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太子,你穿帮了》 作者:风光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10月24日 女主角:谷凝香 男主角:陆樽 【内容简介】 惨了惨了惨了!她只是个进宫赚钱等着云游四海的太医, 怎麽偏偏摊上识破假太子这等大事? 这下可好,不帮忙打掩护就等着跟今生说再见吧! 如今她只能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他偷懒装病,她假意治疗, 却害她被质疑,引得他的对头平南王带着巫医对她提出医斗挑战, 是他竭尽全力帮助她,她才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然而平南王贼心不死,威逼她出宫软禁起来,就是要掣肘他, 没想到堂堂假太子殿下竟不顾危险来到平南王的地盘搭救她, 叫她激动感动又心动,一时情不自禁飞扑他, 结果这家伙竟然要她为他的清白负责…… 楔子 交换身分 陆樽大摇大摆地进了云翔赌场,然而才踏进去一步,他就忍不住挑了挑眉,停下脚步。 这赌场……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啊? 云翔赌场位於金鹰王国北疆的蓬莱镇内,这个镇上除了当地居民,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商旅或军士,所以赌场内的花样是五花八门,以吸引外地人。 除了有各种赌法之外,还备了琴师美酒、美人献舞、唱大戏……等等花样,甚至赌到气血攻心都还有大夫随侍在侧,或者备有厢房供崩溃眼红者休息过夜,因此云翔赌场平日虽称不上人山人海,倒也热闹非凡。 可是今天陆樽明显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先不说他最爱的琴声消失了,热门大戏今日休演,赌客似乎少了大半,连平时熟识的荷官都一个也不见,倒叫他真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想想他陆樽在蓬莱镇也算小有名气,毕竟他义父陆子龙开的蓬莱饭馆在地方上可是首屈一指,没吃过等於没来过北疆,即使他本人只是在店里兼职做一个时常明目张胆偷懒的店小二,但怎麽说也算是个饭馆少东吧? 有些排不进饭馆的纨裤子弟,都还要来找他套交情找位子呢! 今日他与那些平时一起瞎混的狐群狗党约好一起来云翔赌场,没想到那些人齐齐放了他鸽子,再加上赌场里的古怪,总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陆樽脚步往後一缩,就要转头离开,却有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迎面而来,便是这云翔赌场的当家。 他笑吟吟地如往常般招呼道:「陆少!还没见你进来露一手呢,怎麽就要走了啊?」 陆樽没好气地打量了一下门可罗雀的赌场,「牛当家,你这赌场是要收了不成?人少了这麽多,难不成是最近缺现银周转,还是被倒了庄啊?」 「呸呸呸,我们资金雄厚,绝对够你赢的。」牛当家嘿嘿一笑,朝他招手,「快进来快进来,就差你陆少一人呢!」 「少来了,邱少陈少他们呢?还有潘胖子呢?」陆樽拉出一串狐群狗党的名字,还探头左右张望,确定他们都没有出现。 「嘿嘿,陆少你有所不知,朝廷有军队要过来啦!那些少爷们的父亲都是做朝廷军队生意的,当然想趁机大赚一波,所以那些少爷们也被要求守着自家店铺。」 每当北方边防军要换防或增军,蓬莱镇是必经之地,这种大规模的人口移动就是商人赚钱的好时机。牛当家一番解释,倒是解除了陆樽的疑惑。 「他们可不像陆少你,就算不守着家业,那些将士也会死心塌地的往蓬莱饭馆去,而且不够早还挤不进门呢,自然只有你能来了。」牛当家简直将陆樽捧到了天上去。 说到自家饭馆受欢迎的程度,陆樽可是颇为得意,「那是那是,就算我爹现在生病了,也不用我镇守在那里,财源依旧滚滚来啊——?」 说话之间,陆樽已踏入了云翔赌场,牛当家不着痕迹地将他引到了一处押宝的赌桌旁。 负责那桌的荷官长得姿色不凡,还朝陆樽眨了眨眼。 陆樽会意地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坐了下来。 他拿出一锭足两的银子还有一张的银票,「全帮我换成算筹。牛当家,你们的荷官都是新来的?怎地我个个都面生得很?」 牛当家知道陆樽的习惯,银子换成小额算筹,通常是他用来赏赐左右的;银票换成大额算筹,便是用来赌的了。 他熟门熟路地让人将算筹拿来,坦然地一边回道:「新人新气象嘛,换了几个美人,大家看上去顺眼,下的注自然多了……」 陆樽颇为认同这种做法,不消说,就他这种正直坦荡的好男儿,看到这些荷官也是心痒痒的,要不是脑子尚存几分理智,说不定拿出来的就不是一张银票,而是十张了! 很快的,赌局开始了,陆樽按他平时的习惯,先小押几把,有输有赢,看准了风向後,开始加大了算筹的数目。 那名荷官不仅人长得妩媚,说话还娇滴滴的,很有几分蛊惑的味道。渐渐的,色令智昏的陆樽出手有些不能自已,一张银票换来的算筹很快就输光了。 「陆少,要不再加一点?奴家还想和陆少你多亲近亲近呢。」荷官面露不舍,那种雨打梨花的姿态,令满场猪哥口水流一桌。 陆樽也没能免俗,他大大方方的又取出几张银票,在美人面前霸气地道:「全换了!」 「唉呀,奴家最喜欢陆少你这种豪爽的人了!」荷官勾引似的一笑,羞不可抑地低下了头,领口顺势开了一点,那种欲迎还拒、若隐若现的模样,看得人头脑发昏,两眼发直。 在这种美人攻势下,一桌子的人都输得惨兮兮的,陆樽自然也不例外。 在他眼睁睁地看着美人荷官将他最後一张算筹收拢时,那眼神都疯狂了起来。 「再加再加!」他往身上掏了老半天,发现没银两了,正觉得晦气之时,牛当家又像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後——? 「陆少,今儿个银两带少了吗?没关系,我私人借给你,绝对比赌场的利息要来得低,金额绝对管够,要几百两、几千两都没问题!」 「哟?老牛,本少还不知道你这麽够意思,那就先来个一百两吧。」陆樽毫不犹豫地道。 牛当家得意地拍了拍手,一百两的算筹就送了上来,而他眼底也闪过一抹精光。 眼见赌得越来越大,一旁的赌客也跟着起哄,赌局更加热闹。 陆樽杀红了眼,一百两不够又借了两百两,两百两不够就来三百两,很快地,太阳下山了,而他的欠款也来到了一千两白银。 「真是邪门了,本少就不相信不能翻本!老牛,再借个三百两……」 陆樽此话一出,但牛当家却没有那麽好说话了,他的笑容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收了起来,带着几分嘲讽对陆樽道:「陆少,你已经借一千两了,要不你先还清,咱们再来赌剩下的?」 陆樽顿时恼怒地道:「老牛,你说什麽呢?本少是会欠债不还的人吗?」 「如果只是一百两,我不担心你不还,但这是一千两。」牛当家的脸沉了下来,「而且你以为跟我借钱,只是一本一利这麽简单?我可是要收月息两百的。」 所谓一本一利,就是一年後付的利息等於借的本金。而月息两百,一年就要多还两千四百两利息,这可是本金的两倍多,如此利息一加上去,陆樽怎麽还都还不完,这次算是被坑惨了。 「你阴我?!」被这麽一激,陆樽才冷静下来,回到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道:「老牛,你是知道我的,是什麽原因让你以後不想再做我的生意了?」 他看了看美丽动人的荷官,还有一干看热闹的赌客,恍然大悟,「这些赌客在这里起哄鼓噪要我加注,都是你自己的人吧?还有标致的荷官……只怕也是你安排的黑手,专门坑本少的?」他抚了抚下巴,挑眉说道:「把熟悉的人都撤了,换上新的人,还要邱少潘胖子他们都不来,看来你摆明坑我,说出你的图谋吧,你想干麽?」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牛当家没料到陆樽才看到一点端倪,就把整个阴谋都推论出来,他还是小看这个纨裤子弟了。 不过反正都撕破脸了,牛当家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里有一位大人要你帮他一个忙,如果你事情办好了,那麽这一千两就可以不用还,你说怎麽样?」 「不怎麽样。」陆樽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会用这种方法请我,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牛当家可不容他多分辩,迳自进了内间请那尊贵的客人出来。 他所谓的大人一行有数人,带头那位是个年轻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 当他走近陆樽时,陆樽不由目瞪口呆,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娘的!我那不知道是谁的亲生老爹,到处和人偷生孩子吗?还是我那不知道是谁的亲生老娘,偷了隔壁的老王?」 会说这话是有原因的,走到陆樽面前的这位大人,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长得像陆樽的人,名为兰书寒。他的名头说出来会吓死人,竟是金鹰王国当今的太子。 然後,这个以後会变成皇帝的人,竟然跟陆樽长得一模一样。 听完对方的背景,冷静下来的陆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要跟我说後宫发生过什麽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本少是不信的……」 「本宫也不信。」兰书寒淡淡地道,如果真有狸猫换太子的事,那他不成了狸猫了? 「姑且当我们很像是一个巧合好了。」陆樽并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横竖他也习惯了无父无母,没有去追根究柢的意思。「你让老牛坑我一千两,是想要我干什麽?」 想都不用想,陆樽也猜得到一定是跟两个人长得很像有关,但兰书寒说出的答案仍然令他傻眼了好一阵子。 「本宫要你扮成我,进宫当一阵子的太子。」兰书寒认真地打量着他,「光看外貌,连本宫都差点以为自己在照镜子,没有易容的痕迹,就更不容易出错。至於我们不同的言语姿态,你可以学,一些细节苏先生也会替你掩饰处理。」 兰书寒所说的苏先生,便是他麾下首席幕僚苏良。将苏良留给陆樽,也算是对陆樽的保障及重视了。 陆樽好奇地问道:「扮成太子要干什麽?你又要干麽去?」 「本宫有重要的事必须隐姓埋名到外地去处理,所以无暇分身。至於你,就替本宫出席需要出席的场合,执行一些仪式就好。」兰书寒简单地道,说得好像进宫负责吃饭睡觉就好,有事别人会处理。 「有这麽简单?」陆樽不以为然地笑了,对当今太子可是一点敬意都没有,谁叫这家伙一出现就坑他。「你别欺我是乡巴佬,我可是知道在皇上病倒後,当今朝廷乱得很……」 「所以太子才需要坐镇宫中,不能久离。」兰书寒的脸色并不因他的质疑而有任何改变,仍是那副严肃淡然的模样。 「那我有什麽好处?」陆樽终於说到重点。 这个问题兰书寒没有回答,但坐在一旁的苏良替他答了,「你可以不用还那一千两。」 「这样啊……」陆樽搔了搔下巴,状似思索,之後嘿嘿一笑,正视着苏良,「这位马先生,抱歉,老子没兴趣,你们另寻高明吧。」 兰书寒还算沉得住气,反而是苏良,一听到「马先生」三个字,一张比常人长了点的脸便僵硬了起来,不悦地拿出了几张纸,语带威吓喝道:「我姓苏,不姓马!你想欠债不还吗?你仔细看看你的欠条,欠的对象是我们,可不是牛当家。」 「老马,你当我傻了?我签的时候就看到上面你们动了手脚,不过本少并不在乎。」陆樽才不管他姓苏还姓马,笑嘻嘻地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堆算筹,而且都是大数额的。「拿去拿去,全部还你,现在咱们两清啦!」 这回兰书寒终於有点反应了,却是皱起了眉,苏良更是一阵哑口无言。 而从正主出现就一直静静坐在旁边的牛当家则是惊讶地道:「怎麽可能!我明明在旁边看你下注,然後全部输光的,你这些算筹究竟藏在哪里?」 「藏在哪里是家学渊源,岂能随便告诉你。我妹子陆小鱼还随时藏了支锅铲在身上准备揍我呢,这藏东西的招数我能不好好学吗?」陆樽边说边从身上掏出算筹往外丢,就跟变戏法一样,毕竟一千两换成的算筹,数量也颇可观。「至於我押注的那些,你可要看好了,只有上头第一枚是大额算筹,其他都是小额的,那一点点钱,本少还输得起。」 牛当家脸色惨白地看向美人荷官,那荷官急忙取出陆樽输的算筹,仔细一点,果然只有最上头是大数额,其他都是小数额,只是因为每张算筹都差不多大小,叠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来。而当时大家都认为陆樽杀红眼了,也不会认真去检查清点,居然就让他糊弄过去。 现在追究陆樽究竟是早就看出有鬼,还是想以小充大欺骗赌场,已经没有意义了。总之他就是用这种偷天换日的手法过了这一关,让原本认为可以用几张欠条拿捏他的兰书寒等人一下子没了脾气。 陆樽帅气地撕了自己的欠条,朝众人摇了摇手起身要走,他可没兴趣继续蹚浑水。但身後传来兰书寒的声音,却令他定住了脚步。 「你到京中假装太子时,我会到蓬莱饭馆里顶替你的位置,所以你生病的义父不会发现你不见了。」 这太子倒是看出他不希望义父担心了?陆樽回头挑了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兰书寒又说道:「身为太子,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至少在生活享受上,本宫保证你会乐不思蜀,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龙肝凤髓,住的是雕梁画栋,出入有车轿代步,还有美人宫女服侍,而且整个皇宫只有父皇比你大,你大可以抖尽威风。」 兰书寒一眼就看出陆樽的不安分,只消稍微揣摩他那纨裤性子,就大概知道他想要什麽。 「有这麽爽?」陆樽这下倒不急着走了,回头坐下来。「但你的敌人也不少吧?皇帝重病,说不定等一下就挂了,应该不只你一个人对帝位有兴趣?」 陆樽说话完全没有一点忌讳,兰书寒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发怒,因为这代表着陆樽不笨,考虑事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周密,思绪也十分灵活,这样的人伪装太子他更放心。「本宫方才说过,有任何事苏先生会帮你周全,而保护太子的人马,也会拨出一部分保护你。」 听到有这麽多好处,陆樽眼睛越来越亮,「还有呢?」 即使沉着如兰书寒,也忍不住想翻白眼了,但他仍按捺着性子道:「事成之後,再给你一千两。」 终於听到最想要的,陆樽笑了起来,「本少真的开始怀疑我们是亲兄弟了,居然我想要什麽你都知道。成交!」 第一章 双面女太医 一个多月後,金鹰王国皇宫,东宫之中。 「你真的病了?」苏良怀疑地看着陆樽。 陆樽躺在东宫的大床上,一边哼哼唧唧的,一边懒洋洋的看了苏良一眼,「对,本少……本宫病了,这也痛那也痛,浑身不舒服。」 「前日你不是还好好的?」苏良仍不太相信。 说到这个陆樽就来气,差点连病都懒得装了,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因为前日本宫才终於明白,兰书寒和你们这群王八蛋给的承诺打八折之後还要再打六折才够数!」 一个月前,陆樽带着放松游憩的心情由北疆来到了宫里,准备享受一下太子的爽快生活。然而当他真正穿上太子蟒袍时,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套上了一个枷锁。 为了不被拆穿身分,他被苏良押着学习各种礼仪,不断的起身拜下、举手抬脚,连弯腰的角度都有学问,还要练习如何朗诵各种祭文,语调的抑扬顿挫得特别注意。甚至连一般日常对话,他都要想办法改掉自己的北方口音,说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腔。 然後说到衣服吧,穿起来确实舒服,但连身上打几个折、腰带要多粗多长、服饰的颜色样式,甚至是底裤要穿什麽颜色通通有规定,惹得他烦不胜烦。 而皇宫的食物确实不同凡响,每日膳食摆开来,那桌子比他的床还大都摆不下。可是每一种菜他只能嚐一口,因为他娘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太子的口味,避免被下毒,就算看到喜欢的大鸡腿,也要忍住不能用手去抓,什麽食物用什麽餐具都是固定的,他要是敢拿筷子插丸子,就等着被礼官抓回去再教育个十年八年吧! 衣食都这麽惨了,住行也没什麽好说的,东宫的确雕梁画栋,出入行止有车马。然而这雕梁画栋只能看,又不能掰下来换银两,连花瓶少一支只怕都要追查是谁拿走的,这让陆樽想偷点皇室用品变卖的心彻底死了。 出入的车马虽是豪华无匹,但速度慢到可能只比乌龟快一点,且太子的规定更是严格,出入一定要乘车轿,就算只是从东宫到大殿这般短短距离也一样,用在陆樽这种急性子的人身上,他都忍不住想冲出去大喊「老子自己走比较快啊」。 其他林林总总诸如朝会时他必须像雕像一样杵在那里不能睡;沐浴时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不是貌美如花的宫女而是太监;书房满坑满谷的书,却连一本画点刺激小图让人放松的书都没有……陆樽觉得,他受够了! 所以他决定摆烂,乾脆装病,什麽太子的任务都不管了。他来到宫里假扮太子,是要来享受,可不是来遭罪的! 然而他这个决定受到苏良质疑,「若你还想要拿那一千两,就要做到太子应尽的责任。」 说到这里,陆樽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气到都整个人弹了起来,「老马,你他娘的还别说,一说我就来气。太子这个位置果然一点保障都没有,先不说有个平南王兰承志虎视眈眈,趁着皇帝重病想把太子拉下来,现在还搞什麽徵兵欲在南方平乱……乱个屁啊!根本是想趁机造反吧? 「还有那个在皇帝生病时受封摄政大臣的丞相师效平,一天到晚想找我的麻烦,你替兰书寒写的那些政策、建言,全被他退了回来;甚至还有什麽……八皇子兰书殷对吧?听说他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也对皇位很有兴趣? 「所以老子来这里腹背受敌,根本是来当替死鬼的!」气愤的做了总结之後,陆樽又躺回了床上,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继续装病。 就苏良的立场而言,陆樽的确是来当替死鬼的。既然人已经来了,那就得好好发挥他的利用价值,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被人拆穿。所以在陆樽生出反意时,他不能逼得太紧,免得陆樽真的反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在他看来,陆樽就算装病也要装得像,於是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你坚持病了,那就请太医来看看。你放心,太医是当朝医术最杰出之人,你不必怕会误诊。另外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姓苏,不姓马!」 在金鹰王国,一项专长杰出到了极点的人会被延揽入宫授予官职,名副其实的成为该项专才的天下第一人,比如御厨就是金鹰王国厨艺最高者,那麽太医自然是目前公认医术最高的人。 而这些以专长任官职的人,不限男女,通常地位都十分超然,不会介入政争,也不会拉党结派,所以颇受人敬重。苏良相信即使请来太医,就算太医发现陆樽身上有什麽不对劲,也不会多嘴什麽。 「不用看太医了。」陆樽皱起了眉,「这点小病躺躺就好了,太子的身子骨没那麽脆弱吧。」 「若没有太医的证词,你认为太子可以说病就病?」苏良说道。 陆樽挑眉看他一眼,没有再说什麽,有些事说穿了就不美了。 苏良出去吩咐了几句後,过了不久,果然听到太监通传太医到了。 这时,苏良眼睁睁看着陆樽气息变得微弱,脸色当下惨白起来,不由得佩服他手段简直高明。 片刻,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却没有直接来到床铺,而是停在门边。接着,陆樽便听到一个淡然却相当甜美的声音——? 「闻殿下有恙,下官斗胆请问,殿下是何处不适?」 听到这个声音,陆樽一下子忘了装病,猛地坐起望向来人,果然如期待中的看到一个模样俏丽、五官精致,神态却清冷淡漠的女子。 这个女子穿着整齐简单的深棕色医官服,掩不住那窈窕身材,更衬得她冰肌玉骨,清纯乾净,俏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却流露出一种出尘的气息。 这是太医?光是太医就这麽美,那其他专业的官吏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陆樽完全不掩色心地直瞪着她,只差口水没流出来,忍不住对着身边的苏良低声说道:「赶快把你们什麽御厨、御驾、太……御或太开头的人全给本宫叫来!」 苏良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由得翻了一记大白眼,声音像由齿缝中挤出来一般,同样低声回道:「廖御厨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御驾指的是皇上的宝马,而宫里太开头的就只有这个谷太医了。」 「姓谷吗?」陆樽越看越满意,让门口的谷太医被盯得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叫什麽名字?」 苏良无奈地道:「谷凝香。」 「好名字,跟人一样清丽脱俗啊!」陆樽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已经不想理会苏良了,连忙朝着谷凝香挥挥手,「来来来,香妹妹快过来。」 谷凝香一听这叫唤,不由内心一跳,心忖自己与太子似乎没有这种直呼名讳的交情,而且这麽叫似乎太轻佻了点。不过她也不是第一天在宫里了,什麽奇怪的事没遇过,脸色未变的走了过去。 「下官见太子似乎精神不错,应该没有大碍了才是。」谷凝香不知为什麽,有些提防地道。 她不是纯因提防才不想靠近他,而是眼前的太子脸色虽然灰败了些,却并没有病症,所以她才大胆推断。 想不到陆樽听了她的话,整张俊脸顿时变得惨白,甚至还捧着心叫了起来,「唉呀!本宫痛啊!我这也痛,那也痛,所以香妹妹,你不帮我看,万一太子死了,那事情就大了……」 他装得夸张,谷凝香微微色变,终於还是迈步过去,伸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那葱白修长的指头碰到自己的手腕时,陆樽当下一阵酥麻,忍不住呻吟道:「好细,好滑,好香啊……」 「什麽?」谷凝香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太明白他在说什麽。 站在一旁的苏良脸都黑了,狠瞪了陆樽一眼。 陆樽嘿嘿一笑,顺势转了口风,「不知道香妹妺是哪里人啊?家里还有哪些人?怎麽会来做太医呢?」 这几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谷凝香心中益发纳闷,眼前的男人身为太子,只要查一下皇宫档案就知道了,而且以前她也不是没替太子看诊过,太子从来不关心她的背景啊。 不过她还是如实回道:「下官无父无母,出自医仙谷,是医仙第三十代传人。本门宗旨,在习艺大成後须入世历练,精进医术,所以我便入宫做太医。」 她说话简洁,但稍微推敲一下就能知道,一定是她的医术精湛,传出声名,所以被延揽入宫中。最後能真正成为专门为皇室诊病的太医,就是她的医术在皇宫中,甚至是金鹰王国中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了。 陆樽听完笑得更开心了,这样的背景,把妹更容易……噢不是,应该说进一步认识认识也比较没有障碍啊。 「原来是医仙谷的高足,果然如同仙子一般啊!不晓得你今年芳龄几何?有没有婚配?如果没有的话,择偶条件是什麽啊……」 「咳咳!」在谷凝香反应过来前,快崩溃的苏良已经硬生生插口道:「谷太医,太子殿下约莫是病糊涂了,所以说话有些不着边际、胡言乱语,你可以当作没听到。」 陆樽皱起眉,他可是认真的啊!要认识妞,不先了解她的背景怎麽行? 谷凝香听了苏良的话,更觉得这个太子实在太古怪了,明明他的脉象平和中正,不寒不燥,比正常人还要健康,哪里有病糊涂的迹象……等等,脉象? 现下她已经无心管陆樽奇怪的行为了,沉住气又仔细地把了一阵他的脉,在察觉到某件事情後,她突然倒抽一口气,跟着用难言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陆樽潇洒一笑,「怎麽?突然发现本宫好帅?」 谷凝香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方才一下激动起来的心情冷静下来,接着以她那人前惯用的冷淡语气说道:「太子殿下的身子无妨,或许是最近诸事繁忙,太过操劳而易感疲累,多休息就没事了。」说完,她表现出了告退之意。 想不到陆樽居然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让苏良简直快昏倒。 「就这样?好歹也治疗一下。我不介意让你摸摸手,摸摸腰啊……」 这下谷凝香真的听出来,这个古怪的太子肯定是在拿她取乐,於是她面不改色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替殿下针灸一番好了。」说完,也不管陆樽的反应,她取出银针,眼明手快地刺进了他後脑接近颈部的位置,令苏良和陆樽本人都心惊胆跳的。 「那个……香妹妹啊,你这几针刺下去,是起什麽效果?」虽然她高明的手法刺下去实在没什麽痛楚,但针插在身上总是感觉怪怪的。 「风池穴、完骨穴……这些穴位有袪风、清热、宁神之效。」边说着,谷凝香边捻着插在陆樽後颈上的银针。 「是吗?怎麽觉得有点胀胀的?」陆樽苦笑起来,他有些後悔自己没事干麽搞自己,弄得现在像个刺蝟一样。 「会觉得肿胀便是得了气,代表针灸起了作用……」 她话还没说完,陆樽突然痛叫一声,眼神都直了,「痛痛痛痛痛……」 「会觉得痛,可见殿下情况不容乐观,应该要多针灸几次方可见效,百病皆去。」谷凝香停下了手。 陆樽的痛感终於缓和一点,他连忙道:「不用了,一次就够了,我突然觉得好多了!」 谷凝香唇角几不可见地一勾,慢条斯理的取下了陆樽身上的银针,也让他终於松了口气。 「所以下官不用再来了?」谷凝香确认着,手里的银针尚未收起,在陆樽眼前闪了一下。 「不用,不用。」陆樽乾笑着。 於是她收好银针,准备告退,只不过在临走前,她淡淡地撂下了一句话,「对了,太子殿下,这风池、完骨等穴除了能清热宁神,对於癔症也有不错的效果呢,相信殿下下次就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看着她离去的美好背影,陆樽有些无言,倒是苏良笑了起来。 「谷太医好手段!看来她是看出你在装病了,插你几针就可以不用再来蹚你的浑水,也不用再听你胡言乱语调戏她。」 毕竟以专业为长的官吏,不涉入政治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共识,谷凝香即使诊出了陆樽装病,也不会明说,只是换个方法让他知难而退。 但陆樽可不这麽想,反而若有所思地望向苏良,之後白了他一眼,死不承认自己是装的,「我可是真病,谁跟你装病。还有,你以为她溜这麽快是为什麽?我问你,我来之前,这个谷太医肯定帮兰书寒看过病吧?」 「没错,谷太医是皇室御用的大夫,自然替太子看诊过。」苏良回道,不明白陆樽提起这事做什麽。 陆樽斜睨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都说得这麽明显了,苏良还联想不到? 「她有着这麽高明的医术,还是出自名门医仙谷,你认为她能不能分辨出不同人的脉象?」 苏良愣了一下,接着好像也想到什麽,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陆樽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所以我说,我不要看太医嘛,偏偏你又硬要叫她来……」 「我的天啊!我发现了什麽?我发现了什麽?」 谷凝香回到太医舍後,所有的高傲及淡漠全部丢向了一边,一张芙蓉似的脸皱成一团,大眼露出恐慌,整个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宫里了,否则说不定会被默默做掉,然後屍体被投入深宫的古井之中,怨气不散,从此变成後宫的鬼故事之一……我不要啊!」 因为恐惧,她的脑海里编织着各种惊悚怪诞的剧情,那种漆黑、污浊、恐怖的气氛顿时弥漫着太医舍,天像瞬间暗了,连桌上油灯的灯花爆了一声,都让她吓到跳了起来。 「对,我要辞官,我要跑路,什麽鬼太医,我不当了!」她当机立断地抓起一块布,将一些随身物品及衣物随便塞一塞,绑成了个小包袱就要往外走。 现在的她什麽都管不了了,保住小命最重要,谁叫她发现了那麽可怕的事情。 她方才帮太子把脉,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太子!他的脉象和太子一点都不一样,医术到了她这个地步,只要仔细分辨,绝对不会搞错。 所以真正的太子究竟怎麽了?她不敢想,也不敢去赌那个假太子会不会察觉她发现了什麽,然後对她不利,所以她要跑,跑得越远越好,远离这场风波。 然而她才跑出屋子,越过外头的小花园,连大门都还没跑出去,就赫然发现那个身材颀长精实、长相俊美的太子爷,正挂着一脸邪气的笑容站在太医舍外,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谷太医,你想去什麽地方?」陆樽微笑问道,他可是好不容易说服苏良让他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才能独自出现在这里。 当然,解决这事的同时也不能忘记泡妞,若能两全齐美那当然是更好。 他的笑容在现在的谷凝香眼中看来,跟黑白无常的鬼脸差不多,她不由倒抽了一口气,「你……太太太太太子殿下,你你你有事吗?你不是应应该在装病……啊不是,应应应该在生病?要好好好躺在床上才对啊!」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几分方才的清冷淡定呢?这令陆樽好奇了起来,「怎麽谷太医说话好像变得不太利索?」 「我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她吞了口口水。 「是吗?方才你替我诊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谷凝香用意志力克服了口吃,很想让自己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但她一碰到他那戏谑的目光,就全然遮掩不住脸上的畏惧及惶恐。 「瞧你紧张的,在刚才诊治的时候,你是不是发现了什麽?」陆樽食指及大拇指来回搔着下巴,状似思索,其实话中的暗示清楚无比,「比如有关本宫的身分之类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发现你不是真正的太子……啊!」谷凝香一时嘴快,急忙摀住自己的嘴,只留一双又大又无辜的眼湿漉漉地瞪着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了。」陆樽一听,马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怪笑,勾着嘴角恶声恶气地道:「瞧瞧你这标致的脸蛋、无辜的大眼、细嫩的肌肤、飘逸的秀发……啧啧啧,要是有个什麽闪失,就大大破坏了美感……」 「你想做什麽?」谷凝香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倒退了好几步,「我告诉你,我谷凝香背後的师门也是很庞大的势力,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想对我不利,我我我……」 「你能如何?找你师父来打我啊?」陆樽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我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了。」谷凝香本能地老实回道。 「那找你师门长辈来教训我啊?」 「我师门长辈都依门规云游去了……」 「哈,那不就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了?」看过傻的,还没看过傻到把自己的弱点对敌人如数家珍的,陆樽都有些佩服她了。「所以,我现在不管对你做什麽,你反抗也没用罗?」 谷凝香回过神来,又往後跳了一大步,抱住自己的身体,狂摇头低叫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对我先奸後杀,再奸再杀,我死都不会屈服的!」 「都杀了还管你屈不屈服?」陆樽被她胆小的模样给逗笑了,再说她这反应也太激动,他根本连手指头都没碰她一下。「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变态的兴趣。」 谷凝香一听,终於稍稍冷静下来,不过依旧提防,离了他一段距离。「那你究竟想干麽?」 「我只是要和你谈个条件。」陆樽没好气地道:「太子如今是别人假扮的事,你不许说出去,否则不仅我有事,你也会遭受无妄之灾,知道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说出去啊……在这宫里当太医,哪里是能乱说话的?我连皇上有痔疮的事都不能说了……」谷凝香无辜地嗫嚅着。 陆樽在心里苦笑起来,这一国之君长痔疮的事,你现在不就说了吗? 「所以,真正的太子他……」瞧他似乎变得好说话了些,她吞了口口水,斗胆问道。 「你放心,真正的太子有事离京,才叫我来顶替一下,并不是我已经宰了他取而代之。」陆樽摇了摇手,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姓陆,名叫陆樽,你以後叫我杯子哥就得了。」 「那就好……」谷凝香抚着胸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有余裕仔细打量他,不过杯子哥那种名字她是怎麽也叫不出口的,只好换了个说法,「不过这位杯具兄,你跟太子真的长得好像啊,五官浑然天成,绝对不是易容的,只不过太子殿下气质高华,举止尊贵,你却像个乡野地痞一样……」 「杯具你个头,你才悲剧,你全家人都悲剧!你要敢不叫杯子哥,你那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要是有什麽闪失……」陆樽听她对兰书寒的评价居然对自己还高,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一张俊脸又狰狞起来。 「不要!」谷凝香又抱着自己侧过一边,眼神完全不敢和他接触,像是缩在那里就不会被看到一样。「叫就叫嘛,杯子哥……」 「哈哈哈,你的性格人前人後未免也差太多了吧?香妹妹,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陆樽终於弄明白了,看来现在的胆小畏缩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先前那种清冷高傲八成是装出来的。 至於为什麽要装,谷凝香那老实的性子随即给了他答案。 「你才中邪了呢!」接触到他使坏的眼光,她肩头一缩,扁着嘴无奈地道:「师父生前就很担心我的性格,出师後无法按照门规安然在这世间云游,所以他要我在人前装得高傲冷漠一点,这样比较不会被人问东问西,也比较不会被人利用……」 「既然你要云游,干麽还来做太医?皇宫可是全天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之一啊。」陆樽好奇问道。 「因为……我缺银两啊。」她很坦白地回答,「要云游也要先赚够钱才是,否则连义诊都开不了,不是很丢医仙谷的面子吗?进皇宫当太医是赚银子最快的方法,我一个月的俸禄有好几十两呢……」 「我明白了。」听到一个月好几十两,陆樽差点没笑出来。「医仙谷果然是奇地,竟出了你这种奇葩。」 以她的医术,只要随手救一个重病的富豪,保证财源滚滚来,她居然执着在这一个月几十两的俸禄,这得有多天真? 陆樽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胆小又傻气的小姑娘了,重点是她长得漂亮,很符合他的胃口。 他这评价一出口,马上接收到了谷凝香不满却又不敢宣之於口的眼神。见状,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摆出一张凶脸,语带威胁地道:「看什麽看?你这标致的五官、细嫩的肌肤万一有个闪失……」 「啊啊啊,杯子哥你不要欺负我啦,我不看你就是了!」谷凝香吓得将医官帽拉下,盖住半张脸,她果然看不到他了,甚至连手都连忙藏到袖子里,不让他再多看到她一截肌肤,看起来像只无辜又可怜的小狗。 「哈哈哈哈哈……看来在这个无聊的地方,我以後有玩伴了!」 陆樽这下真的开心了,有这样一个太医,相信他未来在皇宫里的生活应该会相当有趣。 在陆樽的威胁……应该说是劝说下,太医舍还是传出了太子生病无法视事的消息。有了谷凝香含泪的保证,陆樽终於嚐到了当太子的乐趣。 不用七早八早起床参加朝会,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用去管政策或治理方针,急的奏摺不会送来;不用再去学习礼仪及知识,成天打躬作揖比他练武蹲马步还痛苦……总而言之,太子病倒了,什麽事都押後再说。 於是陆樽每天睡到自然醒,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因为他病了,担心病人胃口不好,所以只要他吃得下,都可以无限量取用,不再要遵守一道菜只能吃一口的规定。 原本随身服侍他的老太监,他看了不顺眼,全换成貌美如花的宫女,唯一留下的小太监则负责通传。 如今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身边随侍的位置,那无疑是太子心腹,若是能当上就一飞冲天啊。 「殿下,这红宝石葡萄是西域来的极品,奴婢一听到御膳房有,就特地替殿下拿来了。」一名宫女送上一盘葡萄,还一颗一颗的喂到他嘴里。 陆樽享受地嗯了几声,「不错不错,西域的红宝石果然名不虚传,那皮就像你的手一样又滑又有弹性啊……」 苏良在一旁听着这种轻浮对话,只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另一个宫女则是细心地替陆樽搧着风,「殿下,这样的风还可以吗?要快些或慢些?或者要风大些,奴婢去换支大点的扇子?」 陆樽笑着望向那宫女,「这样可以了,你以为你铁扇公主?要让你拿太重的扇子,本宫还舍不得呢。」 苏良在心里做着挣扎,自己明明是个文人,为什麽偏偏有出拳的冲动? 第三个宫女则是揉着陆樽的肩,她运气不错,猜拳赢了,所以才能碰到太子的肩膀。 「殿下,那人家替您揉肩呢,殿下会不会舍不得呢?」她似乎特别懂撒娇的真谛,一边说一边弯身靠近陆樽,衣襟一低春光乍见。「奴婢也可以替殿下揉揉腿,揉揉腰,还是揉其他的地方……」 其中含意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陆樽的眉眼笑开了花。「揉哪里都可以,呵呵呵……」 另外两个宫女微微变脸,最後这个宫女实在太高明,居然直接色诱,看来这随侍的位置要落在这个宫女头上了。早知道太子吃这套,她们就穿薄纱来服侍了。 苏良已经完全受不了,就要出言阻止时,陆樽唯一留下来的太监突然上前来通报道:「启禀殿下,谷太医求见。」 陆樽眼睛一亮,连忙坐直了身,挥挥手欲驱走那三名服侍的宫女,还十分开心地笑道:「小毛子,你不错,现在本宫的随侍正缺人,就你来当了。」 苏良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头,害他差点咳了出来。 现在是发生什麽事?他正要大肆批判陆樽的下流轻浮时,这家伙硬生生来个大转弯,突然变得正直了?居然选个太监当随侍? 来通传的太监小毛子眼睛一亮,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机灵的他当即跪下,「谢殿下千岁,殿下的决定当真是太英明了!殿下对小毛子恩同再造,世泽流长,小毛子一定会全心全意服侍殿下,绝无贰心。」 「你倒是会拍马屁。」陆樽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 「殿下!」那几名宫女倒是不依了,撒娇似的抱怨道:「为什麽随侍是选小毛子,不是选我们呢?」 陆樽坦然回道:「因为他会拍马屁啊。」 宫女们面面相觑,「可是奴婢们就算不是宫里最漂亮的,比起小毛子,怎麽看都更赏心悦目吧?」 此时,谷凝香走了进来,陆樽顺势指了指她,「要漂亮,本宫看谷太医就好啦,你们谁漂亮得过她?可是论拍马屁,这小毛子倒是首屈一指。本宫不缺漂亮的,倒缺一个马屁精,这样你们明白吗?」 众宫女哑口无言,看向谷凝香的神情又嫉又羡,直叫後者被看得莫名其妙,简直是躺着也中箭。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陆樽挥了挥手,那几名宫女随即退去。 「不知殿下召下官有什麽事呢?」谷凝香很是无奈,明明是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却成为了她的把柄,要让他随叫随到,这究竟是什麽道理? 「本宫刚刚说了,因为看你漂亮啊。」陆樽笑嘻嘻的道:「宫里都是些庸脂俗粉,我看得眼睛都累了,只好把你叫来,让眼睛休息一下。」 谷凝香听得傻眼,这是什麽理由? 苏良在一旁大翻白眼。他已知道谷凝香晓得陆樽不是太子的事,更进一步知道她的本性不是眼前表现出的这等清冷态度,所以也没什麽掩饰,直接削了陆樽的面子,「殿下只是觉得调戏宫女太无聊了,现在想升级为调戏太医罢了,谷太医尽可不必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老马,你这样拆我的台就不对了。」陆樽横了苏良一眼。「你可是本宫的首席幕僚,应该支持本宫所做的决定才是,小毛子你说对不对?」 而今成为太子心腹的小毛子,对於他们打的哑谜很聪明的不闻不问,只是顺着陆樽的话说道:「殿下之言自是金科玉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我们听之行之,前程光明,成功在望,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支持殿下。」 苏良斜睨了这个马屁精一眼,心忖一个陆樽已经够会惹事了,再来一个马屁精,这样的组合真令人替太子的未来捏一把冷汗。「殿下,再说一次,属下姓苏不姓马。而且属下看不出殿下的决定有什麽意义,还不如让谷太医回去研习医术,造福更多人。」 谷凝香不由投给苏良一个感激的目光,苏良也回了一记我懂的眼神,这两个同样知道陆樽本性有多麽顽劣的人,此时居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陆樽却是不以为然地道:「唉,原以为当太医的傻也就算了,连首席幕僚都傻,本宫都不知道该如何提携你们两人了。还是小毛子得本宫的心啊……」他莫测高深地摇了摇头,在小毛子耳边说了什麽,命令小毛子退出去,之後才悠悠说道:「本宫从不做无用之事,我和你们保证,本宫这回叫谷太医前来,过不了多久,老马你一定也会觉得她看起来无比顺眼。」 「下官没有殿下那种癖好……」苏良才没好气地说出这麽一句,方才退出去的小毛子突然一脸惊讶地又走了回来。 「殿下,八皇子求见。」他看向陆樽的眼神亮晶晶的,简直钦佩至极。 苏良接下来要说的话说不出来了,反而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陆樽。 谷凝香听到八皇子前来,原本还愣了一下,但想到朝廷里最近的流言,说什麽八皇子也对皇位有意,她猛地一睁眼,也怔怔地瞪着陆樽。 八皇子兰书殷前来,八成是来探询太子的病况,看看是真病或是假病,以便做出对应的手段。若要让兰书殷相信太子真的病了,谷凝香的证词便无比重要。 所以陆樽叫她来了,但是陆樽又是怎麽知道八皇子一定会在这时候过来? 陆樽端起架子高傲地瞄了一眼苏良和谷凝香,好像看穿了他们在想什麽,好心地解释着,「刚才那三个宫女本宫先前看都没看过,一生病就全冒出来了,她们的来历只要稍微查一查便知,一个来自八皇子,一个来自平南王,一个来自师效平。这群人真当本宫是瞎的,什麽牛鬼蛇神都收啊?动动你的脑啊,首席幕僚!」说到最後,陆樽挑了挑眉毛,「但本宫倒想不到,他这麽快就来了。」 苏良脸色不由有点难看,他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不让陆樽穿帮身上,居然一时没有想到太子的政敌会派遣宫女太监来探路,这的确是他的失职。没想到陆樽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处在荣华富贵之中,一副纸醉金迷的样子,事实上却是双眼最雪亮的那个人。 他有些难以接受,而另一旁的谷凝香自然也联想到了这一切,对陆樽的看法更是大改观。 难怪太子要找这个杯子哥来假扮自己,原来他轻佻行为下竟藏着一颗那麽缜密的心。那他平时那麽爱调戏捉弄她,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谷凝香突然觉得心跳加速,有些坐立难安。 第二章 陆樽的盘算 八皇子兰书殷,是众皇子中十分特别的一个人。 他甚少与其他皇子打交道,倒不是因为什麽独善其身的理由,而是因为他打心里瞧不起那些平庸的皇子。 没错,就是瞧不起。 兰书殷虽与兰书寒同为皇后嫡子,但与长相偏向皇帝那阳刚之相的兰书寒不同,兰书殷几乎完全遗传了皇后的美貌,甚至更胜一筹,五官完美得不可思议,举手投足尽是优雅,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长长的秀发如瀑,要不是碍於礼仪规范,他都舍不得将自己这头柔顺长发给绑起来。 这样的他外貌看上去比女人还美丽,即使这令他言谈之间带了股阴柔之气,却不减损他在女性之间的高人气,各家各府的名门闺秀都拚命地想往他的门里挤。 所以即使八皇子还没有封王,但他的小妾却有了好几个,这倒不是他有多好美色,毕竟比他美的女人也找不出几个,而是他处在这些小妾之间,令他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彷佛众星拱月一般。 这般自恋的他自然不会因为身为一个皇子而满足,他想要的是九五至尊之位,认为只有他这般完美的人才适合坐上皇帝的位置,受八方朝拜。所以即使兰书寒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本身的才能也无庸置疑,但兰书殷就是想争一争。 听闻兰书寒病了,好几天没有视事,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这阵子他积极的想在朝廷之中争取一些表现,但卡在兰书寒虽然被皇帝架空,但手里确实掌握着一些权力,也阻碍了他,所以他这回前来,就是想弄清楚太子是否真的生病了?如果是真的,那些政事不能无人闻问,他自当要承接过来。 被小毛子领入了太子的寝宫之中,兰书殷一踏进去,就看到自家哥哥脸色有些苍白,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兰书殷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说明来意时,就见他主动走了过来,而且一反平时那严肃的模样,反而显得很是殷勤。 「八皇弟,你来了!本宫好久没有看见你了,着实思念得紧。你最近好吗?吃得饱吗?穿得暖吗?下人服侍得你爽快吗?」迎上来之人自然是陆樽了。说着说着,他居然伸手想与兰书殷来个兄弟之间的拥抱。 兰书殷好洁,哪里可能让人抱住?本能的退了一步,诧异地盯着陆樽,「皇兄,你……」眼前的人是太子没错,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唉,本宫生病了,这个病连谷太医都尚无办法,只能徐徐图之。」陆樽叹了口气,居然开始诉起苦来,「你别看本宫现在还能走,但只要一看到书案,一碰到那些政事,整个人就会头昏眼花,晕眩不能自制,那些东西只能先搁着了。」 「哦?」兰书殷不疑有他,眼睛一亮,「既然皇兄无法理事,那……」 其实兰书殷这次前来,是想从兰书寒手中争取到一项政事的主导权。南方正处於水患之中,虽然水已退去,但百废待兴,那平南王也是以此为由,说南方有匪趁机作乱,他欲徵兵剿匪。 虽然兰书寒的各项政策大多被师效平给箝制着,独南方水患救助这一项,师效平并没有阻拦,反而大力协助,很有可能是师效平本身也是南方人,再加上水患已退只剩收尾。 这项政事简直就是收买人心、创造政绩的绝佳机会,若是兰书殷能承接过来,施政成功,无疑是大大的露了脸,那麽他在争夺皇位上也更有把握。 可是不待他把话说清楚,陆樽已经把话接下来,「你来得正好啊!本宫手上正有些棘手的政事,总不能一直耽搁在这里,就先交由八皇弟你来处理了,真是辛苦你了。」 「啊?」就这麽简单?兰书殷有些傻眼,他还想着要用什麽方法来说服兰书寒将南方治水收尾的工作交给自己,想不到他都还没开口,这礼物就直接砸在他头上。 不过除了南方治水一事,能给兰书殷的显然还有很多,只见陆樽咳了两声,手指向屏风後的书案,「全摆在那里了,你可能要找三、五个壮丁来帮忙才行……」 兰书殷朝着陆樽指的方向走过去,心里不明白为什麽会需要壮丁,正纳闷着,绕过屏风後看到书案上的一切,整个人不由愣在当场。 陆樽的声音也在此时幽幽传来,「从左边那叠开始算,第一叠是关於南方水患的,这是急中之急,所以摆第一;第二叠是广宁府的山匪清剿,什麽派兵援助之事本宫都还没看,八皇弟就帮衬些;第三叠是……」 兰书殷呆愣着足足听了半刻钟,才听到陆樽停下最後一个字。 陆樽说到都喘了起来,「……第十五叠,是西境浏西府一些琐碎之事,来源太多,本宫也搞不清了,总之八皇弟一并处理了。」 整整十五叠案牍,随便一叠都堆得比兰书殷的身高还高,像一堵墙一样挡在眼前,都让兰书殷看不到书案在哪里了。 渐渐的,他一向优雅自信的笑容慢慢化为苦笑,他这是替自己找了什麽苦差事啊?皇兄当真有病得这麽重?明明还能站立说话,偏偏就是不能劳动? 兰书殷当下真的有种被阴了的感觉。 他连忙由屏风後走出来,却是先望向了谷凝香。 谷凝香面不改色,一如往常般淡定说道:「太子殿下眼下劳累不得。」 她可没说谎,这个假兰书寒只要一工作,就鬼哭神号痛苦不堪,顺带诅咒一下皇室的祖宗十八代。 为了让他安分些,的确此人劳累不得,不然累的就换成她和苏良了! 陆樽此时走上前去,拉住了兰书殷的双手,「八皇弟啊,真是谢谢你愿意帮忙,本宫的身子能不能痊癒,就全靠你了啊!」 兰书殷这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手居然被陆樽握住,鸡皮疙瘩立刻爬了满身,急忙缩回手,乾笑道:「皇兄,其实我只想要第一叠……」 「皇弟没带人手,没关系,我已叫小毛子带人将东西搬到你的宫殿去了。」陆樽完全没理会兰书殷在说什麽,还是一派热情,「皇弟的援手来得太过及时,本宫感激不尽,如此兄弟之情,着实令人感动啊。」说完,甚至伸出了双手,一个熊抱就要抱上去。 这回兰书殷倒是有了防范,连退好几大步。「皇兄,不不不……不用这麽激动吧!」 「患难见真情,叫为兄如何不激动?」陆樽双手大开,又快步走向兰书殷。 兰书殷有洁癖,要真被这麽一抱,大概要换他躺个三天三夜了。於是他再也顾不得形象,拔腿就跑,而陆樽不依不饶地在後面追着。 只见这个八皇子就这麽被追着出了大门,渐渐不见人影,只留下一句还带着回音的话——? 「皇兄盛情……小弟心领了……必不负所托啊——?」 苏良与谷凝香看得目瞪口呆,什麽时候皇宫流行起老鹰抓小鸡?太子欲强抱八皇子,两个皇子毫无形象的追着跑,这究竟是什麽跟什麽?是皇宫里应该出现的景象吗? 「苏先生……我好像看到了一出『老爷不要』的戏码……」谷凝香有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苏良脸色微沉,点了点头,「应该是『太子不要』的戏码……」 「杯子哥追着八皇子跑,是纯粹想整人,还是因为八皇子实在长得太美丽,比女人还美丽,所以……」谷凝香心里不太舒服地猜测着。 苏良闻言整张脸都黑了,如果陆樽只是在自己寝宫里乱搞也就罢了,若是搞到八皇子头上,那是绝对无法容许的。 这时候陆樽恰巧走了回来,听到了谷凝香那句问话,不由搔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标致的脸蛋,「香妹妹,你会这麽问,是不是嫉妒本宫只追着八皇子,没有追着你啊?」 说着,他朝着谷凝香一搂,吃了一把豆腐,她吃惊的脸也差点贴上他的。「没关系,我现在也抱抱你,这样你心中应该比较平衡了吧?放心,本宫喜欢的还是女人,其他男人再漂亮,我都不要啊……」 谷凝香被他抱得心慌意乱,她知道自己应该要推开他才正常,但她发现在他怀里,自己竟是浑身发软,被他的男人味薰得头晕,什麽反应都做不了,只能呆呆看着他。 「依你胆小的性子,不是应该尖叫个两声意思意思?」陆樽有趣地瞧着她傻住的表情,「还是其实你也乐此不疲,觉得抱一下不够,最好是能够亲个两口才愉快?」 谷凝香这才回过神来,惊叫了一声想挣扎,想不到陆樽又开口了,而且还笑得阴沉沉地——? 「别动喔,难道你不怕我凶性一起,你这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万一有个什麽闪失……」 「不要!」谷凝香吓得瑟瑟发抖,闭上了眼睛脖子一缩,还真的不动了。 「太子殿下,请你自重。」苏良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低声喝止。陆樽很显然是色厉内荏,也只有谷凝香这种一心扑进医术的单纯脑子看不出来。 「唉,老马你真是煞风景。」陆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谷凝香,有些埋怨地横了苏良一眼,「本宫才刚刚帮你们解决了麻烦事,你就这样坏我好事?」 他口中的「你们」指的自然是真正的兰书寒等人,但苏良却不明白方才陆樽的一阵胡闹,难道也有什麽门道?「解决了什麽麻烦事?太子殿下的政绩都被你送出去了不是?」 「方才我给八皇子的那十五叠案牍,都是被师效平卡着没办法进行的政事。」陆樽说得面不改色,似乎其中没有一点他想偷懒的心思。「让八皇子和师效平去扳腕子就好,我就不凑热闹了。」 「竟是如此?」苏良很是意外,想想似乎真是如此,不过他仍然语带保留,「但南方水患一事,师丞相可没有阻拦……」 「叫人做事,总是要给点甜头嘛。」陆樽笑嘻嘻地道。 两人说话间并没有发现好不容易挣脱狼爪的谷凝香表情十分古怪,交杂着放心、失落、惊讶、意外等等诸多情绪,都让她不知道该怎麽是好了。 她现在终於看出来,陆樽只是逗她玩,倒不是真的想对她轻薄无礼。她忍不住想着,如果刚才让他得逞了,亲上一口,自己会有什麽反应? 谷凝香很悲惨地发现,似乎自己也不是非常的排斥,至少那没发生的一吻不会让她羞愤欲死,反而有种心跳加速、羞不可抑的发热感。 陆樽这个男人明明做的都是些偷懒耍滑之事,但他的一举一动背後似乎都有算计。这种特殊的人格魅力,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逐渐被他吸引,这男人简直让人看不透。 自从遇到他之後,她在皇宫的日子似乎跳脱了枯橾及无聊,反而变得惊喜连连、惊吓处处。 在一次的拥抱下,小女孩的芳心似乎有点蜕变成小女人的迹象,思考也渐渐变得自我矛盾。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接近他,但她的身体似乎本能的想亲近他,这种感觉令她既难受又困惑。 此时,小毛子再次跑了进来,这回他看着陆樽的目光简直跟看见神明降临没两样,而他的通报,也再一次让苏良和谷凝香呆若木鸡,大吃一惊。 「启禀太子殿下,师丞相来访!」 师效平由小毛子领入东宫的宫殿,边走边打着心中的算盘。 兰书寒在这个节骨眼生病,是刻意为之?他的盘算是什麽?如果他以为装病就可以避过各方逼迫,那未免太过天真,也不像是心思缜密的太子会犯的错啊…… 这个老成持重、城府极深的丞相,怎麽也不可能想得到,这寝宫里的「兰书寒」会装病,纯粹只是因为懒,没别的原因。 他一踏入宫殿内,便看到陆樽、谷凝香及苏良三人。 立身在前的陆樽脸色的确不太好,看他这个老臣前来,硬是露出了抹微笑,但这微笑在师效平眼中怎麽看怎麽奇怪。 「殿下,本相突然前来,望未打扰殿下养病……」师效平上前寒暄,以他的资格与地位,面对太子倒是不用执什麽臣下之礼。 当他等着处事严谨的兰书寒朝他见礼时,想不到这个太子却是俊脸一垮,直接抓住他的手哭诉了起来,「师相啊,你知不知道本宫有多惨啊!」 「殿下,你这……」师效平不由呆住,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此「平易近人」的兰书寒。 陆樽可不管他怎麽想,一演就是来全套,他的浓眉挤成了倒八字,表情要多苦有多苦。「……本宫现在又病又痛也就罢了,还遭受各方霸凌。你知道吗?方才八皇弟才来过,把本宫辛辛苦苦熬夜抱病做好的政绩全一股脑的端走了。像那个什麽南方水患的收尾工作,本宫一心苦民所苦,战战兢兢,不敢一时或忘,但八皇弟一来就说本宫既然病了,那政事就交给他处理,於是他便抢夺了本宫的成果……」 「八皇子来过?」师效平目光一凝,倒是无暇去管太子的反常,反而就陆樽话中给的线索问道:「他说要,殿下就给了?」 陆樽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然呢?本宫虽然病得不轻,但是也知道自己正腹背受敌,万一不遂八皇弟的意,他去联合其他人来倒打本宫一耙,那本宫连哭诉都没有机会了啊。」 陆樽口中说的其他人,自然也把师效平包含进去了,而这老狐狸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只是一股脑地用着狐疑的目光在陆樽身上瞟来瞟去。 「殿下虽然气色不佳,但说话中气十足,不像病得不轻的样子。」 陆樽没有回话,只是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谷凝香。 谷凝香很是无奈,她知道自己被唤来这里的作用了,面对师效平这种老奸巨滑的大臣,她的压力比方才面对兰书殷还大,不过这阵子在宫里的历练也不是假的,她压抑住心头的紧张及恐惧,一如以往般淡淡地开口道:「太子殿下确是有恙,非一朝一夕能痊癒。」 她这回仍然没说谎,陆樽有病,而且还是脑子有病,一发作起来就搞得四周的人人仰马翻,叫苦连天,像苏良就快被陆樽搞疯了,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被他胡搞瞎搞,自然有资格说话。 这种病看来根深蒂固,一辈子别想痊癒了,谷凝香在心中腹诽着。 「太子殿下这里的事情似乎很棘手啊?」师效平闻言却是恳切地道:「本相很清楚殿下的处境,也为之深感忧虑。本相於皇上重病之时接下摄政大臣之职,其实也有意助殿下一把……」 「喔?你愿意帮本宫?」陆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过本宫先前理政,倒是有些事到了师相那里就停摆了啊……」 「本相受皇上重托,自然在政事上的监督会严谨些,倒是害殿下受累了。」师效平索性把话说明了,「如今八皇子野心勃勃,南方又有平南王虎视眈眈,殿下此时病倒无疑是雪上加霜,而本相在朝廷直接面对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亦是非凡。所以本相认为,殿下与本相合则有利,殿下以为如何?」 陆樽非常受用地直点头,「师相盛情,本宫领受了,但本宫该怎麽做?」 虽然他的模样在师效平眼中就像一个傻瓜,但师效平可不敢小看这个太子,於是试探性地道:「本相有一女名为青青,尚未婚嫁,年岁与太子正是相配,不如殿下与青青相处看看,说不定能成就一件美事。」 「意思就是,你要本宫娶你女儿?」陆樽直言问道。 说得这麽白话?师效平一愣,随即点头,「若是殿下不嫌弃。」 「她长得漂亮吗?」 突然爆出这麽一句,陆樽眼神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着老态龙锺加上一张国字脸的师效平,一旁的谷凝香及苏良、小毛子等人也忍不住将眼光瞥向了师效平的脸,简直为之绝倒。 完全没想到太子居然来这麽一招,师效平又是一呆,突然被一群人看着,不由老脸一热。 他清楚众人看着自己的原因是什麽,这次看向陆樽的眼神已然有些不善,没好气道:「青青长得不像本相,反而像她母亲,美貌气质无庸置疑,在京城士子圈也是小有美名,殿下可以放心。」 「那……有她那麽漂亮吗?」陆樽猛地指向了谷凝香。 谷凝香顿时倒抽了一口气,望向师效平射过来的精光,她不由低下头,在心里哀叫着自己简直是躺着也中箭,若是眼下可以草人插针,那她肯定把身上整包的银针都往代表陆樽的草人身上插下去。 不过她也很想知道,师青青究竟有多漂亮?师效平的答案又会是什麽? 不知为什麽,师效平觉得这回和太子交谈,一直有种很想发怒的感觉。他深吸了口气压抑脾气,因不好贬低太医,只能讪讪道:「各有千秋。」 「好!」陆樽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他没忘了继续装病,而是咳了两声才道:「既然师相你大力推荐,本宫也没什麽意见,漂亮的话就带过来看看……」说到这里,他感受到自己的後腰被苏良狠狠戳了一下,随即一脸正经八百地改口,「师相之女必是仙人之姿,本宫尚未有机会拜会呢。」 师效平老眼一亮,吐出一肚子闷气,难得眉眼终於放松了些。「那就这麽说定,本相先告退了,希望殿下早日康复。」说完,他便赶紧退了出去,像是赶着要去安排自家闺女与太子殿下相亲的事一般。 天知道他是怕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朝那一脸纨裤的太子脸上挥一拳。 他一走,苏良便发难,「你怎麽会八皇子的要求也答应,师丞相的要求也答应?要知道八皇子是来抢功的,而师丞相则是想透过与太子联姻,谋夺更大的权力,这样你这太子不是被架空得更厉害了?你的立场应该要摆得端正……」 陆樽白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这位马仁兄,你要搞清楚,我现在是太子,至少在皇上换人之前,我都当定了未来的皇帝,所以我需要在意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当今皇上。只要皇上不会生我气,不会认为我搞砸政事就好,我需要什麽立场?」 也就是说,他对各方虚与委蛇又怎麽样?他过得爽才是最重要的啊!反正他无须讨好各方人马,只要讨好皇上一个,不让自己这个太子被换掉就好。 苏良一听,不由语窒,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惨的是居然有几分道理,驳得他不知如何应对。 「所以那师青青……」谷凝香突然小小声地开口,「你真的要和她联姻?」 「香妹妹你吃醋?」陆樽挠挠下巴,笑了起来,「放心,就算那师青青国色天香,她始终当不了正宫,正宫我会留给你的。」 谷凝香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嗫嚅道:「我才不要呢。」 「你不要?」陆樽的眼神又凶恶起来,「当心你那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 「你不能每次都用这招威胁我!我、我……我不怕你了……」谷凝香瞪着他,但握着拳的小手微微发抖,泄露了她的紧张。 「喔?你不怕我了?这倒好,你太怕我我还烦恼呢。」陆樽靠上前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既然你不怕我,那麽我们就可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不知他在谷凝香耳边说了什麽,一只手还在她面前慢慢的收拢、放松、收拢、放松,让她浑身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只见她涨红了一张俏脸,惊叫一声摀着脸飞奔而去,连皇宫里不能奔跑的禁令都忘了。 苏良皱着眉道:「虽然你的计划可能需要谷太医的配合,但是你也不能一再调戏她。」 「不让她害怕她怎麽会听话呢?她那性子当真好玩得很。」陆樽仍是一副痞子般的坏笑,但说出的话却让苏良有些胆战心惊,「而且你又怎麽知道,我说的话是调戏她,而不是说真的?」 太子一病就是一个月,据闻八皇子与师丞相都分别拜会过他,确认他生病无误。加上八皇子接手了太子的政事,成绩斐然,支持他的呼声似乎越来越高,太子的地位也越见动摇。 各方而来的慰问有之、攻讦有之、窥探有之、拥戴有之,总之不管来者是何方神圣,陆樽就是四两拨千金,况且有着谷凝香的证词,旁人也做不了什麽。 正是因为这样,谷凝香天下第一神医的地位开始受到了挑战。太子虽然病着,但是能说能走,偏偏就是不能处理政事,那麽这个神医的诊断是否有待商榷? 谷凝香虽然不是很在意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但一直背着这个黑锅,受尽大臣们的白眼,却有如芒刺在背。 虽然皇帝也是重病,可没人敢说她一句,因为皇帝本人拒绝治疗,欲采巫医之方,她即使劝阻也无济於事。不过太子的事就不一样了,毕竟从头到尾都是由她诊治,想推卸责任都不知能推给谁。 她原本胆子就不大,现在成天只敢躲在太医舍,偶尔一道旨意或是其他官舍来的命令就让她紧张得要死,怕太子那里万一被拆穿,她十条命都赔不完。 陆樽对她这种胆识着实哭笑不得,索性把太子的令牌暂时借给了她,这块令牌可以要求宫里的侍卫随行保护,甚至是让他们全天守着太医舍,就算有对她不利的命令前来,也能暂时挡上一挡,这才让谷凝香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她希望自己永远用不上。 这一天,小毛子送来的消息让谷凝香瞪大了眼,难得说话也大声了起来。 「什麽?你说平南王因为担忧太子的病,要自个儿带大夫来替他看?」说到专业领域,谷凝香就自信了起来,「有哪个大夫知道我在这里替太子诊治,还敢过来毛遂自荐的?」 「听说是个巫医。」小毛子老实说道,还卖了个消息给她,「平南王与当今皇上一样笃信巫医,他说他的麾下有位巫医十分灵验,只要能当面为太子祈福,日後太子必定百病不侵。」 「巫医!」听到这两个字,谷凝香的细眉深深地皱了起来,「竟是巫医,太子怎麽说?」 「太子希望你不要涉入这件事,平南王回宫时,他希望你出宫避一避。」小毛子说道。 避一避?怎麽可能。谷凝香沉下一张俏脸,「我要去找太子。」说完,她便踏出了她最近躲得很好的太医舍,直奔东宫。 原本以她的品级要主动面见太子,需要经过重重的关卡与通传,但如今因为她正在替太子治病,身上又有太子令牌,加上小毛子跟在後头,所以她很顺利地来到了陆樽面前。 陆樽正悠哉的靠在躺椅上喝茶,不时还咳个两声或装晕。 服侍他的还是上回那三个宫女,只是显然她们都被陆樽那慵懒的俊美模样迷得七荤八素,能传给自家主子多少讯息就不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撤下了几名宫女和小毛子,随即一脸兴味地对着谷凝香说道:「还没到复诊的时候,香妹妹如此兴致勃勃的来找本宫,是想念我了?」 「想念你个……」谷凝香险些骂了出来,但他一记饶有兴致的眼神,让她剩下的话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只能不自然地改口,挑明了来意,「杯子哥,对於平南王回宫时,你对我的处置,我有意见。」 「哦?什麽意见?」陆樽挑了挑眉,他这回可是真的为了她着想,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平南王竟带巫医来替你诊治……我绝对不允许!」谷凝香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难得见她如此动气,他不由好奇问道:「为什麽?」 「巫医怪力乱神,蛊惑人心,且他们就算有些草药知识,医治人的起因也都是想控制人的信仰及神智,这种不肖之徒还敢挂上医者之名,简直是医者之耻!」 听她说得大义凛然,陆樽更加有兴趣了,「看起来你和巫医的仇恨不小啊,他们哪里惹到你了?」 「不是惹到我,而是我的师门祖训就是与巫医势不两立。」谷凝香难得说起了自己的来历,「我们医仙谷讲求的是济世救人,并秉持医圣之至理,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慾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众生之苦。」 说着,她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然而巫医却是完全与此理背道而驰,救人起於私心贪慾,毫无恻隐之心,也不顾众生之苦,所以本门遇到巫医,能够破坏其阴私技俩是最好的。」 「所以你真的要自己面对那巫医?」陆樽少见地正经八百起来,居然还有些苦口婆心,「你要知道,平时本宫逗你归逗你,这回本宫可是认真的。因为平南王这次回宫,不管出什麽招,本宫都会让他铩羽而归,到时候你肯定会成为平南王的出气桶,你不怕吗?」 「我不怕。」虽然是这麽说,谷凝香却是吞了口口水。 「还有那巫医的医治……」陆樽顿了一下,彷佛很为难似的说道:「听说很喜欢以毒攻毒?什麽蜘蛛、蠍子、蛇虫蜈蚣之类的,全都放出来爬啊爬……」 「是不会放出来爬,只是会制成蛊。」谷凝香想像着那画面,强自撑住的勇气在她的俏脸上果然有了些崩坏。「只是治病……应该不会用到蛊?」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别出心裁?又或者平南王想趁着这个机会,令巫医用蛊控制本宫?」陆樽思索着,这番话倒不是糊弄她,而是可能性很高。 「那我更要在了。」谷凝香正色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乐得有你在旁帮衬。」陆樽微微一笑,她的勇气倒是令他有些开了眼界,只不过骨子里的恐惧真是那麽好克服的吗? 看了她两眼,他又道:「那麽你可以回去准备了,平南王只怕近日就会回到宫里。」 「好,我马上去准备。」谷凝香用力颔首,就要离开。 「对了,如果那巫医真要下手,应该是无形的吧?既然你准备充分,若他暗中放虫的话,你可要挡在我前头啊……」 谷凝香表情一滞,声音有些乾涩地说道:「我、我这里有驱虫药,你先带在身上预防。」她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包药,塞到陆樽手里。 「万一他使出了什麽迷惑我心志的毒烟毒雾之类的呢?说不定中了会浑身发痒,让我自己抓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你也要替我防着啊……」一听到她结巴他就乐了,她明明心里怕得很嘛! 谷凝香想像那画面,神情越发难看,甚至有些惨白,又急急取出一个药瓶,同样塞到陆樽手中,「我还有宁宁宁神丹,你觉得不对就服、服下,可保神神神清目明。」 「那如果他们暗中的手段用了都没奏效,改为直接对我明枪明刀,让那巫医冷不防的刺杀我呢?你是否也要挡在我前面?」陆樽有趣地问道。 谷凝香这下终於听出他又在逗她了,不由慢慢地转向他。这一次她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包,慢慢地放在他手里,却没有再解释什麽,转身就走。 「香妹妹,你还没说这服药又是什麽作用呢。」陆樽对着她的背影追问。 谷凝香的脚步显然加快了些,但她的声音仍清楚地传了回来,而且字正腔圆,丝毫没有结巴,「那是自爆丹,若是巫医太靠近你,欲对你不利,你就自爆吧,来个同归於尽,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在陆樽听得一愣一愣的时候,她早已溜得不见人影。 他不由神情古怪地打开了香包,动作还不敢太大,怕那自爆丹真的会自爆。 待他从香包之中取出自己的太子令牌之後,他不由噗哧一笑,摇了摇头,一向促狭的目光露出了几分兴味,「靠侍卫保护我?不是废话吗,这傻丫头……」 不出三日,平南王兰承志已然转回京师,然而他尚未述职,也还没拜访师效平,却是直接带着巫医来到了东宫。 陆樽知道他要来,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於是当兰承志来到他面前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脸色惨白、精神不济的太子。 兰承志是武将出身,说话嗓门不说大,还霸气十足。他先向陆樽寒暄问候了两声之後,矛头立刻指向立在一旁的谷凝香,「谷太医,太子因病不能视事,令朝政停摆,你医治太子多时,竟毫无进展,该当何罪?」 「下官……」被平南王这麽一吼,谷凝香眼泪差点飙出来,陆樽自己不想好她有什麽办法?可是她一向在外的形象是清冷淡漠,甚至可以说是没什麽情绪,於是她垂下眼,掩饰了惊慌之後,淡然回道:「王爷言重了,殿下的身子已逐渐转好,相信不久便能回归朝政。」 兰承志还想再骂,却被陆樽给拦了下来。 「王叔,本宫的身体自己知道,与太医无关,这是心病啊。」陆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面对平南王的炮火,他怎麽也不可能让谷凝香去当他的炮灰。 他给了谷凝香一记安心的眼神,她紧张的情绪居然真的就放松了几分,也不再开口。 「太子有什麽心病?本王说不定可以替你分担几分。」兰承志一脸关怀,要是不知内情的,还真会以为他有多麽慈爱。 陆樽摇了摇头,「王叔应该知道,本宫这个太子不知为何被父皇架空了,各方都要来挑战本宫的位置。师丞相对本宫提出的各项政见诸多掣肘不说,连八皇弟都急着跳出来与本宫争功,本宫着实心力交瘁,无心问政啊!」 那种心痛、那种忧虑,装得正经八百之後,陆樽跟真正的兰书寒简直没两样。先前他面对兰书殷与师效平时还不时的露出本性,但在平南王面前,陆樽演得比真的还要真,让谷凝香看得目瞪口呆。 兰承志听了冷笑在心中,他如何不知道太子口中挑战他位置的各方势力也包含他这个叔父?不过他自然是装着糊涂,还十分有同理心地表达了同情。 「太子为难之处本王也略有所闻,只可惜本王领地离皇宫远,鞭长莫及,无法及时援助。不过太子放心,在知道你久病不癒後,本王特地带了我们南方最厉害的巫医前来,有他施法祈福,太子身上的邪气病徵必定很快就会除去,从此之後百病不侵,百毒不入。」 兰承志说完後,他身後一名披着大斗篷的男子便踏步上前,朝着陆樽说道:「本巫施法时,请太子殿下平心静气,专注地看着本巫。」 一些世外高人自认仙家风范,架子总是高些,不将俗世政权看做一回事,所以他对太子说话不带礼数,陆樽也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这令兰承志微微点头,很是受用。 不一会儿,陆樽按巫医所说盘坐在软榻上,巫医将什麽法阵、祭礼全都摆出来了,那焚香的小盒子传出的味道很是刺鼻。 眼前的一切令谷凝香的眉头皱到能夹死蚊子,不过她并没有发难,因为她相信陆樽能应付这一切,还没有到她出手的时机。 终於那巫医脱下了斗篷,赤裸的上身刺满了各式鸟虫符咒,胸前挂着一串不知什麽动物的骨头,下身只穿着用草编成的裙子,手持法器开始跳起舞来。 他的口中吟诵着古怪的祷词,声音忽远忽近,像是由天边而来,又像是在耳边响起,焚香的烟雾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巫医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他忽然蹿到陆樽身前,像在找寻什麽般压低了身子,而他口中的咒语也念得越来越急。 旁观的谷凝香慢慢觉得头有点晕,简直都快昏睡过去,一转头看着旁边的小毛子,他已经靠着墙睡到天外天去了。 渐渐的,祈福的祷词停歇,跳得直喘粗气、满头大汗的巫医也停了下来,朝着坐在软榻上已然呆滞的陆樽露出了一记神秘的微笑。 兰承志首先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刻意低声问道:「不知道太子感觉如何?有没有全身舒坦?」 榻上的陆樽依旧呆呆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让谷凝香都有些心急了。 她知道方才巫医的手法是一种精神上的蛊惑,加上薰香的效果,能让中术者听命於他,就是不知道陆樽有没有中招。 陆樽的反应令兰承志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得意。 然而下一个瞬间,陆樽眨了眨眼,眼神如平时清明,打了个呵欠後说道:「本宫的感觉?本宫唯一的感觉就是王叔你带来的巫医舞跳得真难看啊,看得本宫差点就睡着了。」 此话一出,谷凝香差点噗哧笑出来,连忙转过身去,忍耐着不让香肩抖动得太厉害。 兰承志的脸黑了一半,至於巫医的脸原本就是黑的,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瞬间散发出一股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服用了什麽宁神清心的丹药?」那名巫医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之後沉声问道。 陆樽笑嘻嘻地回道:「是啊,我家谷太医出品的宁神丹,好像比你跳大神要有用一点喔?」 那巫医哼了一声,突然抖手向陆樽射出什麽,陆樽还来不及反应,谷凝香则是倒抽了口气。 原以为巫医就要得逞,可他射出的黑影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声音,接着掉在地上。 原来是一条蜈蚣,却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你身上还有驱虫的药物?」巫医简直要抓狂了。 陆樽仍是一副悠哉的模样,一只手支着下巴靠在椅把上,百无聊赖说道:「是啊,本宫最讨厌蛇虺蚊蚋,所以随身携带着驱虫药,怎麽了?」 巫医突然发怒,瞪向谷凝香,「又是你?!」 谷凝香很是无辜,不过神情仍是冷漠,这倒不必演,因为她本身就与巫医一挂非常不对盘。「我怎麽知道一个怕虫的会遇到一个全身虫的?给太子殿下驱虫药是我的职责,而巫术那些手段大家都清楚,你对着太子射出毒虫已是大罪,若非心虚何必发怒?」 巫医脸色微沉,因为他没有想过失手的可能,所以出手时没有多加掩饰。 此时他不再辩解,只是向兰承志使了个眼色。 兰承志先发制人地喝道:「谷太医,你救治太子不力在先,又扰乱巫医医治太子在後,究竟有何企图?」 「王爷,下官不认为那是医治,那等蛊惑人心的手段不仅对人有害,甚至被控制利用了都不知道。」谷凝香毫不相让地说着。 陆樽在心里为她拍手,真是难为这个胆小鬼了。 「你瞧不起本巫的手段,本巫更瞧不起你的手段。」巫医冷笑着,抢在兰承志面前说:「明明能用最快的方法医治,你们这些中土庸医却喜欢慢慢来,顾忌东顾忌西,不知有多少病人被你们耽误了。」 「难道被你的毒虫咬了,身体就会好了?」谷凝香也冷冷地嘲讽回去,「只怕当下命就去了半条吧?」 这已然是病理之争了,两个流派的人真要论起医术来,三天三夜都吵不出一个结果。 兰承志这回带巫医来,原就是对太子有所图谋,如今中间夹了个谷凝香,他的事显然不可能办成,想来要先除去这个碍事的太医,其後之事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都别争了。」兰承志隐晦地与巫医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後,朗声道:「既然谁也不服谁,那麽就来一次医斗吧。」 「医斗?怎麽斗?」陆樽来了兴趣。 兰承志娓娓说道:「方法很简单,选出一名重病病患,由巫医与谷太医两人分别提出医治之方,以其能治癒的程度做为评断,以皇家之名邀来医术大家,加上文武百官,甚至是普罗百姓为证,输的人就退出医治太子的行列。」 这等於是兰承志替巫医向谷凝香提出挑战。 陆樽看向谷凝香,并不想影响她的决定。 想不到她抬起了俏脸,却坚决地说了一声,「不!」 陆樽差点从软榻上掉下来,在心里苦笑着忖道:姑奶奶你这麽自信地顶撞平南王,最後真要拿出真材实料你却怕了?这叫我怎麽收尾? 平南王冷笑着就要出言讥讽,岂料谷凝香接下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差点惊掉屋子里所有人的下巴——? 「我答应医斗,不过条件是,输的人从此不得再行医!」她斩钉截铁地指着巫医说道。 这简直是拿职业生涯下去赌,巫医深深地皱起了眉,陆樽则是慢慢地收起了嘻皮笑脸的神情。 至於平南王,沉吟了一下後望向了巫医,见巫医微微点头,於是他回道:「好,既然谷太医对自己这麽有信心,这条件本王替他接下了。待朝廷选出欲医治之人,期限就订在之後十日,可有疑义?」 谷凝香冷冷回道:「没有疑义。」说完她便告退,依旧是端着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傲然离开了东宫。 没人知道,她硬撑回太医舍後,马上吓得腿软跌倒在地,小脸苦涩得犹如三月的青梅。 「师祖在上,徒孙看到巫医就忍不住冲动,下了重注,万一输了,整个医仙谷都糗了!师祖能不能显显灵,先去吓死那个巫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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