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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真希 《医妃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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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7-2 14:34
标题:
真希 《医妃嫁到》
书名:《医妃嫁到》
作者:真希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7月6日
女主角:云英
男主角:刘宗轩
【内容简介】
她发誓,当初救了中毒又重伤的他,凭的全是医者仁心,
纵使他看起来非富即贵,她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可不晓得是她替他扎针时不小心扎到了「感情穴」,还是他真是个怪咖,
呃,她对自己的针灸术有绝对的自信,所以想必是後者,
他被扎着扎着,居然对她生出好感来了,老是偷看她不说,
她和师傅替瘟疫患者治病,他只担心她的身体,
她几次落难也是他救了她,对了,他还把随身的翡翠玉佩送给了她,
她虽然是穿越来的,却也知晓这是向她表白的一种方式,
他还凭着自己的世子身分,替她御史爹当年被诬陷的冤屈平反,
而且她恢复官家小姐身分後,仍坚持要开医馆行医,他也大力相挺,
更别说他发现了她的「真实身分」,不惊不惧……
第一章 救人要紧
春光明媚,然而在一座小山坡上,身穿粗布衣裳的两个小姑娘,却无暇欣赏这般美景,她们躬着身子在地上找寻着什麽。
「英姊姊,快过来看,是不是它?」
「是呢!没想到这山坡上竟长着如此多的龙茅草!」云英一脸兴奋地说道。
「可不是,只是这龙茅草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吗?」王兰瞧着那跟杂草没啥区别的药草,好奇地问道。
「你可别瞧它不起眼,它可是能治疗不少病症,凉血止血、养伤退肿、止痢、解毒,尤其是治流鼻血有特效,又可内服外用。」云英如数家珍的说道。
「所以你才要将它制成药丸来卖?只是咱们村子里总共才十几户人家,大夥们平日生个小病都是放着自己好,根本不会买药吃,这药丸只怕很难卖出去。」王兰看着背篓里辛苦采摘的药草,有些担心地道。
「这个我知道,其实我是打算等制作完一大批药丸後,拿到城里去卖,这药丸不仅携带方便,药效也跟熬制的药汤没差别。」
「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村里就有好几个老人每次进城都会采些药草拿去药铺子卖呢!」
云英笑着回道:「我不打算将药丸拿去药铺子卖,而是要自个儿摆摊贩卖。」
「这药丸不比药草,得要有大夫挂保证才行,你一个小姑娘去卖,恐怕没人敢买……」王兰看着她一脸自信的样子,随即想到什麽,顿时睁大眼睛问道:「你是打算拉着冯大夫一起去?」
见她点了点头,王兰笑着摇了摇头,「冯大夫的医术虽是高超,但脾气却古怪得很,平日里除了肯替咱们周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和家畜看病,镇上、城里的富家老爷就是出双倍的诊金也请不动他。我想他绝对不可能答应同你一起去城里摆摊卖药的。」
「你等着,我自然有办法让他答应。」
王兰仍有些不相信,且心里也很是疑惑。自从两个月前英姊姊得了一场风寒痊癒之後,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性子不但开朗许多,说话做事更是大方俐落,再没半分郁闷,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到底做了什麽,竟然让那脾气古怪的冯大夫收为徒弟。
云英瞧着她那暗含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在心里一叹,想她原本是一名刚从医学院毕业,拿到中医执业证书的中医师,打算与好友合夥开一间中医养生馆,岂知为了救一名穿越马路的小男孩时,英勇牺牲,然後便莫名魂穿到古代与自个儿同名同姓的十五岁小姑娘身上,再然後为了能在这个陌生时代立足,靠医术过活,便认了个师傅。
「瞧着快下雨了,咱们赶快回家吧。」突然一声雷鸣轰然响起,王兰赶紧蹲下身,将背篓背起,拉着云英朝山下走去。
云英看着小自己一岁的王兰,却像个姊姊般照顾自己,心里忍不住又是一叹,这原主从前也太娇弱了!「瞧着这雨,只怕没等咱们赶回家就要下下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身後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心!」王兰眼明手快,及时拉着她往旁边一闪,才没被那匹急驰的马儿撞到。「这人怎麽骑马的,没看见前面有人吗?!骑这麽快是赶着投……」王兰气愤地骂道,岂知那胎字还没出口,便见那跑了一丈远的马儿突然停了下来,马上的人竟然直直跌落下来,半晌也不见他爬起来。
「这……这是怎麽回事?」王兰怔怔地张着嘴,难道是她的乌鸦嘴灵验了不成?
云英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得一时呆住,回过神後赶紧说道:「可能是落马受了伤,所以才起不来,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好。」
她们快步跑上前去,就见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没有生气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还有黑色的血从唇角逸出,而且他的手臂、腹部也有明显的血迹。
云英忙在他身边蹲下,探了探他鼻息,有气,她紧接着将他的衣裳撩起,只见他左腹部有一条差不多两寸长的刀伤,伤口仍不断渗出鲜血。
「兰儿,快将龙茅草放进嘴里嚼碎。」云英一面急声吩咐,一面从腰间的一个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包,将之摊开,里头整齐放着一排银光闪闪的各式银针,她忙抽出毫针,快速在男子伤口旁的中注穴、气穴、大赫穴、关元穴等几处施针止血。
王兰也顾不得那药草的苦涩味道,放进口中嚼碎後,吐出来交给她。
云英俐落收了针,将药草敷在男子的伤口上,片刻便见伤口的出血减少,可男子却依旧昏迷不醒。
「这可怎麽办呢?」王兰着急地问道。
「他的血虽然止住了,可他身上除了有外伤,似乎还中了毒,咱们不能将他丢在这里不管,得赶紧将他扶到师傅那里去瞧瞧。」云英看着他发紫的嘴唇,也不知他到底中了何种毒。
「不好……」
云英不解地看着她。
「後面有十几匹马正朝咱们这个方向急奔而来,只怕是这公子的仇家,咱们得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王兰虽是个姑娘家,但时常与哥哥进山打猎,所以听力比一般人灵敏,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狠狠抽向马儿的屁股,马儿吃痛,嘶叫了一声,朝前奔去。
云英和王兰吃力的才将那男子拖进一丛灌木中藏好,便见十几匹马儿如风一般急驰而过,而马背上的男子个个手持弯刀,模样粗犷凶狠。
「他们是匈奴人。」王兰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她的父亲就是被匈奴人害死的。
此处位於边关,是离匈奴人所居的草原最近的村庄,每逢匈奴侵略,定是首当其冲遭殃,是这些年朝廷多方安抚,开放通商,匈奴这才消停不少。
待再也看不到那群匈奴人的身影後,云英和王兰才一左一右架着那男子朝一旁的小路走去,只是这会儿天空已下起毛毛细雨,山路开始变得湿滑难行,而那男子又长得高大,仅靠着她们两个弱女子,是无法将他扶到位在半山腰的冯大夫的住处。
云英与王兰扶着那男子靠在一棵大树下躲雨,云英说道:「兰儿,我在这里等着,你赶紧回去叫你哥来帮忙。」
王兰点点头,飞快朝不远处的村子跑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她哥王瑞山赶来了。
王瑞山长得高壮结实,肌肤黝黑,虽只有十八岁,但他为了养家,小小年纪就跟着大人进山打猎,练就了一身蛮力,只见他背着那男子,脚步又快又稳地朝山上行去。
王兰比他快一步跑上山去通知冯大夫,当冯大夫见到那中毒男子的面容时,原本一脸不快的面色竟突然变了变,随即竟是大怒。
「这帮匈奴鬼,真是手段狠毒!」他先是咒骂了一句,随即又感叹道:「不过这小子命倒是够硬的,中了匈奴王室秘制剧毒还能活着逃出来,且吊着一口气不死,可见他内功真是不凡。」
「那他可还有救?」云英看着那男子躺在床上,呼吸很是微弱,且他这会儿不光是嘴唇发紫,就连脸色也开始变得暗紫,不由得心急地问道。
「如果他遇到别人,那肯定是没活命的机会了,不过他小子幸运,遇到老夫,前些年我有幸得来一包这种毒药,经过一年的研究,终於让我研制出解药。」冯大夫很是得意地说道。
闻言,云英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急切地催促道:「那师傅您赶紧拿出来给他服下啊!」
冯大夫很是不满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刚刚你们把人给抬进来,我让你给他服下的药丸便是解药。」
「呵呵,师傅的医术果然高明,徒儿我敬佩不已。」云英对於冯大夫的冷眼早已习惯,连忙讨好的笑着夸赞道。
「哼!你少拍马屁,你要真敬佩,就将教你那针灸术的师傅的全名想起来,你只记得姓董,这天下姓董的大夫多了去!」一说到这事儿,他就来气。
一个月前,他从城里卖药丸回来路过镇子时,见一群人围在路中央不知道在看什麽热闹,他一时好奇也走了过去,这一瞧竟让他大吃一惊,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拿着绣花针在火上烤着,身旁躺了一个不醒人事的妇人。
「姊姊,你真的能救我娘亲吗?」一个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跪在那妇人身旁,满脸无助又惊慌地问道。
「别担心,你娘只是一时气虚昏厥,姊姊帮你娘轻轻扎几针,你娘就会醒过来了。」云英一面安抚,一面将借来的绣花针用烛火消毒,然後先在那妇人鼻子下端的人中穴斜刺了进去,并轻轻捻转了一下,而後在她十只指尖各点刺了一回,十只指尖冒出血珠後,那妇人也幽幽转醒过来。
「大家让一让,糖水来了。」这时王兰也从旁边一家食铺里端来一碗红糖水。
云英轻扶起那妇人,喂她喝下糖水,片刻後,那妇人苍白的脸色便恢复了红润。
围观的众人见状,顿时炸了锅似的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询问起她的来历。毕竟这个时代懂医的基本上全都是男子,而且瞧着她年纪又不大,仅用绣花针扎几下就将人救醒,这如何不令人惊奇?
「因为我从小体弱多病,家里时常请大夫给我看病,看得多了,也就懂得几个急救的法子。」云英笑着扯谎。其实她真想藉此机会告诉大家自己是个大夫,但她也知道这麽做只怕会为自己招来麻烦。
围观的人听她如此说,也没再多问,又见那妇人已经能站起来了,於是大家纷纷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那妇人恢复了力气,朝云英感激地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今儿个卖菜赚来的几个钱,如果姑娘不嫌弃,请收下当……」
「大娘,快收回去,我并不是大夫,只是稍懂些急救的法子罢了,可不能收你的钱。」云英微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听她这般说,那妇人也不好再勉强,但是一想到刚才的惊险,不免一阵後怕。「若不是遇着姑娘,只怕我这条命就捡不回来了……」
「大娘,为了防止以後又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以後出来卖菜时,一定要记得随身带着一小包红糖,若是觉得头脑发晕,就赶紧吃些糖。」她这病就是现代所谓的低血糖,而这时代的大夫将这统称为气虚或血虚。
冯大夫没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一直在一旁瞧着,听她如此说,他眉毛一挑,心里暗忖着,这小丫头说她久病成医,可他刚刚瞧她那施针的手法,熟练程度根本像个行医多年的大夫,况且既然她懂得些医理,那他以前替她看诊时,怎麽从没听她提及过?何况一个月前,她突然染上风寒,病势又很是凶猛,若不是服下他研制多年才制成的救命丹药,只怕她都活不过来了。既然她懂医,为何不曾想过自救?
冯大夫越想越觉得她自从上回风寒好後,彷佛变了个人似的,且就她刚才救人时那沉着冷静的态度,哪里像他平常见到她时那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过他尽管心中疑惑,却没当场上前质问,可过了两日,脑海里仍然时不时浮现她救人的情景,最後他实在耐不住心底的好奇,下山来到云英寄居的王家。
刚巧云英送李氏母女出门,待她们走远後,他才走到她身旁,直言道:「云丫头,前几日瞧你给那妇人施针的手法甚是熟练俐落,可不像只懂一点医理的人?」
闻言,云英暗自心惊,但表面上仍力持镇定地反问道:「冯大夫问这话是何意?」
「呵呵,老夫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纯粹好奇。如果云丫头方便的话,能否告诉老夫教你医术的那个大夫叫什麽名字?」冯大夫见她这般镇定,又如此回答,更加笃定她曾经学过医术。
见他只是想知道她的师傅是谁,云英转了转眼珠子,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冯大夫真这麽想知道?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您,只是呢……」
「只是什麽?」瞧着她那抹笑,冯大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是冯大夫肯收我为徒,我就告诉您我师傅的名字。」
她穿越到此已有一个多月了,一直苦思着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外出行医赚钱,可她目前面临了两个困境,一是原主不懂医术,所以她不能突然就说自个儿懂医,二是原主竟是个犯人,若无朝廷恩赦,只怕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
所以她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暂时先拜个懂医的师傅,一边学习医术,再一边想法子去除犯人身分,没想到今儿个老天爷就给她送来了一个师傅。
冯大夫怔了怔,回过神打量起她,哼了声,「老夫就连男弟子都懒得收,更别提收你这个小姑娘!你爱说不说,老夫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转过身朝上山的小道走去。
可是云英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放弃,第二天她送走李氏母女後,就上山到冯大夫的住处。
「你没事跑来做什麽?」冯大夫见她突然找上门来,难掩惊讶。
「我来拜师啊!」云英厚着脸皮笑道。冯大夫於此时的她来说,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她得紧紧抓住,不然,她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去找个大夫拜师啊?
「老夫昨儿个的话你没听清楚吗?男弟子我都不收,更何况是收个女弟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家去吧!」冯大夫冷着脸下逐客令。
「冯大夫医术这般高超,打算就这样埋没吗?这真是太可惜了……」上回原主因风寒骤然离世,她才得以穿越过来,她看过冯大夫开的方子,知晓他的医术绝非一般。
「这又关你什麽事?」冯大夫一听她这话,突然有些恼怒。
「因为我喜欢学医,所以看着冯大夫您拥有这般高超的医术却不打算传承下去,深感遗憾。」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凭着原主的记忆,了解这个时代医术高超的大夫并不多见,她很不解冯大夫医术这般高明,为何甘愿窝在这偏远的山村,不去济世救人?
冯大夫原本有些恼怒的神色瞬间变得黯然,半晌才又淡淡开口道:「你师傅叫什麽名字?」
「您要是肯收我为徒,我就告诉您。」
「哼!既然不肯说,那就别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下山去吧。」话落,冯大夫再不理她,背着背篓朝一旁通往後山深处的小道走去。
云英见他依旧态度坚决,只得先回家,再另想法子。
「你打算跟着我到几时?我说了绝不收女弟子,你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冯大夫看着整整跟了他半个月的云英,很是无奈地吼道。
「跟到您收我当徒弟为止。」云英依旧笑嘻嘻地回答。
又是这句话!冯大夫哼了哼,懒得再跟她多说,转身进屋制作药丸,但他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她的决心和耐力。他本以为拒绝了她,她就会摸摸鼻子放弃了,不料她第二日又跑上山来,然後像块狗皮膏药似的,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他去山里采药她也跟在後头,而且他还发现她竟然识得不少药草,就连洗药、制药也难不倒她。
这让他不免有些犹豫,考虑着要不要收她为徒。如她所说,他也不希望自个儿这手医术就这样埋没,这些年他不是没考虑过收个关门弟子,将医术传承下去,只是一直没物色到合适的人才。
云英见状,依旧厚着脸皮跟进去,很是熟练地用药碾将他配制好、需要研磨的药草一一碾碎。
冯大夫时不时瞧她一眼,终於忍不住将憋在心里很久的疑惑问出来,「我听李氏说你家本是富户,是前些年家中遭遇变故才落败,你一个富家小姐,怎麽会学起医术来?」
在这时代也不是完全没有女子习医,只是这些懂医术的女子被称为医婆、药婆,不受人尊敬不说,甚至还被人看不起,因此一般人家的女子根本不可能选择学医。
「我当初会学医是为了要照顾我母亲,当年母亲生我时难产,虽然救回一命,但身子因此大大亏损,父亲为了给母亲治病,四处延请名医,後来母亲在一名针灸大夫的治疗下,身子终於有了起色。」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那针灸大夫因是男子不方便亲自替母亲施针,便由他的女弟子代为施针,因留针时间长,我便时常陪伴在母亲身旁,久而久之,我便对针灸术产生了兴趣,想着自己若学得这针灸术,以後母亲身子再有什麽不适,我就可以立即替母亲医治。那针灸大夫见我如此有孝心,想了想,便同意教我医术。」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原主母亲的身子确实是因为难产导致身体虚弱,也的确是靠针灸才得以慢慢恢复,假的是原主虽时常陪伴在母亲身边,但她对针灸之术并不感兴趣。
冯大夫对她的话虽是半信半疑,却也无法验明真假,毕竟他并不是很清楚她的身分。五年前她来到这个村子时,王家只简单向大家介绍,说她本是个富家小姐,後因家道中落,父母又不幸双双病逝,哥哥为了重振家业,只好将她送到表亲王家暂时寄住,至於更详细的事儿,李氏并未提及。
见他沉默不语,云英连忙又道:「之前我一直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可自从上回经历过那场凶险的风寒後,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我不能再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了,我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离世的父母,不让哥哥替我担心。至於医术,我虽懂针灸,但对药理并不擅长,所以想跟着冯大夫学习。」
後面这句倒是她的真心话,前世她主修针灸,对药理并不精通,如今若是能拜他为师,一来让自个儿将来能名正言顺行医,二来她也能趁机充实药理知识。
冯大夫陷入沉思,与其收一个什麽都不懂、还得从头教起的弟子,倒不如收她这个有一定医理基础的,这样教起来他也省心些。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教你针灸术的师傅的名字了吧?」
闻言,云英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为难,只因她从原主的记忆中获得的资讯,只知道那针灸师傅姓董,对他的全名则没半点印象。「因为平时大家都称他为董大夫,所以我也不记得他的全名……」
一听,冯大夫差点气得仰倒,他狠狠瞪她一眼後,才气呼呼地道:「既然决定跟我学习医术,你至少得跟在我身边学个三年五载,才准提离开一事。若是你同意,明儿个就上山行拜师礼。」
「没问题。」云英当即爽快应下,如今她缺银子、缺自由,唯独不缺时间。
云英听冯大夫又提起这事,只得陪笑转移话题,「师傅,他既然服下解药,怎麽还没反应?」
岂知,她的话音才刚落,便见那男子的身体突然抽搐,冯大夫忙上前将他扶住,便见他侧头「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
「快去看看兰丫头的药熬好了没!」
「来了、来了!」王兰正好端着一碗药急急地走进来。
「你来喂他吃药。」冯大夫瞪云英一眼道。
云英接过药碗,舀了一调羹,稍微吹凉後送到那男子嘴边,却见他的嘴唇闭得死紧,冯大夫只好一只手扶着男子的头,另一只手很大力的扳开他的嘴。
云英赶忙将药汤送进男子的嘴里。
用这样的方式让男子服完药汤後,不一会儿,他脸上的紫色慢慢消退,变得苍白,人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脉象倒是平稳下来了。
这一忙,等云英走出冯大夫的屋子时,天色已不早了,雨也停了,云英便与李氏兄妹一起下山回家去了。
第二章 师傅是刀子口豆腐心
「瞧那公子长得很是英武不凡,衣着也华贵,想必出身定也不凡。唉,只是不知他怎麽惹上了匈奴,要不是他命大遇上咱们,只怕他就算逃过匈奴人的追捕,也会毒发身亡!」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兰仍对刚刚发生的事又心惊又好奇。
「这倒是,只是咱们救了他,到时匈奴人抓不到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云英微皱着眉头,有些担心。虽然医生的天职是救人,不管对方是好人坏人,可她身处在人身安全缺乏保障的古代,她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不为自己,也要为身边的人着想。
「我刚刚惊走了那公子的马,只要牠跑得够快,就能将匈奴人引得更远,咱们这里地处偏僻,就算匈奴人追上那马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的。」王兰很肯定地说道。
云英听她这般说,暂时放下心,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言的王瑞山,她提醒道:「咱们救人一事,村里人都没瞧见,咱们暂时也不要对外说,免得惹得大家胡乱猜测。」
那公子身分不明,又被匈奴人追杀,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危险,王瑞山与王兰都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
回到家後,李氏有些不安地问道:「兰儿刚才急急忙忙叫你哥哥去做什麽?可是出了什麽大事?」
「娘,没什麽事,我刚才与英姊姊采药回来时,见後山树林里似乎有个黑色影子在动,原以为是头野猪,才赶忙回来叫哥哥去瞧瞧呢!结果等我们赶去,那黑影子早不见了。」
李氏是个温柔贤慧的妇人,听女儿这般说,也就信了,随即招呼他们赶紧洗手吃晚饭。
用过晚饭,天才刚刚暗下来,估计也就六、七点,要云英这麽早上床睡觉,她实在睡不着,便拉了王兰在院子里散步。
云英与王兰并肩在院子里走着,才走了一会儿,突然见王兰抹起眼泪来,云英担心地问道:「你怎麽了?」
「今儿个瞧着那群凶狠的匈奴人,忍不住就想起过世的父亲。」王兰闷声说道。
「难道你父亲去世与匈奴有关?」云英问道。她只知道原主来到王家时,王兰的父亲已重伤在床,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王兰愤恨地道:「我父亲原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手,有一次他猎到一头老虎,便拿着老虎皮到镇上去卖,岂知被几个匈奴人看上,但他们出的价钱实在太低,父亲不同意卖,他们竟将我父亲一顿狠打,直接将虎皮抢走。我父亲虽然身材魁梧壮实,可也禁不住被这样狠打,被村人送回家後,母亲为了替父亲治伤,才会冒险收了你哥哥的银子,将你接来家里。」
原主其实出身官家,在她八岁那年,为官公正清廉的父亲,为了一桩案子得罪了孙太妃,随後遭到陷害,导致全家流放边关。来到边关不过两年时间,先是母亲病逝,没多久父亲也跟着病逝。原主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但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再也承受不住打击,病倒了,原主的哥哥为了让她远离伤心地,调养身子,便将自个儿身上仅有的十几两银子拿出来,将她送来这个偏远的猎户家寄住。
原主毕竟是犯人之身,一般人家根本不敢收留,李氏因急需银子给丈夫治伤,才冒险收留了她,但为了不引人猜疑,只好谎称云英是表亲。
王兰继续说道:「这些年像我父亲这样被匈奴害死的人多不胜数,原本我一直盼着朝廷能打退凶残的匈奴,岂知朝廷不但没派过一兵一卒,还年年给匈奴奉上金银。」
「这是为何?」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大燕国力并不弱啊!
「先皇是个昏庸无能、胆小如鼠之人,匈奴大肆侵占大燕的土地,却只是一味求和,不仅将自个儿的亲女儿嫁给匈奴,朝廷每年还要拨给匈奴几十万两白银。边关一带的老百姓都在暗地里嘲讽,大燕再这样下去,迟早这半壁江山会被匈奴人侵吞了。」
「大燕疆土辽阔,是匈奴的几十倍,怎麽会如此软弱?」大燕的风土民情与她所知的唐朝很相似,这样一个大国,怎会不敢与匈奴开战?
「这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边关有英勇善战的镇西侯父子坐镇,那些匈奴人吃过几次败仗後,再不敢来侵扰,只可惜好景不长,停战不到一年,匈奴竟又卷土重来。原本镇西侯有绝对的把握能打赢这场仗,却没料到他的军队里出了叛徒,导致镇西侯中了匈奴的埋伏不幸遇害,他的儿子在交战时不慎落马,从此再也站不起来。这场损失惨重的败仗後,期间朝廷虽有派过军队前来,可次次都败在匈奴手中,最终朝廷反倒得以献银、通商的方式换取和平。」
「唉,真真是可惜了这对能征善战的父子。对了,後来抓住那叛徒了吗?」云英不由得一阵感慨。
「抓是抓住了,可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服毒自杀了,但後来有传言说那男子并不是匈奴花重金收买的,而是受了京城某位权贵的指使,目的是想夺得镇西侯手中的军权。」王兰愤慨不已,当年若是老镇西侯没遭此难,父亲也就不会被匈奴害死了。
云英重重叹了口气,前世她在史书或是小说、电视剧,都见多了这种权力斗争,如今亲耳听闻,只觉悲哀不已。
翌日,用过早饭後,每个人都有事要忙,王瑞山跟着村里其他男子进山打猎,这一去通常就是一整天;而李氏是个手巧的,做得一手好鞋,自从丈夫去世後,为了赚钱养家,她便将自个儿做好的鞋子拿到镇上摆个小摊子卖,空闲时就接些绣活。
王兰也习得了母亲的好手艺,母女俩基本上每日都会去镇上摆摊,这一去就是大半天,只留下云英在家。原主因着身分关系,来到这里後,基本没出过村子,平常便待在家里帮着李氏做鞋。
云英其实真的很感谢李氏的包容,对於她突然拜师学医一事,李氏始终没有多问,只说她喜欢就好。
送走李氏母女後,云英随即锁上大门,顺着屋後一条通往後山的小道上山。
三阳村傍山而建,十几户村民紧挨着建在一处,据冯大夫说,他当年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一是觉得此地山明水秀,二是因为这村子四周和後山长着数量多且珍贵的各类药草,他便请村民在後山的半山腰上帮忙搭建一座茅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云英一口气爬上山,进屋见冯大夫正忙着制作药丸,躺在一旁床上的公子仍昏迷着。
「师傅,那公子可曾醒来过?」
「哼!瞧你没事给我找的麻烦,半夜醒过一回,一醒来就嚷着要离开,要不是伤势太重又昏了过去,否则我可要动手将他敲晕,省得白白浪费我这麽多的好药材。」冯大夫冷冷地瞪她一眼,没好气地抱怨道。
「师傅,医者仁心,徒儿哪能见死不救,这要是传出去,辱没的可是师傅您的名声啊!」云英讨好地道。
「少贫嘴,做正经事要紧!你不是懂针灸吗?眼下正好有个试手的机会,你就给老夫露两手你的针灸术瞧瞧,看看是你的针灸术管用,还是我的药汤更有效!」
她抬眼瞧着冯大夫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知他是想藉此试探自个儿的针灸术。
刚认识冯大夫时,她真以为他是对她的针灸术感兴趣,可一番相处下来,她才慢慢明白他是打心底对针灸术存着偏见。
依他的话说,人生病了,仅靠着扎几针就能治病,那还要他这个大夫做什麽?他认定针灸之术只能治标,固本还得靠药汤调理,也因此他这些年来一直苦心钻研能治疗各种疾病的药丸,不仅方便随身携带救急,又方便服用,力图能如针灸那样治病快速、简便。
云英拿出针包摊开,里面有大小不一的毫针、耳针、三棱针及皮肤针,这套银针制作手艺精良,丝毫不输她前世使用的那一套,而这一套银针是她拜完师,冯大夫特地送给她的,说是一位擅长针灸术的大夫赠送给他的。
她根据对方的伤势,决定在他的腹部取巨阙、中脘、关元、石门等穴位施针,如此能将他体内的瘀血尽快散去,通畅血脉,能让伤口更快癒合。
她选用了毫针,将针用烛火消毒,待做完准备工作,她拿着针走到床边坐下,轻轻解开他的上衣,并将缠着他伤口的布巾也解开,这样才方便她准确找到穴位下针。
看着那仍有些怵目惊心的伤口,云英不免心里一紧,好在她前世曾在医院实习过一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伤口,所以此时她虽有些小紧张,倒不至於慌乱,她微微呼了一口气,右手持针,找准穴位所在,左手轻按在穴位旁,快速俐落下针。
考虑到他昨日失血过多,身子还很虚弱,不宜久留针,只半炷香的时间,她又俐落的一一收了针,再替他将伤口包紮好,衣裳穿妥。
冯大夫在一旁冷眼瞧着,看她起初还有些紧张,没想到下针时的手法却是又快又稳又准,看来教她的那个针灸师傅是个施针高手。见她收了针,他赶紧上前替男子号脉,立即感觉到他的脉象沉稳有力许多,血气也通畅不少。
虽然他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於有些病症,针灸的确比吃药更快见效。
他之所以会对针灸术存有偏见,是因为他曾遇到一个狂妄自大的针灸师傅,他宣称不管什麽病症,只要让他扎上几针就能痊癒,根本不需要用药,却不慎弄出了人命。後来他自己行走江湖时,遇到过几名真正的施针高手,这才见识到针灸术对於某些急症或是突发病症的疗效,原本的厌恶与偏见多少减缓了些。
「师傅,若不是您老人家辛苦研制出这解药来,就算徒儿的针灸术再厉害,也无法解他身上的毒,所以呢,还是师傅您老人家的药理更胜一筹。」云英见冯大夫沉着脸不说话,连忙笑嘻嘻奉承,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哼哼!知道就好,以後认真跟为师学着点。」冯大夫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徒儿一定认真学习。不过呢,徒儿觉得不管是药理还是针灸,主要目的都是治癒病症,对有些病症使用针灸更见疗效,有些则是药汤更有效果,可若是针药同施,那治疗的效果定比用单一方式更胜一筹。」她当初虽然选针灸为主修,中药为辅,但她更主张在病情需要的情况下针药同施,以期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
冯大夫对她的话只是哼哼两声,便瞧了眼床上的人,转开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人还不见醒过来,要不徒儿再拿针扎几下试试……」
不想他的话才刚落下,那男子便轻咳了一声。
「咦,你醒了?」云英快步走上前。
「姑娘……你是?」刘宗轩其实稍早前便醒了,但一时不清楚自个儿身处何地,便故意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
「我叫云英,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云英急忙询问道。
「除了腹部有些疼痛外,其他还好,多谢云姑娘的救命之恩!」刘宗轩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粗布青衣的姑娘,微点了下头,感激地道。
「你身上的毒,我师傅已经帮你解了,不过你腹部的伤势较为严重,这几天你会有些疼痛感,这是正常的。」云英轻声解释道。
「我身上的毒真的……解了?」刘宗轩一脸不敢置信。他很清楚自己中的是什麽毒,本以为只怕再无活命的机会,於是拚着一口气用内功强行压制住毒性,想尽快赶到边城将东西交到可信之人手中,却不想这剧毒竟如此厉害,加上又受了重伤,才刚逃出匈奴边境不久,他就有些神志不清,最後的印象是自己重重跌下马背。
「小子,你身上的毒要是没解,只怕你这会儿早去见阎王了!」冯大夫没好气地道,这小子的命果然够硬。
「多谢两位出手相救,这份救命之恩,来日我定当厚礼相谢。」刘宗轩郑重承诺完,向两人说了自个儿的名姓,他本想着是否要化名,不过既然匈奴不晓得他的身分,倒也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冯大夫也向他说了自己和云英的名字,而後客气拒绝道:「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应尽的职责,公子不必客气,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还是多休息。」随即他转头向云英吩咐道:「云丫头,赶紧去厨房将药熬了,顺便煮点清粥。」
云英应了一声,来到厨房,可她却不明白冯大夫为何要拒绝那公子提出的厚礼,瞧那公子出色的容貌和不凡的气度,如王兰所说,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他所说的厚礼只怕很不轻呢!唉,真是可惜……
不是她贪财,而是她如今真的很穷,全身上下就几个铜板压箱,不过冯大夫倒不缺银子,平时他的收入可不是替人看病,而是靠卖药丸赚钱。这些年他已研制出二十多种治疗各类寻常病症的药丸,功效与现熬的药汤一样,更重要的是药丸对於怕苦的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而且又方便携带,所以周边几个小镇和边城的药铺都有贩售他研制的药丸。
她自从拜他为师後,平时除了跟他学习药理、上山采药,他的中、晚两餐也由她负责,冯大夫常说收她为徒最为高兴的是,他终於可以天天吃上可口的饭菜。
既然冯大夫不差钱,且他的伙食每餐都要一荤二素加一汤,吃得比她在王家要好,所以她这一个月来吃得够营养,再加上每日上下山的走路锻链,身子比她刚穿来时强健很多。
前段时间,她叨念着想吃米饭,没想到过了几日,冯大夫到镇上卖了药丸,竟买回来十斤大米,送给王家五斤,自个儿留五斤。平时冯大夫对她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不是吼就是瞪的,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李氏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嚐过白米饭的滋味,当时见冯大夫无故送来五斤大米,怎麽也不肯收,可冯大夫嘴笨,不懂得说几句好听的话,只将大米放下就走人了,李氏本想追出去还他,又怕被人瞧见误会什麽,只好收下,却怎麽也舍不得吃,还是她下厨做了两顿米饭,李氏才慢慢煮来吃,不然,只怕那米放到要生虫,那就可惜了。
熬好药和青菜粥後,云英端到房间,正要用调羹喂那男子,就见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单手端起药碗,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後眼都不眨一下,便一口气将那碗又苦又涩的药汤喝了。
见状,她连忙倒了一杯水给他漱口。
待他吃完粥,稍微休息一刻钟後,云英表示要再替他施针。
刘宗轩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一旁的冯大夫。
冯大夫对上他的目光,摆摆手道:「老夫只擅长药理,对这针灸术并不熟练。」他又指向云英,难得赞赏道:「你别瞧这小丫头年纪小,她的针灸术可是非常老练,昨儿个便是她替你施的针,才及时止住血,不然,你就算没有毒发身亡,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更不可能这麽快就清醒过来。」
闻言,刘宗轩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他并不是怀疑云英的医术,而是他从小到大都不喜女子碰触他的身子,才会有些犹豫。但此时也由不得他拒绝,於是他只能伸手解上衣的带子,不想却见一双纤细微黄的小手伸了过来,很轻柔地替他将衣带解开。
云英也认为他的拒绝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不过她能够理解,毕竟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若是角色对调,她也会心存质疑的。
解开上衣,露出他那强健古铜色的胸腹,再解开包紮伤口的布条,然後用乾净的布巾沾些药酒在伤口周围消毒後,云英才拿起已消毒好的银针准备施针,没想抬眼一瞧,就见他紧闭着双眼,身子有些紧绷,她不由得心想,难不成他晕针?
她温言安抚道:「别紧张,放松身体,针进入皮肤时,虽会有些胀痛、酸痛的感觉,但一会儿就好了。」
「丫头,你放手扎就是了,他受了那麽深的刀伤,老夫替他换药时,连哼都没哼一声,还怕你这几针不成?!」冯大夫好笑地道。
刘宗轩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了,他哪是怕这不起眼的银针,而是他不习惯被女子碰触,当她靠近时,他才会不由自主觉得紧张。
云英没好气地瞪了冯大夫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话,因她瞥见男子虽闭着眼,但脸和耳朵却有些暗红,猜到他只怕觉得害臊。
这次她根据他的伤情又另加了几个穴位,留针的时间也增加了一半,趁着留针的空档,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研磨药材,冯大夫也到屋外去忙了。
刘宗轩侧着头,暗暗打量着云英,心里惊奇她小小年纪却有一手高超的针灸术。他小时候身子弱,常常生病,对药汤已喝到宁愿病着,也不肯再喝,母亲见状,便改请了针灸师傅替他医治,看得多了,他现在才能觉察出她的针灸术非同一般。
但更令他惊奇的是冯大夫,竟然能研制出他身上这种剧毒的解药来,也让他不由得感慨,若不是遇上他们这对医术高超的师徒,只怕他早已命丧黄泉了。
云英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起身帮他拔针,没想一抬头与他视线相撞,彼此都是一怔,她随即扬起一抹温和笑意,问道:「刘公子可觉得身子有什麽不适?」
「没、没有……很好,谢谢云姑娘。」刘宗轩没想她会突然起身,一时来不及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难掩尴尬。
她上前收了针,刚替他将衣裳穿好,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王兰急切的喊声——?
「冯大夫、英姊姊,不好了!」
随即就见王兰一脸惊慌地冲进屋里,云英急忙问道:「出什麽事了?」
王兰抚了抚胸口,稍微顺过气来,急切地说道:「我刚刚在镇上卖鞋时,瞧见十几个匈奴人正挨个进药铺查找什麽,我一想便明白过来他们定是在找这位公子,我就赶紧赶回来……」
「两位姑娘不用惊慌,我现在就离开。」刘宗轩强忍着腹部的疼痛,撑着身子坐起来,准备下床。
云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他按住,「赶紧躺下,你腹部的伤口现在可禁不起任何牵动。」
「云姑娘不必担心,我一定要离开,若是被他们找到这里,就算抓住了我,他们也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刘宗轩满脸焦急,抓着她的手,想推开她,却又使不上力气。
「急什麽,这敌人还没到呢,你就忙着寻死?你可别以为自个儿身上的毒解了就没事了,你腹部的刀伤可不轻,当初若是再被刺得深一点,只怕你早就没命了!」冯大夫从外面走进来,怒喝道。
刘宗轩这才松了手,云英也赶紧收回自个儿的手。
冯大夫又道:「公子先别着急,咱们这个村子是离镇子最偏远的一个,他们一个个村子查过来,起码也得四、五天功夫,趁着这几日你赶紧好好养伤,到时才有力气逃走。」
云英想了想,有些紧张地问道:「万一他们不是一个个村子搜查,直接找来这里,咱们该怎麽应对?」
「後山有一条通往边城的小山路,虽然依刘公子目前的伤势,无法翻越那两座大山,不过我只要带刘公子往後山一钻,他们不熟悉这山里的情况,根本无法抓到我们。」
「那我这就去叫哥哥回来,让他暗中盯着他们,若是他们朝咱们这里赶来了,也好提前回来报信。」王兰立即建议道。
「不可。」云英立即出声阻止。
「为什麽?」
「要是瑞山哥不小心被发现了,岂不是更糟?如师傅所说,不管他们是挨个村子一路找来,还是直接找到咱们村子来,师傅都有时间带着刘公子逃走,所以不必专门去盯着他们,只要你每日到镇上卖鞋时,暗中注意他们的动向就好,也不要刻意找人打探,这样反而引人怀疑,若是发现有什麽不对劲,你提前抄小路回来报信就好。」云英顿了一下,解释道:「我这麽打算是怕他们察觉咱们藏了人,到时人没抓到,以他们凶狠的性子,定会拿整个村子的人出气。」
冯大夫与刘宗轩都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冯大夫在心中不由暗道:这小丫头真不是一般机灵!与她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看出她这丫头虽年纪不大,但在为人处事上却超乎寻常的成熟。
而刘宗轩原本就对她的针灸术深感惊奇,这会儿又见她处理起事情来如此冷静周到,对她不禁有了些兴趣。
「果然还是英姊姊想得周到。」王兰跟着云英的时间长了,已慢慢接受她的转变,立即赞道。
云英被他们暗自打量,这才惊觉自个儿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又赶紧补充道:「小时候跟着哥哥读过几本闲书,所以懂些粗浅道理。」
冯大夫随即说道:「就依云丫头所言,咱们先静观其变。对了,兰丫头,这两日去镇上时,记得帮我多买些饼和肉乾回来,备着到时赶路吃。」
第三章 匈奴人的肮脏手段
翌日,用过早饭,王兰跟着母亲去镇上卖鞋,至於他们救人这件事,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李氏,此时更不会说,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担忧。
云英来到山上,先到厨房煮了一锅白粥和几样小菜,端到刘宗轩面前,见他的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待他用过饭休息了一会儿,她又替他施了一回针,然後便忙着研制药材,但一颗心却高高提着。
到了傍晚,王兰跑上山来告知匈奴人的消息,正如冯大夫所预料的,他们正一个个村子的搜查,多少给了刘宗轩养伤的时间。
连续三日,王兰都从镇上带回匈奴人的消息,到了第四日,只剩下三阳村未被他们搜查过,冯大夫早就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而刘宗轩内功深厚,除了用药汤和针灸治疗外,他还运功加快伤口的癒合,也勉强可以下床走动了,若是匈奴人真找上门来,只要他们没察觉出什麽,搜查一番就会离开,他只要到後山躲上一时半刻就好。
从冯大夫的住处往下瞧,能将整个村子尽收眼底,当匈奴人一出现,冯大夫便准备带刘宗轩去山里躲起来,但奇怪的是,几个匈奴人到了村口,却迟迟没进村,在村子口四周打量了一会儿,似乎在商量什麽。
「主子,就只剩下这个三阳村没搜了,如此看来,说不定人还藏在这个村子里,倒害我们白跑了那麽多地方,我这就带人去搜。」其中一人开口道。
为首的男子抬头瞧了瞧四周,阴沉着脸哼道:「不用了,这几日咱们四处找人的消息,只怕这村子的人也知道了,若是人真在这儿,只怕早就被藏了起来。」
「人真在这里,那我就进去先杀几个村民给个下马威,看他们还敢不将人交出来?」
「这四周村子的人,哪个不是对咱们恨之入骨,就算你将全村都杀了,也未必能逼他们开口。再者,你没瞧见这村子四面环山,真要藏个人,只怕咱们就是带支军队来也未必能将人找出来。」为首的男子看了眼附近的河流,阴恻恻一笑,吩咐道:「立即去找十几头病死的牛羊扔进这河里。」
「这……这河的下游也住着不少咱们同族的牧民,要是闹起来……」
「哼,死几个族人算什麽?若是那东西被人暗中带进京城交到他们皇帝手中,到时不仅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恐怕还有灭族的可能。」
「可那男子中了咱们的秘制毒药,没有咱们给他解毒,任凭他内功再深厚,最多也就撑过一、两日,如今都过去四、五天了,想必他早已毒发身亡了。」
「他虽然死了,但那东西如此重要,想必他临终前定会托付给其他人送到京城去,不管这村子的人是否知道此事,咱们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不然到时死的可就是咱们!」
冯大夫自然听不见几个匈奴人在说什麽,倒是看清了他们策马离开,不是回镇上,而是往草原的方向去了。
在疑惑不安中又过了五天,刘宗轩的身子已恢复了大半,冯大夫与云英都劝他赶快离开,但他却坚持再待几天,因为他知道自个儿手中的东西对匈奴人来说有多重要,只要没找到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都过去这麽几天了,也没见他们有何动静,也许是放弃找你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辛苦些从後山绕道去边城吧。」冯大夫看了刘宗轩一眼,忍不住又劝道。
「是啊,你不用担心我们,你走了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安全。」云英也跟着相劝。
刘宗轩认为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况且他继续留在这儿,反而令他们更加担忧不安,他扬起笑感激道:「救命之恩,将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那我就明日离……」
岂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一道急切的男声打断——?
「冯大夫在吗?我家小旺子突然闹肚子,止都止不住,请您帮忙给他瞧瞧!」是村里猎户陈德有。
冯大夫起身走出去,「你等等,我去拿药箱。」
而後冯大夫跟着陈德有快步到了陈家,小旺子十二岁左右,此时上吐下泻得站都站不起来,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呻吟,冯大夫立即替他把脉,一边询问他今儿个吃过什麽东西。
「早上和家里人一起吃的,大饼和高粱粥。」小旺子虚弱地小声回道。
「是啊,我们一家都吃了,就他到外头放羊回来就叫肚子疼。」小旺子的娘急得双眼通红。
冯大夫想了想,又问道:「那你除了早饭,中途可还吃过别的东西没有?」小孩子贪嘴,难免会乱吃东西导致泻肚子,这也是常有的事。
小旺子痛苦地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什麽,说道:「刚才放羊时,我一时口渴喝了几口河里的水,才刚回到家肚子就痛了……」
冯大夫顿时明白过来,先拿出两颗药丸让他服下,才坐到桌前写方子,一边叮嘱道:「这时节时冷时热,最是好发各种疾病,切记,勿吃生冷之物,也不要随便喝河里的水解渴,就是家里的井水也要煮过了才能喝。」此时正是春夏交替之时,最容易感染风寒和肠胃不适。
开好方子,陈德有跟着冯大夫到山上拿药。
冯大夫为了研制各类药丸,家里的药材很是齐全,村民们找他看诊开了方子後,不必到镇子的药铺去抓药,直接上他这里拿药便可。
冯大夫这边才刚抓好药,又见一名妇人急急找上门来,要他去帮她丈夫看病。这户姓董的猎户是住在离河口最近的人家,她说丈夫早上去河里捕鱼回来後,没多久人就突然发起高烧,然後上吐下泻不止,这会儿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听起来情况跟小旺子差不多,而且都与河水接触过,难道有人在河里下毒?可是那条河虽不宽却很长,连着五、六个村子,下毒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可如果不是,又是什麽引起的?
云英抬头看了眼师傅,随即说道:「师傅,我等等也跟你一起去瞧瞧。」
冯大夫此时神色也凝重起来,点了点头,背着药箱跟着那妇人一起急忙朝山下而去。
云英待他们走远後,转身进里屋跟刘宗轩打声招呼。
「云姑娘,不用管我,只管去吧。」刘宗轩朝她点了点头。
「好,你若是觉得无聊,师傅房里有很多医书可以看。」云英说完,随即转身出去,却听到他的温声叮嘱从身後传来——?
「这病来得突然,你要小心些。」
云英转头朝他扬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便小跑步去追冯大夫。
那董猎户的症状果真与小旺子的一般无二,他虽没喝河里的水,但他在捕鱼时难免溅得满身满脸的河水,有可能因此喝到了一些,导致腹泻发烧。然而这样的解释仍有些牵强,因为他常年下河捕鱼,却从没出现过这种症状。
冯大夫替他把完脉,先给他服了药丸,见他疼痛稍减轻了些,又将一包药递给他妻子。
刚才他在山上听完董猎户的妻子形容的情况後,顺手抓了一副同小旺子一样的药带着,这会儿确定病情无差,便让她拿去熬了给丈夫喝。
「师傅,咱们要不去河边瞧瞧,这一上午的功夫就有两个人生病,会不会是河里有什麽不乾净的东西?」从董家出来,云英瞧了眼不远处的小河,提议道。
「我正有这个打算。」冯大夫很是疑惑不解,从他们的症状瞧来的确是伤寒,可导致他们生病的原因却又令他有些不安。
当两人刚来到河口,便见不远处的岸边站了好几个村民,朝着河中指指点点,嘴里大骂着——?
「是什麽人这般缺德,竟将死牛死羊往河里丢?!」
「还能有谁,这河的上游不就住着不少牧民吗?只怕这牛羊就是他们丢的,真是可恨至极!」
「你们光站在这里骂有什麽用?难道你们还去找他们理论不成?咱们还是赶紧将这些牛羊打捞上来,否则引起什麽病,可就要出大事了。」其中一个村民出声说道。
冯大夫走上前去,看着卡在河中央漂浮着的牛羊屍体都已发白发胀,还散发出一股恶心的恶臭,他顿时脸色大变,神色甚至有些恐慌。
云英见状,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麽,脸色也是一白,与冯大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惊恐。
这几个村民都识得冯大夫,见他脸色不对,他们也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其中一人颤抖着嗓音问道:「冯大夫,难道已经有人得病了?」
这村子在十几年前也闹过一场瘟疫,这几个村民也都经历过,一见冯大夫点头,几人的脸色也倏地苍白如纸。
「那我、我们应该怎麽做?」另一人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冯大夫此时已回过神来,快速思索一番後,沉声吩咐道:「你们四人,一个去村子里找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来一起将河里的牛羊全部打捞上来,挖个深坑将牠们焚烧後埋了;一个赶紧去镇上告知县老爷;一个顺着河岸一路往下,通知住在河口附近的村民暂时不要靠近河边,也不要再使用河里的水。」
其中三人立即飞也似的分头行动起来。
冯大夫指着最後一个人说道:「你跟我到山上背药材下来。」话才刚落,就听见山上面有人在喊冯大夫。
冯循声望去,只见陈德有急急地朝他冲下来。「冯大夫!不好了,我儿子好像不行了,整个人都昏了过去,你快去帮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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