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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野樱《澡堂小娘子》(转行做贵妻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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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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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14 15:50
标题:
春野樱《澡堂小娘子》(转行做贵妻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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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澡堂小娘子》(转行做贵妻之三)
作者:春野樱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4月13日
女主角:王羽洁(尔沫)
男主角:齐浩天
【内容简介】
想当初若非澡堂老板娘好心收留,她这穿越女可能早成了路边冻死骨,
所以留下来当个小员工,报恩又能赚钱有何不好?虽然依照古人的标准,
澡堂龙蛇混杂,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好,但她觉得做服务业,没什麽,
只是最近有个男客人刚好是她最讨厌的那种类型,长得帅却不牢靠,
而且老是带着一身粉味,又喜欢跟她开无聊的黄色笑话,
还常要她小心另一个亲切的常客大叔,说什麽知人知面不知心,
呿!他怎麽不先检讨一下自己啊?可是当他知道她想开间包子店,
他马上带她去买齐了器具,还私下帮她找了间租金便宜的小铺子,
她被常客大叔下迷药差点被性侵,也是他及时救了她,
她曾怀疑他无事献殷勤一定有鬼,没想到他做这麽多都是因为喜欢她?!
好吧好吧,她承认他撩妹成功了,可是两人成为男女朋友後,
他仍旧常一声不响就消失十天半个月,还不敢对外承认他们的关系,
甚至当她发现狠心把原主活埋献祭的坏哥哥在做贩卖姑娘的勾当,
他居然化名易容也是其中一员?!可恶可恶可恶!
该不会她千里迢迢穿越来古代,还是摆脱不了渣男这种烂桃花吧!
楔 子
乌云蔽空,原本幽暗阴森的山林更显诡异。
尔家村位於鬼门山中,尔氏一族世居山中,据说是百余年前为逃避战乱而避居於此,而後便在此地安定下来,当年的领头人成了族长,其子孙世袭族长之职,主宰村中一切事务,包括祭仪。
鬼门山地险贫瘠,少有雨露,避居至此的前几年经常闹饥荒,饿死了不少老人跟小孩,村里的神婆某夜梦到山神,其表情愤怒,指责尔氏一族擅自入境叨扰,又未经祂同意便凿石砍树盖屋舍,要尔氏一族献祭十六岁的少女以换永世安康。
神婆醒来,立即告知族长此一梦境,并提议献祭山神以求雨露。族长初时不同意,但眼见村人饥病交迫,接连死去,他只好妥协。
族长让村中所有十六岁的少女抽签,选出一人,将她带到深林中的祭坛活埋献祭。惊奇的是,隔天风云变色,下了足足三个月的大雨,解了旱象,也让村人可储水以供饮用及灌溉。
自此之後,尔家村每隔两年便会向山神献祭,此传统流传许久,直到二十年前的族长尔奇认为活人献祭太过残酷,强势终止。
另有一说,当年是尔奇十六岁的闺女抽中了签,他不忍将女儿活埋,才废了这项传统祭仪。
原本族人都担心终止献祭会惹得山神再次震怒,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倒也安和平顺,久而久之大家便渐渐淡忘了活人献祭一事。
尔氏一族向来男丁单薄,十个新生儿之中,顶多只有一、两个男孩,族中长老认为应是近亲通婚才导致男丁减少且体弱,担心尔氏无後,开始派人到外面想办法带回童女。
这二十年间,尔氏族人慢慢往外发展,他们会外出买卖,以物易物,带回山里所欠缺的物资,还有可以繁衍後代的健康童女。
但在两年前,雨不下了,村中亦常有少女进了深林後便失踪,族人怀疑是山神作祟,求助现任族长尔威。
尔威决定恢复献祭仪式,将异母妹妹尔沫献给鬼门山的山神,以平息其怒,交换滋养大地的雨露。
尔沫已十七,早已过了献祭的年龄,但尔威宣称她其实是七个月便生下的早产儿,实际年龄未及十七。
就这样,尔沫被迫净身,换上素衣,在村中男丁及长老的押送下前往祭坛。
他们不顾她的哭求,喂她吃下短暂昏迷的药,将她放进早已挖好的土坑里,然後将土掩上……
第1章
「啊!」尔沫从睡梦中惊醒,全身冒着冷汗,脚底一阵阵的发凉。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她闭起眼睛,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气,然後再睁开双眼。没错,她正安全地、安稳地睡在春风澡堂的小柴房里。
话说都已经三个月了,她怎麽还是经常被那个可怕的梦吓醒呢?在梦里,她被埋进土坑,陷进黑暗阴冷的地狱里,那是比她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还要可怕的梦。
她,王羽洁,二十五岁,包子名店的老么。
她大学毕业後就待在自家的包子店工作,但是当空姐是她最大的梦想,好不容易通过层层关卡,她却在面试时因为太过紧张而在面试官面前吐了一地。
从小到大,只要情绪起伏太大,感到紧张、害怕或是厌恶、恶心,她就会无法控制的呕吐,这是一种无药可医的病。
因为如此,她无法当上空姐,由於心情实在太不好了,她买了一手啤酒回家喝,却没想到喝得烂醉,竟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
她还记得当时她的灵魂飘到天花板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状,她并不感到害怕或伤心,只觉得难堪又沮丧,这样的死法真是太糗了!
她才刚这麽想,一股亮晃晃的漩涡将她一卷,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又湿又冷的地方,她奋力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泥淖里坐起身来,瞬间,她感觉头晕目眩,各种记忆像土石流般灌了进来,所以……她又吐了。
那时,她有了尔沫生前的记忆,也意识到自己竟在死後穿越时空,重生在尔沫的身子里。
比起她的死因,尔沫的死法可恐怖多了,竟然是被活埋,而且还是被异母哥哥逼迫,这对从二十一世纪而来的她,简直不可思议又可怕,活人献祭耶,那根本就是小说或电影才会出现的情节了。
有监於此,她知道尔家村是留不得的,她凭着尔沫的记忆逃出了鬼门山,一路靠着善心人的帮忙来到繁荣的崇安县城,无奈她不只身无分文,还浑身发臭,走到哪儿都被驱赶,最後饿昏在春风澡堂前,是老板娘春姨收留了她。
春姨在当地也算是个奇女子。年轻时,她是无双院的红牌姑娘,後来给自己赎了身,经营起澡堂的生意,出於同病相怜之心,她雇用的多是各有苦衷、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可怜弱势女子,有刚嫁进门便死了丈夫,被认为不祥的寡妇;有被主子玷辱,却被女主子以勾引主子之罪逐出家门的婢女;还有年老色衰无法再伺候客人、对鸨母再无可用价值的窑姊儿……
春风澡堂在崇安颇有名气,不过上门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算是个龙蛇杂处、稍嫌复杂的地方。
尽管如此,对於无处可去的尔沫来说,这可是个美好的避风港。
「小沫,醒了没?该你当值了!」门外传来的是君姊的声音。
君姊今年二十有四,便是那个被主子糟蹋,又被女主子赶出家门的婢女。
「醒了,就来了!」尔沫飞快地起身,穿上了布鞋。
「赶紧的,小心春姨骂人。」君姊叮嘱了一声。
「好的。」尔沫跑上前,打开小柴房的门,绽开了笑,「这就走了。」说完,她一溜烟的跑了。
春姨平时说话大剌剌的,一不顺心如意或是有人碍着了她的路、她的眼,她就会骂人,可其实她是个刀子口豆腐心的好人,心软得很,见不得别人难过。
尔沫来到前头,看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走进来,前世都在自家包子店接待客人的她,立刻上前招呼道:「客官好,欢迎光临春风澡堂,一个人吗?」
以前她老是向母亲抱怨她做的是「送往迎来」的工作,然後就会换来母亲一个白眼,没想到这样的本事,倒让她在古代得以谋生。
那男子拨起遮去半边脸的乌黑发丝,露出一张俊朗潇洒的脸庞,他的黑眸带了一丝促狭,似笑非笑地睇着她问道:「你看见别人了吗?」
迎上他的黑眸,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要死,这看起来有点不正经的男人长得还真好看,浓眉大眼,宽额高鼻,五官的配置根本是黄金比例……不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从来不是她的菜,好看的男人都不牢靠,她爸是这样,她两任前男友也是。
可是每当她抱怨她那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老爸时,母亲总会笑笑地说——?
他也是有长处的,要不是他长得英俊,我哪生得出你们这麽漂亮的三姊妹?
老实说,她真不知道她妈是天性乐观,还是善良近乎呆?
尔沫拉回心思,堆起职业笑容又问:「那客官是共浴还是私浴?」
「还有私浴吗?」他问。
她朝柜台後面墙上一看,私浴的木牌还有一张。「还有一间,客官要吗?」
「问了就是要。」男人好奇的端详着她,「你是新来的?」
「咦?」他这麽问的意思是……他是春风澡堂的常客吗?可是她在这里工作三个月了,却是第一次看见他。
他一笑,上前一步靠近她,「春姨又捡小猫回来了?你叫什麽名字?」
尔沫直觉反应往後退了一步。小猫?是指她吗?还有,他说话就说话,靠这麽近做什麽?而且他身上有……粉味!
她对这种粉味可是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老爸身上就常有这种味道。打从她长记性开始,就知道她爸喜欢流连花丛,有钱没钱都喜欢上酒家寻欢,有钱时大把撒,没钱时就赊帐,然後再让那些收帐的到店里来找她妈妈要。包子店是她爷爷留下的,可後来被她爸爸经营到几乎要倒闭,是靠着妈妈两只手慢慢撑起来的。
她爸爸是个一事无成、只会败家的妈宝,娶妻生子後依旧故我,然後她奶奶还惯着他、向着他,有事没事还数落她妈妈,说是她妈妈不争气、管不住丈夫。
其实奶奶会对她妈妈全无感激,是因为妈妈生了三个女儿,没为他们王家传宗接代。她常想,幸好她妈妈没生下儿子,否则照她奶奶那种惯法,世界上又要再多一个废物。
至於眼前这男人嘛,现在才中午呢,他就浑身粉味,想必是昨晚流连青楼,留宿在姑娘的香闺里,睡到晌午才醒来吧?
啧啧,又是一个火山孝子。
这时,春姨走了出来,一看到男子便招呼道:「咦?齐三,你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又跑哪儿去了?」
他咧嘴一笑,「到处走走瞧瞧罢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春姨走上前,嗅了嗅他身上,撇撇嘴,「一回来就往无双院跑了吧?」
「春姨真是冰雪聪明。」他说。
「啐!」春姨轻啐一记,「男人啊,都是贪腥的猫,老娘还不明白你们吗?」
尔沫在一旁静观两人的互动,不难看出他们颇有交情。
「这小猫叫什麽?又是哪儿捡回来的?」他笑问道。
「她叫尔沫,是自来猫。」春姨一笑,「倒在澡堂门口,见着不忍,就收了。」
他看向尔沫,「自来猫招财呀。」
「得了吧,我捡的全是来要债的。」春姨说完,回头交代尔沫,「赶紧带齐爷去私浴吧!」
「是!」尔沫答应一声,连忙钻到柜台後拿了木牌,领着人前往私浴间。
春风澡堂共有两个共浴池,一池约莫能容纳十个客人,私浴池则有六个,大小不一。
一般来说,共浴池没有人伺候,私浴池则有一人伺候,做的就是在屏风後等着,在客人呼唤时递上布巾、皂角或袍子之类的工作。
这样的工作对女子来说不是什麽名誉的事,但对於尔沫这样无处可去、只求能三餐温饱的女人来说,能有个差事做就好。
名誉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不过是伺候沐浴更衣,又不出卖灵肉,对於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来说,实在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儿,总得有点计划,有些想法。
她想,等手边攒了一些钱後,她就出去做点小生意或买卖,说不定能在古代闯出一片天,变成什麽红顶女商人之类的。
「欸!」
她在屏风後想得正美好,忽然听见齐三的喊声,她连忙回过神,答应一声,「齐爷有什麽吩咐?」
「聊聊。你打哪儿来的?」
尔沫顿了顿,回道:「山里。」
这回答挺有趣的,他忍不住抿嘴一笑,「什麽山里?」
「深山里。」她说。
「听起来有点神秘。」
「不神秘,只是不值一提。」
「唔……那家里有些什麽人?」他又问。
「家里……没什麽人。」
她有着原主的记忆,当然知道原主家里的状况,原主的娘名叫娥,没有姓,是尔家村的人从外面买回来的孤女,就养在族长家里。长到十六岁,成了族长的妾,甚得族长宠爱,却也因此得罪了正室,也就是尔威的母亲。
两年後,娥生下了原主,由於原主长得标致,族长十分喜爱,使得正室对她们母女俩更是憎恶,尔威从小便将他娘的不满看在眼里,常趁着父亲不在对娥出言不逊,对原主偷偷打骂欺凌。
原主十岁那年,娘亲因病死去,隔年,父亲也死了,失去依靠的她成了尔威母子俩的眼中钉,不只将家中粗活都丢给她干,还经常毫无理由的打骂羞辱。
原主在那个家,早已没了家人。
听出她语气带一丝惆怅,他不由得微微一怔,他想,她必然有着不愿提起也无须再提起的过去吧,於是他换了个话题,「你是怎麽来到崇安的?」
「山里不能活,就出来了。」她被他问得有点烦,话锋一转,「齐爷,你有需要什麽吗?」
感觉到她不想深聊自己的事,他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是初次照面,他没理由打探太多。
许是他的「任务」及「职责」所致,使得他惯於并乐於打听试探吧!
他的本名是齐浩天,虽是庶出,却是平康侯府的世子,排行老三,他经常来往各地,穿州越县,以各种身分及样貌,为圣上秘密追查一些贪官污吏的犯行,搜集证据,好将他们绳之以法。
他也结交不少不少民间友人,文人雅士、贩夫走卒,就连游走在黑白之间的绿林人士,他亦有往来,正因如此,圣上才会封他一个「潜行使」的官衔。
半年来,他为了各地多起女子及女童失踪案,以齐三及其他几个伴随着易容而自创的假身分,到处搜证访查,如今已有了眉目,并锁定几个不法的人牙子,其中一名便是江三郎。
春风澡堂是江三郎经常出没的地方,他也常常在此与其他人牙子交流,为与他们接近并查究不法事证,他便不时出现在此。
三个月前,他为了回京覆命,并调查访崇安知县朱博跟乐户司监理萧展鹏之间的关联而离开崇安,沿途还去了一趟开阳,发现定安侯府的二少爷继慕凡跟人牙子亦有不寻常的往来。
定安侯乃是英明神武、骁勇善战的武侯,常年戍守边关,抵御外侮,其长子继慕声本来天资聪颖,可望克绍箕裘,继承其衣钵及爵位,不料十四岁那年大病一场後,竟成了和幼童一般的傻子。二少爷继慕凡是继室所生,才智不及兄长不说,还是个素行不良的混蛋。
说他是混蛋可一点都没冤枉,齐浩天可是亲眼「见证」他的恶劣。在一次宫宴上,继慕凡夥同其他几位侯府少爷欺凌自己的傻哥哥,要不是他及时出手相助,还不知道他们会把痴傻的继慕声整成什麽模样。
他追查此案半年,从没想过定安侯府的二少爷会牵涉其中,为此,他也颇为苦恼。想定安侯一世英名,若真毁在这不肖子手上,那可真是太冤了。
「齐爷?」
尔沫的喊声唤回了他有点远扬的思绪,他道:「把浴巾给我吧。」
「喔。」她答应一声,立刻取了浴巾,自屏风後走了出来。
为了避免看见不该看的,她的视线往右边瞥,然後笔直的朝着浴池走去,忽地,她感觉到脚下踩到一个湿湿滑滑的突起物,而当她意识到那是什麽时,已经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一滑——?
「啊!」
她惊叫的同时,人也一路滑进了浴池,还撞进齐浩天的怀里。
她急着想退开,脚下却踩空而失去重心,狼狈的喝了几口水。
「别慌。」见她慌得连连吃水,齐浩天出手拉她。
见状,她又激动地想推开他的手,这麽一来一往,她脚下又一滑,溜进了水里,情急之下,她胡乱地又捞又抓,竟一个不小心触及他的重要部位——?
齐浩天虽然常周旋在女人之间,但突然被一个初识的姑娘家抓住了重要部位,也是心头一惊,但他故作镇定地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强硬地抓着她的肩膀,正色道:「稳着!」
尔沫全身湿透,狼狈不堪,她一抬头,就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脑海里不自觉想着方才的情景,虽然她没看见,可她摸着了、感觉到了,她……
「我、我刚才是不是……是不是摸、摸到了?」她面红耳赤,声音也微微颤抖。
他其实也尴尬极了,但他仍努力保持镇定,不形於色。「是。」
穿越重生前,她虽然交过男朋友,却完全没有那方面的经验,因为她只要一想到男人的「那话儿」,就会忍不住想吐,也因此关於那件事,她一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於为什麽光是想像就会吐呢?那是因为她国小时曾被变态露鸟侠吓过,从此有了阴影。
在回想的同时,她的胃猛地一阵翻搅,一阵火辣辣的腥味一路往她喉咙窜,接着她「呕」了一声,吐了。
「你这蠢丫头!」春姨单手叉腰,像只茶壶般的站在池边,气呼呼地瞪着正在清理池子的尔沫。
这私人浴池不小,尔沫得先放光了池水再刷洗,还要再除味薰香,她一边忙着,一边在心里腹诽,可恶,这一切都要怪那个齐三,要不是他,她也不会滑进池里,也不会因为不小心抓到了「小齐三」而吐了一轮。
想着,她又忍不住一阵作呕。
「真是没用的丫头,居然因为抓着了男人那话儿就吐成这样。」春姨想起齐三跟她说这件事时,脸上那尴尬的表情,就实在很想笑,可是她忍住了,仍旧一脸严肃。
说起那齐三,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什麽女人没见识过,居然在提起这件事情时也臊了。
「春姨,」尔沫哀怨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怎麽知道会……」
「男人的那话儿有什麽好怕的?真是。」春姨轻啐一记,「老娘在你这年纪时,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男人的家伙了,不过是长短粗细不同,有什麽好……」
春姨话未说完,尔沫又想吐了。
见状,春姨连忙打住这话题,大声喝止道:「你别又吐了!不然我真饿你三天!」
尔沫连忙捂着嘴,深呼吸了几下,而後一脸委屈地道:「春姨,我……我被吓过。」
「吓过?」春姨微怔。
「嗯,我小时候曾经被一个蓄意露出下体的可怕大叔吓过,从此就对那个有阴影了。」
春姨愣了愣,眼底闪过一抹同情,旋即又无奈地一叹。「算了,反正齐三多给了十两银子,要我别罚你,你就认分的把池子清理乾净吧!」
闻言,尔沫一怔。「春姨,你说……那个家伙他……」
「没错。」春姨点头,「齐三说十两银子补偿我的损失,还再三叮嘱我别罚你骂你呢!」
尔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傻乎乎的看着春姨。
「好了,你可要好好清理,千万别马虎。」春姨说完,旋身离开。
望着春姨离去的身影,尔沫呆愣了好一会儿。
十两银子也不是小钱,他居然为一个澡堂里打杂的丫头多花了这笔钱?
他是觉得歉疚呢?还是他……其实是个善心人?不过不管理由是什麽,他让她有点刮目相看。
她还以为他是个整天流连花丛的好色男人呢,现在看来,这人也不坏。
这麽一想,她心里舒服多了,一直翻搅着的胃也安静了下来。
「齐爷,你真是太有趣了。」
「是呀,你走访游历各地,遇到的人事物还真是精彩呢!」
「可不是吗?你方才说的那双头人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如有虚构造假,我齐三就……」齐浩天微微一顿,指天立誓,「雄风尽失。」
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听,全都红了脸儿,掩着小口笑了起来。
「齐爷,你……你真坏。」
「能逗乐三位小姐,齐三坏又何妨?」齐浩天唇角一勾,露出迷人又带着几分使坏的笑容。
在他眼前的三名女子是崇安知县朱博府中的家妓,其他几人则是她们的丫鬟。
所有的青楼妓户全归乐户司管理,都要列册清查,还得上缴一定的赋税,其他未经造册列管又未缴交税款的私娼馆全属违法,且私人所有的家妓也必须照实列册上报,一般平民百姓和官老爷们都不得例外。
可他查到朱博的亲信与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来,而朱府中家妓十数名,列册的也只有三名。
他认为朱府之中定有不可告人之勾当,便趁着朱府家妓游憩湖畔之时,与她们接触并打探消息。
就在一干女子被齐浩天逗得乐开怀又笑得花枝乱颤之时,有人经过了。
这人正是帮春姨跑腿,要去买城里最知名金贵肉包的尔沫。
行经湖边捷径,先引起尔沫注意的是一群女子的笑声,她不经意地循着声源望去,就见齐三被十名女子包围,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这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感,而且见那些女子多打扮妖艳,不似寻常良家妇女,她猜想兴许是青楼里的姑娘吧?
大白天的就带着十名姑娘游湖嬉戏,他要不是撩妹的手腕高超,就是有个深不见底的口袋。他是做什麽大事业的,出手能如此阔绰?是祖宗留了金山银山,还是……
喔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慢,那行业在古代的职衔是什麽呢?在二十一世纪称之为酒店经纪,古代应该也有类似的职业。
算了,管他是做什麽的,总之,大白天就带着姑娘在外招摇,就是个不正经的男人!
尔沫正想假装什麽都没发现、没看见的走开时,齐浩天竟喊了她的名字——?
「尔沫!」
她整个人弹了一下。要死了,怎麽会被他发现?
「尔沫!」齐浩天其实也意外自己会注意到她。
老实说,她不是个会引人注意的姑娘,虽然不至於姿色平庸,但绝对称不上是美人儿,就像一朵开在山边或墙角的小白菊,那样清新。
或许他见多了艳色,如今这股子清新才会特别吸引他的目光吧!
尔沫听他喊了她两次,发现实在没办法再装傻了,只好停下脚步。
齐浩天立即走上前去,朱府的家妓跟丫鬟们见状,竟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在大部分女人眼里,他就像是蜂蝶眼里的花、猫儿眼里的鱼。
见他领着一票姑娘走来,尔沫倒抽了一口气,不自觉的板起脸来。
「去哪儿?」他笑问。
她睁大圆圆的眼睛瞪着他,再看看他身边及身後那几个以审视眼光盯着自己的女子,不知怎地,她有点气闷,不想感谢他前天才付了十两银子让她免了责罚,甚至不想搭理他了。
「怎麽不说话?」她一脸生气又倔强的表情,教齐浩天看着觉得有趣,忍不住逗她,「舌头给猫吃了?」
他越是逗弄她,她越是气恼。
他以为自己是情圣是万人迷吗?他以为所有女人都吃他这一套吗?哼,她就偏偏不吃!
扭头,她就要离去。
「欸!」齐浩天伸手拉住了她。
尔沫本能地一个振臂,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还恶狠狠的瞪着他。
齐浩天忍俊不禁。「丫头,我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吗?你这麽瞪着我……」
「真是没礼貌没教养的丫头。」朱府的家妓玉柳说话了,「齐爷,她是哪家的丫头?」
「她是春风澡堂春姨的人。」他说。
「春风澡堂呀……」玉柳挑挑眉,打量着她,「齐爷似乎认识她?」
「不只是认识,我们……很熟。」
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教尔沫有种不好的预感。
「熟?」玉柳一怔,跟其他姊妹们互觑一眼,「怎麽个熟法?」
「我们熟到……」齐浩天唇角一勾,「她抓了我裤裆里的东西。」
玉柳等一干女子一听,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掩嘴窃笑。
「难道……那也是春风澡堂的服务之一?」另一名家妓冰心笑问。
「唉呀,是这样吗?」玉柳挑眉一笑,「那就难怪春风澡堂总是门庭若市了。」
她们的讪笑让尔沫更气了。要互相伤害就来呀!谁怕谁呢!
「没错,我抓了那麽多裤裆里的东西,可从没抓过那麽小的!」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而且还恶心得教我吐了!」说罢,她一个扭头就跑了。
看着她气呼呼离去的身影,齐浩天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十七岁的丫头被开了这样的玩笑,哪个不是含羞带怯、落荒而逃的?而她居然是不计後果的倒打他一耙?
好个泼辣凶悍的丫头,太有趣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朗声大笑,「哈哈哈……」
玉柳等人看着,都懵了。
第2章
稍晚,齐浩天来到春风澡堂,一进门就下意识寻找某张面孔,遍寻不着,他不免有些失落。
「这麽晚才来?」春姨走了过来,瞥见他像是在找什麽人,瞬间意会过来,说道:「尔沫今晚没当值,已经休息了。」
「是吗?」被春姨识破,他也没遮掩或解释,率直地便认了。
「尔沫那丫头很容易认真的,你可别害她。」
虽说他已在春风澡堂出入了好些日子,但春姨对他还是没有太多的了解及认识,他从不说自己来自哪里、是做什麽的,更甭提他的出身及背景,他来去如风,无法捉摸,绝不是一个可以跟他认真的男人。
「说什麽呢,我怎麽害她了?」齐浩天嘻皮笑脸的说。
「齐爷是个明白人,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春姨正色道,「尔沫虽然是在我这儿做事,但她是个乾净清白的姑娘,我也不希望她一辈子都窝在这儿,若有机缘,我希望能让她离开澡堂,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好,另寻高就也行,总之……不要把她当成不正经的姑娘就是。」
他敛起笑意,眼底有着对春姨的崇敬及佩服。「春姨,你真是个好人。」
春姨定定地看着他,蹙眉轻叹,「我只是个历尽沧桑的女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他说,「我绝不是那样看她的,只是觉得她很有趣,很逗。」
「那就好。」春姨展眉一笑,「她就住在後面的小柴房里,如果你要她来伺候,我就把她唤起来,不过你得给双倍价钱。」
齐浩天乾脆爽快地答应了,「好。」
春姨点头,立刻差人去小柴房将尔沫唤醒。
虽已和衣睡下,但尔沫还瞪着两只眼睛,思考着未来。
今天帮春姨跑腿去买了金贵肉包後,春姨也赏了她一颗,她吃完之後只有一个感想,她家的包子比金贵肉包要好吃八百倍!
而这样的体悟也给了她一个创业的灵感,那就是卖包子。
不过她现在身上没几个闲钱,想创业是有难度的,别说是店面了,就连买生财器具都是问题。
不管怎麽样,先攒够一笔钱是当务之急。
「小沫。」突然,门外传来君姊的声音,「小沫,醒醒。」
尔沫立即翻身起来,「君姊,什麽事?」
知道她还醒着,君姊声音微微上扬,「有客人给双倍钱要你伺候。」
「咦?」尔沫不由得一愣,想不到有人指名要她侍浴,她什麽时候变成澡堂红牌了?她下了床,打开门,问道:「双倍价钱是什麽意思?」
「春姨拿一份,你拿一份。」君姊说。
闻言,尔沫惊喜地瞪大眼睛,「我可以独拿一份?」
「没错。」君姊点点头。
她才刚想着要赚更多钱,就有人付双倍价钱要她服务了?老天爷是听到她的心声了吗?
「好,我这就去!」说着,她迈开大步就跑。
君姊冲着她身後喊道:「是松浴,别跑错了!」
「好!」尔沫元气十足地应了一声。
来到松浴的门前,尔沫敲了敲门。「客官,我进来了。」说完,她走进浴间。
当她看见坐在那儿等着她来服务的人竟是齐浩天,她先是一愣,然後立刻板起脸孔。「是你?」
「是我。」见着了她,齐浩天不知怎地忍不住笑意,一颗心莫名的欢愉。
是的,今儿一整天,他总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哼!」尔沫不满地转身就要走。
「喂!你去哪儿?」
「找别人来伺候你。」她背对着他,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乐意。
「我不要别人,就要你。」
「可我不要。」她的声音听得出火气。
「我加一倍价。」
「不要!」
「两倍!」
「不……要!」两倍?可恶,这真是太诱人了。
「你实在太贪心了,那……三倍!」他就不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
三倍?真的吗?他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愿意花三倍的钱要她服务?慢着,他这般无所不用其极,该不是对她有什麽不轨企图吧?
尔沫猛地一转身,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要干麽?」
齐浩天顿了下,呐呐地回道:「没干麽,只是要你伺候。」
「不过就是在屏风後面递皂角、浴巾或深衣,你有必要花三倍价钱买我的伺候吗?」她质疑的瞅着他。
「我买的是开心。」他说,「到澡堂来洗澡,图的不就是开心舒畅吗?」
尔沫眉心一蹙,表情更为不解。
齐浩天点点头,「你很有趣,很逗,我从没见过像你这麽好玩的丫头。」
她实在很无言,她自认对他不是太友善,他问什麽,她都是随口敷衍,而他居然觉得她有趣好玩?他是有被虐狂的倾向吗?
「只是好玩,没别的企图?」她严厉地盯着他。
「这可是春姨的地盘,我能在她地盘上撒野吗?」
说的也是,春姨在崇安县城可也是有点能耐的人,再说了,澡堂里那麽多人,谅他也不敢造次。
想到自己那未竟的梦想,她决定赚这笔天外飞来的外快。
「好,我赚。」她说着,手掌一摊,「先给钱。」
齐浩天也不罗唆,取出荷包,从里面拿出三两银子交到她手中,然後弯唇一笑,「可以了吧?」
「嗯!」尔沫满意的点点头,将银子收好後,开始伺候他宽衣。
说是伺候宽衣,但其实是她站在屏风後头,接过客人脱下的衣裤,妥善地挂好。
有些客人会将换下的衣裤交由澡堂清洗,澡堂也会负责保管客人事先寄放的乾净衣物,齐浩天就是这样的,他在澡堂有个专属的柜子,里面摆放着的都是他的衣物。
屏风另一边,齐浩天慢条斯理的脱去衣物并交给她。
烛光一照,屏风上显现出他精实的身形,尔沫不自觉倒抽了一口气,又突地想起她不小心摸到「小齐三」的事情,虽然这些画面只是快速的闪过,但她又觉得胃袋翻搅了起来。
为免自己又吐了一地,她努力将那画面自脑中抹去。
这时,齐浩天又开始跟她聊天了,「丫头,你真的抓过很多裤裆里的东西?」
尔沫的脑袋轰的一响,满头满脸的热,她气呼呼地道:「要你管!」
「我只是好奇,是什麽样的机缘让你有那麽多机会可以……」
「你再继续说,我就走了。」她语带威胁地打断道,「我说到做到喔!」
她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打探消息来到澡堂,说得更精确一点,他是为了她而来。
在他入浴的过程中,他不断找话题跟她聊,有时她会置若罔闻,相应不理,有时会随便敷衍他两句,有时则气呼呼的回呛他,有时又伶牙俐齿地跟他抬杠。
他从来不知道洗澡也能洗得这麽欢乐、这麽热闹、这麽……总之,他洗了一个通体舒畅的热水澡,也洗去了因查案而紧绷的情绪。
着装完毕,齐浩天神清气爽地走出浴间,低声哼着稍早在无双院听姑娘吟唱的曲儿,突然,他听见早他一步离开浴间的尔沫的声音——?
「放手,不要碰我!」
他心一震,直觉朝着声源快步走去,来到了共浴澡间门口。
正要回去休息的尔沫行经共浴澡间外时,被酒醉的客人拦住去路,还抓着她的手,硬要抱她,她气愤又害怕的瞪大了眼,使尽全力抵抗。
见状,齐浩天的胸口莫名腾起一把火,他几个箭步上前,一手扣住了那醉客的手腕。
那醉客虽然个子不及他高,体型却是他的两倍大,可被他这麽一扣,竟立即松开了手,还疼得哇哇直叫,「唉呀,不……别……快放开我,臭小子!」这一疼,醉客酒醒了一半,恼羞成怒地对神情冷肃的他怒骂。
尔沫惊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齐浩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清楚的看着他的背,他个子高大,肩背宽厚,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要是不认识他、没听过他说话,光是看这背影的话,她会觉得他是个正直、果敢、人品端正且让人觉得有安全感的男人……
「你这肥佬,想找姑娘上窑子去!」齐浩天将那醉客的手一扭,他立即腿软地倒在地上,他这才满意地放开手,冷声警告道:「这儿是春姨的地方,你在这儿闹事,我齐三第一个不饶你。」
醉客吓到了,好不容易爬起身就要跑。
「慢着!」齐浩天沉声一喝叫住了他。
那醉客也听话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脸上有几分敬畏。
齐浩天神情冷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字清楚地道:「记住这姑娘的脸,她叫尔沫,以後见着她,有多远闪多远。」
醉客怯怯地看着尔沫,然後点了点头。
「快滚!」齐浩天再一喝,那醉客便脚底抹油地跑了。
齐浩天转过身来,一脸正经地注视着她,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没事吧?」他问。
她摇摇头,小小声地回道:「没……没事。」
老天爷,这不是英雄救美,什麽才是英雄救美?她得承认,他那酷帅的样子让她的小心脏怦怦怦怦直跳,这一瞬间,他全身彷佛闪着金光,让她有些晕眩。
「姑娘家还是别在这种地方干活得好。」他正经八百地道,「尽管是澡堂,免不了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
「我需要活计,我得生活。」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任何支援,相较之下,春风澡堂还算是个安全的地方。
「在澡堂干活,难免给人一种可以随意冒犯的错觉。」他不是看轻她的工作,只是陈述事实。
「澡堂好过你去的那种地方吧?」尔沫以为他看轻她的工作,有点懊恼,但她可没忘记他刚才救了她的英姿,口气及脸色倒不是太差。
「我去的那种地方?」齐浩天愣了一下才意会过来她指的是什麽,不由得笑了。「丫头,那种地方就算男人只是意淫你,都得付钱,这儿可没有。」
「我也没打算一辈子待在这儿,等我攒够了钱,我就要自己做生意了。」她挺起胸膛,满怀壮志。
「噢?」他好奇地问道:「什麽生意?」
「卖肉包子。」
闻言,齐浩天定定地看着她,当今世道时兴「胸大即美」,若女子从事的是特定又特别的行业,但不想明说,也都说是卖肉包。
她说她是从深山里来的,可能不知道城里的人说的肉包子另有其意,而他也当然知道她说的卖肉包子是指那种吃了会饱的肉包子。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促狭地道:「你的包子太小,现在时兴大且饱满。」
尔沫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一脸严肃地道:「我会做大一点、满一点,料好实在。」
闻言,他更想笑了,不过他怒力憋住笑意,问道:「拿什麽塞?」
「什麽都行。」她说,「我的包子皮薄馅多又美味,肯定能卖钱。」
「皮薄馅多又美味……哈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声。
他的反应让尔沫有点气恼,「你笑什麽?这有什麽好笑的?」
「你……」齐浩天欺近她,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地道,「当真不知道肉包子的另一种意思吗?」
她不解地微歪着头。
「肉包子指的是……」他的视线迅速地往下一扫,又回到她脸上,「女人的胸。」
尔沫陡地瞪大双眼,两颊一阵火热,再想到他方才快速地扫了她的小胸部一眼,她气急败坏地把手中的布巾往他脸上丢去。
齐浩天没来得及闪开,被砸个正着,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的心思只专注在她那娇羞愠恼的脸上。
「臭流氓!」她气得用力一跺脚,一个转身就跑了。
看着她气冲冲离去的身影,又想起刚才她那认真的模样,他再次爽朗大笑,「尔沫,你这丫头实在太好玩了。」
掌灯时分,一名客人进到春风澡堂,正是江三郎。
江三郎是澡堂的常客,他自称是走商,专卖一些女人的胭脂水粉及杂货,他经常往返各地,但待在崇安的时间颇长。
每当他自其他地方回来,总会给春姨及在澡堂做事的姑娘们带上一点小礼物或特产,是个很平易近人又大方爽朗客人,春姨跟其他姑娘们亦十分欢迎他。
见他进来,正当值的尔沫立刻上前招呼,「江爷,你回来了?」
她约莫十天前才听春姨说过江三郎到临水办事去了,没想到他这麽快就回崇安了。
「是呀。」他笑视着她,「一回崇安,我就迫不及待来春风澡堂看你们了。」说着,他将手里的一盒饼递给她。「路上买的,给你还有其他姑娘们嚐嚐。」
「谢谢江爷。」她接下伴手礼,诚心地道谢。
她第一次接待江三郎是在两个月前,因为她是生面孔,江三郎便多问了她几句,得知她是孤身来到崇安,立刻露出了同情怜悯的表情。
小丫头,真是难为你了,人生地不熟又没得依靠,大哥我真是很同情你,要是有什麽困难,尽管跟大哥说,知道吗?
她还记得他那天跟她说了这些话,语气非常诚恳,眼神非常温柔又温暖。
之後他每次来,只要她当班,他一定会跟她多聊几句,对她相当关心,她在澡堂里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客人,但像他这麽客气、真诚又亲切的实在不多。
「江爷今天还是要共浴池吗?」她问。
「嗯,老样子,大哥我啊,就是喜欢热闹。」江三郎回道。
尔沫将写上号码的木牌递给他,正要再开口,瞥见刚踏进澡堂大门的齐三,她微微一顿,将视线收回。
「江爷,君姊在那儿招呼着,有什麽需要只管跟君姊说。」她笑容可掬地道。
「我是老客人了,明白的。」江三郎说完,便往里面走去了。
江三郎前脚刚走,齐浩天便来到柜台前,见台面上搁着一盒饼,他眼神一闪,然後凉凉地问:「是刚才那位客人给的?」
尔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点点头。
不为别的,只因她还在气他先前的肉包子玩笑。
齐浩天沉吟须臾,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丫头,你涉世未深,真要好好提防殷勤的陌生人。」
「嗄?」她不以为然地秀眉一拧,她涉世未深?她只是不小心困在这十七岁的身躯里,可实际上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女人了呢!再说了……「江爷是个好人,是个像大哥一样的好客人,比起他,不正经的你才更可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慎重其事地道,「那种看起来是好人的坏人,最坏。」
她不搭腔,一脸「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的表情。
齐浩天的表情更加严肃凝沉,「丫头,小心别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谢谢你的关心。」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心领了。」
见她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浓眉一拧,两只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我是真的关心你,不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那种。」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头一悸。
从她见到他以来,他总是说些不正经、似是而非,教人不知该不该信的话,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麽坚定凝肃的表情,她得承认,她有点小小的惊吓。
「知、知道了。」她呐呐地道。
听到她的回答,齐浩天松了一口气,又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夹了她鼻尖一下,「这才乖。」
她觉得生气,却又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难得的轮休日,尔沫上街走走瞧瞧,顺便为她的「未来事业」做一点市场调查。
崇安县城算是商业城市,买卖交易十分活络,品项亦是五花八门,她走了大半天,还吃了几摊不错的平民美食。
她视线一扫,不经意看见一面灰灰的墙上贴了十来张寻人启事,她靠近一看,发现失踪的都是十三至十六岁的少女,甚至还有年纪更小的。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古代的失踪人口竟然这麽多。
但为何都是女孩呢?若要拐带孩子,不是男孩比较值钱吗?想到这些失踪孩子的爹娘,不知多麽担心忧伤,她不由得也想起了在现代的母亲。
在二十一世纪的她已经死了,而她母亲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竟穿越时空在古代重生,她好想让母亲知道她没事,她会好好照顾自己……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掉下眼泪。
为免别人看见,她很快地擦去泪水,打起精神。
没关系,幸好还有两个姊姊可以陪着母亲,她相信母亲一定能够很快走出伤痛。
「喂!」
忽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再转身一看,竟是齐三,她一边拍抚着胸口,一边生气地瞪着他。
「吓到你了?」齐浩天挑了挑眉,「我以为你的胆子跟头一样大呢。」
「你才脑袋跟花生米一样大。」她没好气地回道。
可恶,他不知道人吓人没药医吗?
「看什麽这麽出神?」他瞥了一眼墙上的寻人启事,眼底闪过一抹冷肃。
「没什麽,只是好奇为什麽失踪的全是女孩……」她说。
「嗯……」齐浩天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因为重男轻女的关系,一般来说,女孩不见了,家里人找得没那麽勤。」
他这麽一解释她就明白了,也就是说,人口贩子若要拐带孩子,拐走女孩的风险没有拐走男孩那麽高。
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爹娘心头的一块肉,要是人不见了,爹娘都会难过焦急的……」
睇着她那悲悯的眼神及表情,齐浩天深深一笑,却又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
对於她家的事,她都是敷衍带过,想必也有着无法诉说的苦楚,他能帮她什麽忙吗?
而且她在澡堂工作,无可避免会接触到三教九流之辈,待得越久,越是危险,尤其他只要一想到江三郎这般向她示好,他就不知怎地心慌起来。
人口贩子最喜欢她这种无亲无故的小姑娘了,别说是失踪,恐怕就连死了都没人在意。
虽说江三郎未必真敢打她的主意,她毕竟是春姨的人,但人一旦有了歹心,有时也是说不准的。
春姨算是阅人无数的老江湖了,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偏偏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又不能把江三郎的事情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赶紧地把她弄出春风澡堂。
倏地,一个灵感钻进他那被她形容跟花生米一样大的脑袋里,他眼神一凝,直视着她,认真地唤了一声,「尔沫。」
尔沫吓了一跳,「干麽?」
「你还想卖肉包子吗?」他问。
她起先还反应不过来,旋即想到他之前开的玩笑,立刻羞恼地瞪着他,「你在说什麽?!」
「唉呀,我说的是真的可以吃,吃了会饱的那种肉包子。」齐浩天解释完,又问道:「你是当真想做那小生意?」
尔沫这才惊觉他是认真的,马上点点头,「当然。」
「那好。」他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咦?」她反射动作地将手抽回,「去哪儿?」
「跟我来就是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一把抓着她的手往前走。
尔沫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只好由着他牵着,怀着满肚子疑问地跟着他。
当他带她来到一间专卖炊事器材的小店铺,她站在店门口,看着或吊着或摆着的各式炊具,她愣住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齐浩天笑视着她,「你要蒸包子,总得有器具吧?」
店东家见有客人上门,立刻迎出来招呼道:「欸,公子、姑娘,想买些什麽呢?」
「老板,我要……」
齐浩天才要回话,尔沫一把抓住了他,惊慌地低声道:「喂,我没那麽多钱买器具。」
他对着她深深一笑,「我有。」
「你有是你的事,我没钱。」
「我先垫,等你赚了钱再还我,如何?」说完,他还朝她眨了下眼睛。
「可是……」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齐浩天便又转过身去对着老板吩咐道:「老板,我要一整套做包子的器具,你帮我送到春风澡堂去。」
老板一听器具要送到春风澡堂,不免感到疑惑,但是生意上门,他哪管是谁要的,又是要做什麽用的,立刻笑着答应道:「没问题,回头我就派人给公子送去。」
「多少银两?」他问。
老板扳扳手指算了算,「三十两多一点,就算三十两吧!」
齐浩天从荷包里拿出两张面额十五两的银票,又再多给了十几文钱,「多的给夥计喝凉茶吧!」
老板喜孜孜地收下银两,「谢谢公子,我马上命人把东西备齐了送去。」
「有劳了。」齐浩天说完,拉着尔沫转身离开。
事情的发展全不由她决定,他做事之果断及神速,让她有点难以招架,虽说能够备齐器具开始她的包子生意,她是很开心没错,但是她与他非亲非故,就这麽接受他的帮助,真的可以吗?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你别想太多,就当我只是喜欢帮助离乡背井、无所依靠的可怜姑娘就好了。」
「嗄?」尔沫微微皱起眉头,「你上无双院,该不会也是在『助人』吧?」
齐浩天挑了挑眉,思索了一下,然後一脸认真地回道:「没错,我是在助人。」
看着他那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表情,她有点恼,可又生不了他的气。
真行啊,说得像是在普度众生一样,是不是所有喜欢花天酒地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她记得她那个做为丈夫及父亲都失职又失格的爸爸,也是这样说的——?
在那种地方工作的女人都是可怜人,我是去救济帮助她们,是做功德。
「你知道吗?其实那些姑娘大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人是被爹娘卖掉,有些人则是被人牙子拐带,进了青楼就再无翻身机会,就像一株只能在不见天日、没有雨露的地狱里日渐凋零的花朵……」齐浩天看向远方,眼底闪过一抹愤怒。
自圣上授命他暗查人口贩卖一案,他眼见或耳闻太多活生生的例子了。那些被拐带的孩子,若是姿色好点,就被卖进青楼或成了官老爷们的家妓,姿色差点的,被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稍有不顺主人心意或碍了谁的眼,便是一顿毒打谩骂,遭到虐打及杀害的亦不在少数。
凡有良知之人,哪能漠视这残忍冷酷的一切?
看见他露出那悲悯沉痛的表情,尔沫心头撼动,他是真心的怜惜同情那些姑娘,那不只是用来合理化他不正经行为的好听话。
她不自觉地一直望着他,直到他将视线回到她脸上。
迎上他的目光,她不知为何顿时心跳加速,她急急忙忙地把脸别开,故作镇定。
「尔沫,我希望你尽早离开春风澡堂。」他说。
她瞥了他一眼,呐呐地道:「其实我并不讨厌那个地方……」
「为什麽?」
「春姨虽然很凶,但她其实很照顾维护每一个人,之前有个人对君姊出言羞辱,还被春姨轰了出去。」提起这事,她眼底满是对春姨的敬佩及崇拜,「尽管那个人威胁要找人来砸澡堂的招牌,春姨仍旧没有一丝畏惧,人家不是说做生意以和为贵、能忍则忍吗?可春姨为了维护自己人,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我知道春姨是个好人,在你还没进澡堂前,我就认识她了,只是出入澡堂的人身分复杂,又常会有一些闹事的客人,你一个清清白白未嫁的姑娘,总不能一直待在那儿。」
「其实我还应付得了。」尔沫一派轻松地道,「大部分的客人都还不错。」
「是吗?」他不以为然地挑挑眉,「例如江三郎?」
听出他语气中对江三郎的敌意,她不免疑惑地问道:「江爷跟你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吗?」
「是没有,不过……」
「既然没有,你为什麽一直针对他?好像对他有……」
说话的同时,她正要穿越大街到对面,一辆马车却急驶而来——?
「小心!」齐浩天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她,快速移动脚步,将她拉到了路边。
拉车的两匹马也因为受了惊吓,扬蹄嘶鸣,驾车的两名侍从赶紧拉住缰绳,跳下车安抚马儿,以免马儿又突然暴冲。
马车里传来男子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是谁?!该死的!」
其中一名侍从立即绕到後方打开马车车厢的门,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当然有事!该死的东西!你是怎麽驾马车的?」车厢里的男子探出半身,许是刚才摔着了,还有点余悸犹存。
「公子,是……是有人突然冲了出来。」侍从怯怯地回道。
「谁?哪个王八羔子害本公子头上撞了个包?!」
侍从指向一旁刚从马蹄下逃过一劫的尔沫,「就是那个丫头。」
身着锦衣华服,腰上还系着美玉为饰的男子,气呼呼地瞪着她,不客气地骂道:「该死的丫头,你是忘记带眼珠子出门吗?」
「没带眼珠子出门的是你吧!」尔沫马上恼怒地骂了回去,「路上那麽多人,你一路急驰狂奔,把别人的性命当什麽了?!」
男子像是从来不曾被谁这样顶撞过,又惊又怒,气得满脸涨红。
齐浩天拉住了她,低声劝道:「算了。」
尔沫惊疑的看着他。算了?之前在澡堂里为她出头,一只手就把那醉客捏得哇哇叫的齐三,现在居然叫她算了?
「明明是他不对,怎麽能算了?」她激动地道。
「他是不对,但……算了。」齐浩天笑得有点不自在。
她不能理解又难以置信,她还以为他是头狮子,怎知一离开澡堂,他竟成小猫了。
「没事就好。」齐浩天用商量的语气问道:「咱们走吧?」
尔沫指向那纨裤,气冲冲地道:「本来是可以没事的,是他……」
「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齁,你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还要我告诉你吗?」尔沫也被惹毛了,冲着他就问:「你的脑袋也像花生米一样吗?」
「你——?」男子的脸涨得更红了,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似的,「我爹可是……」
「唉呀!」齐浩天突然指天大喊,「有条金龙在天上飞!」
他这麽一喊,那公子哥跟他的两名侍从很自然而然就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与此同时,齐浩天抓起尔沫的手狂奔,身後传来的是那公子哥气怒的大吼声——?
「快给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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