心三皇子和八皇子,会对他的嫡长女做出什麽事?可是这件事情应该已经得到皇上首肯,要是出事,他们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秦父点了点头,「事实上,皇上对丞相和皇后的势力结合是有所忌惮的,就怕两方的结亲後力量太庞大会威胁到自己,私心是不希望立四皇子为储的。要说的话,皇上偏爱的是由妍贵妃所出的五皇子,若是在三年前五皇子没遭圈禁,皇上肯定是想立五皇子为储君的,如今选择四皇子,不过是四皇子背後势力所影响。所以倘若丞相嫡长女在途中出了岔子,让丞相不得不和三皇子或八皇子结亲,皇上没准会是乐见其成,所以丞相才会拜托我帮忙护送他女儿回京城,希望和四皇子的婚事能顺利。」

    秦宇若有所思,父亲口中的五皇子,那是个才华洋溢,最受到皇上宠爱的皇子,因此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个性,当年看上了震远大将军长子的未婚妻,竟设计谋杀了情敌,见未婚夫被害死,那个姑娘也跟着自尽,这事被揭发後,五皇子可说是恶名昭彰,皇上也因震远大将军的愤怒和百官们的谏言,不得不将五皇子圈禁在罗州。

    他庆幸五皇子没加入夺嫡之争,然而三皇子和八皇子的人品也没有比五皇子好一点,两人对储君之位都是野心勃勃,可想而知,为了不让丞相顺利扶四皇子上位,两人肯定会不择手段的破坏婚事。

    他们会做出什麽事呢?怀柔攻策无用,就用威胁恐吓,捉丞相之女来胁迫丞相归顺自己,让丞相之女嫁给自己是最好的法子。

    秦宇可以想像得到,这一趟远行有多麽危险,所以他也更不明白了。

    「那丞相大人找镖局护送他的千金到京城,岂不是更安全,为何要找上爹您,秦记可不是镖局。」

    秦父缓缓说:「丞相会找上我,是丞相对我的信赖,这一趟路很危险,他不信任那些镖局,他只信任我,且他知道,秦记旗下商队的护卫个个武功高强,丞相也是信任秦记有能力,才会拜托我。」

    秦宇已经明白秦记非得蹚夺嫡这浑水,可他仍无法接受父亲的要求,「爹,我还是认为护送丞相之女回京城这件事不宜由我们来做,敌人可是三皇子和八皇子,不是一般盗贼……」

    秦父呵呵一笑,故意问:「怎麽,难不成你怕了三皇子和八皇子?怕咱们秦记没能力护送一个贵女到京城,会输给其他镖局?」

    秦宇马上自信的道:「不,我岂会怕,秦记旗下负责押货的商队都是我盯着操练出来的,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镖局镖师的!」

    他可是重金礼聘江湖上武功高强的高手,教商队里的镖师精进武艺的,别说不会输给一般镖局,更不会输给宫中大内高手,现在押货只要高高挂着秦记的旗帜,哪个盗匪敢没长眼的来抢货?

    「那不就得了。」

    秦宇一愣,发现自己中计了,父亲不愧是老谋深算,他咬牙的道:「就算如此,可要我护送一个贵女回京城,这还是太……」太为难他了,「真的……非我要护送她不可吗?」

    「丞相亲自拜托我这麽重要的事,当然由你这个儿子,秦记的当家来护送他会比较放心,而且这对你也不困难,对吧!」秦父说得理所当然。

    秦宇心里咕哝的想,这哪是那麽简单的事,对方可不是普通人,那可是丞相千金,是个娇滴滴的贵女。

    「丞相的嫡长女从小就身子羸弱,为她卜卦过的算命师说,在十八岁前她必须住在北方才能活命,一过十八岁,她的命格便会转为福泽命格,是天生具有皇后命的,还说的真准,待她嫁给四皇子,四皇子顺利被立为储君,在日後登上皇位,她便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可千万不能怠慢。」秦父正色的嘱咐道。

    秦宇听得咬牙切齿,既然是未来的皇后,那可是娇贵到他得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不能让她冷了、饿了、伤了,什麽都得顺着她,当是祖宗的服侍她开开心心的,这可不是件好差事,远比凶恶的劫匪恶徒还难对侍。

    可恶的是,在父亲面前,他说不出一个不字,可不想被当成怕了一个女子。

    青霄国现在是春暖花开的春季,在北方,天候偏寒了些,冷到春季该开的花还没绽放,树枝上是一片空荡。

    丁霏月披着一件外衫,坐在案桌前看着书,那清妍柔美的脸蛋神情沉静,垂着眸专注不动的姿态,彷佛是融进了书本里,好一会儿,她浅浅勾起笑,眨动起那羽毛般的长睫,让她一瞬间显得清灵美丽,彷佛画中仙子活了过来。

    丫鬟水袖不识得字,是不知那书有多好看,但看到她家小姐笑了,她就觉得这是本好书,小姐笑得不知有多麽娇妍迷人,她都快融化了。

    这时候有人进来了,是丁霏月的姨母袁夫人,水袖问候了声便悄悄退下,丁霏月抬起头一看是姨母,微笑着从案桌前站起身,「姨母,您来了。」

    袁夫人走向她,挽着她的手,拉她到榻上坐着,细看着外甥女生得益发标致的脸蛋,她露出和蔼的笑容,「霏月,我今天收到你爹的信了,说已经派人要来接你回京城订亲了。这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就满十八岁要嫁人了,姨母真是舍不得。」

    当年因算命师的一句话,身为丞相的姊夫和姊姊毅然决然将只有七岁的小外甥女送来他们夫妻身边,自己连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将她当成亲闺女教养、疼爱,相处了十一年,自己怎能平静接受分离呢?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女孩子家都是要嫁人的,她再不舍也得将她送回京城……

    闻言,丁霏月表情有些错愕,爹娘寄来的前一封信只是提到她和四皇子的婚事,还没说到婚期,她以为她还能再待上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今天就收到信要她回京城了。

    「这麽快,我也舍不得姨母……」

    虽然说她常想念住在京城的爹娘,但她待在北方有十一年,已经习惯北方的生活了,要回京城反倒有些不安,更难受的是要和相处多年的姨丈、姨母分开,他们待她如亲女儿,她心里充满惆怅失落。

    袁夫人摸了摸她标致的脸蛋,再不舍,也只能开心的送她走,「唉呀,我这是怎麽了,我们又不是从今以後都不能见面了,霏月,姨母有空会和你姨丈到京城看你的,顺便见见姊姊、姊夫,还有逛逛京城,嫁来北方多年,我可想念极了热闹的京城。」

    袁夫人心里知道,外甥女要嫁的人是四皇子那样的大人物,想见一面有那麽容易吗?但为了让疼爱的外甥女可以放心的离开她和丈夫,回到京城嫁人,她还是安慰着她。

    袁夫人握住她的手道:「霏月,虽然你从小就只能待在这又湿又冷的北方,不能像其他贵女一样待在京城过生活,但你这是先苦後甘,算命师说你过了十八岁就是福泽深厚的命格,还真神准,你即将嫁给四皇子,四皇子是最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不管是品德或外貌都是最好的,很多贵女可都羡慕极了你可以嫁给四皇子,未来你将是太子妃,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对你,对丁家而言,可是累积了几辈子的福分和荣耀……」

    丁霏月心中沉甸甸的,不自觉地喃喃道:「我反而羡慕姨母和姨丈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感情……」说完,她像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了,马上扯起笑,改口道:「不,姨母说的对,能嫁给四皇子是我的福分和荣耀,我何德何能能成为太子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比起其他女人,我真的很有福分,可以光耀门楣。」

    袁夫人没漏听丁霏月说羡慕她和丈夫的感情,再听她勉强笑着说自己有福分,她忽然感到鼻酸。太子妃如何?皇后又如何?女人最想要的幸福无非不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厮守一生,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深厚,霏月是从小看到大的,也难怪她会羡慕,往後霏月还得和许多女人共事一夫,争着丈夫的恩宠,这真的是她的福分吗?

    丁霏月看出姨母的忧心,知道姨母是听见了她喃喃自言的话,忙安慰她道:「姨母,您别担心我,我是丁家的嫡长女,我从小受到的宠爱和重视都比庶出的妹妹们多,所以我很清楚我这个嫡长女理所当然要背负的义务,我不会让我爹娘失望的。我爹在信里说了,四皇子未来一定是个为民着想的明君,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我真的是很有福气,我会好好努力做好四皇子称职的妻子,不会让家族蒙羞的。」

    她不知道她和四皇子成亲後,能不能和姨丈、姨母一样成为恩爱的夫妻,但至少她相信,爹所选择的四皇子是个好的君主,她想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亏待她的。

    袁夫人听她把自己的婚姻视为义务,长长叹了口气。

    霏月是她亲自教养的,女子该读的女诫、三从四德她都读得滚瓜烂熟,绝不会做出任何悖礼之事,所以她相信霏月一定会尽她的义务、会切切实实的做到,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心疼她哪。

    「姨母,爹派出的人还要几日会来接我?」丁霏月问道。

    袁夫人回过神道:「我算了一下,你爹在信上说他派出的人已经出发七、八日了,大概还要个十日才会到吧……」

    丁霏月弯唇一笑,挽紧袁夫人的手,亲热的道:「那我得把握这段日子,和姨母、姨丈好好相处了,不过,不知道姨母会不会觉得我妨碍到你和姨丈?」

    袁夫人羞恼了,「你这孩子在胡说什麽,说得好像我和你姨丈成天黏在一起!」

    「我想吃姨母做的菜。」丁霏月难得撒娇的道。

    「好、好,不如我们今天一起下厨吧,做给你姨丈和表哥们吃。」袁夫人拍了拍她手背,和她从榻上站起。

    袁夫人教丁霏月女红、书画和琴艺,所有贵女该会的她都会,也教她做菜,袁夫人认为想捉住丈夫的心就得先捉住胃,学做菜很重要,丁霏月的厨艺称不上顶尖,但要做出几道可口的家常菜是没问题的。

    水袖和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房外候着,见她们两人挽着手出来,尾随在後。

    丁霏月和袁夫人说着话,一边不经意瞥向庭院里,那还没开花的树枝枝头,宛如她的心——?她的心对於婚事没盛开出一朵期待的花朵,光秃秃一片。

    秦宇领着约三十人的商队从京城前往北方,花了近二十天才抵达北方,北方偏冷,和中部舒适的天候截然不同,不过这一支跟着秦宇南征北讨的商队去过不少地方做生意,连苗疆大漠也都去过,没什麽适应不良,在入了城後,秦宇不浪费一点时间,马上把该谈的生意谈一谈,该押的货押一押,便前往目的地,也就是丞相之女所居的梧州城。

    梧州城在北方县城里可是最富庶的重要都城,沿路上有不少大铺子林立,极为热闹非凡,若非再耽搁下去就天黑了,要不秦宇真想仔细逛逛,找找看有没有可以带回京城倒卖的好东西。

    赶在太阳下山前,秦宇带着张全来到袁府。

    为掩人耳目,不让旁人联想到秦记与丞相的关系,秦宇把商队安置在梧州城里的一家客栈,想悄悄的接走丞相之女,再和商队会合。

    要来接人,秦宇自然是先了解过袁府的情况的,袁府是丞相夫人妹妹的夫家,袁大人原本在京城当官,後来因为外放做官,便举家搬来北方,这些年来当父母官还颇受百姓爱戴的,丞相的女儿从七岁被送来这里,也长住了十一个年头。

    秦宇是不怎麽相信算命之说的,也觉得因为算命师一句话就将年幼的女儿送来北方,实在是有些荒谬,不过转念想想,身为父母,当然希望女儿平安长大成人,他便可以理解这份心意。

    袁府大门面对大街,有太多人经过了,谨慎起见,秦宇和张全改来到後门,在张全敲了门,门房来开门後,秦宇马上取出信物道:「我是秦记现任当家秦宇,奉丞相大人的委托来护送丁小姐回京城。」

    门房当然知道会有人来接表小姐这件事,老爷和夫人已向他万般嘱咐过,只是他没想到,前来护送表小姐的人会那麽年轻俊逸,气宇轩昂。

    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接过信物查看,确认那是自家主子和丞相交换的信物後,马上恭恭敬敬道:「我家大人已恭候公子多时了,请。」

    门房将他们两人请进府里,差了人去禀报主子,袁府总管闻讯先一步赶来,亲自领着秦宇入厅里和主子见面,先代主子招呼秦宇。

    秦宇让张全在外面候着,一个人进厅里,才坐下来喝完一杯茶,袁大人和袁夫人就来了,他马上起身,抱拳躬身道:「袁大人,袁夫人,在下秦宇。」

    袁知府和自家夫人见到秦宇本人都是惊诧的,他们知道秦记现任当家是个年轻人,却没想到长得这麽俊逸出色,举手投足沉稳大气。

    袁知府欣赏的看着秦宇,朝他客气的道:「秦当家,丞相大人在信里都说了,由你亲自护送我外甥女回京城,真的是万事拜托你了。」

    秦宇客气的道:「袁大人,丞相大人的委托,我爹命令我务必要做好,您放心,我一定会护送丁小姐平安回京城,和四皇子顺利完婚的。」

    袁夫人不想只说场面话,她上前一步,朝他激动的央求道:「秦当家,我家霏月真的拜托你了,我们不是将她当成未来的太子妃才这麽说的,是将她当成自家亲闺女、心头肉才这麽说,她万万不能出了一点事啊!秦当家,请你保证,告诉我们你一定会将她平安护送到京城!」

    袁知府见妻子如此失态,叹息道:「秦当家,请勿见怪,贱内是因为太担心外甥女才会这麽说,想必你也知道,这一路上可能会遇上的危险,会远比你平常押货还要危险,霏月她不知道自己会遇到的危险,要请秦当家多多担当,保护她的安全了。」

    秦宇看得出两人对丁霏月的疼爱,他们所说的危险他也明白,於是诚恳的回道:「袁大人,袁夫人,请你们放心,向来没有匪徒敢抢秦记的货,这次又是以押货掩人耳目,秘密护送丁小姐回京,危险更会减少,就算真发生什麽意外,我的商队个个武功顶尖,我以秦记的名声做保证,丁小姐绝对能平安回到京城的。」

    「那就有劳秦当家了。」听到这声保证,夫妻俩都满怀感激,袁知府朝总管吩咐,「叫小姐出来吧。」

    「是,我马上差人去传话。」

    接着,袁知府招呼秦宇坐下喝茶,闲话家常的问起秦宇所做的生意有哪些,袁夫人则适时插话,气氛热络。

    一刻後,丁霏月来了,她穿着一身粉藕色衣衫,朴素又不失端庄优雅,踩着碎步的踏进了厅内。

    在前来的这一段路上,她心情平静,这些天来她早已做好回京城的心理准备了,把握时光的和姨丈、姨母相处,也和姨母去逛了街,买了一些需要带上的物品,只是她没想到,这份镇定很快就被打破。

    一入厅内,她便看到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同姨丈、姨母坐在椅上相谈甚欢,那男人一身青袍,肩膀宽阔,看起来很高大,他侧着脸,她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她听见他的笑声,很是恣意潇洒,还真是好听的声音。

    「霏月,你来了,来见见秦当家。」袁夫人率先看到她,自椅上站了起身,走向她,挽着她的手走来到丈夫和秦宇面前。

    袁知府见外甥女来了,站起身,朝秦宇介绍道:「秦当家,这是我的外甥生女霏月;霏月,这位是秦当家,受你爹的委托,要护送你回京城。」

    秦宇有礼的起身,转身望向了她。

    当秦宇站起之际,丁霏月才发现这男人比她想像中还高大挺拔,她必须仰着头看他,她与他的目光交会一瞬,接着她看清楚了他那俊逸非凡的五官。

    待在梧州城,丁霏月接触过的年轻男人并不多,除了她三位表哥,就是府里的小厮下人,这男人无疑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最出色的男人,姿态潇洒自得,像是一道不受拘束的风,那和善勾起的嘴角,也让他看起来亲切又磊落爽朗,足以吸引女人们的目光。

    但并不包括她。

    丁霏月是最端庄、最严守礼教的贵女,绝不会被男人皮相迷惑而失去理智,何况她早有四皇子这个未婚夫。

    她浅浅勾起一笑,沉稳得体地道:「秦当家,这趟回京城的旅程,小女子要麻烦你照应了。」

    秦宇望向丁霏月的目光是惊艳的,他听说过丞相的嫡长女是个大美人,却没想到会是这麽美,这媚而不妖,清丽不俗,就是形容这样的女子吧,尤其她一双眼还这麽的清澈灵动,带着聪慧,这样灵秀的美人真十足少见。

    但,是美人又如何呢?

    瞧她那娇小的个头,纤细的脖子,细柳般的腰身,看起来是那麽弱不禁风,恐怕吃不了苦,别说途中会遇到什麽危险,光是那麽长的路途,她恐怕就受不了了。

    唉,太娇弱了,要护送一个贵女回京还真麻烦!

    秦宇在心里抱怨着,虽然他在袁知府、夫人面前表现出十足的诚恳要护送丁霏月,但其实他心里一直把丁霏月当成烫手山芋。

    「丁姑娘是千金之身,在下一定会保护你平安到京城,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危险的。」

    秦宇俊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亲切笑意朝丁霏月说道,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绝不会被人发现他心中的一丝怨忿不满,然而眉宇间那几不可察的一蹙,不巧的被丁霏月看见了。

    他在皱眉,是她看错了吗?丁霏月更敏感的察觉到秦宇咬字间有些微用力,似对她本人有什麽……不满?是她的错觉吗?

    就在丁霏月盯着秦宇看,深思着这个问题时,袁知府朝秦宇开口邀请道:「秦当家,现在都这麽晚了,先用晚膳,好好歇息一晚,明天再出发吧,晚点我那三个儿子也会回来,我想一家人为霏月饯别。」

    袁夫人也笑吟吟招呼道:「秦当家,今晚我会亲自下厨,多做一些拿手好菜,你一定要多吃点。」

    「那就有劳夫人了,我真想嚐嚐夫人做的菜,我是绝对不会客气的。」秦宇露出一排洁白的齿,笑得爽朗。

    袁夫人听了开心,和丈夫相视一笑,对秦宇愈加信任。

    水袖发现自家小姐觑向秦宇的眸光,在她耳边害羞小声的说,「小姐,你也觉得秦当家长得真俊,是吧?」

    丁霏月正色的道:「你在胡说什麽,我是有夫君的人。」

    「奴婢说错话了。」水袖低下头。

    丁霏月没有多说什麽,望向秦宇,看着那一派磊落,大大方方的态度,她想,那抹对她的不满,只是错觉吧……她怎麽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丁霏月抛开了那奇怪的念头,想到今晚将是她留在这个家的最後一晚,她要好好的和姨丈、姨母和表哥们饯别。

    第二章 贵女原来很倔强

    隔天早上,丁霏月简单用过早膳後,便先到停放马车的前庭查看该带上的物品,披了件粉色披风保暖的她,发丝和裙摆被寒风微微吹起,显得格外纤弱、楚楚动人,在她那双盈盈水眸下带着疲惫,昨晚的她难以入眠。

    丁霏月这一趟回京,除了贴身丫鬟水袖外,还有好几个丫鬟将一同随行伺候她,其中有名五旬妇人,她是丁霏月的奶娘惠娘,惠娘当年陪着丁霏月举家搬迁到北方住,如今十一个年头过去,惠娘早习惯北方的生活,儿子也在北方娶了媳妇生了孙子了,丁霏月原本是希望惠娘待在北方享清福就好,但这一趟路途长远,惠娘不放心她,坚持要陪她走这一趟,见她平安抵达京城,再返回北方。

    这行囊都是惠娘替她打点的,从十几天前接到家书後就慢慢在准备了,看这一路上需要什麽,缺了什麽一样样帮她补上,在昨晚和今早陆续将物品搬上马车,还有她惯用的东西,姨丈、姨母托她带给她爹娘的礼品,表哥们要送她的东西,林林总总的,装了三大车,加上她与随行丫鬟们所搭的马车,总共五辆车。

    当秦宇来到前庭,看到那三辆载得满满当当箱笼的车时,瞠目结舌。

    这位丁姑娘当她是在搬家吗?

    秦宇大步跨了过去,丁霏月瞥到他的身影,向他款款行礼道:「秦当家,早。」

    秦宇当然也露出他一贯飒爽和善的笑,没流露出一丁儿不满,「丁小姐,早。」他的视线缓缓移向这五辆车,笑着问:「这全是你要带上的?」

    「是的,我想只有这些了。」丁霏月回道,奶娘向来做事细心,不用她费心。

    只有这些!秦宇唇角微微抽搐。

    「方便让我看看你带上什麽吗?」他客气的问。

    丁霏月觉得奇怪,为何他要特别看她带上的东西,不过这一趟路她有赖於他的保护,没道理不让他看,也没有什麽不能给他看的,她回以微笑道:「当然方便了,秦当家请。」

    得到允许,秦宇立即掀开一辆车上罩着的油布,里头摆了一口又一口的箱子,不知是装了什麽,丁霏月走来他身侧解释,「这里面都是我的衣裳。」

    这趟路程约莫要走二十天,奶娘替她准备了这些衣服应该够了,一些保暖的锦袄、大氅,都是奶娘怕她在途中受寒着凉帮她备好的。

    这女人是打算一天换几身衣裳?秦宇不发一言,只是朝她微微一笑,看起了第二辆车,车上也是堆了一箱又一箱,其中一箱上头有几本零散的书本。

    「里头装的都是……书?」

    丁霏月眸子微微发亮,「嗯,我爱看书,在马车上看书可以解闷。」平常待在房间里,她一天可以看上三、四本书,所以奶娘替她准备了好多书,还有这些年来她收藏的书,她想一块带回京城。

    秦宇依然不发一语,但表情已经变得要笑不笑的,他看起第三辆车,照样是一个个的箱子,不过箱盖没全阖上,他便大方的看了,礼品占了好几箱,还有棉被、毛毯,保暖的小炉子,她到底有多怕冷?还有镜子、扇子,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一些零嘴,甚至连观赏用的小盆栽都有,他愈看脸愈黑。

    「这些是……」奶娘怕她少了什麽,用得到的都全都带上了,盆栽是她亲自栽种的,她舍不得留下,便想一块带回京城。丁霏月正想解说,却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秦当家,你怎麽了?」

    秦宇深深吸了口气——?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被呵护得好好的,完全不明白现实状况。接着,他朝丁霏月露出微笑,和颜悦色道:「丁小姐,你知道我们商队出一趟远门押货回京,都有几辆货车吗?」

    「这……」怎麽问起她这个了?

    「最少有五、六辆。」秦宇自个儿回答,又问道:「那你知道,商队里,每个人行囊最多带多少吗?」

    「这个,我想想……」丁霏月思索着,觉得这问题她应该回答的上来。

    秦宇不等她回答,马上回道:「都只有一个包袱。」

    他看到她呆了,露出和善无害的笑解释,「我们押货回京,可都有好几辆的货车,车上载满价值不菲的货物,是土匪眼中的肥羊,所以商队里每个人的行囊必须从简,只能带上需要的,不能有累赘,好在遇到土匪时能全身而退,快速移动货车远离危险,更何况……」

    他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更笑得和蔼可亲,「更何况丁小姐,你明白你这一趟回京城的危险性吗?就算不会有土匪,也可能会有其他危险的事,就是有这层顾虑,你爹才会找上门,委托秦记送你回京,你爹不是要让你大张旗鼓的把家当一起运回京城,而是要偷偷摸摸,掩人耳目的护送你平安回到京城,你带上这麽多车的东西,只会拖慢行程,造成累赘,引起歹人注意,这途中会发生的变故就会增多,所以呢……」

    秦宇亲切的笑容一直都挂在俊脸上,语重心长的劝道:「丁小姐,你只需要带上几套换洗衣裳和重要物品就好,比起零嘴,水、乾粮和药物更为重要,不如多备一些,这一趟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客栈可以点菜吃饭,不是有银两就买得到吃的,必要时也得露宿野外,你明白吗?」

    丁霏月从小养尊处优,习惯了凡事都有人替她打点好,秦宇所说的话,尤其是那一句「其他危险的事」,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她这才知道她带这麽多行李的行为在这男人看来有多麽不知轻重、不知死活,不由得汗颜。

    姨丈、姨母以为她不知情,其实她是知道一些的,她曾经不小心听到他们提及,三皇子和八皇子为了不让父亲扶四皇子为储君,恐会破坏她和四皇子的婚事,从这一旅程中掳走她,所以爹才会慎重的派人护送她回京,以确保她的安全,但她以为只要有人保护她就万无一失了,没有考虑到过多的行囊会造成累赘,让自己甚至整个车队陷入危险,虽说这三车的行囊都是奶娘替她打点的,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没有阻拦,是她的错。

    只是,丁霏月也忍不住地想,是她的错觉吗?这位秦当家明明从头到尾都是面带笑容的对她说话的,为什麽她总觉得那字里行间似乎带有挖苦的意味……是她想太多了吧?

    丁霏月甩开这冒出来的奇怪念头,真诚的回应秦宇道:「我明白秦当家所说的危险是什麽,是我不知轻重,低估了这一趟回京的危险性。那我也只要带上一个包袱就好,水和乾粮、药物我会差人多备一些的。」

    秦宇满意的点头道:「那就有劳丁小姐了。」

    不过,在一旁听着的惠娘有意见,她完全不懂险恶的政事,只知她家小姐是丞相之女,是高高在上的贵女,这一趟回京城,吃的用的合该用最好的,什麽都得准备齐全,不能太寒酸,为什麽要去听一个商人的话,岂不是太委屈?

    惠娘据理力争道:「秦当家,这一趟到京城最少也要二十天,一个包袱能装几件衣裳?而且我们小姐又怕冷……」

    「带上简便好行动的几套衣服就够了,而且愈往京城天候愈不冷,不需要带上那麽多厚衣,一件保暖的就够了。」秦宇说的有条不紊,让惠娘一时语塞。

    惠娘继续为自家小姐争取,「可小姐那些书,怎麽放得进去,这路途遥遥,小姐得看书解闷……」

    「带上几本书没关系,只要包袱提得动就好。」秦宇笑笑地道。

    「那车上其他的东西……」

    秦宇依然笑笑的,却不能商量的道:「那些全部都不能带。」

    惠娘语气尖锐的反驳,「那都是小姐很重要的东西,有小姐从小惯用的,还有袁大人和夫人、三位少爷要送给小姐的东西,也有要送给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的礼品……」

    那些东西会比丁霏月的安全重要?秦宇真不知道这位奶娘脑袋里装了什麽,那麽死板,「这些东西并没有那麽急切到要马上运到京城去,改日再派人送达就好。」

    秦宇一次次让惠娘没面子,惠娘已经咬牙切齿到想冲上去咬他了。

    接下来,秦宇很热心的朝丁霏月建议道:「还有我认为,下人不必带那麽多个,多到得再坐一辆马车才塞的下,带上两、三个人就好了。」

    惠娘终於发怒了,「我们小姐是金枝玉叶,当然要好几个人伺候了,两、三个人怎麽够……」

    丁霏月从小被惠娘带大,并不把她当下人看,但秦宇说的句句有理,惠娘却一句句跟秦宇争执,实在是太放肆也太无理取闹了,她不得不制止道:「奶娘,都听秦当家的,我们都不会武功,带去的人太多,要是途中出了事,只会增加秦当家的负担,他还要费心保护更多人。」

    其实她也是认为不需要那麽多人服侍她的,但偏偏奶娘很坚持,姨母也觉得多点人服侍她没有不好,她当时还没确切意识到前途艰险,也就没反对,现在却不同了。

    「丁小姐说的真对,没必要的风险可以免去。」秦宇浅浅一笑,这个奶娘简直冥顽不灵,幸好这位丁大小姐虽然娇贵天真了点,但还算识大体明是非,免去他的麻烦。

    丁霏月狐疑地盯着秦宇,虽然他脸上笑容不变,但她怎麽感觉他说这句话时,隐隐松了口气?

    然而惠娘依然认为她家小姐是堂堂丞相千金,不能受委屈了,又朝秦宇尖锐的道:「秦当家,你把风险挂在嘴边,是怕遇上盗匪,打不过盗匪吗?丞相大人派你保护我们小姐,不管是什麽状况、我们有多少人,你都得全力保护好我们小姐才对!」

    秦宇勾起笑,看着惠娘的目光带有冷意,「我想你可能不是很明白,秦记并非镖局,丞相也并没有下达保护丁小姐的命令,而是很诚恳的拜托我爹帮这个忙,再由我来护送的。我会想减轻风险,当然也不是怕打不过盗匪,而是你家小姐容不了一点闪失,还是你认为,你家小姐有点闪失也可以?」

    惠娘脸色刷的苍白,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丁霏月也拿出威严来训斥,「奶娘,秦当家说的没错,一点闪失都不能有,你也想和我一块平平安安回京城吧?那就配合秦当家,别再说些冒犯的话了,你自以为为我好,只会让我这个主子丢脸。」

    闻言,惠娘愧疚的垂下头,丁霏月再朝秦宇道:「秦当家,我为我家奶娘赔不是,她不清楚我这一趟路的危险性,请别怪她,接下来在途中若有什麽需要注意的,也请秦当家多多提点了,我们都会配合的。」

    这句配合是秦宇这趟旅途中听得最高兴的话,他轻松地露出笑容,「好的,那接下来就麻烦丁小姐多多配合了,如此一来,我们大夥儿也能不那麽辛苦,都落得轻松,我也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丁霏月觉得他话中有话,尤其是她说会配合他时,他说「落得轻松」,露出大松了口气的表情,好似他原本认为她会为他们带来天大的麻烦……她真希望这种感觉依然是她的错觉。

    没一会儿,袁知府和袁夫人、三个少爷都来了,和丁霏月做最後的道别。

    袁夫人听丁霏月说她不需要带上三辆货车,只要带上一个包袱的衣裳和两本书,不禁惊愕,再听她说服侍的下人也只带上两人,更是不满意,丁霏月忙着说服她,说这样就够,与其带那麽多不需要的,不如多带水、乾粮和药物备用。

    不过到最後,秦宇还是让她多带了一些东西,男人只要一个包袱就够,但女人不一样,衣服本来就会多一些,她想带酸梅零嘴也无妨,她在途中若晕车不适还能减缓不适,总之,一辆马车能塞得进去就好。

    丁霏月依依不舍的和袁家人说了些话後,进了马车,悄悄要从後门启程,但几乎是刚坐下,车门就被秦宇拉开了。

    他笑露一口白牙,非常的亲切。

    「丁小姐,我忘了说,为了掩盖你的身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远方表妹,我会叫你一声表妹,你呢,记得叫我表哥。」

    他不管丁霏月露出多吃惊的表情,陡地关上车门。

    和商队会合後,马车一路平缓的往前驶着,沿途上有不少风景可欣赏,但丁霏月根本没心情去看,她震惊着,满脑子一直打转着秦宇说的话。

    他居然要和她以表兄妹相称,要她叫他一声表哥?

    她总觉得对个还算是陌生的男人表哥来表妹去的喊太轻浮了,但他似乎是认真的,水袖在上车时说了,他交代所有人要叫她一声表小姐。

    丁霏月长长吁了口气。

    好吧,表哥就表哥,这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作戏而已,她那麽纠结显得她迂腐。

    「小姐,你从刚才脸色就好难看,是不是晕车了,要不要吃颗酸梅?」水袖关心道。

    「小姐,你不舒服吗?这车里有点闷,我来替你搧搧风。」惠娘说着,还找起扇子。

    「我没晕车,我没事。」丁霏月朝她们笑了笑。

    马车内仅有她们三人,虽然姨母一直要她再多带两个人,但她坚持有奶娘和水袖就够了,奇怪的,她并不想让秦宇认为她需要很多人服侍,娇滴滴不能吃苦。

    在车内待久了终究是有点乏味的,没多久丁霏月看起书,水袖问她饿不饿,她微点头,惠娘马上把袁夫人交代带上的糕点拿出来。

    丁霏月吃了一块,那甜蜜的味道让她心情变好,望向窗外看风景。

    天气晴朗,虽然气温微寒但也比平常不冷了,在马车前方走着的是商队的货车,一个个商队护卫都骑着马,整齐有序、密密实实的护在周遭,从她的位置看去,并没有看到秦宇,她想他大概是领队,骑在最前头吧。

    丁霏月以为这一趟行程,天气都能像此刻这麽好,岂知,启程一个时辰後就打雷,下起了滂沱大雨,且好死不死的,丁霏月乘坐的马车车轮陷入泥浆里,任前方马儿怎麽拉都拉不动。

    秦宇原本在最前面领队,听说後方情况後,他绕来丁霏月的车前,跳下马,指示着几名护卫下马推动马车,为了减轻重量,惠娘和水袖在秦宇的指示下撑着伞下来,在树下躲雨,然而马车依然推动不了。

    丁霏月看到秦宇在外头指挥着,他并没有撑伞,更没有穿着蓑衣,和其他人一样都淋得湿漉漉,只有她一个人乾乾爽爽的待在马车内,让她过意不去,真怕是她太重了才推不动。

    她探向车窗,朝外头的秦宇道:「秦当家,我也下去好了!」

    秦宇马上劝阻道:「丁小姐,你不必下来,坐好,车子马上就能动了。」

    丁霏月以为他只是在说客气话,不好意思让她下车,「我下来的话你们比较好推车吧,我可以和奶娘她们撑着伞躲在树下……」

    秦宇哪可能让她这个娇贵的丞相之女在下这麽大的雨的情况下下车,丁霏月的体贴在他看来只是添他麻烦,他朝她诚恳的劝道:「丁小姐,你是千金之躯,我除了将你平安护送到京城,也得照顾好你,要是让你吹到风、淋到雨,着凉了、病倒了就不好了,要我怎麽面对把你交给我的袁大人还有丞相大人呢?而且也会拖延到回京的行程,这并不是好事。请你听我的话,好好坐在马车里别动。」

    丁霏月哑口无言,看到坐在树下躲雨的奶娘和水袖,也想尽一己之力帮忙将马车抬起来,忍不住又道:「我不会淋到一点雨就着凉……」

    秦宇迎向她的目光坚持道:「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你淋到一滴雨,连鞋子沾上一点湿气都不行。」

    丁霏月真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了,强调道:「我不会着……」凉。

    秦宇不让她说下去,笑得愈和颜悦色,态度就愈坚定不移,「丁小姐,请你配合,这一趟路才能顺利。」

    丁霏月一刹那说不出话,配合这两个字堵住她的口。

    她曾说过,她会配合他的,只是她心里有很大的困惑,她的样子看起来有很娇弱,稍微淋到雨、吹到风,沾上湿气,就会病倒了吗?

    她实在不喜欢他将她看的那麽娇弱,好似她会为他带来极大的困扰。

    丁霏月闷闷的坐回位子上。

    幸好,在推了几次後,马车终於可以往前驶了,只是,她心里的沉闷始终不散。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个下午才停歇,骑马的人虽然都穿上蓑衣,但淋了那麽久免不了会淋湿,就连秦宇也不例外,但出门在外有什麽没遇过的?淋雨哪算的了什麽,重要的是货物得保存好。

    他们一夥人经验丰富,早就做好万全的防护,没让一点雨喷到货物,午膳呢,下了雨导致行程延误,便找个避雨的地方吃了袁夫人一早让厨房为他们准备好的饭团填肚子,比乾粮好吃。

    雨停歇後,也近黄昏了,又到了晚膳时间,稍微赶了一下路,秦宇在前方路上看到一家客栈可休息。

    这家店秦宇曾领队来过,专做商队的生意,有空旷类似仓库的屋子让商队休息,也能容纳货品和马匹,幸运的是,秦宇进店询问时,刚好还剩一间空屋,秦宇赶紧定下,让张全领着一半以上的人力负责保护货物,他和其余几个人则负责送丁霏月进客栈休息。

    在丁霏月下马车前,秦宇递来面纱,「先把脸遮住吧。」

    他可不想她的花容月貌受到瞩目,在青霄国内,身分高贵的女子不想让人探究其貌,外出时用面纱遮掩容貌是正常不过的事。

    丁霏月知道她得谨慎行事,配合的取了过去,蒙住了脸。

    「表妹,请下车。」秦宇做出手势请她下车。

    这声表妹让丁霏月全身一僵,瞪视着他,实在是对他喊不出表哥,最後她只有礼的朝他点了下头便踏上脚凳下车。

    秦宇走在她的前头,先行踏进客栈,很有默契的,他和几名护卫立即护在丁霏月的周围和後方,惠娘和水袖则待在她的左右,形成严密的戒备。

    客栈大堂里,有着来自天南海北的人,热闹喧腾,有人在划酒拳,有人在谈天说地,笑得很大声,丁霏月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觉得很新鲜,当然她没失礼的直盯着看,只轻轻瞥过,尾随在秦宇後方,来到柜台前。

    「三间上房。」秦宇朝掌柜说道,中间的房间当然是要让丁霏月住的,旁边两间房间则由他和护卫们一块住,住在她的隔壁好就近保护她。

    掌柜刚刚才见过秦宇,意外他这回居然带进来一个姑娘,好奇一问:「秦爷,这位姑娘是……」这瞧遮住容貌的打扮,显然是个贵女。

    「是我的远房表妹,我押货顺便送她一趟。」秦宇笑着说。

    瞧他护得这麽紧,真的是表妹而已吗?

    掌柜胡乱想着,但也识相的没多问,只招来小二带上楼。

    「其他人住哪儿?」丁霏月并不知道其他人住进客栈提供的空屋里。

    「他们住别的地方看货。」秦宇简单回答,又马上说道:「放心,我们几个人轮流守夜保护你绰绰有余了。」

    丁霏月明白秦宇是押货回京的途上顺便护送她一趟的,对於他那麽忙碌还得分神保护她,很是感激。

    来到楼上,郊外客栈的房间当然是比不上城里的,但一间房也够她们主仆三人住了。

    「先进去歇息吧。」秦宇朝丁霏月说完,便朝小二吩咐,「送几道菜到隔壁房间,要开胃,可以吃得饱的,再送上肉饼来,至於守货的那群人,给他们多包一些肉饼、包子等方便吃的,还有热汤、热茶……」

    交代完,他望向丁霏月,特别嘱咐道:「煮点白粥给这位姑娘,再准备几道细致好入口的小菜,记住,要细致的,要最好的菜,贵一点也无妨,还有再弄几个糕点来。」

    丁霏月听到马上朝秦宇说:「我跟你们吃一样就好了,我不挑食的,不用特别为我准备吃食,你说的肉饼我也想吃看看。」

    秦宇先朝她和善一笑,再果断的拒绝,「表妹,这可不行,你跟我们这些常行走在外的粗莽男人不一样,你不能随便吃,要是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肉饼这种粗食一点都不适合你吃。」

    丁霏月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他彷佛是体贴她,可她却有被嫌弃的感觉,他到底是把她想得多虚弱又娇贵,她哪有那麽容易就吃坏肚子?肉饼……有粗到让她咬不动吗?

    「秦当家,那个……我们小姐还要沐浴。」惠娘不敢再对秦宇不敬了,态度变得恭敬,毕竟现在一路上都要仰赖秦宇的照应。

    秦宇忽然盯了丁霏月一眼,那一眼,让丁霏月格外不解,为何要那麽看她?

    「店小二,再送来热水。」秦宇又朝小二吩咐道。

    「是,马上来。」小二应道,退了下去。

    秦宇转向丁霏月,唇畔含着笑道:「我想问一下,表妹你天天沐浴吗?」

    这是什麽怪问题?

    「是,我当然天天沐浴。」丁霏月理所当然的回道,她很爱乾净的,当然要天天沐浴,难道他不是这样吗?

    秦宇微微噙着笑,「那表妹今天就好好享用热水吧,这两、三天内还能住客栈,表妹还能有床铺睡、可以吃到热食、好好梳洗,但再过个几天……」他放慢语调,让她听得清楚些,「恐怕路上就没有客栈了,连个小吃店都没有,到时候就没办法供你沐浴了,这一点请你多谅解。」

    秦宇的这一句话,让向来内敛自持的丁霏月被震慑住了。

    秦宇看她愣住,心想果然是娇贵的大小姐啊,这麽点小事就让她受不了了,他轻轻摇了头道:「那麽,请先进房等小二送来热水和晚膳吧,好好享用後早点休息,今晚我和其他人会轮流守夜保护你,请安心休息吧。」

    丁霏月在回到房里後仍是维持着惊呆的表情,她真的是受到打击了,她自认可以跟着众人睡荒郊野外、吃乾粮,但要她不洗澡……这让十足爱乾净,每天都沐浴的她无法忍受。

    「小姐,你不易流汗,不会有味道的……」

    「小姐,奴婢有带香粉来……」

    惠娘和水袖轮流安慰她,但好像说什麽安慰都不好。

    晚膳还没送来,倒是热水先送来了,丁霏月只能趁有热水时尽情沐浴了,把自己刷洗得乾乾净净,洗完後,晚饭也送来了,丁霏月听水袖说门外有两名护卫守着,想着他们真辛苦了,让水袖备了热茶,想去慰问他们一番。

    然而门才一打开,就见两名护卫背对着她说话,一边吃着肉饼。

    「欸,阿财人呢?从刚刚就没看到了?」

    「当家让他跑腿去买驱虫药了,这附近刚好有人在卖。」

    「为什麽要买驱虫药?」

    「你不是知道我们当家最讨厌娇生惯养的贵女了,说都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容易生病,又吃不了苦,得好生伺候,麻烦透顶,这回是老爷强逼他,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下这差事。这两日还有客栈,还能让丁小姐吃好住好,再过个几天,这马车坐久了肯定不舒服,路上也没有客栈,得露宿野外,当家担心到时候娇贵的丁小姐身子会受不了,且要是出现什麽虫啊蛇啊,怕丁小姐会吓得梨花带雨,所以当家想先准备好……」说话的护卫看到同伴猛朝他挤眉弄眼的,纳闷的道:「怎麽了?」

    他往後一看,顿时吓坏了,结结巴巴道:「丁……丁小姐……」他没有说她坏话,可是,他说了当家的坏话呀!

    丁霏月听见了这席话,只觉得脑袋像被敲了一棍,耳边嗡嗡响着,原来秦宇是讨厌她这种贵女的,觉得她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又吃不了苦,是个麻烦。

    难怪他会特别要店小二为她准备细致的吃食,怕她吃坏肚子;难怪他会坚决不让她下马车,怕她淋到雨会受寒着凉;在看到她那三车的行李时还挖苦她……对,那并不是她的错觉,在那笑容满面下,他是在挖苦她;因为觉得她会添麻烦,在她说愿意配合他,都听他的话时,他才会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在初见面时,更不是她看错,他那仅有一瞬间的蹙眉表情,确实是因为不满她。

    他对她……对她这个丞相之女有偏见!他把她当成负担,把她当成会造成他的困扰,拖慢行程的大麻烦,他是不甘情愿保护她的!

    「小姐,怎麽了?」惠娘待在房内,见自家小姐久没回来,出来一看,见水袖和自家小姐不吭声,两名护卫脸色尴尬,不禁忧虑。

    丁霏月的手在袖里缓缓握紧,她这辈子没发过什麽脾气,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认真的发火吧,她虽然不懂很多事,也没有像商队的人一样在外奔波过,可她绝对不是秦宇想的那麽没用,偏偏那个男人在一点都不了解她的情况之下,单凭她的身分就这麽认定她,她怎能不火?

    「秦当家住哪一间房?」丁霏月颇有气势的朝护卫问道。

    护卫们当下惊住了,想也没想的指了左手边的上房。

    「小姐,你找秦当家要做什麽?」惠娘感到不安的问。

    「我必须跟他解释清楚。」丁霏月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左边敲下了门。

    「进来。」

    秦宇的声音从房里传出,丁霏月一瞬间僵住,她忽然想到这是男人的房间,她不能进去,久久伫立不动。

    秦宇还以为是店小二或是护卫敲的门,等得有点久他便乾脆自个儿开门,没想到见着的会是丁霏月。

    此时,他已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衣物,换上乾爽的衣衫,但却只是一件单薄的白色单衣,服贴着他的上半身,可以看出他有着结实的胸膛,丁霏月站在房门前先是瞠着眼看他,感到耳根子有点热,觉得太尴尬、太不得体了,马上垂下眸。

    秦宇的错愕只有一下子,接着坦然自若的回去屋内,捉过外衫套上,笑着问道:「表妹,你有什麽事吗?」

    丁霏月看他多添了衣衫,这才抬起头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秦当家,你是不是认为我这个大小姐很娇生惯养,很难伺候,会吃不了苦,带给你天大的麻烦?」

    她怎会突然说这些?秦宇看到外面两名目光飘移的护卫,心想肯定是他们嘴碎说了什麽被听到了,顿时瞪了他们一眼。

    秦宇再望向丁霏月,她双脸红润,带有怒意,他还以为她个性温驯,但看来跟他所想的不一样。

    「丁小姐,你说这些话,是想找我吵架吗?」秦宇双手环胸,不太客气的道。反正她都知道他讨厌娇滴滴的贵女了,他是心不甘情不愿保护她的,他也不必再虚伪以对了。

    什麽吵架?她怎麽会做出这种粗俗之事?而且他这是什麽态度,分明是在挑衅。

    丁霏月总算看清楚男人的真面目了,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礼数很周到,实则都是装出来的,他根本是个伪君子。

    丁霏月瞪着他道:「我不是来吵架的,我只是想对秦当家说,你对我存在的偏见都是错的,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不会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我很强壮,不会生病的,我也可以和你们吃一样的粗食,和你们一起露宿野外,就算看到虫子看到蛇我也不会哭得梨花带雨,我吃得了苦,我绝不会抱怨一声。」

    秦宇真的听得很意外,他从没想过这个娇贵的丞相之女会对他说出这些话,一副她死都不愿被他瞧不起的样子,脾气还挺倔的,真有一点意思。

    「先别说你是不是一吹就倒,吃得了苦,你可以忍受不洗澡吗?」秦宇嘲弄的问。

    她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当然也可以……可以好几天不洗澡!」

    惠娘和水袖听到自家小姐找上秦当家说出这一席话都惊讶得下巴要掉了,这麽爱乾净的小姐,居然连她可以好几天不洗澡这种话都说了,她到底是有多生气?

    丁霏月在说完後,觉得脸皮微微热了,在心里懊恼着她居然说出这种脏鬼才会说的话。

    秦宇欣赏着她的羞恼和脸红,故意又道:「你只会这麽瞪人,要吵架真的不太行。」

    她本来就没有在和他吵架!丁霏月深深吸了口气,「总之,秦当家,我会做给你看的,我会让你改变对我的偏见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进了房,惠娘和水袖也赶紧跟上。

    秦宇看着隔壁的房门关上,浅浅勾起笑,「明明在跟我吵架。」却不会撂狠话,也不会骂人,只会瞪人。

    她是跟他所想像的一骂就哭的柔弱女子有些许不同,他倒是有兴趣瞧瞧,她这个娇滴滴,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大小姐能吃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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