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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简璎《医妻独秀》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3-28 13:08
标题: 简璎《医妻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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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医妻独秀》
作者:简璎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4月3日
女主角:秦肃肃(秦肃儿)
男主角:萧凌雪

【内容简介】

可恶!他明知道她有着穿越的现代人灵魂,又秉持医者仁心,
所以嫁给他当亲王妃後,他仍由着她在医馆看诊、四处救人,
如今她只是救了一个他觉得不该救的人,他竟撂狠话要和她形同陌路?!
好啊,她就带着行囊、丫鬟和手术团队远走他州……找闺蜜去!
算他有良心,易容乔装成小厮追来求和,可是接下来一堆糟心事是怎样?
他被个绿茶婊惦记上,人家还顶着知府老爸的名头将她关入大牢用私刑,
呵,他宠妻魔人的名号可不是摆着好看的,那家人的下场啊……啧啧,
再来就是她手贱救了个白眼狼,居然绑架她回什麽黑风寨,要娶她为妻,
他来救她却遭到暗算中了蛊毒,当真死了一回,幸好对方有神奇小药丸救命,
经历曾经失去他的痛苦後,她发誓以後不管要救什麽人都得先问过他,
所以陪他出使他国时她又救了不少人,但都是在他同意下进行的,很乖吧?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盘,他那以为早已战死沙场的前未婚妻居然找上门来,
以重病为由在他面前装可怜要他履行婚约,私下却端着机车脸找她呛声,
她始终坚信他一夫一妻的承诺,也明白他心中只有她,
可她亦了解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为了不让他为难,她只能这麽做了……






    第一章 夫妻日常

    惠仁堂前,秦肃儿刚刚下了马车,便见一名汉子背着一个孩子急急进门,她立即跟上去,珊瑚和润青也急忙跟在她身後。

    院子里,秦肃儿提着裙角,快步跟上那汉子。「孩子出了什麽事?」

    那汉子转头见到是她,哭丧着脸道:「秦大夫!孩子喊肚子疼,疼得快死了,可孩子的娘说没给他吃什麽坏东西……」

    秦肃儿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有些发烧,她对那汉子道:「你别急,有我在。」

    孩子进了诊室,很快诊断出是急性肠痈,要立即开刀,林晓花给孩子的爹说明手术需知,秦肃儿和吉安、林晓翠进了手术室,肠痈这类简单的手术,原是交给吉安就成,但秦肃儿今日想自个儿执刀。

    半个时辰後,秦肃儿将结尾的工作交给了吉安,她神清气爽的走出手术室,才在手术室旁边的休息室脱下袍子和帽子,润青和珊瑚便进来了。

    珊瑚蹙着眉小声禀道:「王妃,王爷来了。」

    秦肃儿把盘着的发辫放下,好笑地道:「王爷不是日日都来吗?你这是怎麽回事,这麽小声说话?」

    润清低声道:「王爷好像不高兴。」

    秦肃儿一扬眉。「不高兴?」

    珊瑚以气音说道:「润青姊姊这话说得客气了,王爷何止不高兴,是很不高兴。」

    秦肃儿笑了,伸手点了点珊瑚的额头。「就你气音说话还那麽大声的,保管王爷在前厅都听见了。」

    珊瑚立即吓得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再开口了。

    秦肃儿又笑了。「你这麽胆小,将来怎麽嫁人?」

    珊瑚松开了手,不解地问道:「奴婢不懂,嫁人为何要胆子?」

    秦肃儿正经八百的看着珊瑚。「你娘没跟你说过吗,洞房花烛夜很恐怖的,需要胆子。」

    「恐怖?」珊瑚想了想。「奴婢要随主子离开芳州时,奴婢的娘跟奴婢说,若主子为奴婢做主了亲事,一定要向主子磕头道谢,又说洞房时忍着点便过去了,要奴婢把眼儿紧紧闭着便成,没说会很恐怖。」

    秦肃儿噗哧一笑,戏谑地逗着珊瑚,「瞧,就是很恐怖,否则叫你闭眼做啥?」

    珊瑚瞪大了眼,视死如归地道:「到底有多恐怖,您现在告诉奴婢吧!」

    秦肃儿微笑道:「怎麽,太恐怖的话,你就不许人家了吗?」

    润青的嘴角抽了抽,很是无言。「王妃,奴婢都说了王爷不高兴,您还不过去看看,在这儿跟珊瑚闲扯。」

    秦肃儿嫣然一笑。「是是,润青姑娘,本王妃这就去看看,行了吧?」

    花厅里,萧凌雪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俊脸,确实很不高兴。

    秦肃儿打了个手势,让润青、珊瑚在门外守着,她关上了门,迳直走到萧凌雪面前,侧坐在他大腿上,先声夺人地揽住他颈子,笑盈盈地问道:「王爷这是怎麽了,妾身今天哪里得罪你了?」

    他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气虽然已经消了一半,但还是板着脸蹙眉道:「你不是知道吗?今日是母后寿辰,咱们要进宫去向母后磕头祝寿,晚上还有寿宴,你怎麽又来这里,还给人开了刀?若是这事传了出去,让有心人传到母后耳里,怕是会认为你触霉头。」

    她抿嘴一笑。「进宫磕头是稍晚的事,寿宴更是晚上的事,用不了一整日,幸好我来了,不然那孩子可怎麽办才好?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为母后积功德,母后明理,若是知道了,只有夸我的分儿,绝对不会不高兴。」

    萧凌雪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肠痈之症,如今吉安也能独立开刀了,再不成,请刘大夫过来执刀也是行的,不是非你不可,你不在府里好好沐浴妆扮,却跑来这儿染血,无怪乎京里说我萧凌雪让妻子抛头露面的闲言闲语一直没断过。」

    「你知道是谁在传话生事吗?」秦肃儿问完,忽然冷笑一声,又迳自回道:「我知道。」

    他眉头一挑。「你知道?」

    他从未正式派人去打听流言从何而起,因为他不屑於对付,他是什麽人?他可是翼亲王,何必费功夫去对付一个乱嚼舌根之人,太失身分。

    「薛桦。」秦肃儿哼道:「有一日我到百陋巷去给个难产妇人接生,出来和晓翠就近在附近的茶摊喝杯茶歇息,便见薛桦占据了一张桌子,正口沫横飞的说翼亲王妃为了银子无所不用其极,连男子的身子都看,还拿他自己举例,说我看过他的身子,真真是无耻。」

    萧凌雪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百陋巷你也去?」

    百陋巷是京城西南边角的贫民窟,是地痞流氓和乞丐聚集之处,还有些便宜妓户,龙蛇混杂。

    「产妇快死了,我当然要去。」她理所当然的回道。

    他再问道:「只有你跟晓翠两个人去?」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答应让她继续在惠仁堂坐堂就是个错误,可是「做了王妃还是可以行医」这种大话是他自个儿说的,也不能反悔。

    「还有杨年福。」秦肃儿说道:「但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杨年福便在巷子口等。」

    杨年福原是翼王府守後门的小厮,秦肃儿住在瑞草院时,因时常出府,与他一回生二回熟,看中他人高马大又憨实,便向冯敬宽要了做她的专属车夫。

    「肃肃……」萧凌雪叹了口气看着她。「你能不能答应我,往後简陋之处不要去出诊。」

    「不能。」她想也不想地道:「医者不能挑病患,明知可以救,只因病患所在之地简陋而不去救,这跟见死不救没两样,我做不到。」

    他知道说服不了她,也不白费唇舌了,退而求其次地道:「那麽你答应我,以後要去陋巷出诊,一定要告诉我,让我陪你一道去。」

    秦肃儿笑着说道:「没问题,只是你这个大忙人有闲功夫陪我吗?要知道,那次去接生,可是足足在那里耗了一个多时辰。」

    萧凌雪不由得眉毛一挑。「我若是没空,自然会安排属下陪你去,总之,我得知道你的行踪,没得商量。」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传来吉安恭敬的声音——?

    「师父,孩子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吉安已离开太医院,秦肃儿收了他为徒,他尚未成家,如今也住在惠仁堂里,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她犯懒时,多半由他坐堂看诊。

    顾太医知道後十分羡慕,说什麽也要拜她为师,可是让年过半百的顾太医叫她师父,她实在过不去,还是婉拒了,但她答应顾太医,随时可来惠仁堂走动,若有没动过的手术,也一定会通知他。

    「好!」秦肃儿扬声答道,很快的亲了萧凌雪一口,对他眨眨眼。「你喝盏茶等我,我跟你一块儿回府,好好地沐浴打扮一番,今晚的寿宴,肯定不会让你失颜面。」

    萧凌雪从几日前便一直耳提面命,太后寿宴不但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会出席,还有各国使臣,最重要的是要替太子挑选两名侧妃,在大云朝的法制里,太子至多可以有四名侧妃,封号分别为东、西、南、北,根据封号来决定在东宫的处所,也算简单明了了。而将来太子登基後,她们也会跟着晋升为後宫贵妃,所以家世、外貌缺一不可,当然,能否助太子一臂之力的家世更为要紧。

    但她就不懂了,太子选侧妃与她何干?但萧凌雪说了,因为太子选侧妃,众官家千金都会精心妆扮,若她像平日一般淡妆随意,便会显得邋遢,他可不希望他的王妃在各国使臣面前逊色,尤其是大梁、大周的使臣素来与他交好,知道他成亲了,都说要见一见他的王妃,所以他希望她好好打扮,为他争面子。

    所以呢,一回到府里,秦肃儿便由着润青、多儿摆布了,又是香汤沐浴,又是香膏润发,把她弄得香喷喷的,好似她是今夜的主角似的。

    沐浴过後,换上一身绣着五彩百蝶争艳的紫云色朝服,多儿为她梳了飞仙髻,发侧别了小珍珠串制而成的珠花,头上戴了一支镶着夜明珠的金凤钗,整个人看起来更为美艳动人,但又不至於抢走主人家的锋头。

    萧凌雪看过了她的妆扮之後很是满意。

    秦肃儿同样打量着他,他身形修长,一身紫云色绣百蝶越谷锦袍,头上戴着束发嵌蓝宝石金冠,腰缠玉带,腰间垂着枚羊脂玉佩,整个人散发着贵气,如同一价值连城的玉器。

    她情不自禁脱口道:「好帅啊!」

    萧凌雪挑眉。「帅?」

    她笑盈盈的勾住他的臂弯。「我们那儿的说法,就是英俊潇洒之意,比如帅哥。」

    他望着她,温柔笑问:「那麽,你们那儿盛赞女子极美如何说?」

    「正!」秦肃儿像个公主一样提起裙角,微微曲膝。「正妺!」

    「所以你就是正妹了。」萧凌雪点点头,又问道:「那麽,像薛桦那种人该如何形容?」

    她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鲁蛇!」

    他没听明白。「鲁什麽?」

    秦肃儿很慢地又说了一次,「鲁、蛇。」

    萧凌雪不由得蹙起眉头。「好生怪异的说法……」

    她替他解惑道:「这是英语,你知道英语吗?大云朝可有西洋人来过?金发碧眼、高眉深目的那种?」

    他摇摇头。「大云尚未开放海禁,也无偷渡者,未曾见过异域人士。」

    「那太可惜了。」秦肃儿大叹道:「我本还想,若是遇上了,我可以秀一秀我的英语,保管让韩青衣再度目瞪口呆,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随即她转念一想,就算开放了海禁,往来的也应该是欧洲人,不会是美国人,法语、义大利语之类的她可是外行。

    「他还不够佩服你吗?」萧凌雪哼道。「再让他佩服下去,他这一生恐怕不会娶妻了,任何女子与你一比,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至今仍视韩青衣为情敌,对韩青衣抱有浓浓敌意。

    「他眼光真高。」秦肃儿掩不了眸中的得意和笑意。「但他必须要知道,本王妃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怕是再也找不到像本王妃这样的女子了。」

    「在说什麽?」萧凌雪被她这不伦不类的比喻逗笑了。

    润青、珊瑚、多儿见两位主子有说有笑的出来,三人眼里同时写着「一对碧人」四个大字。

    王府的马车已候着多时,两人上了马车,秦肃儿不免谈起今日寿宴的另一个目的——?太子选侧妃。

    不知道替自己的丈夫挑选女人,会是怎样的心情?前几日她去东宫看君儿、佩儿时,她看太子妃倒是喜气洋洋,彷佛理该由她操办选侧妃这件事。

    也是,太子妃出身门名世家,自小便接受《女诫》、《女德》、《女训》等教养,又是将来的後宫之首,要掌管三宫六院,对於为丈夫选女人这档子事,自然要练就一身无悲无喜的度量了。

    可是……她就是会不由自主的替太子妃感到心酸,要送丈夫跟别的女子圆房,隔日还要接见那与她共享丈夫的女子,赏赐那女子,那会有多难受啊?

    萧凌雪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我知道你跟太子妃交情好,不过你不必为她担心,她已生下儿子,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秦肃儿凝眉。「我知道,但她也可能为了丈夫跟别的女人睡而难过……」

    「你当人人都是你吗?」他好笑的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太子妃在十岁与太子订亲时便知道她的责任了,不仅她自己要为皇室延续香火,也要督促太子的侧室们一同为皇室开枝散叶。」

    肃肃说过,在她生活的那个朝代是一夫一妻制,任何一个男人,无论再怎麽尊贵,在律法上都只能有一位元配,要她接受男人三妻四妾挺有难度的,不过他已应允她此生绝不会纳妾,即便她并无一夫一妻的想法,他也不会纳妾,这一生,有她一人已足够,他不需要别的女人,亦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取代她。

    「你这样说,我更觉得太子妃可怜了。」秦肃儿长吁短叹地道:「她并非没有自己的感受,她只是被逼着去无视那些感受,去接受她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萧凌雪额头上又爬满了黑线,他将爱妻搂进怀里,严肃地道:「听好,肃肃,你可千万不要去开导太子妃,若太子妃让你开导通透了,做出什麽离经叛道的事来,在母后和皇兄面前,我可无法替你说话,我更无颜见太子。」

    她最擅长的便是说理,而且是歪理,却又叫人不得不去想,倪氏便是被她开导後自请下堂,还有,韩青衣多高傲的性子,在她面前却放下了身段,连冯敬宽那人精如今也对她誓死效忠,足见她说服人心多有一套了。

    「什麽啊!」秦肃儿噗哧一笑。「你当我是什麽卡内基吗?」

    萧凌雪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卡内……鸡?」

    她好笑地道:「这有点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你若有兴趣,我改天再告诉你。」

    他忍不住轻叹道:「你脑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我这一生不知能否听完?」

    秦肃儿正色道:「当然听不完,我告诉过你的,不过是我那朝代几万分之一的杂事,会叫你目瞪口呆之事,我至今一样也还没说。」比如网路、飞航、达文西手术……太多太多了,全都能叫他不可置信。

    萧凌雪宠溺地刮了刮她的俏鼻,轻声道:「那我们相约来世再做夫妻,我继续听你说。」

    若问他如今有什麽怕的,就是怕她哪天会忽然回到她的朝代去,那是他无法阻止的,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担保,所以更叫他惴惴不安,一颗心总是悬着。

    她没看出他内心的隐忧,笑道:「那恐怕咱们得做三世夫妻你才听得完。」

    萧凌雪用力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三世不够,我要与你做百世夫妻。」

    他这话让她一阵感动,粉嫩小嘴主动吻上他,灵巧的丁香小舌钻进他口中,热情纠缠。

    萧凌雪被妻子吻得热血沸腾,他搂着她纤细的腰,晕陶陶地说道:「若是咱们现在打道回府,会有人猜得出来咱们是要回去做什麽吗?」

    秦肃儿感觉到他身体明显的变化,连忙放下搂在他颈子上的双手,嘴一撇,娇声道:「哎哟,我可不依,为了这身妆扮,可折腾了我一个多时辰,要我描眉施粉、梳髻穿衣的再弄一次,我可吃不消。」

    萧凌雪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挑逗本王?」

    她漫不经心地道:「只是吻罢了,哪里知道你如此没有定力。」

    「因为面对的是你,本王才没有定力。」他眸中笑意更深,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好啊!看你多有定力。」

    秦肃儿被他挠痒,咯咯地笑,而在夫妻打情骂俏之间,宫门在望了。

    第二章 寿宴生变

    虽然秦肃儿已听萧凌雪说过,太后的寿宴十分隆重,但亲眼看到时还是吃了一惊。

    今夜,皇城灯火通明,而举行宴会的吉星殿更是亮如白昼,地上铺着朱红色的嵌金丝地毯,整个大殿挂满了精巧的宫灯,琉璃烛台点着儿臂粗的龙凤红烛,一盆盆的牡丹花做为摆饰,共有红、紫、浅红、通白四色,当中还点缀着各色时令花卉,左右各三排的宴席几乎看不到尽头,一套一套皆是红木桌和紫檀木座椅,椅中铺着大红金线靠背,居中摆着雕龙长桌,後面放着一张龙椅和两把金交椅,是今日的寿星太后和皇上、皇后的位子,而她和萧凌雪就坐在左边下首第一张桌子,右边下首第一张桌子则是太子和太子妃。

    按照排行,左边下首第一张桌子坐的应是二皇子厉亲王和厉亲王妃,可太后最大,她要把嫡亲儿子和儿媳摆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谁也不敢有意见。

    这会儿,厉亲王和厉亲王妃坐在左边下首第二张桌子,对面则是厉亲王世子萧子毅和世子妃。

    这是秦肃儿第一次见到萧子毅,见他模样倔傲矜贵,与厉亲王彷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她无法从他们父子那笑盈盈的表情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但她想他们肯定是不爽极了,厉亲王也是称太后一声母后,太后却把他的面子踩在脚下,是人都会不爽。

    「今日共设了六百席位,你们那儿有这样的盛宴吗?」萧凌雪啜了口酒,颇为自豪地问道。

    秦肃儿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奥运。

    这排场得花多少银子啊?听说宫里在半年前便开始为今日做准备了,尚宫局还特别设计了一套仙桃献寿的餐具。

    上百名文武百官携家带眷,还有各国使节团一一入场,各国使团一到,就有太监唱名,好像在看颁奖典礼明星走红毯。

    「知道母后的寿宴为何如此铺张吗?」萧凌雪忽然问道。

    秦肃儿很是意外,转眸看着他。「你也觉得铺张?」

    萧凌雪笑道:「在座的有各国的祝寿使臣,这是展现财力的方式,让他们对大云的富饶叹为观止,这是压制各国的手段之一,皇上已邀请各国使臣参观明日的阅兵,这同样也是压制的手段,让他国知晓咱们大云兵强马壮,疆域广袤,物产丰富。」

    秦肃儿这才明白原来还有这些用意。

    萧凌雪又道:「咱们到他国出使时,他国也是同样做法,会对前去的使团展现各种能力,目的同样是为了不让他国小瞧了去。」

    秦肃儿实在对各国的分布地区有些迷糊,但她很好奇一件事。「那麽,如今天下,咱们大云是排第几?」

    「自然是第一。」萧凌雪自信满满地道:「曾祖打下的江山,父皇固守之外又加以壮大,而皇兄登基之後,虽然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一向把国防做得滴水不漏、固若金汤。」

    秦肃儿扬眉瞧着他。

    这人每次提到皇上总是露出这副引以为傲的神情,恋兄情节有点严重,不过这种话她就不必告诉他了,他是不会承认的。

    但话说回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娶了原主,也才有了他们这一段的穿越姻缘。

    秦肃儿正拿起一块小巧的梅花糕想一口搁进嘴里,就听到殿外的太监拖长了音唱道——?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瞬间,大殿里静了下来,众人都不聊天了,赶紧从座上起身跪下接驾,恭顺低头。

    秦肃儿学萧凌雪垂着头,表示不敢直视龙颜,但她偷偷地看过去,就见太后今日妆扮得格外华贵,一身绣五彩金凤绕牡丹的褐黄色朝服,衣缘以暗金线绣了衔着灵智的凤凰,头戴展翅鎏金凤钗,侧边插着金丝八宝攒珠簪,恰如其分的彰显出她身为大云最尊贵女子的身分。

    她不知晓别人送了什麽名贵寿礼,她是做了抗老保湿面膜送给太后,让太后日日在睡前敷脸,因为太后总是忧心将来她和萧凌雪的孩子长大之後,会嫌弃她这个祖母看起来像曾祖母似的,所以她先做了一个月的量让太后试用,自然了,若是太后用得满意,她会无限期的供应面膜。

    萧凌雪知道她送的寿礼之後啼笑皆非,问她知不知道别人都送什麽?都是把最贵重的拿出来,而她却送三十张糊了膜的薄纸,太后会看重吗?

    她听了之後虽然没有回嘴,但心里十分不以为然。

    他呀,就是太不懂女人了,太后虽然年纪大了,又是个寡妇,但只要是女人,都是爱美的,她相信比起其他人送的古玩珍品,太后会最满意她送的面膜。

    「恭迎皇上圣驾,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对於众人异口同声,像练习过似的齐声高呼,秦肃儿感到啧啧称奇,而她嘴巴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喊出来,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要喊什麽,看来这方面的知识,还得叫萧凌雪给她恶补才行。

    皇上身着明黄龙袍,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皇后则是穿着绣五彩金凤的正红朝服,头上的衔珠凤钗很是耀眼。

    三人入座之後,皇上很满意地看着跪着的众人说道:「诸位平身,今日是太后寿宴,朕甚为高兴,今夜不必拘礼,都入座吧。」

    「谢皇上!」忽然间,众人又像约好了似的,一边叩头,一边洪亮地齐声喊道:「恭祝太后娘娘千秋吉祥,祝娘娘福寿双全,王母长生,永享遐龄!」

    太后点点头,乐呵呵地眯起眼睛道:「好好,诸位一同举杯,祈福咱们大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运昌隆!」

    众人与太后举杯同饮,这才一一坐下,同时,无数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手托水晶盘,端着飘香十里的珍馐佳肴入场,有各式山珍海味、玉液琼浆,还有翠绿欲滴的新鲜瓜果和点心,多不胜数。

    菜一道一道地上,悠扬的乐声响起,宫中的乐师们吹拉弹唱,数名妆扮妖娆、舞着彩带的舞姬旋转着入场,翩翩起舞。

    一曲舞毕,舞姬退下,第一个献艺祝寿的是韩丞相的孙女韩绮云,她弹奏古筝,乐声婉转悦耳,众人皆是如痴如醉。

    秦肃儿心里明白,这便是太子侧妃的人选了,韩丞相是两朝重臣,韩家又是百年大家,势力遍布朝野,将来太子登基也必定要继续倚重韩氏家族。

    别的不说,这个韩小姐倒是生得极美,分花拂柳的身姿,眼波似水,气质又沉静卓然,若为太子侧妃,可说是当之无愧。

    秦肃儿视线再一转,太子一脸的欣赏,而太子妃脸上挂着从容微笑,整个人散发着如兰似梅的气质,和平时一般举止有度,看不出情绪。

    第二个献艺的是柳大将军的一双侄女,姊姊柳若玉献舞,她衣袂纷飞,舞的是一曲〈云想衣裳花想容〉,伴乐的是妹妹柳若洁,姊妹两人都生得如花似玉,各有千秋,想来柳大将军打的主意是,不管太子看上哪一个都成,要是两姊妹能被太子看中都进了太子府更好,将来便是板上钉钉的两名贵妃了,对柳家的助益极大。

    秦肃儿又看了眼太子,他仍旧是一脸雷打不动的欣赏,跟刚才看韩绮云时没啥分别,叫人看不出他到底中意哪一个。

    「你觉得太子比较喜欢谁?」她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萧凌雪。

    「那不重要。」萧凌雪嘴角翘了翘,低声回道:「皇上要削弱韩家的势力,而柳大将军过去十年功勋不小,因此太子会将柳氏姊妹纳为侧妃。」

    秦肃儿看着第三个献艺的敬国公嫡女,有些傻眼。「那今天这场大家心里有数的选妃大会是耍着她们玩吗?」

    「什麽耍着她们玩?」萧凌雪失笑。「不过是过过场罢了,何况今天不过是刚开始,待太子真的登基了,到时还有两个皇贵妃的位置,人选是其他诸国的公主或郡主,那才真的是竞争激烈,诸国都想靠和亲来巩固地位,甚至会挑选绝色美女来充为公主,用尽心机、不择手段。」

    秦肃儿看着萧凌雪,突地有感而发地道:「幸好你不是继承者们。」

    萧凌雪扬眉。「什麽继承者们?」

    「就是继位人选。」

    「皇兄确实说过有意让我继位,不过我并没有接受。」萧凌雪握着酒杯浅酌,他朝爱妻温柔一笑。「可能我早有预感会遇到你这个小醋醰子吧!连个通房小妾你都不能接受了,何况是三宫六院的嫔妃,所以很有先见之明的拒绝了。」

    秦肃儿在桌子底下的小手偷捏他大腿。「你是不是很羡慕太子能左拥右抱?」

    「怎麽会?」萧凌雪反手握住她的手一笑。「齐人之福不是福,我很同情太子,要应付那麽多女人,我只要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就好了,而那个女人也会一心一意的对我,所以是太子要羡慕我。」

    这话儿秦肃儿很是受用,她笑问道:「你这些情话都是去哪里学的?」

    「你说的是什麽话?」萧凌雪啼笑皆非。「都是发自我的肺腑,不需要刻意去学。」

    秦肃儿的眸光不由自主的又回到太子妃脸上,端庄优雅的她,一个月里有二十天要孤枕独眠,那是何滋味?

    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太子妃的胸襟,萧凌雪说的不错,她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了,何况是三宫六院,想到自己的丈夫还要和那麽多女人上床,再有爱的心也爱不了,再多的感情也会磨灭,一个女人怎麽可能去爱同时和其他女人上床的男人?这不人性,太不人性了,机械人才做得到。

    「肃肃,你在喃喃自语什麽?」萧凌雪低声提醒,「专心点,别以为没人在注意你,母后可能就在看着你的举止。」

    秦肃儿连忙端正坐姿,拿起杯盏微啜一口,展现优雅端庄的亲王妃面貌。

    她知道太后婆母对她的不够端庄一直颇有微词,更别说她还坚持去惠仁堂,她的行为对太后而言是惊世骇俗的,大云朝从来没有一个亲王妃像她这般抛头露面。

    此时,一对粉雕玉琢的哥儿姐儿步伐一致的走在红毯上,正是太孙萧至君和郡主萧佩同。

    萧至君手里捧着一个大糕饼,上面插满了红烛,萧佩同则捧着一束红色玫瑰,紮着垂地的粉色丝绸,两人齐声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萧至君把大糕饼端到太后面前的桌子放下,萧佩同走上台阶献花,两人又一同说道:「恭祝皇祖母福寿与天齐!祝贺皇祖母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哎呀,你们两个打哪儿学来这麽讨喜的曲儿啊?」太后摸着两个孙儿的头,十分欢喜。

    秦肃儿也跟着笑眯了眼。

    萧凌雪见状,不由得感到奇怪。「你怎麽这麽开心?」

    「你不懂。」秦肃儿眉眼俱是藏不住的笑意,因为她想到电影《整人专家》的桥段。

    萧凌雪微恼的瞪着她,他最不喜她说他不懂,只要她好好说,哪里会有他不懂之事,偏偏她总是摆出一副他无法领略的语气,真真气煞人。

    秦肃儿兴高采烈的看着台上祖孙三人的互动,压根不知道有人正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

    「皇祖母,吹蜡烛。」萧至君兴奋的催促道,暗自决定他生辰的时候也要许愿和吹蜡烛。

    萧佩同甜甜地接口道:「皇祖母,还要许愿,前两个愿望要说出来,最後一个摆在心里就可以了。」

    太后笑得阖不拢嘴。「好好,皇祖母这就许愿,一愿大云昌盛,四海来朝,百姓衣食无忧,二愿我们君儿、佩儿平安健康地长大。」语毕,太后又在心里想了最後一个愿望,接着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秦肃儿连忙带头鼓掌,一时间,殿中欢声雷动,掌声如雷,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欢喜。

    「这是你的主意吧?」萧凌雪不置可否地哼道:「你们那儿是这般过生辰的?」

    秦肃儿抿唇而笑,点了点头。

    不错,这全是她教君儿和佩儿的,生日蛋糕是御膳房按照她画的图做出来的,她问过这里的人,给长辈祝寿多半送剑兰、菊花、百合、鹤望兰等等,可是她是以女人的角度出发,她相信太后会喜欢红玫瑰多过万年青、榕树盆景、榆树盆景那些死板板的植物,而且她把花束紮得多漂亮啊,瞧瞧,太后接过花束时那开心的模样,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萧至君、萧佩同回到太子妃身边落坐。

    这时舞姬又进来了,这回戴了面具,穿着露肚装,裸着纤足,彩袖翻飞,细腰摇曳,一时间殿上充斥着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氛围,几个番邦使团的人酒酣耳热,还大声叫好,他们不拘礼节,畅饮畅言,倒也活络了气氛,有种歌舞昇平之感。

    第三轮的佳肴上来了,秦肃儿每道菜都吃得很多,不得不说,今日的御膳确实用了心,若不是怕今天之後她会被封为吃货王妃,她真想每道都吃光,可看其他女子都浅嚐即止,在萧凌雪的明示暗示下,她也只好学她们了。

    舞姬退场之後,便是今日的重头戏——?献贺礼。

    一名长袍左衽,圆领窄袖,腰间束带的男子由座位上起身,他大步走到殿中央,行了一礼,扬声道:「太后万安!吾乃越国使臣,奉吾皇之命,特带着还魂丹前来祝贺!」

    他打开手中锦盒,一颗黑色圆润的丹药躺在明黄绸缎上,他扬着下巴,骄傲的向众人展示。

    这可是千金难买啊!顿时满殿惊呼,唯独秦肃儿蹙着眉头。

    什麽还魂丹,她实在很想当场确认丹药的成分,不过一瞥到萧凌雪制止的眼神,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太后的笑容有点僵,但表面上仍是大气地说道:「好好,大越王真是有心了,哀家很是欢喜。」

    若是在以前,她会很开心的接受这份贺礼,可如今有秦肃儿这个儿媳妇的耳提面命,她哪里还敢再服丹药?

    大越使臣微蹙起眉头,满心不解的回座。是他多心吗?怎麽感觉大云太后的笑容很勉强,半点也不像真心狂喜的样子,难道这份贺礼不够贵重?

    萧凌雪低笑道:「你看看母后的表情,母后真是怕了你了,回慈惠宫後,必定会立即将那还魂丹丢掉。」

    秦肃儿看了眼太后僵硬的表情,很是满意地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萧凌雪不禁失笑,彻底服了她,人人都敬畏的太后,她却当是一般的婆母,有次太后召她进宫一块儿诵经,她还在小佛堂里睡着,在慈惠宫里传为笑柄。

    接着一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一样走到殿中对太后作揖施礼,朗声道:「小王来自南陵国,特献上光明大师加持过的东海明珠做为寿礼,请太后笑纳。」

    秦肃儿真要翻白眼了,又来了,又是这套怪力乱神,他们就不能送点正常的礼物吗?

    但是除了她之外,大殿上人人皆是表情惊诧,这可是重中之重的贺礼啊!光明大师乃是中原的得道高僧,从不轻易见人,南陵不过是个小国,竟能请到光明大师加持,真是不容易!

    太后平日诚心礼佛,对光明大师很是崇敬,凤颜大悦的收下这份礼物。

    接下来各国使臣纷纷献上贺礼,各种稀奇古怪、奇巧之物、奇珍异兽都有,像是望月国送了一匹据说能不眠不休、日跑万里的宝马,北雁国送上万金难求的琉璃夜光杯等等。

    秦肃儿看得眼花撩乱,想着太后今天可真是大丰收。

    最後是女眷献礼,大部分的官家千金都献上自己费了数月绣的绣品,其中以太子妃的「群仙贺寿」赢得满堂彩,秦肃儿看了也是佩服,一幅四展的屏风,一针一线,巧夺天工,她一辈子也学不会,估计绣完,眼力要大大折损了吧!她的眼力是要用在血管缝合上的,可不能浪费在绣花上。

    寿礼送完,第四轮佳肴也上来了,秦肃儿这会儿也坐得有些背疼,她知道共有六轮菜要上,她告诉自己再忍忍,就快结束了,後面也没什麽重头戏了,顶多就是礼部安排的余兴节目。

    片刻之後,戏班子进殿来献艺,一行约莫二十来人,均着紧身艳色彩衣,他们迅速搭起了高塔木架子,杂耍舞艺配合得天衣无缝,动作流畅轻盈,看得众人连连拍手叫好,连秦肃儿这等见过世面的现代人也被吸引了目光。

    不一会儿,就见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灵巧地在空中一个翻身之後落在一名男子的头顶,她双手平行展开,竟有两只鸽子从她摊开的掌心飞了出去,鸽子的嘴里还衔着牡丹花,牡丹花在空中爆开来,无数花瓣飘洒出来,引得众人惊呼连连,随後鸽子飞回少女掌中,少女反手一收,鸽子不见了,她手上倒是多了两颗金球,她一放手,金球往空中飞去,她微微一笑,弹指之间手中又多了两颗银球,如此交替变换,空中已飘浮了十几颗金银球,这时伴奏的乐声忽然高昂起来,十来颗球在空中爆烈开来,化为烟火灿烂交会,甚至还有颗金球是在太后头顶上方的半空中爆开来,此起彼落的爆炸声吓得众人惊声尖叫,秦肃儿见到皇上後面数名侍卫的手已经警觉的放在剑柄上。

    她知道今日吉星殿外,乃至整座皇宫,皆增加了六倍羽林军和暗卫,暗卫在暗处盯着宫里各处情况,羽林军遍布皇宫的每个角落,频繁地进行巡逻,进宫的所有人,不分男女,皆要接受严密检查,照理说那戏班子要搞出什麽妖蛾子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有偏激人士要做行刺之举,也是防不胜防……

    她看向萧凌雪,就见他眼也不眨、神情紧绷的盯着戏班子,整个人像是随时要弹起身来,而她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最後爆开的金银双球落下两道红绸,众人惊魂未定地抬起眼,就见那两道红绸上分别写着烫金篆书的大字——?萱花不老、瑶池春永。

    就在众人纷纷转为赞叹之际,那少女轻巧地从左右腰间拔出双刀,在男子头顶舞起剑来,在耀眼的烛光下,不断做出高难度的动作,乐声变得强烈,几个险险要掉下来的动作再次引得众人惊呼连连,少女动作轻盈,笑容灵动,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最後她在半空中把短剑往空中一丢,砰的一声变出两大团火焰,火光带着腾腾白烟,就好像失火了。

    所有人均被这戏法吓了一大跳,胆子小点的官家千金甚至还吓哭了。

    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壮汉出列,垂手肃立,躬身行礼。「安璃国使臣祝贺太后万寿无疆!此乃我国的御用戏班,特来太后面前献丑,只望博太后一笑。」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而那两团巨大的火球也在瞬间散了,飘出阵阵异香,证明了是虚惊一场。

    太后强作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哀家未曾看过如此出神入化的戏法,安璃国君真是有心了。」

    她身为堂堂太后,怎麽可以让人知道她其实吓得半死。

    萧凌雪蹙眉。「礼部何时安排了这个桥段?竟在太后面前玩火,也太不知轻重了,若是伤了太后、皇上,谁能负责?」

    秦肃儿就当看魔术表演,觉得还好,只是有一点好奇……「这安璃国是?」

    萧凌雪脸色稍霁。「只是个邻近的番邦,一直以来还算安分,安璃冬季冰天雪地,无法种植作物,年年都会向大云求援,皇兄心慈,不忍安璃人民饿死,总会拨粮支援。」

    秦肃儿明白了,这是金援外交,也是强国对小国的施舍。

    她见萧凌雪绷着脸,似是很在意适才的玩火戏法,便故作轻快地道:「原来如此,无怪乎他们如此尽心尽力的献艺来讨太后欢心了。」

    萧凌雪不屑地道:「因为拿不出像样的贺礼才如此。」

    秦肃儿是後来才发现萧凌雪很有贵族意识,也无怪乎他自视甚高了,他是在皇权中心的人,自然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在他心里,没有人人平等的想法,贵族和平民百姓是不同层级的,这点他划分得非常清楚。

    安璃国使臣退下,戏班子也迅速收拾乾净下去了。

    这时厉亲王世子萧子毅忽然起身,他离开座位,走到殿中朝着太后躬身,笑盈盈地道:「皇祖母,今日有多国使臣来贺,因此孙儿斗胆想了个有趣的主意,要让在座诸位开开眼界。」

    太后很感兴趣地道:「哦?是何主意啊?毅儿你说说看。」

    萧子毅微微一笑。「咱们大云向来注重武艺,而玄罗以武立国,此次来访的使团里又有玄罗第一武士之称的莫罕王,若是推派我朝一人与莫罕王比武,肯定精彩绝伦。」

    太后没想到他说的好主意是比武,不由得一愣,在寿宴上比武,这可是前所未见,何况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在校场,这样妥当吗?

    她正想用眼神询问皇帝的意见,一名高大威武的男子便起身拱手朗声道:「太后娘娘,在下素闻大云武艺精湛者不在少数,适才又见识了如此精彩的戏班表演,今逢太后娘娘寿辰,若能在太后娘娘面前以武助兴,是在下的荣幸,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婉拒才好。」

    此人正是玄罗第一武士莫罕王,也是玄罗国君的胞弟,听闻他不只力气非凡,剑术更是出神入化。

    人家都开口了,太后只好勉为其难地道:「那麽毅儿,你可有属意要推举何人与莫罕王比武?」

    秦肃儿见到萧凌雪当下就要起身毛遂自荐,她还算了解他,他肯定不放心别人在太后、皇上面前舞刀弄剑的,他如果自己上场,若是那莫罕王有什麽不轨之举,他也可以及时出手。

    哪知萧凌雪还未起身,萧子毅便微笑道:「皇祖母,孙儿一向勤於练武,自认武艺还过得去,就由孙儿与莫罕王较量一番,若是孙儿胜出,皇祖母可要赏孙儿一杯美酒。」

    他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太后焉能不点头?

    萧凌雪紧紧蹙着眉心。

    秦肃儿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抚道:「众目睽睽之下不会有事的,再说了,这四周布满了暗卫,若那莫罕王真的有举动,也不会轻易得手。」

    皇上跟着提醒道:「毅儿,比武点到即止,莫要伤人。」

    萧子毅微笑点头。「皇伯父放心,侄儿自有分寸。」

    玄罗国莫罕王出列,比武开始了,两人长剑出鞘,一看就知道都是锋利的宝剑,萧子毅的剑上镶着三颗绿宝石,寒气逼人,两剑撞击时彷佛有火光激射而出。

    这场比剑真正让秦肃儿看直了眼,就像武侠片里的高手在过招,一招一式就像套好了似的,惊险万分却又未曾伤到对方半分,比到酣处,妙处纷呈,剑光如满地银霜铺撒开来,众人一时忘了是在比武,倒像在看一场绝妙的表演似的。

    羽林军和暗卫的视线都放在莫罕王身上,萧凌雪亦同,只不过他并不相信莫罕王会蠢得来行刺皇上,玄罗的国力根本和大云不能比,即便他真能行刺成功,定也走出不皇宫,更遑论此举会连累到玄罗国。

    难道这真是一场单纯的助兴比武?是他多想了?

    殿中,萧子毅飞快的变招,剑光锐不可当,不得不说,萧子毅确实在剑术上下了苦功,剑身宛如灵蛇,好似同他的手臂合为一体。

    席上众人皆被这凌厉的来回过招给吸引了注意力,就在此时,一道怪异响亮的声音响起——?

    「皇后母仪天下,命犯桃花!」

    席间顿时起了骚动,众人纷纷左右张望要寻找声音来源。

    皇上紧蹙着眉头,沉声喝问:「何人作怪?」

    秦肃儿看到皇后刷白了脸,好像快昏过去似的。

    不过是两句未经求证的话就吓成这样,皇后也太弱不禁风了。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怪声吸引之际,因为秦肃儿盯着皇后,便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萧子毅举剑朝皇上刺去!

    她根本来不及喊出「皇上小心」之类的话,而且就算喊了,她的声音也会淹没在四周的吵杂声里。

    电光石火间,有把剑格开了萧子毅的剑,同时间整个大殿也乱成一团,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

    秦肃儿这时看清了,和萧子毅打起来的是太子萧腾月,他们过招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凌厉,快得她看不清楚,而萧凌雪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想他肯定是去保护皇上了。

    没一会儿,太子和萧子毅都停下了动作,他们手中的剑刺进了对方胸口,秦肃儿听到了不同女子的尖叫声,而这些不过是须臾之间发生的事。

    「护驾!」

    眨眼之间,厉亲王和其亲属已被大内侍卫团团围住。

    厉亲王脸色发白。「毅儿!」

    皇上怒瞪着他。「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为了一己私慾,让孩子为你涉险?!」

    厉亲王不发一语,厉亲王妃已哭得肝肠寸断,世子妃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皇后被这惊天一变吓得起不了身。

    太后则是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台阶。「快!快传太医……不,肃儿在哪儿?肃儿快来看看太子!」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皇上也大声喊道:「翼亲王妃何在?」

    秦肃儿连忙奔过去,就见萧凌雪近身护在皇上身边,脸色铁青,一副恨不得要杀了厉亲王的模样,太子妃脸色发白,紧抿着唇,但至少还算镇定。

    太后心急如焚的催促道:「快、快……你快看看太子!」

    秦肃儿一眼便看出了两人的剑虽然都穿过对方胸口,但幸好都不在心脏,只要开刀把剑取出来便可。

    皇宫距离惠仁堂不远,两人都在可移动的状态下,惠仁堂的手术室随时都做好了准备,他们过去,可以立即开刀。

    太后焦急地问道:「能救吗?能救吧?」

    秦肃儿点头。「要马上开刀把剑取出来。」

    太后松了口气。「哀家就知道你能救……」

    厉亲王妃被羽林军押着动弹不得,她哭喊道:「也救救毅儿!皇上!母后!求你们也救救毅儿!」

    萧凌雪盛怒地喝道:「大逆不道的东西!胆敢在太后的寿宴上暗杀皇上,有何好救?!」

    厉亲王妃哭道:「毅儿是无辜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肯定是中邪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厉亲王咬着唇不发一语,并非他拉不下脸求情,而是他知道求情没有用,虽然此次的暗杀并非由他指使,可皇上一定会一口咬定是他。

    时机尚未成熟,他也不知儿子为何会如此冲动,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勾结莫罕王莽撞行事,如今大错已铸成,他说什麽都只是亡羊补牢,他知道翼亲王妃医术不凡,连没气的死人都可以救活,可萧凌雪向来视他为眼中钉,又怎会让她救毅儿……

    「您放心吧!」秦肃儿眼里只看到了天下父母心。「我会救活他,所以不要再哭了,我看您脸都涨红了,可能有高血压,再哭下去会昏倒的。」

    厉亲王妃顿时一愣,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真的?你会救毅儿?」

    厉亲王也愣愣地看着秦肃儿。

    秦肃儿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在我眼里,他跟太子一样都是伤患,我当然会救。」

    「去他的伤患!」萧凌雪在皇上面前爆粗口,吓了众人一大跳,他对着秦肃儿怒问道:「你告诉我,反贼算哪门子的伤患?!」

    秦肃儿平静地回道:「等救活了,他犯了什麽罪,该受到什麽惩罚,到时再领罪,在我的立场,我不能见死不救。」

    在现代,她也救过很多没人性的枪击犯,有些甚至是枪杀了好几个人之後,自己也受重伤被送进急诊室的,不管是什麽人,只要受伤了,她都一样要救。

    萧凌雪气极了,他眼冒火光地怒问:「难道此人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也要救?」

    「我会救。」秦肃儿眨了眨眼,坚定的说道:「我会把他救活了,再来向他问罪。」

    「可笑!」萧凌雪眼底划过一抹厉色。「等你把他救了,他却不认罪呢?或者他逃了呢?要去哪里问罪?」

    秦肃儿别有深意的看了厉亲王一眼,慢悠悠的说道:「我是医者,医身不医心,医好了,要走正道还是邪魔歪道,在於自己的选择,若是自己想不通,神仙下凡也帮不了。」

    「你这根本是不负责任的说词!」萧凌雪的黑眸之中掀起了狂风暴雨,若不是皇上在场,他会强行把她拉走,不许她胡来!

    「好了。」皇上喝止一声,沉声道:「你们不要争论了,就依肃儿所言,等把人救活了再来定罪也不迟,朕相信,要插翅离开我大云不是容易的事。」说罢,他别有深意的扫了厉亲王一眼。

    怕皇上反悔,秦肃儿当下马上说道:「谢皇上!」

    她火速让太监去太医院找韩青衣,让韩青衣派人手过来。

    在她的指挥下,医仆们将太子和萧子毅小心翼翼地抬出了吉星殿,抬上了马车,马车由大批羽林军护送往惠仁堂而去,而厉亲王等人则被押入了天牢。

    虽然有了皇上的旨意,萧凌雪还是气冲冲的骑着凤舞追到惠仁堂去,又在手术室前及时拦住了秦肃儿。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你为何要这般感情用事,陷自己於不义?!」萧凌雪气急败坏,劈头就骂,「若你执意要救萧子毅,在皇上眼里,你便是乱臣贼子的同党!」

    秦肃儿对他追到惠仁堂来阻止感到不可思议,她冷冷地道:「我相信皇上不会那麽是非不分,那是因为你太过在意皇上的看法,才会失去判断能力,在我看来,感情用事的是你,不是我。」

    都在一起那麽久了,他还不懂她吗?他何时看过她见死不救了?

    「皇上不会是非不分,可是你会!」萧凌雪不留情面的痛骂道:「分不清好人坏人,只执意要救人,你是榆木脑子,不知道变通的吗?」

    这人竟然开始对她人身攻击!秦肃儿皱着眉道:「你不必说了,在我面前,患者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有能救与不能救之分,若明知能救而不救,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萧凌雪一脸的严肃冰冷。「所以,不管我如何反对,你仍是执意要救萧子毅?」

    她点了点头。「不错,我一定要救他。」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深沉。「若你一定要救,从此你我形同陌路!」

    秦肃儿抬眼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若你那麽不了解我,要形同陌路是你的选择,我没有异议。」

    萧凌雪快气疯了,这女人怎麽如此冥顽不灵!皇上要是听到她这麽说,她便是与乱党逆贼同夥了!

    秦肃儿不再理会他,转身进了手术室。

    第三章 离家出走

    惠仁堂。

    秦肃儿在寝房的起居间里编写《药草全集》,她把每一种药草做成标本,细细写明功效和用法,写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抬头,连口水也没喝,倒是在旁伺候磨墨的珊瑚频频打哈欠。

    「王妃,您手不酸吗?」珊瑚又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由於秦肃儿一直没个正经主子的样子,久而久之,她们这些下人也都随意了。

    「不酸。」秦肃儿总算抬头了,她看了珊瑚一眼。「怎麽,你手酸了?」

    「不过是磨墨罢了,奴婢的手哪里会酸啊。」珊瑚不解地道:「奴婢是想,您为何要这样折腾自己,每日都在写这药草书,也没人催着您写,不是吗?」

    秦肃儿也不避讳,笑道:「我不是和王爷在冷战吗?而忙碌是分心最好的方法,我专心编写药草书,便不会去想和王爷冷战之事。」

    珊瑚蹙眉。「那您打算和王爷冷战到何时啊?」

    「我也不知道。」秦肃儿怔忡了一下,在心里暗叹了口气,这才微笑道:「就看看谁先撑不住给谁送降书吧。」

    因为烦躁,所以她才会没事找事。

    为何烦躁?自然是因为萧凌雪。

    这就是所谓的相爱容易相处难吧,不管再怎麽相爱,也会有磨擦,何况他们一个是现代魂、一个是古代人,价值观天差地远,当彼此都不能被对方给说服的时候,就成了拉锯战。

    偏偏他们两人都是硬脾气,都是吃软不吃硬,他硬,她比他更硬,他说狠话,她就说得比他更狠,皆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所以她现在吃到苦头了,因为拉不下脸向萧凌雪求和,即便再怎麽想念他的体温和他的拥抱、摸头,也得好好忍住,谁让她先前说了大话。

    算一算,自从太后寿宴当日在手术室前和他互撂狠话後,他们已有半个月没正式打过照面了,为了肃清厉亲王同党,他几乎以军机阁为家,有次在府里长廊遇到了,他面无表情的与她擦身而过,只有披风角拂到她的裙摆,扬起一阵风,当下让她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是大男人,难道就不能先来哄哄她,说两句好听话,和她言归於好吗?他就真的都不想她吗?

    有时她会想,若她是那种会向男人撒娇的女人就好了,不过再换个角度想,如果她变成这样,萧凌雪会喜欢上她吗?他喜欢她的其中一个原因,不就是她性格里刚强的一面吗?

    可是啊可是,这份硬气却成了两人相处的阻碍。

    虽然和萧凌雪闹僵了,可她不後悔,若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救萧子毅,若他要因此一辈子不理她,那就这样吧!她自己也可以生活得好好的,她还有惠仁堂,有她的生活寄托,要冷落她就随他吧,要与她形同陌路也随他……

    「王妃,您写的字都糊了。」珊瑚蹙眉道。

    闻言,秦肃儿低下头,看到墨汁都滴在纸页上了,写了一个时辰等於白做工。

    她搁下了毛笔,顿时失了兴致,抬眸看着窗外的白云,眉心微拢。

    他们要冷战到什麽时候?她真不是冷战的料,才半个月就受不了,听说有夫妻可以冷战一年、两年,还有十年、二十年的,那是要怎麽过?

    「王妃……」珊瑚慢吞吞的说道:「那个……凌宝说,王爷这阵子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憔悴了很多,我就说王妃也是,没吃好、没睡好,十分憔悴。」

    「你说什麽?」秦肃儿噎了一下,她瞪着珊瑚。「你为何跟凌宝胡说?」

    珊瑚怯怯地道:「奴婢也是一番好意,想让王爷知道您也不好过。」

    秦肃儿拿起茶盏,喝了口茶,细眉皱得更用力了。

    所以他知道她吃不好、睡不好,还是无动於衷?!

    珊瑚润了润唇。「王妃……要不,奴婢明儿个去跟凌宝说,您睡得好、吃得好?」

    「不必了。」秦肃儿往後靠向椅背,幽幽长叹。「王爷知道我不好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为什麽?」珊瑚实在不懂。「王爷那麽宠您,总是让您为所欲为,不至於为了那点事就一直跟您置气。」

    秦肃儿忍不住笑了。「珊瑚,你该读点书了。」但是她很快又收敛了笑意,外头突然下起雨来,春雨绵绵,更是叫人心烦。

    润青打起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王妃,宜州来的信。」

    一听,秦肃儿打起了精神。「是吗?快拿来!」

    倪氏在信里邀她到宜州做客,也想让她看看她经营的成药铺子,说她常向宜州的商家太太小姐说起她给人开刀的神奇本领,她们都很想结识她。

    秦肃儿看完信,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

    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太子和萧子毅均已出院,太子送回了东宫,由太医院接手照料,萧子毅人在特别牢房中,同样由太医院照料,而如今韩青衣对於术後照护已经驾轻就熟,她无须担心,宜州此时春暖花开,而且算一算,倪氏也快生了,她刚好可以去看看宝宝,送个贺礼。

    她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抬眼笑看着润青和珊瑚。「你们两个去过宜州没有?想不想出去玩?」

    润青很警觉的盯着主子。「您不会是想在这时候去宜州吧?」

    秦肃儿笑道:「正是!」

    三天後,惠仁堂的大门贴上写了休诊两字的字条,京城码头则多了一行人。

    秦肃儿把惠仁堂交给林大勇和吴氏顾着,带着林晓锋、吉安、杨年福、林晓翠、林晓花、润青、珊瑚、多儿,林晓锋又另外挑了六名有拳脚功夫的小厮随行,可以兼当保镖,或帮忙跑腿、拿重物。

    於是,一行十五人组了个宜州旅行团,行前,秦肃儿云淡风轻的跟冯敬宽说自己也许就待在宜州不回京城了,王府就交给他管着了,听得冯敬宽一愣一愣的。

    冯敬宽知道王爷和王妃小俩口在闹别扭,可至於要离家出走到宜州去吗?况且,他在京城都生活五十年了,也从来没听过哪家的王妃会离家出走的,这实在不妥啊。

    主子同他说过,不要拿世俗的标准来看待王妃,就把她当成一个特别的人物,从天界来的人物,若是王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来,也不需要大惊小怪。

    他试着去理解主子的话,可是可能是他年纪大了,理解不了。

    所以说,主子的意思是,王妃要去宜州,而且要一去不回,他也不需要大惊小怪?不需要向主子禀告?若是禀告了,肯定就是大惊小怪了,是吧?

    京城码头熙来攘往,许多苦力和纤夫在搬运货物,他们打着赤脚,裸露肘臂,手握纤绳,形成了陵江边的特殊景象。

    珊瑚见到大船,不由得目瞪口呆。「哇,好大的船!」

    秦肃儿前世搭过游轮,自然不会将古代的大船放在眼里,不过她也颇为讶异大云的造船技术。

    眼前是两层楼高的木造大船,一路会顺着大云的水上命脉——?陵江,由京城到最南端的凤扬城,中间会停靠五十六个州府。

    林晓锋在旁边指挥着六名小厮将箱笼一一搬上船,随後一行人也鱼贯登船,他们跟着其他乘客在甲板上欣赏了一会儿江边风景,林晓锋便领着人上了第二层,告诉每个人住的舱房。

    三日後,大船在馨州城靠岸,有人上船,有人下船,秦肃儿等人也下船透透气,品嚐在地的江边小吃。

    林晓锋内急去了茅厕,正要回去与秦肃儿等人会合时,却突然被人捂着嘴一把拉到一间茶栈後方,林晓锋害怕得死命挣扎,可是当他看清眼前穿着小厮短打青衣的挺拔男子是何模样後,马上停止了动作,但惊诧得双眼瞪得大大的。

    萧凌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林晓锋点了点头,他这才松了手。

    林晓锋诚惶诚恐地行礼,「见过王爷!王爷是何时来的?小的这就去禀告王妃……」

    萧凌雪摇了摇头。「不需要让王妃知道我来了,若她知道,保不定又要跑去别处了。」

    林晓锋脑子转得快,又极有眼力,当下立即问道:「王爷想要小的怎麽做?」

    萧凌雪勾唇一笑,很是满意。「找个小厮与我掉包。」

    林晓锋瞠目结舌。「您要假装成小厮随行吗?可王妃、王妃见过那些个小厮,还有其他人……」

    萧凌雪笑了笑。「我很了解王妃,她记不清那六名小厮的长相,我乔装一番混入其中,她不会发现的,伺候王妃的那些人应该也不会多问,至於与我掉包的那人,让他骑我的马回京。」

    凌宝告诉他惠仁堂休诊时,已是秦肃儿离开京城的三日後了,冯敬宽知情不报,已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幸亏有望月国送的宝马,他才能赶上他们。

    林晓锋想了想,躬身道:「王爷,有个叫阿武的,身形与王爷倒有七、八成相似,小的这就去找他过来,请王爷在此稍候。」

    萧凌雪点了点头,叮嘱道:「船约莫再半个时辰就会启程,速去速回。」

    林晓锋马上领命而去。

    林晓锋跟在秦肃儿身边打点惠仁堂也有一段时日了,萧凌雪相信不必点破,林晓锋也知道该怎麽做才能天衣无缝,而在等待的时间,他取出了人皮面具戴上。

    秦肃儿站在船头,耳边听到悠长的起锚号子响起,大船徐徐滑行,她眼睛瞧着波浪从中间被分开,泛起了层层白色浪花,船工们唱的号子声也越来越小,待到大船平缓滑行,号子声也消失了,只剩两岸的人家和树木可看。

    她望着馨州码头越来越远,最终在她的视线之内成了个黑点,心里想着她不知道离京城多远了,萧凌雪知道她走了吗?这会儿还是毫无情绪还是气得跳脚?

    哈,她会不会想太多了?他为了整肃厉亲王的同党忙得昏天暗地,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她离开京城了,就算知道了,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来个千里追妻……

    「走吧,我困了,去睡会儿。」她对身旁的珊瑚说道,正想转身回舱房,没留意到甲板上的水渍,脚步一滑,身子一个不稳,就要往前扑倒。

    她惊叫了一声,珊瑚也尖叫了一声,电光石火间,一只大手稳稳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帮她稳住了身子,并提醒道:「小姐当心。」

    秦肃儿惊魂未定的站稳了,珊瑚也连忙过去扶她,那只大手才缓缓松开。

    「多谢你了。」秦肃儿看他穿着林晓锋买给小厮们的统一制服,知道是自己人,笑着问道:「你叫什麽名字?我怎麽好像没见过你。」

    萧凌雪刻意压低声音,低眉顺眼的回道:「小的阿武。小姐的绣花鞋湿了,还是去换一双为好,免得再滑倒。」

    珊瑚连忙附和道:「他说的对!小姐,咱们快去换鞋!」

    主仆两人回到了舱房,珊瑚从箱笼里取出一双绣花鞋,秦肃儿坐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由着珊瑚为她换鞋,心里想着阿武拉她一把时,那只手的感觉好熟悉,还有,他的身高体型也和某人类似,若是不看那张脸,她会以为是萧凌雪来了。

    「珊瑚,你觉不觉得阿武很熟悉?」

    珊瑚漫不经心的回道:「当然熟悉啦,咱们一同上船,都相处三天了。」但其实她也没仔细注意过那些人的长相,她只要把主子照顾好就好了。

    秦肃儿蹙眉。「是因为这样吗?」

    「当然是啊。」珊瑚开始铺床。「您不是要睡会儿吗?快睡吧!要用晚膳时奴婢再唤您起床。」

    秦肃儿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梦见萧凌雪在大发雷霆,他甚至下令关了城门,即便她回京,也不让她进城……

    她醒了之後,一直回想梦境,心口像压着块大石似的,有些後悔不告而别。

    珊瑚没发现主子的异样,兴致勃勃的说道:「小姐,甲板上在放烟火,您要不要去看看?其他人都去看了。」

    秦肃儿掀被坐起。「当然要。」船上也没什麽娱乐,其实挺无聊的,看个烟火倒也能解解闷。

    主仆两人到了甲板上,就见半空中开遍了火树银花,几乎所有人都来甲板上了,约莫有上百人,大夥儿望着绚烂烟火,赞叹声此起彼落,气氛极是热闹。

    秦肃儿眼睛看着烟火,也没注意人来人往的,一名身穿锦绣朱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撞到了她。「对不住。」

    秦肃儿朝他一笑。「不打紧。」

    那男子一见到她就移不开视线,原本只是擦身而过,他却定住不动了。

    萧凌雪人也在近处,看到这一幕,顿时脸罩寒霜。

    她怎麽回事?又做姑娘家的装扮,多儿又是怎麽回事,怎麽也没拦着?

    说到多儿,把她安置在秦肃儿身边就是要她看着秦肃儿,可对於秦肃儿要离开京城这事儿,多儿非但一个字都未曾向他禀告,人还跟着秦肃儿走了,真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他不悦的走过去,想看看那家伙到底想做什麽,可是他一走近,一名小厮便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对那家伙说道:「少爷,不好了!夫人肚子疼,疼到一步都走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孟大夫说他诊不出来夫人是何病症,小的去打听过了,到下一个靠岸的地方还要三个时辰,夫人恐怕忍不到那时候……」

    男子不以为意地道:「吃坏了肚子吧。」

    小厮哭丧着脸道:「孟大夫说不像,而且孟大夫已经给夫人服了止疼丹,可夫人还是疼得厉害……」

    男子蹙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去看看吧!」他要离开前,表情一变,温文儒雅的对着秦肃儿轻笑道:「姑娘,在下朱含玉,适才不慎冲撞了姑娘,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知姑娘住在哪间舱房,待在下探视了家母,再带薄礼去给姑娘赔礼。」

    秦肃儿看着他,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撞了一下,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适才听闻令堂好像身子不适,我姓秦,是大夫,我跟你过去看看令堂。」

    她这是医者本能,直接就用上肯定句了,问也没问一声人家需不需要。

    佳人主动,朱含玉大大惊喜。「姑娘是大夫?」

    珊瑚在旁与有荣焉的插嘴道:「我们小姐的医术可好了,满京城的大夫,我们小姐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萧凌雪此刻有种想掐死珊瑚的冲动,这丫头是想要满船的人都知道她的主子是来自京城的高明女大夫吗?要不要索性在船上贴着告示?真真是多嘴的丫头,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原来姑娘来自京城。」朱含玉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肃儿。「在下和母亲、表妹由庆州到京城探亲,这会儿是要回庆州。」

    秦肃儿对他住在哪儿、要去哪儿压根没兴趣,只催促道:「朱公子,令堂不适,我们快去看看吧。」

    「哦哦,好。」朱含玉如梦初醒,连忙领路。「姑娘请随我来。」

    七弯八拐,上了西边舱房,萧凌雪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後头,前头谁也没回头,自然没人发现他跟着进了舱房。

    房里好几个丫鬟婆子在伺候,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躺在床上直喊疼。

    「都让开!」朱含玉挥开了丫鬟婆子,殷勤万分的为秦肃儿领路。

    秦肃儿走到床边坐下,从宽袖里取出了听诊器,这宝贝她为了随身携带,让润青在每件衣裳的袖里缝了暗袋。

    朱含玉正经八百的介绍道:「母亲,这位是秦大夫,秦大夫乃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必定能诊出您的病症。」

    一旁站着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不禁面露诧异。这丫头片子怎麽可能是京城最高明的大夫?看来是朱公子拈花惹草的性子又犯了,都什麽时候了,还不惜把个外人带来夫人面前,真是不知轻重!

    「谁都好……能解了我的疼……必有、必有重酬……」朱夫人咬着牙说道。

    秦肃儿挂上了听诊器。「患者,你先不要开口。」

    她的语气极有威严,一时间,房里静了下来。

    仔细听诊後,秦肃儿压着朱夫人左上腹。「患者,是不是这里很痛?」

    朱夫人点了点头。

    秦肃儿取下了听诊器说道:「是脾脏破裂,严重程度要开刀才知道,必须马上开刀。」

    朱含玉脸色一僵。「姑娘在说什麽,在下怎麽都听不明白?」

    「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等等会有专人跟你说明。」秦肃儿不再理会他,转而对珊瑚吩咐道:「去跟吉安说我要开刀,他知道该怎麽做。」

    珊瑚一愣。「奴婢……奴婢不知道咱们的舱房要往哪儿走……」

    秦肃儿叹了口气,敢情珊瑚是个路痴,只认得从她们舱房到甲板以及甲板回到她们舱房的路,不过……她自己也是。

    萧凌雪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天兵主仆了,出声道:「小的去吧。」

    「阿武?」见他从那群丫鬟婆子後方现身,秦肃儿难掩惊讶。「你怎麽在这里?」

    萧凌雪垂首道:「小的原在甲板上看烟火,见到小姐和珊瑚姑娘和陌生人走,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秦肃儿果断地道:「那好,你去告诉吉安我要开刀,让他带着人和用具过来。」

    萧凌雪点了点头。「小的明白。」

    萧凌雪离开後,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朝秦肃儿拱手。「姑娘,在下姓孟,是朱家的随行大夫,姑娘适才说的开刀,可是开膛剖腹?」

    他听同行说过,京城这一年来出了个会开膛剖腹的女大夫,且那女大夫还是翼亲王妃,他思忖,眼前这人虽然也是女大夫,可她出现在这平民百姓才会搭乘的大船,是亲王妃的机率便微乎其微,若说她是翼亲王妃的弟子还有可能,当然也可能是学了点皮毛就来招摇撞骗。

    「正是开膛剖腹不错。」秦肃儿指着朱夫人的脾脏位置。「里头的脾脏目前正在出血,必须开刀之後才知道严重程度,才能做治疗。」

    见秦肃儿在自己身上比划,朱夫人吓得不轻。「你……你们在说什麽?我、我不要开刀!」

    秦肃儿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表情极为严肃地道:「患者,不开刀就会死,你自己选择吧!」

    朱含玉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但仍强作镇定地问道:「孟大夫……你明白秦大夫在说什麽吗?」

    这时,一个少女气愤的向前两步。「姨母,开膛剖腹必死无疑!您可千万不要被这妖女迷惑!」

    「你说谁是妖女?!」珊瑚立即发难,她虽然胆子小、反应慢又少根筋,可是护主之心不输给任何人。

    「还有谁?」那少女杏眼圆睁的指着秦肃儿。「就是她!」

    珊瑚母鸡护小鸡似的冲上前去打掉了那少女的手,斥喝道:「大胆!我家小姐是你可以随便指的吗?!」

    那少女难以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随即气恼地瞪着珊瑚。「你——?你竟敢打我?!」

    「丽姿,你别闹了。」朱含玉皱眉。「孟大夫,你说说,那什麽开刀的,你明白吗?」

    孟大夫回道:「少爷,在下确实听过开膛剖腹之术,而这位姑娘指出的地方,确为脾脏所在,只是在下学艺不精,对於要如何开膛剖腹,实在无法想像。」

    秦肃儿接口道:「那麽今日你便可以亲眼看看,可能对你日後行医有所帮助也不一定。」

    孟大夫见她将大话说得稀松平常,心中更是惊异,不过,若真能亲眼目睹开膛剖腹,那他也算没有遗憾了。

    朱含玉心乱如麻。「孟大夫,要是不开刀的话,我母亲真会死吗?」

    孟大夫诚实地道:「夫人的病症在下无能为力,若是等船靠岸再寻大夫,恐怕夫人挨不过。」

    这时,萧凌雪领着吉安和林晓锋、林晓翠、林晓花来了。

    秦肃儿马上指挥道:「晓花,你向病患和家属说明手术流程。」

    「是!」林晓花熟练的拿了张密密麻麻的纸过去,向朱夫人和朱含玉详细说明何谓手术、如何手术、有何风险、术後照护和手术诊金。

    孟大夫也倾身过去听,一边点头,而朱夫人和朱含玉的态度也有些软化了。

    「晓锋和晓翠做消毒准备!」秦肃儿起身道:「朱公子,房间需要净空,请你把你的下人都请出去,孟大夫可以留下来,你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来,不过不能出声,以免干扰手术进行。」

    何丽姿气不过又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我也要留下来!」

    秦肃儿冷冷的看着她。「你不能留下来。」

    何丽姿挺胸手叉腰,咬牙切齿的瞪着秦肃儿。「为什麽我不能?」

    秦肃儿眼眸一眯。「因为你会很吵,你见了血会昏倒,会造成我的麻烦。阿武,把这个人架出去,在我手术时,你守着门,切记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萧凌雪看着她那摩拳擦掌、气势万千的模样,心里明白这个女人很快又将征服许多人了,而这女人,是他萧凌雪的女人。

    他朝秦肃儿点了点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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