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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简璎 《福妻糕照》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7-9 16:24
标题: 简璎 《福妻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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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福妻糕照》
作者:简璎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7月20日
女主角:覃清菡
男主角:景飞月

【内容简介】

上辈子,她连接吻都没嚐过就过劳死,男人缘淡薄得可怜,
穿越来後,她这个处女鬼成了双宝娘,不变的是──
男人缘依旧差,因她是个弃妇;过劳人生依旧上演,全家都靠她种莲养活,
突然,离家七年的夫君回家了,还说他被封了郡王,要带他们到京城去享福,
这是……诈骗集团吧?!好在老天爷赐与她神奇的天赋,能得知他人的心声,
知道这男人是真心悔过,过去的年少任性,他愿用一生来补偿,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傻得放着郡王妃不当,当个辛苦的农家女,
再说她有一手甜点好手艺,到了京城可以好好发挥,发展她的甜品大业,
两人相处後,她发现这男人根本是个宠妻狂人,黏她黏得紧,
不但亲自陪她上街找食材,帮她找匠人打造模具,带她吃遍京中茶点,
还帮她打造专属厨房、特制小冰箱,连府中私库的钥匙也二话不说给了她,
两人之间就像她做出的糕点香甜得不得了,正以为自己总算苦尽甘来,
没想到,她的小命突然变得好抢手,只因夫君是公主贵女眼中的香饽饽,
个个都想方设法,狠招尽出的要除掉她,争取郡王妃的宝座……




    楔子 吾已有发妻

    大败东辽国的大将军景飞月,今日率领景家军班师回朝了。

    一早,霞光长公主便将自己装扮得光彩照人,翘首等待着意中人进宫面圣,届时,她皇兄便会下旨将她许配给景飞月。

    想他一介在京中毫无背景的武将,如今能尚公主,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而她堂堂皇家公主肯屈尊下嫁,他又该多麽铭感五内、感激涕零,从此对她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一辈子只望着她一个人,那什麽通房小妾、姨娘侧室的,想都别想,她不会允许的。

    思及此,霞光长公主描绘精致的秀眉抬了抬,视线微垂,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染了艳红蔻丹的纤纤玉指,想像这双雪白柔荑轻轻扶在景飞月衣襟上的画面,她的心跳不禁快了几拍,再想像景飞月将她紧紧一搂,她便依偎在他的胸膛之上,她的粉颊顿时染了几许绯红。

    放眼京中的青年才俊,唯一能与她匹配的就只有景飞月了,纵使年纪已二十四的他,长了她九岁,仍无损於她爱慕着他,他虽然没有傲人背景,可如今位高权重,手握大军,长得亦是俊美非凡,那目下无尘的性格更令她倾心。

    想当然耳,貌美如她青睐於他,他肯定会受宠若惊,而过了今日,他就是她金霞的男人了,京里那些爱慕他的贵女也好死心了,尤其是那个镇南王府的郡主萧雨菲,想跟她抢男人,门儿都没有!

    「公主!」她的贴身宫女桃儿慌慌张张的奔进寝宫,脸上很是着急。

    霞光长公主嘴角微微上扬,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她一早便派了桃儿去前殿打探消息,这会儿肯定是有好消息传来了,桃儿才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吧!」带着自信的微笑,霞光长公主气定神闲地问道:「景大将军是何反应?是否惊喜莫名,忙不迭对皇上叩首谢恩?」

    「不、不是……」桃儿吞了口口水,有些怯懦地看着主子。「大将军他……他婉拒了。」

    霞光长公主瞳孔收缩,瞬间变脸,掌心重重地拍在桌上。「你在说什麽鬼话?想死了是吧?你到底有没有打听清楚?他怎麽可能婉拒?他怎麽会婉拒?!」

    「公主息怒!」桃儿连忙跪下。「奴婢听得一清二楚,皇上说了赐婚公主您之後,大将军便婉拒了……」

    桃儿还没说完,一只杯盏便朝她迎面飞来,她不敢躲闪,被砸了个正着,额际瞬间见了血。

    霞光长公主一脸铁青,她死死的盯着桃儿,像是要咬死桃儿似的。「你再说一遍!大将军怎麽回应了?他婉拒了?婉拒了皇上要赐婚本公主的旨意?」

    桃儿抖如过筛,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主子的问题。「大将军说……说他在乡下已有妻子,只能辜负皇上一片美意……」

    「妻子?」霞光长公主杏眼圆睁,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最荒谬之事!

    第一章 夫君找上门

    宜州,桐雨县安阳城里有个白莲镇,既不靠山也没面海,因此没法打猎也没法捕捞鱼获,有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的莲田,这里的百姓也曾尝试栽种其他作物,比如大米、大麦,可全部种不起来,只有莲田长得好。

    久而久之,镇上的百姓也死心了,全部专心养莲,做起了莲农,每年采收後,莲花卖给花商,莲蓬、莲心卖给药商,莲子、莲藕亦有固定的商人来收购,镇上的百姓多靠养莲为生,若是在夏季花开之时造访,莲田阡陌纵横,遍野莲花绽放,夏荷飘香一片莲海,微风轻送,暗香袭人,表面上倒也呈现一派舒适悠闲的农村生活氛围。

    那麽,实际情况呢?

    呵,那可就苦不堪言了。

    虽然赏莲是件诗情画意的事,可采莲却恰恰相反,双脚必须浸踩在泥泞里,在又大又密的莲叶之间披荆斩棘地前进,而那莲梗又毛又刺,不说会划破衣物了,割伤皮肤都是家常便饭,更别说烈日当空、赫赫炎炎,要将全身包紧紧的以防晒伤,而衣服里却是汗如雨下,没有实际操作过的人是绝对难以想像个中痛苦的。

    覃清菡穿来大黎一年了,吃尽了生活的苦头。

    身为莲农,在莲花的花期结束後便进入莲子和莲蓬的采收期,除了白日采收之外,其余时间也一刻不得闲,必须从莲蓬挑出莲子,先去除莲子外壳,再去掉莲子表面的薄膜,剔除莲心,剩下的部分才是莲子,过程极为繁琐,每个步骤都是细活儿,五大三粗的人是绝对做不了。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才不呢!接着便是莲藕的采收,季节落在十一月至次年雨季前,过程也都是泪啊,要去藕节、清洗、磨碎、洗粉、沉淀、排水、集粉、去沙、装碗、沥乾、刨粉、日晒、过筛,之後才能完成得来不易的莲藕粉,不止是个大工程,中途还不能停顿,从莲子种植到开花结子再到莲藕长成,中间须经过长达八个月的栽培照顾,清明前下种,五月起采收莲子,九月後将莲子采收完成,冬至前荷叶已乾便要开始挖莲藕,可以说一年到头都不得闲呀!

    「藕花,你可听说了?」莲娘兴冲冲的问道。

    「听说什麽?」覃清菡头也不抬,弯着身子与泥水里一株株的莲花对抗,而头顶上的大太阳威力惊人,快要把人给晒乾了。

    白莲镇上,姑娘家的名字多半和莲有关,什麽彩莲,红莲、秀莲、美莲、雅莲,玉荷、静荷、晓荷……有钱人家的小姐,文雅一些的便叫芙蓉、水芸、水芝、水华、芙蕖,而她有几分才气的秀才爹给她起名为清菡,意即清水菡萏,虽然也是莲的意思,但确实比旁人多了几分气质,可她娘嫌拗口,向来喊她藕花,街坊邻居也都这麽喊她,她原来的名字反倒没几个人知晓。而她则是都好,反正那是原主的名字,至於前世的她叫什麽名字,也不必提了,反正再也用不上了。

    「就是那位镇国大将军啊!」莲娘的声线高昂了起来。「镇国大将军仅仅带领五万骑兵便直取了东辽王所在的玄城,大军围住玄城时,城里还歌舞昇平,浑然不察我军已达,最後玄城沦陷,俘虏了东辽太子,还有一万多名的东辽军民成了阶下囚,百万牛羊家禽一同运送回京中,镇国大将军还未回到京城便受封为战郡王,那不得了,地位仅次於亲王,世袭罔替,永不降爵,不但有封地,皇上还在京城里赐宅第,如今可说是京中一等一的权贵,炙手可热、地位显赫哪!」

    莲娘说的口沫横飞、活灵活现,这都要归功於她有个在茶楼酒肆里说书的爹所赐,若她不是女儿身,肯定继承父业说书去了,也不必在此辛苦的务农。

    连日来,镇上的谈资都是那位大败东辽国的战郡王,说他年轻有为,不过才二十四岁便立下了震铄天下的壮业,刚毅沉稳,甚得皇上信任,还说公主倾心於他,有望尚公主,成为驸马爷。

    饶是莲娘说的有如亲眼看见,可覃清菡却是对莲娘的兴奋一点都不以为然,她哼了哼,「有什麽用?不管那位将军大败了几个城池,得了多少俘虏,咱们还不是得在这里采莲,日子也没有好过一星半点,真不知你在乐呵啥。」

    若是打了胜仗,他们这些小老百姓也能分到一两只牛羊家禽,那才值得谈嘛,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的分,她实在提不起劲来和莲娘闲聊,还是多采几枝莲花比较实在。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一边采莲,覃清菡习惯性地又念起了《爱莲说》。

    想当年读书时背这篇《爱莲说》,遥想那意境是多麽美啊,哪里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沦落成为莲农?又怎麽想得到采莲竟是如此辛苦的事?

    覃清菡起床洗漱完毕,如常到厨房做早饭,已经烧了一年的饭,该会的也都学会了,她只擦了一次火镰便点着了柴,手脚俐落,不到半个时辰便做好了早饭,把饭菜端到堂屋饭桌上时,就见景珑月已牵着两个小豆丁从院子外进来了,显然景珑月已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打水洗漱好了。

    「娘!我好饿哦!」景金玉冲着覃清菡咧咧嘴,俊秀的脸庞露出个可爱的笑容。

    覃清菡笑容可掬地道:「饭都做好了,快过来吃吧!」

    覃清菡是穿来才学做娘的,如今也做的有模有样了,想她一年前刚穿来时,得知自己不但是个弃妇,还有两个六岁大的双胞胎儿子时,也着实有几天回不了神。

    前世她一直单身,忙碌的甜点师工作让她无暇谈恋爱,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钻研甜点,三十五岁的她白手起家,拥有三间甜点店,总想着交棒给徒弟之後再来好好谈场恋爱、结婚生子,岂料,代志不是她这个憨人想的那麽简单,徒弟出师後都自立门户,她只好再培养新血,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她在欧洲甜点大赛倒下,因过劳而死时,她始终没谈成一场恋爱。

    穿来後,她再也不想汲汲营营的过日子了,偏偏天不从人愿,现实的情况不是她想悠着点过便能悠着点,除了两个双胞胎儿子景金玉、景满堂之外,她还有两个未嫁的小姑要养,大的叫景玲月,好吃懒做,成天幻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小的叫景珑月,体弱多病,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因此她不得不一肩扛起家计,乖乖地去做莲农,幸亏景珑月虽然体弱但乖巧又善解人意,会帮着照顾两个孩子和做家事,她才能放心出门去务农。

    「玉儿也不知梦里干什麽去了,一早起床便在喊饿。」景珑月柔弱的脸上挂着笑意。

    覃清菡对儿子眨了眨眼。「肯定是除暴安良去了,是不?」

    景金玉一听便乐了,笑眯了眼。「娘亲说的是,孩儿确实除暴安良去了。」

    一旁的景满堂不甘示弱,也咳了一声,正儿八经地道:「娘亲,孩儿也跟着去了。」

    「肯定是的。」覃清菡郑重地点了点头。「整夜的除暴安良,所以我们堂儿肯定也饿坏了,两位小侠,快请过来用早饭吧!」

    「是,娘!」两个孩子欢快地答。

    古代的孩子没什麽娱乐消遣,她得空便给他们讲义侠廖添丁的故事,她认为孩子的中心思想若是浩然正气便不会变坏,既然老天派她来拉拔这两个可怜没爹的孩子,她便要好好的教养他们,令他们成才。而廖添丁那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英勇事蹟,他们每每听得津津有味,碰巧故事里的青年廖添福、廖添丁是一对孪生兄弟,同样有着一身好功夫,两个小家伙更投射在自个儿身上,毫无疑问他们长大了就是要做义侠!

    四个人坐下用饭时,景玲月才慢条斯理的由房里走出来,照例穿戴得整整齐齐,头上该有的步摇珠花一样不少,妆容也精致,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是这个家里的小姐,而覃清菡、景珑月是她的婢女呢。

    覃清菡也懒得念景玲月了,人各有志,景玲月认为如意郎君随时会从天上掉下来,所以她得时时刻刻都将自己打扮整齐,为的就是怕错过任何一次的邂逅。

    尽管大家心知肚明,像她们这样家里没有一个男人支撑的破落户,是没有任何人家会看上的,景玲月还是天天作着白日梦,幻想着有朝一日会有个状元郎、探花郎之类的青年才俊拯救她离开这个只有莲花的小镇。

    「嫂嫂,那块衣料,万祥锦铺的伙计说能帮我留到月初。」景玲月一坐下来,还没动筷便开口说道。

    「姊姊……」景珑月蹙了秀眉,在桌下扯了扯景玲月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说了。

    嫂嫂一个人养家已经很辛苦了,姊姊动不动便要裁衣裳添首饰的,着实叫人吃不消。

    覃清菡无动於衷的听着,应道:「布料留到何时都是他家的事,我说过了吧?不可能再浪费银子给你裁衣裳了,所以你快点打消念头才是正经。」

    景玲月咬着下唇,「我上回做衣裳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覃清菡也不动怒,自顾自挟菜吃饭,淡淡地道:「你看看我们,我们谁有裁衣裳了?连正在长身子的玉儿、堂儿都是拿旧衣裳缝缝补补,改了又改,你这个做姑姑的好意思略过发育中的侄儿做衣裳?」

    那回她会答应给景玲月裁一身新的衣裙,是因为景玲月竟然跑去她公婆坟前撞墓碑,说她这个嫂嫂苛待她,寻死觅活的,里正叫她息事宁人,莫要叫外人看笑话了,她这才给景玲月得逞,做了一身新衫裙。

    「玉儿、堂儿还小,我可是大姑娘了,若不好生妆点门面,要如何觅得如意郎君?」景玲月不以为然地道。

    覃清菡微微挑眉。「照你这麽说,珑月才差你一岁,也是大姑娘了,也需好好妆点门面,寻觅如意郎君,那麽要做衣裳也是珑月先做才是,毕竟你上回已做过了,而珑月没有做。」

    景珑月慌忙道:「不不,我不用,嫂嫂,我真的不用,我的衣裳净够了……」

    景玲月立即胜利地道:「瞧,珑月说她不用,是她自己不要的,那给我做吧!」

    覃清菡长叹出一口气,景玲月的自私真是没有下限,姊妹俩打一个娘胎出来的,性格怎麽会天差地远?

    「嫂嫂,咱们今天就去布庄吧,我怕去晚了会被别人买走……」

    景玲月正打死不退的纠缠不休时,院子外头有了声响。「有人在吗?」

    「有!」覃清菡高声应道,旋即起身迎了出去,很高兴可以暂时摆脱景玲月的纠缠。

    院子里,大门已被打开,几个高大的陌生男人站在那儿东看西看,覃清菡顿时有些不高兴,未经主人许可就开门而入,太没礼貌了。

    「你们是什麽人?」她的声音不自觉便带上了寒意,微蹙了眉心。「有什麽事吗?」

    随着她的提问,一名挺拔的白衣男子转过身来,他头戴白玉冠,腰间佩着美玉,容貌清隽气质俊雅,一双眼眸有如深潭,覃清涵顿时恍神片刻。

    这、这人也生的太好看了吧?前世为颜控的她,适才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你们要找谁?怕是找错人家了。」

    景飞月瞬也不瞬的看着眼前这梳着低髻,穿着青色布衫裙,脂粉未施的美少妇,微微蹙了蹙眉宇。「你是覃清菡?」

    「是啊,你是……」还未说完,覃清菡便像被人击中脑门一般,一道记忆飞冲入她脑中。

    要命!这张面孔、这个男人是原主的夫君啊!

    她拥有原主的记忆,可原主的夫君从未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所有的情况都告诉她,她是弃妇,因此她压根没想过原主的夫君有朝一日会出现。

    她深吸了口气。「景飞月?」

    这个男人,这个过分好看的男人是原主不顾自身有可能会被克死,死命要嫁的男人。

    说起原主的这桩亲事,与其说「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不如说是「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来的恰当。

    两人同一村庄,原主一直暗恋着景飞月,有一日,景飞月去外地打猎回来之後便生了重病,镇上的王半仙掐指一算,说他冒犯了山神,这才会生了重病,除非有女子愿意嫁给他冲喜,不然他死定了,而嫁给他的女子若八字镇不了山神,也有可能救不了他,自己反倒被克死。

    纵然景飞月是镇上的美男子,倾慕他的姑娘多了去,可一听到可能会被克死,每个姑娘都却步了,只有原主不管不顾,甚至对她爹娘以死相逼,说什麽都要嫁给景飞月,要救景飞月的命,原主多次决绝寻死,原主的爹娘莫可奈何,只得将女儿嫁过去。

    原主嫁到景家之後,说也神奇,景飞月真的好起来了,原主的婆母也因此对她疼惜有加,可是景飞月却对原主的木讷笨拙十分厌恶,尤其原主见了他动不动便脸红羞涩也令他很是反感。

    因此除了婚後,景飞月的身子渐好时,某次喝了他娘准备的掺了春药的鸡汤,迷迷糊糊与原主圆了房之外,他就再也没碰过原主。

    而成亲三个月後,景飞月不留只字片语的离家出走了,之後原主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足月後,她生下了双胞胎,可没多久,扛着家计的公公在田里不慎摔死了,後来婆母积郁成疾卧病在床,她便成了一家之主,下田种莲,平常还要照顾婆母跟一家人,直到婆母因病过世,她只能继续扮演一家之主的角色,照顾两名小姑和两个孩子。

    一年前,原主操劳过度,在烈日当空的莲田里昏了过去,没了气息,同样过劳死的她穿了过来,进入了原主的体内,当时她看到原主的魂魄渐渐消散,嘴里还念着景飞月的名字,似乎依然眷恋着他,却也恨着他,恨他抛弃了救他一命的她,恨他让她过得那麽辛苦,更恨的是,他没给她多一点的机会去爱他。

    如今,距离景飞月离开已经过了七年,他像是不存在的人似的,家里没人会提起他,当年他离开时,景玲月、景珑月的年龄尚小,她们姊妹俩彷佛忘了还有个兄长,连原主的婆母临终前,她们都没想过要去找一找景飞月回来给婆母送终。

    覃清菡想到这里,顿时对眼前的美男子失去了兴致,说穿了,他就是个渣男,忘恩负义的渣男。

    不过,自穿来後,她已练就了淡定面对所有事,再也不像前世那般情绪大起大落。

    是以,她只是探究地看着景飞月,不显山不露水地道:「你怎麽回来了?」

    她有强烈的预感,这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个失踪已久、音讯全无的人忽然出现,一定有问题,景飞月绝不是只是过来让她看一眼的。

    「这里是我家,我回来不需要理由。」景飞月脸色淡淡地回道。

    覃清菡微微扬起嘴角,呵,知道是家,却七年未归,她也没什麽好说的。「那麽你可要进去坐坐?」她看了一眼景飞月身後那几个满头大汗的男人,又加了句,「喝杯凉茶?」

    景飞月点了点头。「甚好。」

    覃清菡在心里叹息地摇了摇头,这男人怎麽没一丝愧疚,那麽理所当然,要知道,若是她没穿来,如今他回来见的就是原主的坟了,若是见到原主的坟,他还能如此坦荡吗?

    第二章 我要去京城

    覃清菡将景飞月迎进屋里,在堂屋吃饭的景玲月、景珑月、景金玉、景满堂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跨进屋来的陌生男子。

    「玲月、珑月,这是你们哥哥。」覃清菡说完又对两个孩子说道:「玉儿、堂儿,这是你们爹,过来问好。」

    四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动也不动,像被点了穴似的。

    覃清菡也不怪他们反应不过来,她自己也是到现在都没有真实感,一个离家出走,七年没有任何音讯的人回来了,难不成要他们热烈欢迎他吗?

    「嫂嫂你说什麽?这是哥、哥哥?」景玲月瞠目结舌的看着景飞月,脑子里乱烘烘的,这个美男子是她哥哥?

    景珑月没有说话,但她同样震惊的看着景飞月,她对兄长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甚至以为兄长已经死了,如今却这样突然的出现在眼前,这……

    「娘,这是爹吗?他真的是爹吗?」景金玉并没有欢天喜地的朝景飞月奔过去,他坐在椅子上,小脸上是无比的严肃。

    「爹从哪里回来的?先前又是去了哪里?为何许久不曾回来?」景满堂瞬也不瞬的看着景飞月,同样是语气正经。

    覃清菡虽然只做了一年的娘,但她很了解这两个孩子,他们不是天真烂漫的那种孩子,他们很理性,素来不会大惊小怪,她认为跟原主的沉默寡言有关,在原主的教养下,两个孩子异常的处变不惊,只有在她跟前会露出孩子的天性,偶尔对她撒娇。

    景飞月的惊讶绝对不亚於屋里其他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爹了,而且还是两个孩子的爹,看着眼前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儿,他蹙起了眉,有些无所适从的问:「他们是孪生子?」

    覃清菡又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然呢?」

    他只碰了原主一次,自然是孪生子了,不过,瞧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

    他一直把自己当成黄金单身汉是吧?忽然发现有两个这麽大的孩子,肯定吓得不轻。

    就在一室无语凝滞时,景玲月忽然起身朝景飞月奔了过去,她搥着景飞月的胸膛,呜咽着,悲从中来的问道:「哥哥!你究竟去哪里了?可知道爹娘临终前都对你念念不忘!」

    景飞月狠狠一震,他捉住了景玲月的双手。「爹娘过世了?何时的事?」

    景玲月哀痛地道:「玉儿、堂儿出生没多久,爹便过世了,是在田里摔死的,娘是两年前过世的,若是你早点回来便可以见到娘了……」

    景飞月感到呼吸一滞。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家人,然而只要一想到,他便命令自己将他们抛出脑外,他久不归家的原因便是因为覃清菡,若是他要将爹娘妹妹接到京城,势必也要将身为妻子的她一块接走,只要一想到要和她处在一个屋檐下,甚至是同床共枕,他便心生厌恶,是以一天拖过一天,他始终不愿面对这个问题。

    他之所以婉谢皇上的赐婚,宁可接回发妻的理由是,他光是看一眼刁蛮任性的霞光长公主都觉得厌恶,又怎麽可能与她结为夫妻?

    比起霞光长公主,还不如把覃清菡摆在身边,原因无他,若他婚後不理会霞光长公主,她不知会怎麽闹,肯定会让他整日鸡犬不宁,更甚者闹到皇上跟前去,而覃清菡只是笨拙,起码不会跟他闹。

    因此他在不得已之下回来了,并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接受覃清菡,要将爹娘接到京里享福,却措手不及的得知爹娘已离世的噩耗,他恨自己,真恨自己为何要为了覃清菡这个女人迟迟不归,以致於没为生养他的爹娘送终……

    「爹娘的坟就在後山,若你得空便去上炷香吧,爹娘见到你肯定是开心的。」覃清菡淡淡的说道,着实与屋子里正在上演的这出亲情伦理大戏不同调。她公婆临终前哪里有对儿子念念不忘了?景玲月真会瞎掰。

    「是啊!爹娘见到哥哥肯定会很开心!」景玲月拭着泪,破涕为笑地问道:「哥哥,这些年你在外头做什麽?可过得好?」

    瞧他身上的锦袍质料和玉冠、玉佩,可见是过得极好,这样的人是她的兄长,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她得好好攀着这个兄长,保不定有机会能离开这穷乡僻壤到省城去。

    景玲月在想什麽,覃清菡都听到了。

    是的,前世的她,自小便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声音,穿来後,这份异能也跟着她来了。

    能听见别人心里的声音,有好有坏,好处是,可以轻易得知谁对她是真心,坏处则是,也能轻易看破那些表里不一的人而让自己的心灵受到伤害。

    她也曾为此困扰过,比如学生时代,衣冠楚楚的男老师却是私下会性骚扰女学生的淫魔,大学里的校花私下在做援交,还有一些怀着目的要与她做朋友或者追求她的人,这些都曾令她痛苦过,也埋怨过为何她有这种特异功能?

    而今,历经了前世的三十五年,她已经可以坦然的与她的特异功能相处,换个想法,将这份特异功能当成保护自己的力量,先一步知晓别人心里的想法,她便能防患未然,这是老天爷厚爱她,她要谢谢老天爷才是。

    不过即便她现在没有持异功能,她也能猜透景玲月的想法。

    景玲月可不是个因为血缘亲情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就对人家亲热的姑娘,若是今天走进来的景飞月是副乞丐打扮,她不认亲都会,而景飞月一身不凡的行头正是景玲月热情贴上去的理由。

    「我入了军营,得了些战功。」景飞月心情复杂地道:「如今便是来接你们去京城同住。」

    「去京城?」景玲月眼睛整个都亮了起来,声音兴奋到会飘会抖,是去京城,不是去省城,天啊,她没有听错吧?

    「去、去京城?」景珑月结结巴巴,她作梦也没想过去京城,不,就算作梦能让她去京城,她也不想去,她曾去过一次省城,车水马龙的,差点没吓死,京城可是比省城繁华百倍千倍的地方,她怎麽敢去?

    听见景珑月忐忑的心声,覃清菡笑了笑。「即便去了京城,咱们也是都在一块儿的,你别提前吓自己了。」

    景飞月看着覃清菡,眼里有着意外。

    她竟然能处变不惊的说出这番话,看来这些年来,她改变了不少。

    他蓦然发现,打从他们见面,眼对眼的对话开始,她便没有脸红过,一直是不卑不亢的姿态,甚至有几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味道。

    是什麽改变了她?是艰苦的生活吗?

    不管是什麽,对他而言是好的,起码不会让他现在就打消接她去京城的计划,以後他们将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也见不得她动不动便在他面前脸红羞涩。

    覃清菡听见了景飞月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好笑,这怪胎,妻子爱慕丈夫怎麽就不行了?难道他希望妻子对他不屑一顾吗?

    鄙视景飞月心里想法的同时,她也庆幸是自己穿来了,若在他面前的是原主,此时还不知要怎麽被他羞辱呢。

    不过,她只知道他心里对原主的想法,却还不知道他此来的目的,既然他如此厌恶原主,那麽突然来接人肯定有原因,不会是要把她们骗去卖吧?

    他离家多年,对自己妻子、妹妹肯定是没有多少感情的,保不定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狗急跳墙了才会回来,将自己打理得风风光光骗取她们的信任,转头就将她们卖了。谁知道呢,坏人又不会将坏字刻在额头上供人辨识,玉儿、堂儿还要倚靠她,还是小心谨慎为上策。

    是以,她看着景飞月,谨慎地问:「我能不能问一问是什麽战功?我们去到京城要如何生活?」

    景飞月垂了眼道:「我在京城有宅第,也有俸给,你们无须担忧生活。」

    覃清菡看着他清明的眼眸,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既是如此,她也没什麽异议了,去京城就去京城吧!

    她会答应只有一个理由,她要脱贫。她不想再过莲农的生活,太辛苦了,而且继续务农的她,肯定付不起私塾的束修,那玉儿、堂儿也甭想去读书了,她是可以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识字,可她对大黎科举要考的东西一窍不通,她是绝对无法教授他们学业的,那麽他们兄弟俩就得继续穷下去,继承那块微薄的田地,继续务农,想想她都心疼他们啊!

    另外,京城繁华,贵人多,她做甜点的手艺可能有机会用上。

    她曾经因为务农太辛苦了,所以试着做糕点卖,想靠卖糕点来赚钱,可是一来,小镇资源匮乏,要什麽没什麽,连基本的黄油都没有,做出来的东西便不出彩;二来,镇里并不富裕,买得起糕点的人家少之又少,要吃都是自己做,没人在外头买的,试了一两次,她便死心了,时不我予,在不对的地方,纵然她做出美味出色的糕点又如何?人家宁可买碗面也不会掏银子买糕点。

    既然决定了,覃清菡便没再多言,她进厨房提了水壶出来,又拿了几只茶碗,对景飞月道:「这是莲藕茶,消暑解热,你提去给外头那些人解解渴吧!」

    这举动令景飞月意外,他接过茶壶,没说什麽,只是看了泰然自若的覃清菡一眼。

    景玲月好奇了。「外头还有什麽人?」

    景飞月淡道:「是我的部下。」

    景玲月瞪大了眼。「哥哥还有部下?」

    天啊天啊,看来她兄长在京城不但是个官,还是个不小的官,才会有部下跟着来接他们,她简直欢喜得快飞上天了,巴不得立即出发往京城去。

    浩浩荡荡的马车从白莲镇出发是两日後,在此之前,景飞月去祭拜了爹娘,而景家也没其他亲戚了,倒是覃清菡去和街坊邻居一一道别,这些人都是心眼老实的,对他们一家妇孺照顾有加,听说他们要去京城过好日子也为他们高兴。

    依照景飞月的性格,原本此行并不会有如此铺张显摆的排场,仅会轻车简从,带四、五个部下来接人便是,但由於他是婉谢了皇恩来接妻子的,好友黄靖棠说,他驳了皇上的面子,又让霞光长公主难堪,接人的举动便要做得越大越好,要让皇上知晓确有其事,他也确实原来便有此计划,不过是与东辽缠斗多时,耽搁了,绝非皇上赐婚了才冒出个妻子出来。

    黄靖棠是他在京里结交的少数好友之一,黄靖棠身为状元郎,饱读诗书,他素来认为黄靖棠的看法不会有错,因此他才听他所言,大张旗鼓的带了一支接妻队伍由京城出发,便是要召告天下,他景飞月要去宜州桐雨县接妻子了。

    马车宽敞,景飞月因为想与儿子亲近,这才舍了骑马待在马车里,可两个孩子根本不理会他,对他十分冷漠,甚至是防备,他一时也想不出与儿子破冰的方法,只能且战且走,静观其变。

    倒是覃清菡的表现,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从前,覃清菡对他而言是个碍眼的存在,他连她在房里静静的绣花都觉得烦,可如今的她,表现得怡然自得,好像什麽风景在她眼里都是美,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多半的时间都在和两个孩子说话。

    「哥哥,咱们京城的府第有多大?我可是能自个儿一间房?」景玲月冲着景飞月盈盈一笑地问道。

    他身为战郡王一事,景玲月已从他的部下口里得知了,他原就没打算瞒着,反正她们到了京里还是会知晓,他原是打算若有恰当时机便告诉她们,不想她们自己知道了,倒也省了他的口舌。

    「那是自然。」景飞月点了点头。「在京城,你和珑月这般的官家千金,都是自己一处院落。」

    官家千金四字令景玲月飘飘然的差点要飞上天了,她这不是在作梦吧?她如今是官家千金了,那她也会像庄员外家的小姐一样,有服侍她的奴婢了?

    景玲月真心诚意的叹了口满足之气,讨好地对景飞月道:「想不到哥哥的成就这般大,若是爹娘地下有知,不知会欢喜成什麽样子。」

    短短几日,她便抓住了景飞月的喜恶,她发现只要提到过世的爹娘,特别能令她这位身为郡王的兄长有所波动,兴许是觉得愧对爹娘吧,总之,这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她要善加利用。

    覃清菡把景玲月的心思看在眼里,但她没戳破,当做看戏。

    景玲月这一路上都不消停,叽叽喳喳的,亢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这小姑娘的心思说穿了也没什麽,以前她就一心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如今美梦成真了,她的心便更大了些,盘算着要以她郡王府大姑娘的身分寻觅个如意郎君,跻身京城的贵妇之列。反正也不是害人的事,她也就没必要戳破她的亲情都是假了。

    相对於景玲月,景珑月就安静多了,她对要去京城还有很大的不安,眼神时时流露出旁徨,覃清菡倒是希望景珑月有几分景玲月的野心,堂堂正正的为自己寻找幸福之路。

    「咳!」景珑月拿帕子摀着嘴,乾咳了几声。

    景飞月看着她。「如今你都是大姑娘了,身子骨还没转好吗?」

    珑月自小体弱多病,这点他还是有印象的,每每家中稍有积蓄,珑月便来大病一场,家中积蓄便又空了。

    「一直都如此。」景珑月挤出个弱弱的笑容,她面对这个感觉上是凭空多出来的兄长时总有些怯懦。

    景飞月微抿了唇。「不打紧,京城有许多高明的大夫,再不成,让太医给你诊治也行,务必要将你的身子调理好。」

    「太医?是宫里的太医吗?」景玲月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问道:「哥哥,你是说,你能请得动宫里的太医?」

    景飞月点了点头。「还行。」

    覃清菡想到莲娘说的,郡王只比亲王的地位低一点,再说景飞月是有战功的,因功受封,又永不降爵,看来她日後当真可以当个好命的郡王妃了。

    想到这里,她便微笑起来,往後她可以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早起务农,不必再跟泥泞的池水和会割人的莲叶搏斗,她终於可以歇息,终於可以过上跟前世不同的生活了,她要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

    「嫂嫂,你也很欢喜对不对?」景玲月见覃清菡笑了,便故意问道。

    好日子谁不爱,想到覃清菡过去苛刻她,连做身衣裳都要她以死相逼才给她做,她心里便有满满的不快。

    覃清菡这个穷秀才家的女儿怎麽配得上她的郡王哥哥?听说她哥哥原是可以成为驸马爷的,她原是可以有个公主嫂嫂的,都是覃清菡破坏了一切!

    等着瞧,如今她有了哥哥做靠山,看她怎麽让覃清菡不好过!

    景玲月唇边泛出抹狡狯的笑意,故意说道:「哥哥离家这麽些年,身边肯定有几个可心之人,在京城里,我还有几个侄子、侄女吗?他们都叫什麽名字?哥哥先跟我们说说,路上也好准备见面礼。」

    覃清菡觉得好笑,景玲月想让她难受,可怎麽办呢,她又不是原主,对景飞月一点迷恋也没有,纵然他有三妻四妾,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是啊,先跟我们说说。」覃清菡悠哉悠哉地接口,「玉儿、堂儿一直想有弟弟妹妹,若是年龄相仿能玩在一块儿,肯定很不错。」

    景珑月则是瞪大了眼眸,彷佛没有想过她兄长会有别的妾室和儿女似的。

    景飞月见覃清菡眸色清澈,不像在说违心之论,他微微蹙眉,难道她如今已经连他是否有妾室都不在意了?「我一直在边关,身边并没有伺候的人。」

    「那怎麽成?」景玲月一副这太离谱的神情。「看来嫂嫂日後要多费心了,要为哥哥多物色几个妾室,为咱们景家开枝散叶,这也才能多子多孙多福气。」

    覃清菡秀眉一扬,坦荡荡地说道:「这点我恐怕无法应承。」

    见景飞月的目光落在覃清菡身上,景玲月得意了。「为何不能应承?嫂嫂难道是见不得哥哥身边有可心之人吗?这可是妻子不该有的嫉妒啊。」

    还装?看你何时露出马脚,当初覃清菡是如何嫁进她景家的,她可是清楚得很,整个白莲镇上的人都知晓覃清菡是灌了迷汤睁不开眼,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她哥哥的命,偏生她哥哥不领情,病好了便一走了之,如今她哥哥成了高高在上的郡王,身边没有几个女人谁信?覃清菡心中不知急成什麽样子,面上还装淡定,那点心思想瞒过她?哼,真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怎麽会?」覃清菡笑了起来,和风细雨地道:「你哥哥看中了谁,尽管来与我说便是,我必定会允的,不过我可没有闲暇去为他物色妾室人选,一来我有玉儿、堂儿要教养,二来我又不是花街柳巷的鸨娘,牵线这种事我是不干的,何况还是为自己的夫君牵线?!还有啊,玲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教唆嫂嫂往哥哥房里塞人,传出去成何体统,往後你还是少说这些为好。」

    景玲月顿时窘红了脸,「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哪有教唆了……」勉强辩解了两句便说不下去了。

    她一直不解,过去覃清菡是个不善表达的笨蛋,怎会忽然之间变得口齿伶俐?好像是自她在田里昏过去,大夫诊断她曾没有气息又起死回生开始,她就变了个人,不再半天不吭一声,还把她这个小姑压制得死死的!瞧,刚刚她不过说了几句,覃清菡竟然就让她在她哥哥面前如此难堪,等着,这个仇她若不报,她便不叫景玲月!

    覃清菡端起凉茶喝了一口,景玲月在心里对她咬牙切齿,她自然都听到了。

    她是不想再像前世那般汲汲营营,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但她也是个特别不吃亏的性子,原主为景家付出甚多,做牛做马的,出卖劳力,景玲月可说是原主在养的,可景玲月非但没有半点感激之心,一有人撑腰便想着要叫原主不好过,所以她也不会在言语上客气。

    如今,景玲月认为她傍到景飞月这株大树,不再需要靠她养了,有了底气便想着对付她,她倒是想看看景玲月要如何对她报仇?如果不给她买衫裙也能算仇的话,她也认了。

    宜州距离京城约莫要半个月的车程,他们这浩浩荡荡的车队要费上更多时日,怕是要超过二十日才能抵达京城。

    覃清菡也不怕旅程辛苦,她穿来後没离开过白莲镇,忙着务农,连省城也没去过,此时就当观光旅行,一路上看看大黎的风景。

    这一日,走到了馨州白桃县的山脚下,距离预计要休息的县城客栈还有一个时辰,可景珑月脸色煞白,又想呕吐,实在无法再赶路了,景飞月便命大队人马停下,寻了处宽敞的农庄,借住一宿。

    那农庄原是闲置着,主人在外地,管事得知是京城来的大贵人,乃是堂堂战郡王,哪有不应承之理?满口欢迎的安排了三十间厢房给他们使用,又忙让厨房做了几桌饭菜来待客。

    景玲月见兄长的名号如此好使,又欢喜了好几分,在这穷乡僻壤都能如此受人尊崇,进到京里更不用说了,那肯定是横着走都没问题了。

    景珑月只是晕车,并无其他大碍,农庄管事让人熬了一帖消暑安神的草药让景珑月喝下,她喝了,没吃晚膳便去躺着了。

    至於景玲月嘛,她很把自己当回事,差遣着管事领着她介绍农庄里外,听那管事左一声大小姐,右一声大小姐,沾沾自喜的眉飞色舞,过足了大小姐的瘾。

    覃清菡觉得农家菜挺不错的,她吃了一碗饭,又喝了半碗汤,两个孩子更是胃口大开,吃了不少,吃到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她想着带孩子去庄子外头散步消食,一时兴起,想起自己幼时夏季在山里的外婆家过暑假时,总能捕捉到萤火虫,便去问了管事,果然管事说後面山谷便能看到流萤。

    「走,咱们去看流萤!」覃清菡兴冲冲地说道,形容了下流萤是何物。

    两个孩子一直待在白莲镇,没看过流萤,此时听见母亲的形容,很是好奇。

    景飞月听见他们的计划,便道:「这里陌生,我陪你们同去。」

    覃清菡原想叫他派两个手下保护他们娘仨即可,又想到他可能是想亲近儿子,便点了点头。

    可怜他这个做爹的,都几日了,还无法跟两个孩子培养感情。景飞月不是个会主动逗弄小孩子的男人,两个孩子又特别冷静,对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爹,没有狗血剧的自带亲情,甚至可说是冷淡得很,还外加了一些防备心,在这种情况下,要拉近距离是极难的事。

    好吧!她就当做善事,充当孩子和景飞月之间的桥梁,说起来当年他一走了之时,不过是个青少年,一场大病,让他有了个不合心意的妻子同吃同住,怎麽说都别扭,说他搞叛逆才离家出走也无可厚非,如今他来接妻儿,有心弥补,也不算坏到底了。

    想到这里,覃清菡也不禁失笑。

    原先她认定了原主的夫君是个大渣男,如今却帮景飞月说起话来,兴许是相处之後觉得他也没那麽坏,不过,更大的原因恐怕是他的高颜值让她对他的苛责少了大半,这部分就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不过是特别严重罢了,面对一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提神药,放在角落也不碍眼,何况景飞月还是那种很阳刚的俊美,长相英俊,身材魁梧,完全是可以做牛郎的类型,而男人好色,女人爱美,其实性质完全相同,只不过女人对男人的欣赏比较含蓄,前世她录取店员时,也更愿意录用好看的人。

    说起来,原主的样貌也是极为出挑的,明眸皓齿,尤其一双黑眸彷佛黑珍珠般动人,腰身不盈一握,肩膀圆润小巧,纤手雪白如玉,未曾因长年的操劳而粗糙,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还有份大家闺秀的气质,完全配得上景飞月,可景飞月当年还是离家了,可见他是个不看重外表的人,注重的是心灵相通。

    沿途上,因为景玲月一直多方打探,她也多少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皇上要将霞光长公主赐婚给景飞月,而他在金銮殿上,当着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面说自己已有结发之妻,而那位霞光长公主,乃是先帝最小的女儿,玉太妃所出,甚得太妃的宠爱,因而刁蛮骄纵,任性极了。

    她大胆臆断,景飞月既会因为受不了原主的愚昧粗鄙而一走了之,恐怕此番接回妻子之举是因为不想与刁蛮公主成亲,宁可重新接受曾遭他遗弃的原主。

    若真是如此,此举定然会刺伤到原主,幸好她不是原主,因此反倒觉得这样甚好,虽然冒出个夫君,却是厌恶她的,尽管要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他并不会与她同床共枕,她还是能自得其乐的过自己的日子。

    这麽一想就觉得好过多了,庆幸不是一穿来便有个夫君在旁,若要跟陌生人行那夫妻之礼,她怕不早就吓死了!

    第三章 妻撩动夫心

    景飞月点了两名小厮同行,让他们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等入了後山,覃清菡也庆幸有景飞月同行,不然山里黑漆漆的委实有些恐怖。

    覃清菡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在小厮身後,景飞月殿後,看着一大两小的背影,想到自己骤然离家,她一个人生下双生子又含辛茹苦的扶养孩子长大,还代他侍奉父母,为父母送终,从前对她的厌恶也化为了丝丝愧疚。

    说起来,她不欠自己什麽,是他欠了她,连他的命都是她救的,年少时的他,却只因为话不投机这个理由便撇下了她,此时想起来也为自己的年少轻狂汗颜,幸而一切还来得及,他会补偿她的,过去她吃的苦,他都会偿还。

    「娘,这里真有您说的那叫萤火虫的小灯笼吗?小灯笼要如何飞?」景金玉紧紧牵着覃清菡的手前进,好奇地问。

    覃清菡一笑。「一会儿你见了便知道了。」

    景飞月听了也是莞尔,她跟孩子说流萤是小灯笼,倒也贴切,只是孩子们若不亲眼见到,是不会明白的。

    一行人往山里去,已经能听到溪流的声音,这时,就见数十只流萤飞来飞去,那小小的身子发出光亮,没见过流萤的景金玉、景满堂,饶是平时小大人似的,这时也不由得发出惊呼声。

    「牠为何能发出光亮?」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问。

    覃清菡笑了下,哈哈,这是她小时候问过的问题,当时大了他们十多岁的表哥是如何一本正经的回答他们几个小鬼的,她还记得。

    「因为牠们的身子里有个发光器,并不会像烛火那般的烫人,叫做冷光。」

    两孩子一脸疑惑。「发光器?」

    景飞月在後头听到,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原以为她会被孩子问倒,没想到她竟答得出来,且答案还如此新奇有趣。

    覃清菡其实知道萤火虫的光最重要的功能是求偶,不过她可不能跟金玉满堂小朋友说什麽求偶之类的,便道:「当牠们受到惊吓或遇到危险时,会改变发光的频率,如同警讯一般,警告牠们的同类快逃。」

    她不知道频率要做何解释,幸而两个孩子被萤火虫迷住了也没追问,反而加快了脚步往山谷里去。

    终於,一行人来到了山谷前,开阔的山谷里十分静谧,流萤飞满了整座山谷,与天上的繁星点点交织,山夜是静的,流萤稠密得彷佛静止一般。

    两个孩子屏气凝神,连惊叹都发不出,覃清菡心知他们是被这一幕大自然感动到了,就如同她幼时第一次见到数以万计的萤火虫飞满山谷一般。

    见两个孩子看呆了,覃清菡提议道:「咱们坐下来吧。」

    孩子被动的点了点头,覃清菡牵着他们在谷中的石头坐了下来,她扬着头,任徐徐夜风拂过,青草的味道充斥鼻间,彷佛回到了童年时光。

    她一手牵着景金玉的手,一手牵着景满堂的手,轻轻唱道:「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短暂的生命努力的发光,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

    她的身子跟着节拍摇动,伫立在他们身後的景飞月心中突然滑过一抹异样。

    她唱的也不知是何曲子,却是极有意境。

    他虽是武将,但未入军营前,长久的时间也是以准备科举为目标,父母企盼着他能光耀门楣,让景家脱贫奔富,而他意气用事离开白莲镇後,也想着若不能争得功名便不回乡。

    他原想去京城,却在横县病倒,因缘际会,他让路经横县的萧大将军所救,便跟随着军队上路,在军营里待了数个月,因为之前读过不少书,与萧大将军很谈得来,因此痊癒之後,索性投身军中,跟随萧大将军到了边关。

    大黎一向太平,萧大将军建立军功亦是十多年前的事,此番东辽因年轻气盛的新帝登基而来侵犯,正是武将能立功的大好机会,他便是捉住了这个机会,不要命的豁了出去,为自己挣得了军功。

    此时,看着跟前悠然赏萤的母子三人,他忽然很庆幸自己做了上战场的明智选择,让此时功成名就的自己拥有守护他们的能力,更庆幸因为皇上的赐婚反驱使他回乡去接覃清菡,否则终此一生,他都不知道他还有两个孩子存在世上,而他心中的覃清菡也将永远停留在初初成亲时,那个令他生厌的女子。

    「娘亲,您哼的是什麽曲啊?怎麽孩儿没听过。」景满堂问道。

    景飞月在心中说道,我也没听过,我也想知道是什麽曲。

    覃清菡微微一笑。「你们没听过的曲子多了去,日後得闲,娘再唱给你们听。」

    景飞月忽然发现他心里想的也是,我也想听。

    经过二十多日的路程,景飞月一行来到了青州,约莫再过三日便可以抵达京城,而进入青州城时天色已暗,他们便入住城里最大的吉祥客栈,景飞月的贴身小厮元昕奉主子之命,打听到城里最好的酒楼名叫满穗楼,景飞月便带着妻小和两名妹妹前往那满穗楼用晚膳,元昕和贴身护卫元劲随行。

    元昕和元劲跟随景飞月多年了,两人都是当初萧大将军给景飞月挑的人,元昕伶俐,是伺候景飞月起居的小厮,元劲拳脚功夫不错,是景飞月的贴身护卫,他们未曾听景飞月说过家人,一直认为他孑然一身,没想到会冒出主母和两名小主子来,实在叫他们惊愕万分。

    不过,这一路上他们也感受到了主母的平易近人好相处,两名小主子虽然性格冷了些,但该有的教养一样不少,路上不吵不闹,生得又是和主子模子刻出来似的俊秀,叫人打从心里喜欢,他们也因此很快接受了主母和小主子,视为自个儿要效忠的对象。

    青州城的街市四通八达,入了夜,街道两侧的酒楼饭馆茶肆纷纷打起了灯,伙计在门口吆喝着揽客,显得十分热闹,尤其是满穗楼门口更是停了许多华丽的马车和软轿,显然生意兴隆。

    景飞月一行是临时起意,并未订位,雅间全客满了,故只能在一楼大堂的散座落坐。

    小二送上清茶和菜牌,景飞月直接交给覃清菡。「玉儿、堂儿喜欢吃什麽你知晓,便点你们喜欢的。」

    他觉得两个孩子没吃过什麽好东西,因此一路上他下意识想补偿他们,总挑最好的客栈住宿和最好的酒楼用饭,每餐饭都吃得不马虎。

    覃清菡也不客气,接过菜牌。「我瞧瞧有什麽好吃的。」

    她低垂眼眸翻看菜牌,长长的睫毛又弯又翘,景飞月也不知自己怎麽回事,竟然移不开视线,直到她都点完菜了,他才回过神来。

    「哥哥,你为何不说出你的名号,那咱们也可以坐雅间。」景玲月看着川流不息的贵女让小二恭敬的引着往楼上雅间去,十分艳羡。

    景飞月义正词严的道:「先前在农庄是因为无别处可投宿,这才对农庄管事透露我的身分,尔等日後须得牢记,我的郡王头衔不可随意滥用,以免落人口舌,说咱们有仗势欺人之嫌。」

    景玲月虽然马上点头允诺,心里却不满地想,仗势欺人又如何?身为郡王,如果不能仗势欺人,那要这郡王之名有何用处?所谓权势,不就是要这样运用的吗?哼,她才不管,日後到了京城,她就要张扬显摆她郡王之妹的身分,将过去过的憋屈日子都弥补过来!

    听见景玲月的心声,覃清菡拿起杯盏喝了口茶掩饰笑意。

    她觉得把景玲月带到京城委实不是明智之举,这小姑娘心太大,这会儿已经认为仗势欺人理所当然了,日後还不知会给景飞月惹出多少糟心事。

    等候上菜时,她见到对桌两名汉子不停在使眼色,听见他们的心声,他们计划要把臭虫丢进汤里讹诈银子。

    她招来小二低语,「那桌客人似有古怪,貌似藏着什麽要拿出来,小二哥多加留意。」

    景玲月蹙眉。「嫂嫂何必多管闲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郡王妃的身分。」

    覃清菡上上下下打量了景玲月一遍,笑道:「郡王妃便要眼盲心盲吗?不过是举手之劳,能将大事化小,咱们也可好好用顿饭,何乐不为?」

    景玲月一时又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恨得牙痒痒。

    片刻,便听得小二在大堂里喳呼起来,「哎呀!客官您做什麽?是要将您自个儿带来的臭虫丢进汤里吗?」

    一阵混乱後,那两个包藏祸心之人落荒而逃,掌柜亲自过来对覃清菡道谢,「多谢夫人提醒,否则损及商誉,可就没这麽好办了。」

    那掌柜走後,景飞月瞬也不瞬的看着覃清菡。「你如何得知那两人欲要耍诈?」

    他可不信人家有备而来,要来讹诈,会轻易叫她看出端倪,她把店小二叫过来叮嘱的那会儿,就好像知晓那两人要做什麽似的。

    「嫂嫂肯定又要说能听见别人在想什麽了是吧?」景玲月语气不以为然地道。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回覃清菡猜出她要做什麽时,总会说能听见她心中的想法,哼,当她是三岁小儿在骗呢,她才不信。

    覃清菡一笑。「不错。」

    她早就跟景玲月说过很多次了,可景玲月不相信,不只景玲月不信她,景珑月虽然没有当面表示过不信,可心里也是不信她的。

    她们不相信也是在情理之中,自己不过是懒得找理由搪塞才索性实话实说,而这大实话反倒总是被当成玩笑话。

    「你能知道他人心中所想?」景飞月挑眉。「那麽,你告诉我,我此刻在想什麽?」

    覃清菡失笑,「你什麽也没想,只是在等我的答案。」

    她能看出表里合一的人,更能看出表里不一的人,而她的「读心术」也多半会在对方没有察觉下进行,像景飞月这麽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等她表演似的,还是头一回。

    不过,景飞月并未刨根究底,只道:「到了京城,莫随意对人说这番话,保不定会有人当真,若将你当成邪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覃清菡深觉他这番话有理,遂点了点头。「多谢你提醒,我会当心。」

    说话间,店小二又端了托盘,欢快地走了过来,殷勤笑道:「我们掌柜吩咐,这是本店的招牌糕点十样酥,可是每桌必点的糕点,请夫人和诸位贵客嚐嚐。另外,这桌酒菜务必由小店招待,请夫人千万不要婉拒才好。」

    覃清菡知晓那掌柜是真心对自己感激,便欣然接受道:「既是盛情难却,那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小二哥代我谢谢你家掌柜。」

    十样酥并非是一样点心,乃是十样满穗楼的得意点心做的拼盘,分别是梅子酥、枣泥酥、桂花酥、芋泥酥、栗子酥、桃花酥、玫瑰酥、菊花酥、绿豆酥、芝麻酥。

    覃清菡觉得这十样酥比她一路上吃过的糕点都来得精致美味,虽然并非独创,但胜在做得精巧,难怪是每桌必点的糕点。

    在她前世,甜食是女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小确幸,但在大黎恰恰相反,变成了男子嗜甜食。

    在白莲镇时她便有此感了,只不过镇里的男人虽然爱吃甜食,却不会花银子到外头买,都是使唤自家婆娘做,她也碍於手头实在拮据,加上原料缺乏,只能偶尔做些绿豆糕、核桃酥给两个孩子解馋,发挥不了手艺。

    大黎的男子爱甜食到什麽地步?她听莲娘说过,据说宫里的孙贵妃就是凭着一手做糕点的好手艺才备受皇上宠爱,圣宠几乎快要越过皇后娘娘了,无论真假,都说明了会做糕点在大黎是很吃香的。

    既然大黎男子嗜甜食,那麽天子脚下的京城肯定做糕点的原料很是齐全,等到了京城,她就要买齐材料,看看能将前世的手艺发挥到什麽极限,这是她穿来之後一直想做的事,希望能美梦成真。

    「我觉得娘亲做的核桃酥更好吃。」景满堂吃了一块栗子酥之後说道。

    「胡说什麽?」景玲月蹙眉,一脸的不以为然。「你娘做的糕点怎麽跟大酒楼的师傅比?」

    「我没胡说。」景满堂不服气,看着景珑月找援军。「小姑姑,你说是不是我娘做的核桃酥更好吃?」

    景珑月摸了摸景满堂的头,柔柔一笑。「那是当然,小姑姑也一直认为你娘做的糕点谁都比不上。」

    景玲月很受不了地道:「景满堂,你这小没见过世面的,吃到好东西也不懂得品嚐,真不知嫂嫂是怎麽教孩子的,哥哥,到了京城你得快些给玉儿、堂儿请个最好的夫子教导他们才是。」

    「说的是。」覃清菡呵呵接口,「要请夫子,也要给玲月、珑月请一个女夫子才是,珑月平素里还有跟我学识字,玲月却是大字不识一个,将来要跟京城的高门贵女往来,总不能说自个儿不识字。」

    景玲月脸上一红。她若是知道有机会进京跟高门大户的贵女和官家小姐做朋友,她当然会学识字,白莲镇上的姑娘家识字的又没几个,是珑月特别奇怪,覃清菡教孩子们识字时,珑月偏要在一旁听学,这才让她识了一些字,有什麽好显摆的,竟然在这时候提出来,覃清菡还真是半句话也不肯让她,叫她想和她好好相处都不行。

    景玲月不接覃清菡的话,只对景飞月一个人热切地道:「哥哥,女夫子自然是要请的,我还要学弹琴和画画,也给我请教琴和教画的先生吧,若能找个宫里的嬷嬷来教我礼仪就更好了。」

    她其实没有什麽上进心,只不过这回算覃清菡说的有理,她要和高门里的贵女来往,就要有拿得出手的才艺,才不会叫人小瞧了去。

    「等你们适应了京城里的新生活,到时再按部就班的安排也不迟。」景飞月不置可否,对此事并没有太大意见。

    吃饱喝足後,两个孩子还不想回客栈,覃清菡也想逛逛,景飞月便依了他们。

    两个孩子毕竟还小,见到卖艺杂耍的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场子中间有两个少年在表演金顶功,景金玉、景满堂都看得目不转睛,周围更是喝采连连。

    景飞月见两个儿子着迷,便咳了声,清了清嗓子道:「其实那也没什麽,爹在沙场曾以一敌十,长枪贯穿了胸膛还活了下来。」

    「贯穿胸膛?!」两个孩子听了惊呼一声,再也无法故作冷漠,无动於衷。

    覃清菡忍住笑意,他这做爹的也不算太木讷嘛,还懂得适时讨好儿子,在儿子面前塑造英雄形象,只要再耐心等等,假以时日,孩子们一定会乐意亲近他的。

    她笑盈盈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

    覃清菡前世按赞惯了,人人天天都在社群网站上对别人赞,浑然不觉有何不妥,景飞月却觉耳根子烧红,她那般巧笑倩兮的朝他笑着,比之天上的繁星有过之无不及,他胸口忽然涌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

    看完了杂耍表演,景玲月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里热死了,哥哥,咱们快走吧!」

    她对这些杂耍压根没兴趣,她想去成衣铺、香粉铺逛逛,最好再添几样首饰,置几身新衣裳,虽然一路上吃好住好,可她哥哥毕竟是男人,都没想过要为他们置办行头,覃清菡也不提醒她哥哥,叫她好生气闷。

    景玲月有意无意的领着众人往香粉铺走去,忽见大街上两个小姑娘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拖着走,那大汉口里还不乾不净的骂骂咧咧,「别给老子哭哭啼啼的,是你们的爹将你们抵给老子的,老子将你们卖到窑子还亏本了哩,要怪,就怪你们的爹去!」

    「不要!不要!救命啊!」两个小姑娘高声呼救,均是一脸惊恐。

    周遭虽然人来人往,却没人拔刀相助,人人都不想多管闲事。

    覃清菡也不想,可她听见两个小姑娘心里的恐惧,她们才多大?不过十三、四的模样,这年纪进到窑子里就是雏妓,不知会被如何糟蹋……

    正在天人交战,便听到旁边妇人在窃窃私语,「这个天杀的李老三真是造孽啊!嗜赌成性,现在还把两个女儿都输掉了,孩子的娘若地下有知,可真要死不瞑目了。」

    覃清菡终究还是无法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她不是古人,这里的人当人是货品,可以交易,可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忽然停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正当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时,她转身看着景飞月。「我到京城之後,总要有贴身伺候的丫鬟吧?」

    景飞月闻一知十,不过面上依旧是不置可否的神色。「你想救她们?」

    覃清菡点了点头。「看着可怜。」

    景玲月蹙眉。「嫂嫂你也忒不懂事,来路不明的人怎麽可以随便买下?咱们如今身分不同,身边伺候的人自然要千挑万选,路边买的丫鬟既不知根又不知底,谁知道手脚乾不乾净,怎可进郡王府?」

    覃清菡倒是笑了。「要伺候你的人,你再去千挑万选好了,我相信眼缘,这两个小姑娘合我的眼缘,将来肯定是忠心的。」

    景飞月对元昕使了眼色,示意元昕过去与那大汉交涉。

    这是重逢之後,覃清菡第一次请求他,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於是这一趟出门用饭,覃清菡带回了两个小姑娘,虽然手里有她们的卖身契,但她并没有打算强迫她们留下。

    「若是你们想回家,这卖身契我便撕了。」

    两人立即跪了下去,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求夫人收留!我们不敢回家了,若是回去,不知何时又会被卖到窑子里,我们想跟在夫人身边伺候,只求有一口饭吃就够了!」

    「你们起来吧。」覃清菡伸手将两人拉起,收起了卖身契。「既然你们不敢回家,就先留在我身边,若有一日想走了,尽管跟我说便是,我便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不!我们不走!夫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一辈子都要留在夫人身边做牛做马,伺候夫人!」

    覃清菡想到卖身契上写着十两银子,心中很是感叹,两个女孩竟然只值十两银子,人命在这个时代真是不值钱啊。

    「别说什麽做牛做马了,以後有机会你们得学学读书识字,对你们日後会有帮助的。」

    「读书识字?」两人瞪大了眼睛,那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

    覃清菡笑了笑。「我们是战郡王的家眷,如今要往京城里去,日後会定居在京城,你们先知道这些便可以了,至於将来你们要做什麽,我想想再做安排。」

    两人一听居然是郡王家眷,顿时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道:「奴婢遵命。」

    覃清菡不想听她们自称奴婢,可她也得入境随俗,名义上是买来伺候她的人,总不能姊妹相称吧?

    她温言问道:「你们叫什麽名字,几岁了?一直以来是怎麽过的?怎麽会在大庭广众下要被拉到窑子里?」

    姊妹之中大一点的目光怆然,哽咽说道:「奴婢叫小红,今年十四,奴婢的妹妹叫小柳,今年十三,我们姓李,原来生活得好好的,後来我们的爹迷上了赌博,田也不种了,我们娘整天忙田里活,操劳死了,娘死後,爹变本加厉,把两亩薄田和屋子都卖了,不久也全赌光了,还欠了一身债,前几日就开始有凶神恶煞到家里讨债,爹都不见踪影,今日爹回来了,却是带了刚刚那大汉回来,说是把我们姊妹卖给那大汉了,要我们跟那大汉走,我们死活不肯,那大汉便把我们从家里拖出去,若不是夫人,我们这时已经在窑子里了。」

    小红说着,眼眶又是一阵泛红,低头抹了一会儿泪。

    「赌真是害人不浅,把好好一个家给毁了。」覃清菡感叹道,她不想姊妹俩一直沉浸在悲伤里,便道:「你们跟了我,从今以後要展开新生活了,我想给你们换个名字,象徵重新开始。」

    两人忙不迭道:「我们都听夫人的,请夫人赐名!」

    覃清菡想了想,「小红你以後就叫听兰,小柳叫舒兰,至於姓嘛,就随了郡王的姓,姓景。」

    两人得了新名字,又从了郡王的姓,均欢喜的露出了笑容。「多谢夫人赐名!」

    第四章 京城大不同

    战郡王府乃是御赐府第,富丽堂皇不在话下,朱漆高门上龙飞凤舞的「战郡王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气势逼人,令人不敢直视。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就见大门外有名六旬开外的老者领着百名家仆下跪迎接。「恭迎郡王、郡王妃回府!」

    覃清菡和众人下了马车,他们几个从乡下来的大小土包子不免被眼前的排场震慑,两个小家伙更是紧紧黏靠着覃清菡不放。

    覃清菡虽然知道古代尊卑上下之分极为严谨,可穿来之後她在小镇上并没有太大感觉,因为镇上也少有家里有奴仆的人家,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可现在,眼前壮观的黑压压人头让她有了一番新的体悟,看来她要好好调适心态才行,她这郡王妃的身分可比前世的高官夫人之类的,行为举止都要格外当心才行。

    一行人随着景飞月入了郡王府,分别上了两人一抬的青衣小轿,一路上就见府内亭台楼阁,飞楼绣栏,假山池水,雕梁画栋,佳木葱茏,美轮美奂,处处皆不同凡响,如此的世家大府,根本不是覃清菡等人想像得到的,他们自然都偷偷的掀起轿帘往外看。

    记不得穿过了多少道门,就在众人皆感到眼花撩乱时,小轿终於停了下来。

    覃清菡下了轿子,进了一处雅致院子的正厅,这时已不见景飞月的人,先前那领头恭迎的老者到她跟前躬身见礼。「见过郡王妃,老奴江福元,是郡王府总管。」

    「江伯,以後要劳烦你多关照了。」覃清菡颔首微笑,依序介绍道:「这是大姑娘,这是二姑娘,这两个是双胞胎,眼睛稍微圆点的是哥哥,不难分辨。」

    「是!老奴见过大姑娘、二姑娘、大少爷、二少爷。」江伯有条不紊的见礼之後说道:「老奴照郡王爷吩咐,已替郡王妃和两位小少爷、两位姑娘安排好了院落,等主子们稍事洗漱之後便能用晚膳了。」

    不等覃清菡回应,景玲月已兴奋地道:「是吗?我的院子在哪里?快带我过去瞧瞧!」

    「是。」江伯立即安排一个管事媳妇伺候着景玲月去她的院子。

    景珑月胆怯,她不安的看着覃清菡。「嫂嫂,我怕……我不能住这儿就好吗?我看这儿也挺大的,咱们四人也住得下。」

    「万万不可啊二姑娘!」江伯忙道:「两位姑娘皆有自个儿的院落,两位小少爷也是,不能坏了规矩。」

    覃清菡拍了拍景珑月的手。「你先去院子看看,若是真不敢一个人住,我再帮你想法子。」

    江伯连连点头。「郡王妃说的是,二姑娘先去院子看看,院子里里外外有十多名丫鬟婆子伺候,没什麽可怕的,这时节,院子里一大片月季花开得正好,二姑娘看了肯定喜欢。」

    景珑月万般无奈,只得三步一回头的跟着另一个管事媳妇去了。

    覃清菡知晓接下来便是景金玉、景满堂要被送去他们自个儿的院子了,便道:「江伯,两个孩子还小,初来乍到,不免陌生,我陪他们过去吧。」

    哪知,两个孩子却是中气十足地道:「不用了,娘亲,孩儿已大了,自个儿去就成!」

    覃清菡吓了一跳,也不知景飞月路上怎麽给孩子洗脑了,他们向来黏她,怎麽忽然独立了起来?

    不过,独立是好事,她自然不会拦着,从前是家里窄小,没有多余房间,母子三人才会一间房,如今她也可以渐渐放手了。

    江伯又拍胸脯保证道:「老奴亲自领两位小少爷过去,定会吩咐下去,好好照顾少爷们的,云轩阁的嬷嬷都是有照顾孩子经验的,请郡王妃不必担心。」

    江伯领着景金玉、景满堂去那云轩阁了,覃清菡看着这陌生雅致的厅堂,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此时进来一名圆脸的管事媳妇,脸上笑盈盈的,让人一见就有好感。

    「见过郡王妃,奴婢探春,是这远翠楼的管事,当家的是在帐房管钱银发放的,郡王妃有任何事,只管吩咐奴婢便成。」

    覃清菡正愁没人可问,听闻探春的丈夫是在帐房管钱银的,想必他们夫妻是极受重用,可以信任的。

    她微微笑道:「探春,我初来乍到,什麽也不懂,你跟我讲讲府里有多少人,平素的规矩如何,以及京城里的风土人情。」

    探春圆脸上挂着笑容应着,「是。」

    探春说得详细,覃清菡听得仔细,发现郡王府并没有太多规矩要遵从,她如今也没公婆要伺候,要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可以,看来她日後的生活悠哉得很,只要撒开手脚享福就行了。

    她唤来一直战战兢兢的听兰、舒兰,对探春说道:「她们是姊妹,姊姊叫听兰,妹妹叫舒兰,是我在路上买的丫鬟,打算留在身边当大丫鬟用,你费心调教,不过刚开始也不必太严苛,等她们适应了再说。」

    「奴婢明白。」探春笑着回答,「院子里原就有两名一等丫鬟,名叫珠儿、琴儿,都是家生子,手脚伶俐,人也聪明,奴婢让她们两人先来伺候郡王妃可好?听兰和舒兰两位妺妺也能在她们身边跟着学习。」

    覃清菡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探春又道:「郡王妃一路过来肯定累极了,奴婢去安排让郡王妃沐浴,等郡王妃沐浴後再传晚膳……」

    「等等——?」覃清菡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遂叫住了探春。「郡王爷是睡这里吗?」

    探春一愣。「是啊,这里原来就是郡王爷的寝房。」

    覃清菡只差没登愣一声,怎麽跟她想的不一样?厌妻的景飞月怎麽没安排她住别处?

    她润了润唇。「那麽,或许……我是说或许,我跟郡王爷是不同房间?」

    探春一脸纳闷,心里揣摩主子说这话是何意思,最终还是想不明白,她斟酌着字句,谨慎地回道:「郡王爷并无特别吩咐要让郡王妃住在别的房间。」

    覃清菡顿时乱了方寸,她一心认为可以和景飞月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日子,她要的只是脱离务农的辛苦生活,却没想到要跟他同房……

    景飞月不是很厌恶原主吗?他怎麽没将她隔离开来?这府里他最大,又没长辈盯着,他若下令要她自己一个院落也没人敢置喙不是吗?

    那他为何要与她同房?

    夏季夜短昼长,用过了晚膳,天色还亮得很,覃清菡正想去看看孩子们住的云轩阁,探春却是来报,景飞月要带他们上街,马车都备好了。

    覃清菡不免奇怪,他们才刚来,风尘仆仆的,一定要今天就去逛街吗?

    探春看出她的疑问,笑道:「奴婢听元昕说,明日郡王爷要领郡王妃、两位姑娘和两位小少爷进宫拜见皇上,眼下裁做新衣裳已来不及了,得给郡王妃和小少爷添些行头。」

    覃清菡心中的惊讶自然不在话下,她压根没想过会有拜见皇上这等事。

    所以,她明天就会见到天子圣颜?传说中的皇帝?

    覃清菡心里记挂着明日要进宫面圣之事,对於一上马车就没停过话的景玲月不怎麽搭理,景玲月兴高采烈说的无非是她的院子有多大,贴身丫鬟有多少人,伺候的婆子下人又有多少,总之,没见过世面是怎麽样,景玲月就是怎麽样。

    覃清菡没看到景飞月上马车,想必是骑马去了,他是武将,素来是不坐马车的,路上因为要亲近孩子才会坐马车。

    景满堂似乎也想到了景飞月,拉拉覃清菡的手说:「娘,刚才爹教我们射箭呢!」

    覃清菡万分惊讶。「你爹教你们射箭?」这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她没想到景飞月会去孩子们那里。

    「不止呢。」景金玉献宝似的说道:「爹还跟我们一块儿洗澡。」

    覃清菡一瞬间愕然,又像鹦鹉似的跟着重复了一遍,「跟你们一块儿洗澡?」

    「是啊!」景满堂挺起胸膛,用力点头道:「爹还给我们刷背呢!」

    覃清菡眨了眨眼。「刷背?」

    哎呀,她真是错怪他了,以为他一回府就把他们丢着不管,原来他是陪孩子去了。

    景金玉又道:「娘,爹的背好宽哦,爹让我摸摸,我便摸摸了。」

    覃清菡噙着微笑,笑呵呵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是吗?那玉儿、堂儿以後还要不要跟爹一块儿洗澡?」

    景金玉微微抬起下颔,不置可否地说道:「爹若想,孩儿也不会推辞。」

    覃清菡心知两个小豆丁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接受景飞月这个爹了,果然血缘是天性,父子之情进展得比她预期的还快。

    「珑月,你呢?」覃清菡看着文静端坐着的景珑月。「你的院子如何?可还满意?」

    景珑月有些害羞地说:「挺好的,两个大丫鬟名叫画眉、染墨,做事很仔细周到,一直陪我说话,沐浴後,还帮我抹发膏,说这样发丝才会乌黑漂亮。」

    覃清菡很高兴胆小的景珑月能够适应。「那麽,现在你自个儿住不会怕了?」

    景珑月羞涩的笑了笑。「不会怕了。」

    「怕啥呢?」景玲月对景珑月表现出来的小家子气很不以为然。「你啊,就是小鼻小眼,没嘴葫芦似的,刮风下雨都打不出一句话来,要知道,咱们现在是主子,你再这样唯唯诺诺的会给下面人看轻了去,到时爬到你头上,就没人当你是主子了。」

    景珑月牵强笑道:「怎麽会呢?我看下面的人都挺和善的,断不会奴大欺主。」

    覃清菡脸上浮了一抹笑意,说道:「有道是,你怎麽对人,人怎麽对你,万事皆是无风不起浪,你给别人什麽,别人就回报你什麽,说白了便是,你给别人的,其实是给自己的,你对别人做什麽,最後都会回到自己身上。」

    景玲月的脸色快黑出墨来,这个覃清菡,又在卖弄知识了,怕人家不知道她有个秀才爹吗,那个穷秀才有何好显摆的?会识几个字就了不起了吗?她景玲月可是堂堂战郡王的嫡亲妹妹,血缘是断不了的,而覃清菡不过是占了元配的位置,哪日下堂了便什麽也不是。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中止了马车里的剑拔弩张,几个人在各自的丫鬟搀扶下下了马车。

    夜色降临,四通八达的京城大街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店家纷纷打起了灯,酒楼客栈比比皆是,处处人声鼎沸,宅子鳞次栉比、小巷密布,人潮如流,自有一番热闹景象。

    覃清菡见到景飞月已在马车外等他们,抬眸看到横匾上烫金大字写着「敬阁绣庄」,视线又回到景飞月身上。

    他身穿深青色银织长袍,乌发束起,戴着嵌玉银冠,剑眉飞扬,双目清澈,鼻梁高挺,他鹤立鸡群,站在那儿,令四周的所有人都变得失色。

    覃清菡用一种看偶像明星的眼光在看着景飞月,赞叹他面如玉,俊美无俦,颜值高实在吃香,定然是走到哪里都无往不利。

    景飞月一落眸,不偏不倚正对上覃清菡在欣赏着他的目光,那一汪水眸,亮如清泉。

    他胸口一热,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对了。从前覃清菡被他抓到如此痴傻地看着他时,他便会怒从心起,恼怒到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可现在,那股子恼怒的感觉不见了,他的心不正常跳动,几乎要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颈脖有感的烫了起来,若不是夜色降临,怕是会叫人看清了。

    这一阵子,他不止一次认真的打量覃清菡,却始终没有答案,她给他的感觉和从前的覃清菡截然不同,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这麽大吗?此时她看他的眸子里已不是迷恋而是欣赏,单纯的欣赏,好像在欣赏一只上好的瓷瓶那般,单纯的因为是美好的事物而欣赏。

    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麽感觉,有些复杂,有些不是滋味,这不是他想要的吗?那麽他现在感到不太开心是怎麽回事?

    「哥哥,听说你要给我们添购衣物,那麽是要买多少身衣裳都可以吗?」景玲月一马当先的到景飞月身边,贪婪地问道。

    景飞月让景玲月叽叽喳喳的问话拉回了现实,他语气淡淡地道:「先买一些应急,其他的再让绣娘到府里裁做。」

    景玲月讨好的陪笑。「虽说是应急,但买个五、六身应该也不为过吧?毕竟我如今身分也不同了,是不?」

    景飞月对这样的小事没有异议,景玲月看他不反对,便兴高采烈的率先步入绣庄里,其余人也跟着进去。

    覃清菡的步子依旧不紧不慢,方才听到景飞月心里的声音後,她觉得好笑,景飞月不是讨厌原主吗?这会儿她不迷恋他,他却不高兴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是否只是大男人的占有慾在作祟?

    一群人进到铺子里,敬阁绣庄的当家掌柜已接获通知是战郡王和其家眷,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招呼。

    覃清菡等人从未逛过如此大的绣庄,自是开了眼界,白莲镇上的小绣坊连这里的百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映入众人眼帘的是满眼的华光溢彩,华丽的刺绣屏风看起来价格不菲,五花八门的布匹、成衣、绣样,还有绢花、抹额、荷包、络子、手链、丝帕、盘扣等等饰品,看得众人目不暇给,移不开眼。

    女人的天性就是爱美,覃清菡不是清心寡慾之人,不能免俗的也被那些美丽的衣裳饰品给吸引了,过去是碍於穷困,她压根不会去看这些身外之物,且白莲镇上也没得看,如今这些美丽的东西摊在眼前,她不会视若无睹,可也不会像景玲月那般贪心,一副全想搬走的样子。

    「郡王妃看这身衣裳如何?您肤色白皙,极为适合这桃粉色,衬得郡王妃您的肌肤更加白里透红。」

    掌柜的是人精,很快看出谁是能做主的人,便绕着覃清菡恭维。

    覃清菡给两个孩子各挑了三套衣裳,自己也挑了三套,又帮着手足无措的景珑月挑了三套,其他荷包、帕子等饰品也挑了一些,一回头,就见跟在景玲月身後的两个伙计手里捧着半天高的一大叠衣物,都快看不见路了,顿觉啼笑皆非。

    这贪心姑娘,一心想让人看得起,殊不知她流露的举动才真是小家子气,像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似的,摆明了没见过世面。

    「景大哥?真是你!」

    一道惊喜的声音扬起,覃清菡等人看过去,就见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立在那儿,一双明眸正又惊又喜的睐着景飞月,她的装束一看就不凡,鹅黄色的彩蝶淡淡的飞满双袖,一块上等琉璃玉佩挂在腰间,身姿娉婷,妆容精雅,浑身上下无一不透着富贵逼人。

    萧雨菲莲步轻移,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朝景飞月走过去。「我见到外头有郡王府的马车,还奇怪王府里什麽人会搭马车来绣庄呢,原来是景大哥,可景大哥为何心血来潮来逛绣庄,这可不是你平常会做的事啊。」

    景飞月之所以陪同覃清菡等人来逛绣庄,亦是为了昭告天下,他将妻子接回来了,他有妻子并非子虚乌有的事,亦不是为了推托公主婚事才找的藉口,所以他才会破天荒做了平常不做的事——?逛绣庄。

    覃清菡立即看出眼前的姑娘对景飞月爱慕有加,不说姑娘眉目流情,双眼冒爱心,她也听到了姑娘心里欢快的声音了——?怎麽会在这里遇到景大哥啊,真是来对了!

    景飞月神色并无不同,寻常地说道:「我陪同妻小妹妹来添些衣物饰品。」

    萧雨菲心头咯噔一下,当场愣住。「妻小?什麽妻小?」她只听到这两个字。

    景飞月微微蹙眉,像是觉得萧雨菲的问题很失礼,他脸上的神情终於有了一抹变化,冷淡地道:「我的妻小。」

    萧雨菲只当他在说笑话,「景大哥说什麽呢?你哪里有妻子了,又怎麽会有孩子?」

    景飞月将人招了过来,淡淡地介绍道:「这是内子,我的儿子玉儿、堂儿,我两个妹妹,玲月、珑月。」

    萧雨菲脸色乍变,那些她以为在逛绣庄的平头百姓是他的妻小妹妹?是哪里出了错?他怎麽会有妻小横空出世?

    她伸了手,悄无声息的捏了一把身边的大丫鬟燕儿,咬牙切齿的低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为何无人告诉我?」

    她不过是去江南外祖家住了三个月,怎麽回来就天地变色,她爱慕的心上人竟然有了妻儿,儿子还这麽大了?

    燕儿眼里闪着焦急,她低声道:「是夫人吩咐不许告诉小姐……」

    那麽,是确有其事了。萧雨菲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此时当着景飞月的面,她不能乱了阵脚。

    景玲月一见萧雨菲的派头便有心想结交,插嘴道:「哥哥,这位是?」

    景飞月道:「这位是镇南王府上的郡主,闺名萧雨菲,镇南王对我恩同再造,择日我再带你们拜访。」

    萧雨菲拽紧了手帕,强自镇定,目光落在覃清菡身上,脸上挤出个笑容问道:「你便是嫂子?」这个贱人,凭你也配占据景大哥身边的位置?

    覃清菡微微笑道:「我就是。」

    呵呵,可真有教养,这花一样的姑娘竟然会在心里骂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贱人,景飞月知晓这个萧雨菲是个表里不一的姑娘吗?

    「我与景大哥情如兄妹,既然知道嫂子来京城了,哪有不一块儿喝盏茶的道理?我来请客,就移驾到碧澜湖畔的月季茶楼喝盏晚茶如何?」萧雨菲和颜悦色地询问。

    景玲月立即道:「哥哥,我正好渴了,既然郡主盛情相邀,咱们就一块儿去喝茶吧!」

    她不笨,看得出这位雨菲郡主喜欢她哥哥,要是她能说动她哥哥把覃清菡休了,郡主肯定会对她感激万分,那麽,也会有源源不绝的好处随之而来。

    覃清菡对晚茶之邀也没意见,结清了购买的衣物之後,一行人便分乘马车来到碧澜湖畔。

    月季茶楼临湖而筑,两层楼宇建筑相当雅致,覃清菡一入内便嗅到淡淡的烹茶香以及刚出炉点心的香味,一楼大堂的散座也有三三两两的姑娘家在品茗聊天,足见大黎的男女大防并不严谨,没有姑娘家不可抛头露面的规矩,也没有禁止姑娘家晚上不可出门。

    萧雨菲是东道主,要了二楼的雅间,路上她已逼问了燕儿,知道景飞月迎回妻子的始末,一方面暗恨景飞月竟然老早有妻有子,一方面又庆幸没让金霞那贱人得逞,虽然景飞月有妻儿对她是个打击,但想到金霞被拒婚会有多难堪,她心底便有一丝丝快意。

    金霞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挑她不在京里时请皇上出面赐婚,为的就是不让她有机会阻拦。这下好了吧,偷鸡不着蚀把米,看金霞往後怎麽抬起头做人,若她见到了金霞,非刺激她几句不可。

    覃清菡与萧雨菲面对面坐着,把她心中所想听了个仔细,想来那金霞就是霞光长公主了吧?原来是两个女人的战争,而她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生生碎了她们的美梦,只是不知道,景飞月厌恶霞光长公主,不愿尚公主,对这位郡主又是何种态度?他对郡主有意吗?

    「路上听我丫鬟说了,嫂子是由宜州桐雨县来的,那儿没有这样的茶楼吧?月季茶楼可是京城一等一的茶楼。」萧雨菲谈笑风生,态度大方地说道。

    覃清菡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待在白莲镇上忙着讨生活,也不知县城里是否有这样雅致的茶楼。」

    连县城都没去过?萧雨菲心里鄙夷,面上却是带着笑意。「那麽,就由我做主点茶品和几样点心可好?」

    「都可以。」覃清菡语气有些随意,她对茶没研究也没兴趣,倒是对茶楼里的点心充满兴趣,京城一等一的茶楼,做出的点心应该不同凡响才是。

    萧雨菲点了名叫「十叶香」的顶极茶品,店小二要伺候,她却挥挥手让他退下,说自己要煮茶,覃清菡看得出来,萧雨菲嘴上美其名是待客之道,不假他人之手,其实是想秀自己煮茶的技巧。

    就见萧雨菲用沸水冲淋了壶,跟着烫洗茗杯,几道繁复的手续之後把茶倒入公杯中,几个动作下来,既熟练又优雅,面色带有几分得意。

    这时,小二端了茶点上来,覃清菡和景金玉、景满堂的视线全被茶点吸引了去,事实上除了景玲月也没人在看萧雨菲如何煮茶。

    覃清菡定睛在茶点上,白色碟子里有六样点心,分别是酪樱桃、桂花粟粉糕、七彩花糕、花型豆沙糕、蜜汁蜂巢甜糕、香滑芝麻糕。

    果然,大黎的甜点大同小异,大多都是糕来糕去,且多是守旧,了无创新,若她做出马卡龙、蛋糕……

    景飞月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覃清菡,就见她见了茶点忽然眼睛放光,且眸光落在茶点上久久不放,着实叫他一愣。

    她是饿了吗?

    「这好看归好看,可也是没有娘亲做的糕点好吃。」景满堂吃了块七彩花糕後评价道。

    「哦?」萧雨菲将信将疑。「这麽说来,嫂子做糕点的厨艺了得喽?」

    覃清菡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常年住在小镇里,也没得比较,孩子们不过是习惯我做的口味罢了。」

    萧雨菲扬起了嘴角,笑道:「原来如此,我说呢,这月季茶楼的厨子可是御厨退下来的,若嫂子做的糕点能比月季茶楼的好吃,那不是说嫂子有做御厨的能耐了,是吧?」

    「郡主说笑了,我怎麽会不知道自个儿的轻重?」覃清菡在萧雨菲心里看到浓浓的不屑之意,她笑了笑。「其实,我自知配不上郡王,也掌不了偌大的郡王府,若郡王身边有可心之人,迎为平妻或郡王侧妃,我也没话说。」

    这一番话实在出乎萧雨菲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得花多大力气对付这个女人呢,没想到她还算有自知之明,於是对覃清菡的敌意瞬间少了大半,面上也有了真诚和热切的笑意。

    「嫂子,以我家和景大哥的情谊,我叫你一声嫂子太生分了,不如咱们姊妹相称?」

    覃清菡眼神闪了闪,和颜道:「能和郡主姊妹相称,是我占了便宜。」

    萧雨菲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轻轻一笑,「姊姊莫要如此说,日後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覃清菡好笑的看着萧雨菲,见她高兴的又招来伙计,加点了十多样点心,又讨好地招呼景玲月、景珑月用点心。

    当真是进展神速,这麽快就是一家人了,看来她那句平妻侧妃有打动到萧雨菲,小姑娘对景飞月的心思藏都藏不住啊,那麽景飞月呢?他是怎麽想萧雨菲的?

    出於好奇,她往景飞月看过去,却见他眼里藏着冷,眼底闪过一抹情绪,神情带着不明意味。

    她读不出他的想法,因为他什麽都没想,只有情绪,浓浓的不满情绪。

    覃清菡有些意外,难道,他对萧雨菲同样没意思?是萧雨菲自作多情?

    第五章 进宫做甜点

    回到郡王府後,夜已深了,府内廊下皆点着灯,虽不到灯火通明,也另有一番温馨气氛。

    众人逛了一晚上都累了,各自回房,覃清菡回到远翠楼,听兰、舒兰为她卸了珠钗,又伺候她净了面,换好寝衣,铺好了床,她体恤她们一天也累了,便让她们去歇着。

    窗外,月娘洒下如轻纱般的月光,覃清菡瞪着床,心里忐忑不安。

    景飞月应当有别的住处,不会到远翠楼来吧?

    正猜疑不定,一道高大身影从屏风後绕了进来,不是景飞月又是谁?

    覃清菡明知道进来的会是景飞月,却还是生生被吓了一跳,他真的要睡这里?真要与她同张床?

    景飞月一见到她,眉头就皱了起来,覃清菡以为他是不高兴她在这里,耽误了他休息,忙道:「这里原是你的寝房,我去云轩阁跟孩子们睡好了。」

    她是能得知他人心里的声音,不过那也要对方有心声才行,像现在这样,景飞月只是瞪着她,心里没有任何声音,她也不知他是何意思。

    「你不能离开。」景飞月看着她,阴阳怪气地说道:「如今人人皆知你是我的妻,若是我们分房,非但臆测流言会四起,皇上也会起疑心。」

    覃清菡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她是他接回来摆脱皇上赐婚的烟幕弹,要是让人怀疑是假夫妻,那麽皇上要他休妻再娶公主也就不算强人所难了。

    「那麽,我们要怎麽睡?」覃清菡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她要打地铺吗?那岂不是比在白莲镇过得还不如,那时她至少有床睡。

    景飞月像是没听见她的问题,依旧面色阴沉的看着她。「你为何要与雨菲郡主提平妻、侧妃之事?要知道,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覃清菡觉得好笑,景飞月是在怪她对个未出阁的单纯小姑娘说那些?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一点也不单纯,若她没有表态,今天在茶楼里还不知有多少暗箭对她射来呢!

    不过,既然萧雨菲在景飞月心中是单纯的姑娘,她也不会说萧雨菲不单纯,这种事,得要景飞月自己察觉,她说的再多,不过是背後说人坏话的长舌妇罢了。

    「我也没恶意,我是想,你既不喜我,身边总要有个伺候的人,要郡主做小妾姨娘未免委屈了,迎为平妻或侧妃倒是挺合适的。」

    景飞月恼怒道:「多管闲事!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不必你多事,再说,雨菲郡主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她又如何会有要做我女人的想法,你的说词未免太过荒唐!」

    覃清菡呵呵一笑。「你兴许当郡主是妹妹,可郡主并不那麽想也不一定。」

    她本不想提醒他,可是谁让他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她占了他正妻的位置,爱慕他的女人就会想方设法的对付她,他这个始作俑者也得知晓,要肩负起保护她和孩子的义务才是。

    「胡说。」景飞月越听越心烦。「总之,以後不许你再提类似之事。」

    覃清菡也没想在这时候跟他争个子丑寅卯,遂云淡风轻地说道:「是我多事了,以後我不会再管你的事,我困了,现在先来说说怎麽睡吧。」

    「怎麽睡?」景飞月蹙眉。「不就是在床上睡吗?这有何好说……」他倏然一顿,难道她是……怕他会碰她吗?

    他的脸色顿时变幻不定,想起两人的初夜,他喝了春药,粗暴行径如同一头疯了的野兽,将她折腾了许久,事後又对她毫不加以怜惜,将她丢在房里,自个儿愤怒的甩门扬长离去。她定是吓坏了,对床笫之事有了畏惧……

    他咳了声,有些别扭地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碰你一根头发,你尽管睡便是。」

    得知了他心中所想,覃清菡嘴角噙起一抹微妙的笑意。「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既然你这麽说,我就信你了。」

    这算是个美丽的误会吧?她只是觉得和他同床共枕很不自在罢了,他想到的却是他与原主如暴风过境般的初夜。

    无妨,想到什麽都可以,只要他们有共识他们只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假夫妻,他不会认为她该尽妻子在床上的义务那就行了。

    她先爬上床,占了里头的位置,不想彼此不自在,她贴心的背对着他,幸好被子够宽够大,不然两个陌生人同盖一床被子也是尴尬。

    旋即,景飞月也吹灯上了床,覃清菡感觉到床帐落下了,她没敢动,假装自己累到一秒睡着,感觉景飞月躺了下去,被子被稍稍挪移了位置,他就睡在她旁边。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可能是白日的舟车劳顿加上晚上又是逛街又是应付萧雨菲的,她沾上枕头便睡着了,还不自觉地翻了个身,侧对着景飞月。

    在覃清菡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中,睁着深潭般眸子睡不着的人是景飞月,看着覃清菡那沉静的面庞,长长的黑睫在眼下留下一线阴影,朱唇线条柔和,秀发散在枕上,模样毫无防备,他的心莫名的一跳。

    他不是没有跟她同床共枕过,虽然记忆久远得有些模糊了,可是那种深沉的厌恶感烙印在他心底,就像身边睡了只臭虫,他每每都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起,生怕她碰着他丝毫。

    他原来曾经那麽幼稚,那麽会伤人而不自知。

    他凝视着覃清菡平静恬淡的睡颜,心头滋味纷杂,悄然低语,「对不住,过往是我狼心狗肺,以後我会好好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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