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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简璎《财迷药娘》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10-17 17:27
标题: 简璎《财迷药娘》
书名:《财迷药娘》
作者:简璎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10月24日
女主角:蔺巧龙
男主角:

【内容简介】

三七那混帐王八蛋!她蔺巧龙都被家人丢弃山村、自身难保了,
还是大发慈悲救了在山中遇难、丧失记忆的他,结果咧?
那家伙居然将她采制药草,点点滴滴攒下的银两给卷款潜逃?!
若非同是天涯失忆人,他曾救过她一命,她非宰了他不可!
好在危机也是转机,她某次得了机会,在县城施展针灸之术救人,
从此打开名声,成了人人称赞的女神医,更好奇她师承何处,
这……老实说她啥都不记得,只知有个「爷爷」老在她脑中说话,
据说,她是富商蔺家的嫡女,却因为爹爹宠妾灭妻落得如此下场,
为了报仇及解开自个儿身上的谜团,她决定重返蔺家去,
怎料一路上误打误撞地救了不少矜贵大人物,连三七那混帐都遇上了!
原来啊,他并非卷款潜逃,而是恢复记忆急於「借钱」返家报平安,
好吧,解开了误会,她也不用天天诅咒他造口业,够大方仁慈了吧?
没想到那家伙得寸进尺,一言不合就炫富,非纠缠着她履行当初的婚约……




    第一章 我跟你一样,什麽都想不起来

    大满朝,兴安十八年的盛夏。

    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伴随着倾盆大雨,木板上的人儿蓦地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屋子里,强风将雨水灌进了敞开的窗子。

    一个穿青色衣裙的小姑娘急急冲了进来,小小身板踮起脚尖扑了上去,两只细细的手臂伸到了极限,很是费劲地将窗子关上,嘴里一边嘀咕着,「怎麽说下雨就下雨了呢?」

    一转身,看到床上的主子正看着她,她吓了好大一跳,小手揪住了衣襟,屏住了气息,看到主子的眼珠子动了动,她这才如释重负,一脸欢天喜地的扑过去,却被自个儿的裙摆绊倒,跌了个狗吃屎。

    「哎哟……好疼啊……」

    你还好吗?床上的蔺巧龙想这麽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张着嘴咿咿呀呀了老半天,还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不能说话吗?

    小蝶连忙爬起来,随便在膝处拍了两下便快步走到床边察看,看到主子与她对视,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十分欣慰地喊道:「小姐!您总算是醒了!奴婢就知道您会醒!」

    蔺巧龙吃力的想坐起身却是力不从心,她的身子好像很弱很弱,小蝶见状连忙把她扶起来。

    「小姐想坐?也是,躺了那麽久,自然会想坐了。」小蝶将硬邦邦的枕子置於主子腰後,让她坐得舒服点。

    蔺巧龙上下左右动了动舌尖,又吞咽感受了下,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腮颊,她这……这不是天生的哑子,而是中毒。

    蓦地,她看着小蝶,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小蝶很是诧异。「小姐要纸笔?」

    蔺巧龙点了点头。

    哇,小姐要写字哩!小蝶精神一振。「您等等!奴婢到对面王秀才家里借!」

    小蝶欢快地冲了出去,蔺巧龙则是看着简陋的屋子,蹙了蹙眉心,屋里连纸笔都没有?

    不一会儿,小蝶回来了,将借来的笔墨纸砚放在陈旧的桌上,麻利地磨好了墨,二话不说便去床上将蔺巧龙扶到桌边,一边兴高采烈地说道:「奴婢就知道小姐不傻,小姐以前可是写得一手好字,先生都称赞呢,小姐想写什麽呢?」

    蔺巧龙一愣。

    怎麽,原来她是傻子吗?

    「小姐,您快写吧,奴婢看着呢!」小蝶迫不及待的催道,眼珠子片刻不离蔺巧龙乾瘦的手,很是期待的样子。

    蔺巧龙发现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慢慢提笔,吃力的写下了一帖药方。

    玄参、决明子、芦根、栀子、牡丹皮、知母、板蓝根、金银花、夏枯草、地骨皮……

    小蝶一等她搁下笔便迫不及待拿起未乾透的纸往外冲。「奴婢去问问王秀才小姐写什麽!」

    蔺巧龙看着那小身板风一般的出去了,这才知道那小姑娘不识字。

    很快,小蝶回来了,手里欢快地扬着纸张。「王秀才说小姐写了一帖药方,是要奴婢去买吗?」

    蔺巧龙点头。

    小蝶像下定什麽重大决心似的,牙一咬。「好!奴婢明日便去办!」

    虽然她们的积蓄不多……好吧,是很少,少得可怜,可小姐想喝的汤药,她说什麽也要弄来,这可是、这可是小姐好些年来第一次提出要求,她说什麽也要办到!

    想到这里,小蝶眼眶一红,她好久没看到主子提笔写字了,真的好久好久了……

    蔺巧龙示意小蝶把纸放下,她在空白处写下,「你叫什麽名字?」

    小蝶连忙拿了纸张又去问王秀才,回来时却面色惊慌。「奴婢是小蝶啊!小姐忘了吗?这是小姐给取的名字,说奴婢跟蝴蝶似的,老在您跟前扑来扑去,所以给奴婢取名小蝶……」

    蔺巧龙看着她,眼神烦虑。

    她何止忘了这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她连自己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小姐……」小蝶眼神哀伤,主子的眼神叫她鼻头发酸。

    小姐不傻了,却忘了她的名字。

    忘了就忘了吧!她吸了吸鼻子,强打起精神来,小姐不傻就行了,忘了她的名字有什麽要紧的,不过是个名字……

    「小姐,您还有什麽想知道的,尽管问奴婢吧!」小蝶散发着强烈的使命感。「奴婢什麽都会告诉您!让奴婢来帮您恢复记忆!」

    这一来二回的,小蝶整个人都被雨水打湿了,蔺巧龙见状,这回不再只写一个问题,她把字体缩小,一连写了几行,小蝶兴冲冲地拿着纸去王秀才家,可回来时,她却表情木木的,一脸的失神。

    「小姐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为什麽在这里……怎麽会这样?」

    喃喃自语好一会儿之後,小蝶情绪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这才看着蔺巧龙,深呼吸了一下,右手按着胸口,郑重地说道:「小姐是锦州城蔺家的嫡出大小姐,闺名蔺巧龙,十岁那年摔伤了脑子,成了傻子,又渐渐不会说话,老夫人和大爷为了小姐好,便将小姐送来这庄子上养病。

    「这里叫做山柳村,距离锦州城有十日路程,每个月,府里的胡嬷嬷会来给小姐送分例银子,一晃眼,七个年头过去了。小姐前些时候染了风寒,看了大夫喝了药却不见起色,躺了十多天,大夫说没救了,让奴婢准备後事,可奴婢才不信,这不,小姐不就醒来了吗?奴婢就知道小姐会醒,奴婢就知道小姐不会丢下奴婢一人……」

    听罢,蔺巧龙眼底顿时堆叠了许多疑惑。

    所以,她十七岁了?那麽,是因为曾伤了脑子,所以她什麽都记不得了吗?

    小蝶口中的老夫人是她祖母吧?大爷是她爹?为了她好,把她安置在这破烂的屋子里养病?瞧瞧,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到处漏水,风还不断从屋角灌进来,这是适合养病的地方吗?锦州城蔺家又是个什麽人家,很穷吗?不然怎会把她丢在这种地方?

    还有,小蝶没有提到她娘,她娘呢?她没有娘吗?

    「小、蝶……」

    十天过去,当蔺巧龙叫出这个名字时,别提小蝶有多兴奋了,她几乎快蹦上了天,整个人焕发出光彩,满屋子打转。

    「小姐会说话了!小姐会说话了!」

    原来小姐的哑疾只要喝药便会好,那为什麽当初在蔺家时,请来的大夫都说治不了?

    又过了几日,蔺巧龙能开口流畅的说话,可她脑子里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依然什麽记忆都没有,所有的事都是从小蝶口中得知。

    原来,她有娘亲,但她娘亲的情况跟她差不多惨,不,可能比她更惨,因为她还能走,她虽瘦弱,四肢还是健全的,但她娘亲已不良於行了。

    蔺家是锦州城的大商家,她爹蔺荣焕做的是海运生意,因大满朝的商业很是发达,开放了许多港口,而她爹做的生意便是在大满朝买货物,拉到万里外的各国将货物卖掉,再从各国买货物回来大满朝卖,如此一趟,虽然耗时又要担负海上的风险,可利润却有千倍,且是纯利。

    蔺家的大型商船有二十来艘,生意越做越大,如今在大满朝提起蔺家海运,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般的风光,自当要有个接班人来继承衣钵了,偏偏她娘的肚子不争气,产下她的同时血崩了,大夫断言不能再受孕,她爹在她祖母做主之下纳了姨娘,那姨娘名为沈银凤,是她祖母的表亲侄女,进门後很快怀上了,生了对双胞胎女儿。隔年又怀上了,生了个大胖儿子,从此之後地位扶摇直上,执掌府里中馈,有如当家主母一般。而她可怜的娘亲犹如深宫弃妇,失了主母位置不说,还生了重病,面黄肌瘦、声音沙哑,双腿不良於行,长年缠绵病榻,被丈夫冷待,对她这个被送到破庄子上的女儿也有心无力,根本帮不了她。

    至於她住的地方说好听是庄子,实则根本是个年久失修又无人打理的破落小屋,有些瓦都已经掉下来了,山柳村是个穷乡僻壤,只有她和小蝶两人在此相依为命,哪天她们若死在屋里,也要那胡嬷嬷来才会发现,根本是把她丢在庄子上自生自灭,把她这个嫡女弃之如敝屣。

    「小姐,吃饭了!」小蝶摆好碗筷,精神奕奕地喊主子吃饭。

    自从蔺巧龙醒来後不傻了,还治好了哑疾,小蝶就跟吃了仙丹似的天天活力充沛,像是什麽都再也难不倒她似的。

    蔺巧龙坐了下来,她看着自己拿筷子的手,又黑又乾,毫无水分,像个八十老妪的手,这不是病,肯定也是中毒。

    「小蝶,明天多加一副药方。」她才十七岁,这样一双手实在不般配,谁看了都毛骨悚然,一定要治好。

    「小姐……」小蝶都都磨磨地放下了碗筷。

    蔺巧龙看着小蝶。「你说吧,不管什麽事都可以说,咱们只有两个人,也不需要有所隐瞒。」

    「嗯!」小翠点了点头,这才润了润唇说道:「事实上,咱们没银子了,这些日子积攒的两百文钱,全买了小姐要喝的草药。」

    蔺巧龙一听是如此严重的民生问题也暂停了动作,郑重地问道:「那麽,咱们还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小蝶慎重的点头,扳着指头如数家珍地说道:「还有半袋粗米、一筐番薯、一些腌菜和一片咸肉,省着点吃,勉强可以撑到下个月胡嬷嬷来时。」

    蔺巧龙蹙眉。「小蝶,咱们的月银是多少?」

    小蝶眼神飘着,小小声地说道:「一两银子。」

    蔺巧龙蹙起了眉。

    两个人,一两银子过一个月,比个丫鬟还不如,看来蔺家是存心要她死在这里。

    她根本没有记忆,可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冒出来,如此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她不但要过吃得饱的日子,还要把她身上所有的毒都解了,不再仰人鼻息!

    第二日,蔺巧龙提出上山采草药去卖的主意,吓了小蝶好大一跳。

    小蝶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可奴婢不懂草药啊。」

    蔺巧龙笑了笑。「你不懂,我懂就行了。」

    小蝶头上冒着问号。「小姐哪里懂草药啊?」

    她蓦地想到小姐醒来头日写下的药方,难道小姐真的懂草药?

    因此她不再质疑了,照蔺巧龙的吩咐去向隔壁奉大叔家借了两把小铲子和两个竹篓子,备好中午要吃的玉米饼和水,主仆两人便往後山寻去。

    「小姐,您先跟奴婢说说,草药长什麽样,奴婢也好帮忙注意。」

    蔺巧龙一愣。

    要她具体说草药长什麽样,她也说不出来,正思考要怎麽跟小蝶说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浓烈香味,她二话不说便往草丛里寻去,果然发现了一丛丛伞状的草药,是川芎!且茎上的节盘显着突起又略带紫色,这便是可以采收了。

    「小蝶,这便是草药了。」蔺巧龙叫来小蝶。「挖出来之後,除去泥沙,晒後烘乾再去须根便可以拿去药铺卖了。这种草药能活血行气、祛风止痛,常主治月事不调、经闭痛经、症瘕腹痛、胸胁刺痛、跌扑肿痛、头痛、风湿痹痛,是相当实用的草药,一般药铺都会收。」

    小蝶顿时崇拜了起来。「小姐懂得真多。」

    主仆两人与冲冲的蹲身开始拔土,挥汗了老半天,把一大片的川芎都拔了出来,足有六十多颗,看着都有成就感。

    小蝶要把所有的川芎都放在自己竹篓里,蔺巧龙硬是不同意,坚决要一人背一半。

    小蝶摇着头,说什麽都不同意。「奴婢怎麽可以让小姐背,都让奴婢来背吧!」

    蔺巧龙小手紧紧护着一半川芎。「知道我是小姐,那你还不听我的话?」

    小蝶说不过蔺巧龙,只得从命。

    两人又行了一阵,蔺巧龙兴奋地喊道:「大蓟草!」

    看来这座山没有人进来采草药过,还有很多宝可以挖,她好像看到眼前有片金灿灿的银子地。

    「小姐,这是什麽草药啊?」经过了挖川芎,小蝶也对草药产生了兴趣。

    蔺巧龙眉开眼笑地道:「这叫大蓟草,止血的效果很好,可内服也可外敷。」

    银子啊银子,这一片大蓟草都是银子啊!

    「药铺也会收吗?」

    蔺巧龙重重点头。「那当然。」

    主仆两人将大片大蓟草都摘了下来,心满意足的继续前进,蔺巧龙盘算着,若是天天都能找到几样草药,那她们吃饭就不成问题了。

    蓦然间,她停住了脚步,几乎不会动了。

    小蝶也跟着停了下来。「小姐,您怎麽了?」

    蔺巧龙屏住了呼吸,眼前那一株小小带红果的绿色植物……

    老天,是三七!

    三七乃是名贵药材,被李时珍誉之为金不换,并称「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味同而功亦等,故称人参三七,为中药之最珍贵者。

    一名老人家的声音凭空出现在蔺巧龙耳边,是谁跟她说话?而李时珍又是何人?

    「小姐,您怎麽了?不要吓奴婢啊?」见主子被点穴了似的,小蝶有些急。

    蔺巧龙回过神来。「我没事,只是发现一株名贵草药,太兴奋了。」

    她小心翼翼的挖出三七,对於今日的收获心满意足,看日头的位置应是过午了,肚子也开始叫了,两人遂坐在有大树遮蔽的阴凉处拿出玉米饼就着水简单的吃了午饭。

    下午,两人又往深山里去,不过运气就没那麽好了,除了苍术外没再发现别的草药,两人将一小片的苍术连同根茎完好地挖出来,又采了些香椿、蕨菜之类的野菜,眼见夕阳快要西斜了,怕天黑了迷路便准备下山,才走了一小段路,她们同时听见了半人高的草丛里传来细碎的呻吟声。

    小蝶吓了一大跳。「小姐!这里有人!」

    「嗯。」蔺巧龙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小蝶恐惧地道:「咱们还是快走吧!不要遇到山贼才好。」

    蔺巧龙却有不同看法,这种呻吟她太熟悉了,肯定是受了伤无误。

    「就算是山贼也是受了伤的山贼,伤不了咱们,去看看吧!不能见死不救。」

    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虽是如此,但该收的诊金还是要收的……

    那老人家的声音又冒出来了,蔺巧龙蹙了蹙眉头,这到底是何人?为何时不时便出现在她耳边?

    「不要吧,小姐,又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还是快点下山……」小蝶拉着蔺巧龙,不想她去找人。

    蔺巧龙看着小蝶。「如果只是喝口水就能活,你忍心让人死?」

    小蝶无法反对了,如果只是喝口水,那没理由不救,喝口水而已,不救就太没人性了是吧?

    蔺巧龙听声辨位,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前进,果然看见一名少年躺在草丛里呻吟,他蓬头垢面,脸上有许多擦伤,耳朵还流着血,身上衣衫都划烂了,混着烂泥和血迹,双腿也受伤了,尤其左腿伤势严重,看起来已失去了意识。

    小蝶抖了抖。「小姐,看来不是喝口水就能活……」

    「我知道。」蔺巧龙叹了口气,她无法转身离去,只能救人了。

    她放下竹篓子,把大蓟草都挑出来,捣烂了敷在少年的伤处,他几乎从头到脚都受伤了,上午采的大蓟草给他用掉了一半。

    「怎麽办啊小姐?总不能把他扔在这里……」小蝶六神无主地说。

    「是不能。」蔺巧龙面色严肃,她替少年敷好了草药之後,很自然的为他把起了脉,小蝶看得眼珠子快掉下来。

    「小姐在做什麽?」小蝶的声音都飘飘的不稳定了。

    蔺巧龙自然地道:「把脉。」

    小蝶对眼前的情况吓得不轻。「可是,小姐不会把脉啊……」

    蔺巧龙淡定地道:「我也不知道我何时会的,总之我现在就是会了。」

    小蝶看得云里雾里。「是真的吗?小姐真的会把脉了?」

    可是,哪里有人忽然间就会把脉了?把脉不是大夫才会的吗?

    「嗯,我会。」蔺巧龙搁下了少年的手。「脉象还算稳定,等止了血,把他叫醒,再把他架下山。」

    小蝶十分错愕。「我们、我们俩把他架下山?」

    蔺巧龙点头。「这里只有我们俩。」

    「可是……」小蝶可是了几次,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可是什麽便放弃可是了。

    两刻钟之後,少年的血止住了,蔺巧龙轻轻拍着他的脸,捏了捏他的眼皮,因着不适感,他悠悠转醒,眉心还是蹙拧着的,费劲地睁开了眼睛。

    蔺巧龙近距离看着他。「你受伤了,我们要把你弄下山,可一半还得靠你自己走,所以我们扶着你,你自己使些力可行?」

    少年缓缓地点了点头。

    主仆两人各背着一个竹篓又要扶个人实在吃力,可蔺巧龙又舍不得丢下竹篓里的草药,只得咬牙苦撑,而小蝶似乎也是同样想法,没说一句要把草药丢弃的话。

    下山之後,天色已完全黑了,幸好不曾迷路,而如此折腾,那少年也没喊过一声疼。

    回到小屋,蔺巧龙和小蝶体力透支,都饿得不得了,小蝶连忙去做饭,幸好还有昨夜的剩饭,便将野菜洗净丢进去,切了一小块咸肉丁一块儿滚烂,也给那少年盛了一碗。

    那少年似乎饿坏了,虽然杂菜粥烫着,他却飞快的吃完了,小蝶见状,自动又为他盛了一碗,最後他总共吃了四碗才罢,而蔺巧龙和小蝶只分得一碗。

    小蝶去洗碗收拾灶房,而蔺巧龙吃饱有力气了,她走到少年面前研究起来。

    看样子他的身上也不像会有银子,但也不像乞丐就是。

    「你叫什麽名字?为何会在山里受伤?家在何方?如何通知你家人来接你?」

    少年闷声道:「不知道。」

    蔺巧龙奇了。「什麽叫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还是不知道家人在哪里?」

    少年撇了撇唇。「都不知道。」

    蔺巧龙有些惊奇。「难道你——?失忆了?」

    少年蹙眉。「我什麽都想不起来。」

    一路上他已经想破了头,无论怎麽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山里,更不知道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蔺巧龙不能说他在骗人,因为她自己就是,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她到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小蝶告诉她的。若是把丧失记忆的她一个人丢着,她一定会很害怕很无助。

    因此,她很有同理心的看着他。「不急,你慢慢想,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少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你是医娘吗?我记得你有为我把脉。」

    「我也不知道。」蔺巧龙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因为我跟你一样,什麽都想不起来。」

    第二章 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叫你三七

    夜里,少年发起了高烧。

    蔺巧龙看着意识模糊的少年叹气。

    小蝶急得很。「小姐,怎麽办?要请大夫来吗?可是咱们没银子了。」

    蔺巧龙惋惜地叹着气。「是没银子,但有比银子更好的东西。」

    她让小蝶取来白天挖到的三七,洗净了切片跟一小块咸肉一块儿煎汤,没一会儿便药香肉香四溢。

    蔺巧龙亲自看顾炉火,对锅里的三七依依不舍。「这麽好的东西就这麽贡献出去了。」

    小蝶安慰道:「小姐别难过了,咱们明天再上山去找。」

    蔺巧龙有些哀怨地说道:「三七成长要三年,可遇不可求。」

    药煎好了之後,小蝶吹凉了喂那少年喝下,蔺巧龙又洗净捣烂了部分大蓟草给少年换药,又找了几条布将他伤口都包紮了,过半个时辰再给他把脉,果然已经退烧,且还睡得十分安稳。

    主仆两人忙了大半天,这时也累了,和衣倒床便睡。虽然屋子破烂,可小蝶却十分讲究分际,坚持要睡在蔺巧龙房外的小间里,而那少年也没别的房间给他睡了,就铺了条被子,让他睡在穿堂里。

    第二日,主仆两人忙着处理川芎和苍术,至於大蓟草便不卖了,留给少年敷药。

    川芎和苍术处理的方式大同小异,都是除去杂质,分开大小,略泡,洗净,润透,切薄片,乾燥,两人忙得昏天暗地。

    「你们在做什麽?」一个人影一拐一拐地出现在灶房口。

    听到少年的声音,两人头也不抬,蔺巧龙低头切着川芎说道:「桌子上有饭菜和汤药,你吃了饭把汤药喝了。」

    「我问你们在做什麽?」少年的脾气有些暴躁。

    蔺巧龙抬眸。「你要帮忙吗?不帮忙问那麽多做什麽,有空还是好好想想你是谁吧,我们很穷,没法儿养你太久。」

    少年没好气地道:「我也没想着要你们养!」

    蔺巧龙不留情面的问道:「难道你有法子生银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还说大话!」

    少年的表情无比纠结,冷着脸,转身就走。

    小蝶胆战心惊地小声道:「小姐,说话别这麽冲。」

    蔺巧龙故意大声地说:「怕啥?寄人篱下就该低声下气,还耍什麽少爷脾气,咱们又没欠他,不需要看他脸色。」

    小蝶想了想,很容易便接受了蔺巧龙的思维,点头附和道:「那倒也是。」

    因为主子在蔺家不受重视,连带着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丫鬟早习惯了唯唯诺诺,没想过自己能够理直气壮。

    晚膳後,蔺巧龙捣烂了大蓟草给少年换药,她故意粗手粗脚的,使劲往伤口上抹草药。

    少年咬着牙瞪她。「你轻点!」

    「已经很轻了,不然你自己换?」蔺巧龙头也不抬,继续使劲涂药。「你吃我的、住我的,要对我心存感激,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把你从山上救下来的,我大可以放着你不管,你要知道这一点,懂吗?」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这是做人的道理……

    那老人家的声音又跑出来了,究竟是谁在跟她说话?

    「不就是几顿饭。」少年脸色沉下来。「你这丫头,不要再罗哩巴唆的行吗?听了心烦。」

    他又没说不还恩情,只是他现在什麽都想不起来,要如何还?偏生这黑炭似的小丫头没事就在他跟前碎碎念,说他又用了她多少药材,吃了她多少粮食等等,让他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曾几何时他需要看人脸色了……

    他总感觉到自己过去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只是具体如何想不起来,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想起来的,到时就不用看这小丫头的脸色了。

    「臭小子!」蔺巧龙抡起小拳头。「本姑娘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对救命恩人说话尊重点行吗?听了真想扁你一顿。」

    少年瞪视着她。「你说什麽?扁、扁我?你一个姑娘家,说话不能斯文些吗?」

    「斯文能当饭吃吗?」蔺巧龙啐了一口。「要知道,多你一个便多一张口吃饭,我们要把珍贵的粮食分给你,那是多伟大的情操,你要懂得感恩,明白吗?臭小子。」

    少年恼道:「不准你叫我臭小子!」

    「你香吗你?」蔺巧龙拿手在鼻前搧了几下,吐了吐粉舌。「臭死了,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不叫你臭小子叫什麽?叫香小子吗?」

    看着蔺巧龙那蓦然伸出来的粉色小舌,他的心口突地一跳,脸色通红,突然应答不上。

    这小丫头黑不溜丢的,一双手还乾巴巴的,他怎麽就心跳耳热了?一定是这破地方待久了,他不正常了。

    「我知道了。」蔺巧龙没发觉他的异样,迳自粲笑了起来。「不叫你臭小子也行,从现在开始,你叫三七。」

    少年的脸绿了。「三七?这什麽怪名字。」

    蔺巧龙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你吃了我宝贵的三七,所以我要叫你三七。」

    少年板着脸。「我才不要。」

    「由不得你不要,我就要叫你三七。」蔺巧龙扮了个鬼脸,故意喊了声,「三七——?」还拉长了尾音,存心气人。

    不管少年接受与否,由这日开始,蔺巧龙主仆便喊他三七,而他也从相应不理到听到了三七自然有反应,被动接受了他的新名字。

    几日之後,三七依然什麽都想不起来,倒是从小蝶那里知道了她们主仆会在这里克难生活的原因。

    知道了之後,他义愤填膺了许久,直骂蔺家人没良心,欺负两个没谋生能力的小姑娘。

    小蝶听了,心里很是欣慰,私下对蔺巧龙进言,「小姐,奴婢看三七人还挺不错的,他可为小姐打抱不平了。」

    蔺巧龙只哦了一声。「打抱不平又怎麽样?能当饭吃吗?能生出银子来吗?不过是无用的情绪。」

    「小姐……」小蝶对她这番现实的言论很是无言。

    她觉得小姐变了很多,过去她们日子再怎麽清苦,小姐从未说过银子两字,可现在不同了,小姐开口闭口都是银子,跟个财迷似的,让她很不适应。

    三七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简洁地说道:「我饿了。」

    「这麽快天黑啦?」小蝶很有奴性的跳了起来。「我马上去做饭!」

    蔺巧龙一边收拾着药材,白了三七一眼。「你这个吃货,除了吃,啥都不会。」

    五天後就是市集了,她得抓紧时间,川芎和苍术得完全晒乾处理好才行,若是能将手边的药材都卖出去,便可以买其他药材来解她身上的毒,也才能再买粮食和日用品。

    「你——?」三七蹙眉,他很想反驳自己不是吃货,饭点到了肚子会饿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怎麽这样就是吃货了?

    而且,他也不是什麽都不会,他会的可多了,只是他现在想不起来罢了,等日後他想起来了,要她知道他的厉害……

    五日後,是林县一个月一次的市集,也不是说市集才能卖药材,而是市集这一日,山柳村才会有牛车到县城里,都是山柳村里要去县城做点小本生意的人家,比如卖自个家做的绣品或是打到的猎物和捕到的渔获,小蝶已经和村头的范大娘家说好了,让她们主仆俩顺道搭牛车去县城。

    大清早,小蝶煮了红薯粥,三人简单吃饱之後,小蝶照例备好了玉米饼和水囊,蔺巧龙已将处理好的药材用一大块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三七忽然出声道:「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麽?」蔺巧龙看着他很是嫌弃。「你伤还没全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跟去没用处。」

    为了给他换药,她和小蝶在百忙之中又去山上摘了许多大蓟草,她们这麽累,他还不安分,当她们去县城里玩吗?

    「没全好也好了大半,你天天给我换药,不是最清楚吗?」三七斜睨着她。「还是,你不相信你自己的医术?」

    蔺巧龙啐了一口。「你才不相信你自己是个男人。」

    三七脸又绿了。「你就不能好好比喻吗?」

    蔺巧龙不想多费舌唇,简短地道:「总之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们回来,要是闲得慌,就把屋里屋外扫一扫,落叶挺多的。」

    三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想起什麽,你不是很想我快点想起来,别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吗?」

    小蝶眼睛一亮。「是啊,小姐,出去看看,也许看到熟悉的景物就想起来了,东村那个毛大摔进田里忘了事情,过了几个月,在同个地方又摔了一次便什麽都想起来了,三七也可能这样。」

    两票对一票,蔺巧龙只得妥协。「好吧,让你跟去,不过你可别想买什麽,我们可没半文钱。」

    三七很是鄙视地撇了撇唇。「跟你说我不是跟去玩的,是去找回记忆的。」

    蔺巧龙咬牙。「那虚无飘渺的记忆,最好是找得到!」

    小蝶又重新打包,装了三人份的玉米饼和水,看看时辰快到了,连忙到村头范大娘家去集合,到时已经有许多村民驾着牛车来了,大夥儿一块上路有伴,也好有个照应。

    蔺巧龙後来才知道,小蝶和村民关系挺不错的,毕竟在这儿住了七年,初时大家见她们只有两个年幼的小姑娘,因此对她们格外关照,村长也会时不时到她们屋前巡视,看看她们有没有事。

    至於她呢,小蝶说,从前她傻了很久又不会说话,不爱出门,跟村民之间几乎没有互动,可如今小蝶已经广为宣传说她的病好了,如今不傻也会说话了,村民们都为她们高兴。

    「小蝶啊,这小伙子就是你们在山里救回来的那个小子啊?」牛车上的古大娘看着三七问道。

    小蝶浅浅一笑。「是啊,大娘。」

    古大娘点了点头。「长得挺周正的。」

    三七打从被蔺巧龙主仆救了就一直被打压,如今总算有点扬眉吐气之感,他对古大娘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大娘眼光挺高。」

    蔺巧龙翻了个白眼。「幸好我早上吃得不多,不然这会儿要吐了。」

    三七扬了扬眉道:「不要嫉妒我长得好,你好好补补,假以时日也能像我这般显眼。」

    在他看来,蔺巧龙长得不难看,巴掌大的瓜子脸,秀气的眉,一双眼睛很是灵动,小鼻子挺俏的,菱唇也颇为水嫩,就是肤色太黑了,尤其是双手还乾巴巴的像个八十老妇的手,若是能白些,肯定是个水灵标致的姑娘。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逗笑我了。」蔺巧龙对三七嗤之以鼻的说道:「一分钱都不会挣,长得好看有何用处?还不如卖猪肉的。」

    三七确实长得不错,剑眉星目的,身量颇高,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人。

    三七又被戳到痛脚了,咬牙切齿道:「你等着,我会给你很多银子!」

    蔺巧龙翘了翘嘴角。「好,我等,有银子当然要等,不等的是傻瓜,言而无信的是麻瓜!」

    牛车上的众人都奇了。「什麽是麻瓜?」

    蔺巧龙一愣,她怎麽会说出麻瓜这个词?

    麻瓜就是没有魔法能力的一般人,意指普通人。

    有人这麽跟她说过。

    不过,并没有人追究麻瓜的由来,古大娘迳自摀着嘴笑。「敢情你们是对欢喜冤家来着,看起来是颇为般配。」

    三七和蔺巧龙倒是异口同声了,「谁要跟他(她)般配!」

    众人都笑了起来,一路说说笑笑,半个时辰便进了县城,约好了回村的时间,各自解散。

    蔺巧龙不跟众人往市场去,问了路人,便兴冲冲的找到了药铺林立的西大街上,除了药铺医馆,还有许多酒楼饭馆,俨然是城里最热闹的一条街。

    三七知道她们此行便是来卖那捣鼓了好几日的药材,因此也没什麽异议,跟着她们走。

    蔺巧龙在一间名为「保安堂」的医馆停了下来,她不假思索的走进去,小蝶和三七跟上。

    「小哥,请问你们这儿收不收药材?」

    蔺巧龙笑容可掬地道明来意,柜台後的伙计随即喊了管事出来,管事看了布包里的药材之後,开了一两银子的价钱。

    「一两银子啊!」小蝶很是兴奋,她一直怀疑这些黑漆漆木头似的东西真能卖钱吗?如今居然值一两银子,是她们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啊!

    蔺巧龙却是蹙眉。「怎麽可能只值一两银子?」

    小蝶拉了拉蔺巧龙的衣角,小声问道:「小姐,您怎麽知道不是这个价?一两银子很多了,快卖了吧!不然管事反悔就不好了。」

    蔺巧龙不为所动地道:「我就是知道不只这个价钱。」

    她并不晓得自己为何知道,但她很肯定她布包里的药材绝对不只一两银子,不但不只,还远远高於一两银子。

    「这位小姑娘说得对。」管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两银子已经很多了,我还有事要忙,若你们不卖,那就出去吧,别耽误我做事。」

    蔺巧龙二话不说的收起布包。「咱们到别间医馆问问。」

    「小姐……」一两银子啊,小蝶觉得很可惜,若是别家医馆不收怎麽办?

    「等等——?」管事蓦地又叫住了他们,还变出一张笑脸来。「这样,再加个一两,一共二两银子,多的可没了,事实上我们医馆有固定的采药师傅,我是看在你们把药材处理得不错,这才勉为其难收的。」

    小蝶欢天喜地道:「小姐,加一两耶!」

    蔺巧龙仍是蹙眉。「还是太少。」

    这是她和小蝶辛辛苦苦了十来日的成果,可不能让人占了便宜。

    「走,咱们去城里最大的药铺!」

    丫头,要知道,越是大的药铺和医馆越不会欺人,为何?因为有信誉,不会为了点营头小利砸了自己招牌。

    她现在已经不去想是谁老在她耳边说话了,反正有个声音提点着也不错,总有一日,她会想起来的。

    「你这小姑娘怎麽性子这麽急?」那管事笑吟吟的走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好吧,今日我就发发慈悲,用三两银子收购你这些药材,保管你去任何地方都没有这个价了。」

    三两!小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开心地都快哭了,可是蔺巧龙却把布包打了结,揣在怀里。

    「不必了,我的药材不卖你。」

    她转头大步走了出去,小蝶一边喊着小姐、小姐,一边可惜的一步三回头望向那出了三两银子的管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追着她家小姐。

    三七则由头至尾冷眼旁观,一等小蝶追出去之後,他才冷冷睨视着那管事,表情极其乖张的哼了一声。

    「你好样的,也有年纪了,占个小姑娘便宜,你好意思吗你?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那管事登时涨红了脸。「关你屁事!给我滚!快滚!」

    三七一双墨玉似的眸子轻蔑地瞟着管事。「脚长在本少爷身上,本少爷要走,随本少爷的高兴,不许你支配本少爷的去向。」几句话,他说得顺口。

    「我呸!」那管事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凭你这乞丐样也配自称少爷,真是晦气,快给我滚!」

    三七这才想到自己身上的衣物确实上不了台面,尤其是裤子满是补钉,那是小蝶给补的,衣衫上还有不少洗不乾净的血渍,因为也没衣衫可以替换,只得将就着穿,看在外人眼里确实和乞丐没什麽不同,而适才他也不知怎麽搞的,少爷两字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难道他以前是个少爷?

    该死,都快半个月了,他什麽都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何时才能恢复记忆?

    虽然他知道这事急不来,可靠两个小姑娘吃饭,他心里怎麽也不舒坦,若他能恢复记忆,且真是个少爷,他要好好报答她们两个,将她们接到府里住,让她们不再受那可恶的蔺家欺负,也不必再辛苦上山采药、弄药,他要让她们一辈子吃穿不愁。

    前提是,他得想起来自个儿是谁才行,否则所有的规划都是空谈,他就只是个靠小姑娘吃饭的家伙而已。

    一看到他慢条斯理的走来,蔺巧龙便连声催促,「你在里面拖拉什麽?怎麽这麽晚才出来?我已经打听好了,城里最大的医馆叫荣安堂,距离这里并不远,咱们快去。」

    三个人很快找到了荣安堂,不愧为县城最大的医馆,金漆招牌格外招眼,坐堂大夫就有六名,问诊的病人川流不息,药童各忙各的,柜台後有个身着锦缎的中年男人在负责配药,旁人喊他冯掌柜,另有四个药生围着百子柜转,时常互相碰撞,古旧的长木椅坐着一排候诊的病人。

    蔺巧龙对那冯掌柜道明来意,冯掌柜走出来看了看她布包里的药材,点了点头。「是川芎和苍术。」

    他又细细看了一番之後,开价五两银子。

    蔺巧龙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就是这个价了。

    她甜甜一笑。「成!」

    冯掌柜对她的药材很感兴趣。「这些药材是你自个儿弄的吗?」

    蔺巧龙自豪的重重一个点头。「是我自个儿上山采的,也是自个儿处理的。」

    「挺好。」冯掌柜点了点头。「以後有药材也拿来,我会给你一个好价钱。」

    蔺巧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掌柜!」

    有销售的管道了,今後她只要勤劳点上山挖宝,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冯掌柜走进柜台数了五两银子给她,蔺巧蔺拿出事先写好的配方。「劳烦您,我要抓帖药,要十日份。」

    冯掌柜看着单子,有些诧异。「这是解毒的药方吧?是解什麽毒这麽复杂?」

    蔺巧龙笑了笑,并没说明。

    这时,有几人匆匆忙忙抬着一个男人进来,其中一人高喊着,「救人啊!薛大夫在吗?薛大夫可在?!」

    冯掌柜连忙从柜台里出去。「这不是林勇吗?怎麽回事?」

    一人道:「山里下雷阵雨,据看见的人说,他给雷击中了。」

    冯掌柜让药童去叫薛大夫,不一会儿,薛大夫便匆匆从看诊里间走了出来,他火速蹲下给林勇把了脉,开口便是一句「不好」,让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胸口。

    半晌,他摇了摇头,凝重地道:「心音和脉搏都消失了,没救了,准备後事吧。」

    闻言,把人抬来的都急了起来。「林勇的媳妇儿才生了儿子,薛大夫,您是城里最高明的大夫,您一定有法子的,求求您救救林勇!」

    薛大夫摇了摇头。「我说没救就是没救了,你们快点去找他媳妇儿来见他最後一面吧。」

    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我能看看他吗?」

    众人一看,是个黑黑的丑姑娘,纷纷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嗤之以鼻的发出了切声。「看什麽看?你看看便能救活吗?」

    众人一致的想法,生死存亡关头,她一个丫头片子凑什麽热闹?

    蔺巧龙眼睛盯着林勇,不以为意地道:「是电击伤,我看着不像没救的样子,应该可以救看看。」

    听到这一番模棱两可的话,有人不耐烦了。「小姑娘,你不要添乱了行吗?薛大夫都不能救,你说什麽大话?」

    蔺巧龙嘀咕道:「薛大夫是薛大夫,我是我,没人规定薛大夫不能救的人,我也救不了。」

    冯掌柜已让伙计取了蔺巧龙买的药材出来。「小姑娘,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快走吧,下回有药材再拿来卖便是。」

    薛大夫可是他们荣安堂的招牌,哪容得了这小丫头在这里信口开河,没大没小。

    「不是说他媳妇儿才生了儿子吗?」蔺巧龙蹙眉嘀咕,「怎麽不让我看看?」

    「快走吧,小姑娘!」冯掌柜怕得罪薛大夫,再次下逐客令。

    「慢着。」薛大夫倒是开口了,年过六十的他,一双眼睛十分犀利的看着蔺巧龙。「小姑娘,你就试试吧!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说得对,老夫治不好,未必代表你也治不好。」

    蔺巧龙马上欣赏起眼前这位显然很有地位的薛大夫来,不骄不矜,也不会倚老卖老,真是难得。

    她看着薛大夫随身带着的针灸包,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会用针。

    适才她还不明白自个儿要怎麽救人,可现在她清楚了,也笃定了,她要用针救人,她会用针,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这不是她往自己脸上贴金,是有人这麽对她说过。

    她不假思索地问道:「薛大夫,您的银针可以借我用用吗?」

    薛大夫点了点头。「姑娘随意。」

    蔺巧龙要去拿那针灸包,可小蝶却忽然死死地拽住了她,死活不肯放手,她拦着蔺巧龙,急得快哭了,压低声音悄悄地说:「小姐要做什麽?万一把人医死了,可是要坐牢的!」

    「不要医死就行了。」蔺巧龙语气特别的认真,一根一根掰开小蝶的手指。

    小蝶却是说什麽也不依。「小姐根本就不会针灸,这是拿针要做什麽啦!」

    她从前在蔺府里看过大夫针灸,那是要把细细的针插进皮肤里,那些个大夫都是学有专精,小姐不过是靠着识得几味草药就这麽乱来,那可不行,她绝不能让小姐去送死!

    「你就这麽不信任你家小姐吗?」三七在旁哼了声。「难道你家小姐曾骗过你?」

    小蝶一愣。

    从前小姐是傻的,无从骗她,而小姐醒了之後确实没有骗过她,小姐说挖的那些草药能卖钱,确实真的能卖钱。

    「快放手吧。」三七嘴角一哂。「不然延误了病情,你可要成罪人了。」

    小蝶不自觉的松了手,蔺巧龙连忙取了针灸包到林勇身边,见他已陷入了昏迷,她手起针落,取穴人中、内关、涌泉,不一会儿,见他四肢抽搐,再取穴阳陵泉、合谷、太冲。

    她落针俐落,手法熟链,林勇很快便苏醒了。

    「醒了!醒了!」众人又惊又佩,顿时欢声雷动,有人还鼓起掌来。

    蔺巧龙起针,将针收好,说道:「没事了,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做体力活,每日一帖补阳汤,喝足一个月即可。」

    她将针灸包还给薛大夫,薛大夫却不伸手去接,只直勾勾看着她。「小姑娘,你这一手神乎其技的针灸之术师承何方?可否告知老夫?」

    蔺巧龙郑重的点了点头。「等我想起来,我一定告诉您。」

    薛大夫不解道:「这是何意?姑娘想不起来自个儿师傅是谁吗?」

    小蝶忙道:「我家小姐失忆了,什麽都不记得了,连自个儿名字都不记得。」

    薛大夫一愣。「哦?有这种事?」

    「这种事还挺多的。」蔺巧龙呶呶嘴指了指三七。「喏,他也失忆了,也是什麽都想不起来,也是自个儿叫什麽都不知道。」

    薛大夫看看三七又看看蔺巧龙,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这三个孩子是说真的还是在戏弄他,不过,他决定不追究,只道:「若不嫌弃的话,这个针灸包就送给姑娘了,老夫的针灸术不及姑娘的十分之一,留在老夫身边,不如在姑娘身边有用。」

    「怎麽会不及我的十分之一?您太客气了。」蔺巧龙只当薛大夫在说客气话,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确实少了个针灸包,既然您老愿意割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您了。我一定会好好用这个针灸包,不辜负您的一番美意。」

    这时,一个汉子冲了过来,往蔺巧龙手里塞了一块银子。「林勇是我的结拜兄弟,今日姑娘救了林勇一命,我代林勇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姑娘千万留下住址,等林勇醒了,定当登门拜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蔺巧龙在袖里掂量着手里的银子,这一块银子分量不少啊,没想到随手救了人还能有诊金,真是意外之财,贪财了、贪财了。

    她笑吟吟地说道:「我们住在山柳村,找姓蔺的人家便是,要是病患还有什麽不舒服,尽管来找我。」

    这叫保固期,医後服务,医者必须要有这分自觉,可不是医好了人便可以撒手不管了,多的是当下好了,隔天便翘辫子的情况发生。

    呸呸呸,虽然不吉利,但说话的老人家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她决定照做。

    三人出了荣安堂,蔺巧龙把银子全部交给小蝶保管,小蝶一直捏自己脸颊确认。「我不是在作梦吧?」

    这是多少银子啊?现在就算胡嬷嬷一年不来送月例银子,她们也不怕了。

    蔺巧龙心情大好,大方地道:「找间饭馆,咱们好好吃一顿。」

    正在物色饭馆,就听到路边传来呜呜咽咽之声,蔺巧龙望过去,街边一个满头白发、衣衫褴褛的老人家和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在乞讨,那孩子一身破烂的躺在草蓆上奄奄一息。

    蔺巧龙摸了摸怀里的针灸包,这下不会辜负薛大夫的美意了,恰好可以派上用场。

    「等会儿再吃饭,先去救人!」她快步朝那一老一小走过去,小蝶连忙跟上,三七则慢条斯理在後头走着,一边不以为然的摇着头。

    这丫头也太爱管闲事了,敢情是救人救上瘾了?要知道,这世道并非只有黑和白,不是救了人就一定会被感激。

    「哎呀!我苦命啊!」见有人靠近,老人家旋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道:「我可怜的孙啊,爷爷没用,没钱给你治病,要是烧坏了脑子,我可怎麽对你死去的爹娘交代……」

    路过的人,有人见孩子可怜便往碗里丢了铜板,老人家立即千谢万谢,一等人走远,他便马上将铜板收起,迅速地揣进衣裤的内袋里,动作十分流畅。

    财不露白,小心点也没错。蔺巧龙对这一幕看在眼里,不以为意,蹲身给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把脉,旋即取出了银针。

    老人家见她举动,马上气急败坏的喝斥,「你做什麽?快放手!」

    小蝶已经跟过来了,她气喘吁吁地道:「老人家,您不必担心,我家小姐是大夫,她要给您的孙子看病。」

    老人家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说道:「不需要,走走,你们快走!」

    「孩子正在发高热,再下去会烧坏脑子。」蔺巧龙严肃地道:「您是担心诊金吗?您老直管放心好了,我一毛钱都不会跟您要。」

    老人家却是油盐不进的说道:「你管人家的孩子会不会烧坏脑子,关你啥事?我叫你走你就走,别在这儿碍事!」

    小蝶皱着眉,她实在无法认同这老人家对主子的无礼。「老人家,您是不放心我家小姐的医术吗?我家小姐适才才在荣安堂救了一个人,且是那荣安堂赫赫有名的薛大夫都说不能救的人,我家小姐却救活了,您去打听看看便知。」

    老人家嗤了声。「我管你救了几个人,总之你不要碰那孩子便是。」

    蔺巧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老人家。「我做不到。」

    老人家掏了掏耳朵。「你说什麽?!」死丫头,敢情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坏他的财路,他可不会跟她们客气!

    蔺巧龙神色如常地说道:「孩子烧得只剩一口气了,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我非救他不可。」

    老人家气得跺脚。「你管他剩几口气,跟你有什麽关系?我可警告你,若你敢动那孩子一根手指,我就跟你没完,非报官抓你不可!」

    蔺巧龙面不改色的说道:「好吧,若是您不相信我的医术,那麽把孩子送到医馆去,诊金我出便是,现在就送去吧。」

    老人家怒道:「你这丫头怎麽那麽烦人?我不是说不需要了吗?什麽都不需要!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吗?快滚,我让你们快点滚蛋!」

    三七状似闲杂人等的晃了过来,他嘴角一哂,挑了挑眉道:「老人家,莫非你是靠这孩子在博取同情敛财的?否则有人免费要给孩子治病,你怎麽死活不同意了?还是,这孩子会发高热是你故意为之?」

    老人家腾地涨红了脸。「你是谁?少在那胡说八道、含血喷人了!我怎麽会故意让自己的孙子发热……」

    三七挑衅地道:「既是如此,你有什麽理由阻止这位小姑娘救人?」

    路边开始有人在窃窃私语了,有个大娘道:「我适才在荣安堂亲眼见到这个小姑娘救了个人,连薛大夫都没法子,但被这小姑娘给救活了。」

    小蝶扬眉吐气道:「老人家,这下您可信我家小姐会施针了吧?」

    老人家迫於无奈,只好道:「好吧!你要救就快救,若是有个差池,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蔺巧龙不理他的恐吓,她取出银针,取穴大椎、曲池、合谷、少商、人中,不少人围过来看她施针,对她施针的手法啧啧称奇。

    起针後,孩子的高热已逐渐下降,蔺巧龙捏着孩子的人中,轻声道:「孩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能睁开眼睛吗?跟你在一块儿的人真是你爷爷吗?」

    老人家见她举动又火冒三丈了!「你现在又是在做什麽?你把好端端在睡的孩子唤醒做什麽?而且你问那什麽鬼话?我当然是他爷爷,否则我是谁?」

    蔺巧龙冷声道:「这孩子似是服了药才会高热昏睡,若是一直服同样的药,他便会一直出现高热病症。」

    老人家脸色一变。「你、你说什麽?」

    三七一派闲凉的接口,「那麽你就可以一直利用这孩子来博取同情敛财,而照理来说,亲爷爷是不会对亲孙子做这等恶劣之事,除非这孩子跟你没半毛关系,你才会如此没心没肺。」

    顿时,围观者均一片譁然,蔺巧龙扬声道:「各位!这个人利用孩子敛财,请你们哪一位去报官吧!定要将这孩子的来历查个一清二楚!」

    闻言,那老人家对蔺巧龙扑了过来,身形之猛根本不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恶狠狠地道:「臭丫头,敢胡说,老子撕烂你的嘴!」

    三七见状,闪电般冲了过去,他不由分说的拦腰抱住老人家的腰,一脚朝老人家的下肚踢去,同时一把将人摔了出去,老人家的灰白假发和胡子都掉了,众人这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麽老人家,而是个中年汉子,这下可把大家惊呆了,他们有人刚刚还往碗里投了铜钱哩。

    那汉子被摔倒在地之後马上站了起来,他撸起衣袖,凶神恶煞般的对三七说道:「好啊!敢摔老子,老子今天玩死你!」

    他抄起地上的拐杖对着三七奔过去,高举拐杖,劈头便要对三七的头顶打下去,小蝶吓得尖叫,三七抬手格开了拐杖,一拳出去击在汉子腹部,汉子挨了一拳,想回击三七的左肩,三七将身子一缩,左手一抖,那汉子便向後仰翻在地。

    这一招乾净俐落,太过精采,甚至还有人鼓掌叫好了起来,现场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群众。

    对於三七的身手,蔺巧龙很是惊讶,她对三七身上的伤最清楚不过了,他的伤还没好全,能这样打斗,可见他是有功夫底的。

    「官差来了!」

    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也不知谁去报了官,此时来了四位衙役,那汉子见事情闹大了便想逃,顾不得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三七疾步奔到他身边一蹲,来了个扫堂腿,那汉子再度倒下且呻吟不止,竟然再也站不起来了。

    蔺巧龙暗暗吃惊,敢情三七那是铁脚不成?否则那汉子怎麽被一踢便动弹不得了?

    「让让!怎麽回事?」官差下马来询问。

    蔺巧龙对官差做了说明,说那孩子极有可能是被拐走的孩子,汉子被官差押走了,孩子也让官差送到医馆去了,人群散了,一场闹剧终於落幕。

    蔺巧龙到三七身边察看。「你没事吧?」

    三七闷哼一声。「有事,怎麽没事?」

    「明知道自己身上有伤,所以说,谁让你逞强了?」蔺巧龙上上下下的看着他,念归念,还是很紧张他的。「伤到哪里了?」

    三七弯身,蹙眉指指自己肚子。

    蔺巧龙瞪着他肚子看。「伤到腹部了?」

    奇怪,适才她没看到那汉子有碰到他腹部啊,倒是他给了那汉子腹部重重一拳,要说痛,也是那汉子痛才对,他在痛什麽?

    三七突然直起身子,嘻皮笑脸的一笑。「是肚子饿了。」

    害她紧张了一下,蔺巧龙忍不住重重捏他脸颊。「让你贫嘴。」

    小蝶这时也过来了。「三七,你是练过拳脚功夫是不是?怎麽也不早说?刚才你跟那人打起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三七撇了撇唇。「我这不是失忆了吗?你问我,我问谁?情急之下,功夫自然便使出来了。」

    小蝶这才哦了一声。「对耶,你失忆,我给忘了。」

    三个人就近找了间饭馆,结结实实点了一桌子的菜,吃饱了,又去买了一些粮食和日用品,还去成衣铺子一人添了三身衣衫,这才去集合地点等待回程的牛车。

    想到不虚此行,赚了许多银子,蔺巧龙一路上心情好的直哼歌,对她未来的药材之路充满了信心!

    只要勤些上山找草药,他们很快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屋子会漏雨要翻修,家具也破破烂烂需要换过,三七老睡地上也不是办法,得给他买张木板床,在冬天来临之前,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第三章 若食言违誓,一辈子不能人道

    蔺巧龙每日服用一帖她自己开的解毒药方,果然不出她所料,没几日就显出效果来了,肤色渐渐透亮,双手也有了光泽。

    小蝶对此变化啧啧称奇。「小姐的药方怎麽那麽神奇啊,您之前究竟是生了什麽病,为何皮肤会渐渐变黑?」

    「我没病。」蔺巧龙哼了哼,冷冷地道:「我怀疑是有人给我下了毒,至於是谁,我想答案不必我说也昭然若揭了吧?」

    小蝶瞪大了眼睛,惶恐地摇着双手。「奴婢没给小姐下毒!奴婢真没给小姐下毒!」

    这里长年只有她和小姐两人,小姐这是在说她下了毒?冤枉啊!她哪里会给小姐下毒呢?

    蔺巧龙哭笑不得,她揉揉小蝶的头。「傻丫头,不是在说你,我说的是那个胡嬷嬷。」

    说起来,小蝶还小她一岁哩,从小便肩负起照顾她的责任,还对她这个落魄主子忠心耿耿的,实在难得。她发誓,今後她一定带着小蝶过上好日子,绝不辜负小蝶的一片忠心。

    「原来是说胡嬷嬷啊。」小蝶顿时放心了,可又想起什麽似的说道:「可是,胡嬷嬷会有那麽大的胆子敢给小姐下毒吗?毕竟小姐是蔺家的大小姐,是大爷的亲生骨肉,她一个下人怎敢做这等勾当?」

    「还不简单。」蔺巧龙扬了扬眉。「胡嬷嬷的背後必定有人。」

    至於是何人,她也不敢断言,除了沈姨娘之外,能狠心将她送到这破山村来的祖母和亲爹也有嫌疑。虽然她是蔺家的骨肉,但他们看她不顺眼,不想她活在这世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总有一天要回蔺家的,她想不起来的那些记忆,兴许在蔺家能找到答案,至於给她下毒的这笔帐,她也要讨回来。

    「你们是聊完了没?」桌边的三七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何时做饭?我肚子饿了。」

    闻言,小蝶立即跳了起来往灶房里奔。「我去做饭!」

    对於小蝶的奴性,蔺巧龙已经懒得纠正了,明明三七是寄人篱下,却使唤小蝶使唤得那麽理所当然,气人的是,小蝶也由着他使唤,好像天生该伺候他似的,让她看得为之气结,却是拿小蝶的奴性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可警告你——?」蔺巧龙沉下脸来。「小蝶是我的丫鬟,你对她客气点。」

    三七慢腾腾地道:「我只是叫她去做饭而已,哪里不客气了?难道你不吃饭?不然你去做饭?」

    他也不知道怎麽搞的,明明是觉得她变好看了,想夸她一两句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挑衅,彷佛两人不斗上几句,他心里就不舒坦似的。

    不过,斗嘴归斗嘴,他心里有数,她们主仆都是好人,等他找回记忆,他一定不会亏待她们。

    「小子,敢情你是不懂礼貌,本姑娘不介意教教你。」蔺巧龙清了清喉咙。「你可以说,『小蝶姑娘,我肚子饿了,劳烦你去做饭好吗?吃完了饭,我会洗碗收拾灶房,你直管去休息』。」

    三七扯了扯嘴角。「我疯了才那麽说。」

    蔺巧龙抡起粉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笑得令人发毛。「那你就当自个儿疯了。」

    这时,小蝶端了一碟炒青菜和一盘红烧肥肠回来,好脾气地说道:「好了,小姐、三七,快别拌嘴了,饭菜马上就好了。」

    经过月余的相处,她很明白三七肚子饿脾气就会上来的毛病,因此她不会跟他计较的,做饭嘛,没什麽,反正每天都要做的,早点做跟晚点做没什麽分别。

    三人吃完了饭,蔺巧龙便计划起明日要上山采药,小蝶如今知道她们采的草药真能卖钱了,也对此事兴致勃勃,巴不得天一亮就出门。

    三七翘着二郎腿看她们主仆兴高采烈的规划路线,冷不防说道:「我也去。」

    两人同时看向他。

    蔺巧龙眯起了眼,严格来说,他的伤已经都好了,只差没恢复记忆,没理由不跟去采草药,再说他是男人,肯定力气比她们大得多,要是有重的都给他背好了,既然他自己开口了,她也不必跟他客气。

    蔺巧龙巧笑倩兮道:「好啊,你也去,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後悔啊!」

    她笑得开心是因为多了个能挖能背的生力军,不想她璀璨的笑容却令某人眩惑了。

    原来这丫头笑起来这麽美,她平时凶巴巴的,应该多笑笑才是。

    一夜无话,倒是三七作了个令他自己也脸红心跳的美梦。梦里,蔺巧龙掉进了山崖里,他跳下去救她,不小心却压住了她的身子,嘴唇刚好叠在她唇上,她胸前的柔软顶在他的胸膛上,小巧饱满,他情不自禁的吻开了她的唇,舌尖滑了进去,勾缠她的丁香小舌……

    与其说这是个美梦,不如说是春梦来得正确,因为,晨起後,他发现身子有些变化,那啥的,遗精了……幸好还有两身衣衫可以替换,否则他不能见人了。

    趁着蔺巧龙和小蝶还没起来,他赶紧换了衣衫,到後院胡乱把换下来的衣衫洗好晾了,还故作无事的在院子里练拳,自己都觉得做作得很,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七自个儿心里有鬼,但蔺巧龙和小蝶都是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根本没发现他的异状,一早,小蝶煮了三根玉米又煎了六个肉饼当午餐,并且带上足够的凉茶,能够消暑解热,预防中暑。

    小姐说,现在他们有银子了,不需要吃得那麽刻苦,要对自个儿好一点,因此现在他们饭桌上便常常有肉,这会儿灶房里还有两大只猪蹄呢,猪毛已经烧尽了,待会卤起来,晚上回来便能吃了。

    她不知多久没吃过猪蹄了,想到猪蹄的滋味,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之前她祈祷老天让小姐不傻就好了,没想到小姐不傻之後她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还能吃着猪蹄,真的是太好了。

    「在想什麽?瞧你一脸要喜极而泣的。」蔺巧龙端详着小蝶,不知道这个很容易满足的小丫鬟又在想什麽了。

    小蝶是个令她惊奇的丫头,常常很多想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令她赞叹不已。

    小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是想,晚上能吃猪蹄真的太好了。」

    「……」蔺巧龙无语,吃个猪蹄就高兴成这样,她蓦地发起宏愿来,「等着,以後让你吃龙肉!」

    小蝶吓得直摇手。「不不,奴婢吃猪蹄就好了,不需要吃龙肉。」

    三七冷眼旁观,这主仆两人经常疯疯癫癫的,他已经习惯了,懒得搭理她们,他撇唇啧了一声。「要出发了没?你们女人就是麻烦,出个门要磨蹭老半天。」

    说完,他冷不防打了个冷颤。

    要命,他这印象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他以前经常等女人出门?他是个眠花宿柳的花花大少吗?

    蔺巧龙这丫头有些古板,肯定不会喜欢花花公子……思及此,他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对她起了异样的心思。

    「出发喽!」蔺巧龙气势如虹的吆喝了一声,三个人天才蒙蒙亮便出门了。

    这回有三七同行,小蝶事前又去向隔壁奉大叔家多借了一把锄头,至於铲子和竹篓,她们已经自己添购了,不需要再向奉大叔借了。

    夏季的日头来得很快,他们背着竹篓才走到山脚下,太阳就出来了。

    三人往山里走,小蝶睁大了眼睛找上回挖过的川芎、苍术、大蓟草,生怕错过了,却听得蔺巧龙惊喜的喊道:「哎呀!是蘑菇!」

    三七和小蝶靠过去,就见草丛中有一簇白白圆圆的东西,小蝶问道:「小姐,这药材长得白胖可爱,跟咱们上回挖到的药材截然不同。」

    「这不是药材。」蔺巧龙笑吟吟地说道:「这是食材,炖鸡可美味了,明儿买只鸡炖了,保管你把舌头也吃下去。」

    她欢喜无比的将那一大簇蘑菇摘下来,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无毒蘑菇,是可以食用的。

    小蝶听得喜笑颜开。「小姐怎麽知道蘑菇炖鸡是什麽味道?」

    她打小跟在主子身边,主子有没有吃过蘑菇炖鸡,她最清楚,她敢说,蘑菇这种食材她是头一回听到。

    蔺巧龙无奈地说道:「我也很想知道我是哪时吃过,等我想起来,我再告诉你。」

    小蝶吐吐舌头。「奴婢又忘了小姐失忆。」

    三人往山里行了一盏茶工夫,蔺巧龙发现了一大片的葛叶,她喜出望外,差点没叫出来。

    「小姐,是什麽?」小蝶紧张地问道,三七也不置可否的看着她,等她回答。

    「是葛叶!」蔺巧龙对他们说明,「顺着葛藤往土里挖,就能找到葛根了,这葛根的功效是解肌退热、透发麻疹、生津止渴、升阳止泻,是很好的药材。」

    放眼望去没有尽头的葛叶,在她眼里全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那还等什麽?挖吧!」三七率先动手,一路上他扛着锄头,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三七挖得头也不抬,蔺巧龙和小蝶跟着加入,两人拿着铲子速度虽然慢了点,但慢慢的也挖出点成绩了。

    正午,日头晒人,三人找了阴凉处坐下来吃午饭,将带来的食物全吃完了,三七拍拍屁股起身,要继续挖葛根。

    「不许起来。」蔺巧龙开口了,她眯眼指指天上。「现在正晒着,要是劳动恐会中暑,所以你们得听我的,咱们三个躺着休息半个时辰再继续挖,因为哪,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

    丫头,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当有充分的休息,才能迎接下一阶段的任务。

    下午,三个人又干劲十足的继续挖葛根,直到夕阳渐渐西移,考量着还要下山,只得忍痛停工,明天再来挖。

    路上,小蝶打了鸡血似的叽叽喳喳个不停,「小姐,咱们今天挖的这些葛根能卖多少银子啊?」

    不知不觉,她也追随主子的脚步,成了小财迷了。

    「要想卖到好价钱,还要做成葛粉才行。」对於讲解药材,蔺巧龙向来是不厌其烦的。「将葛根清洗之後打碎,把打碎的葛根用布包起来放在水里搓揉,跟着定粉、漂洗,最後风乾,每道程序都马虎不得。」

    小蝶仔细听明白了,问道:「那咱们明天是要先做葛粉还是再上来把剩下的葛根都挖了?」

    蔺巧龙理所当然地道:「当然要先把剩下的葛根都挖了,不然万一这宝藏被人发现了,被挖走了怎麽办?」

    三七听得好笑。「要是有人会来挖草药,早挖走了,还会留到现在?依我看,这座山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根本没有人会来。」

    蔺巧龙挑眉。「哦?没有人会来?那请问你当初为何会昏迷在这座山里?你不是人吗?」

    三七在心里嘀咕,这丫头怎麽就伶牙俐齿,半句都不让的,要怎麽调教才能让她乖巧温驯点?

    可话说回来,若她变成温驯的姑娘,他恐怕就不喜欢了。

    蔺巧龙叉腰瞪着他。「怎麽不说话了,看着我干麽?」

    三七突然脸一红,脱口道:「看你长得美,不行吗?」

    蔺巧龙一愣,他这是在轻薄她吗?

    好啊!伤好了,翅膀硬了,竟然敢调戏救命恩人,今天她非给他几分颜色瞧瞧不可,她蔺巧龙可不是随便能让人轻薄的!

    她伸腿便往三七下盘踹去,不料她自己重心不稳,差点往後摔,三七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向前一把抱住了蔺巧龙,紧紧箍住她柳腰的同时,感觉药香盈满鼻翼之间,他不自觉的将她往怀里带,他的脸不受控制的发红,有些忘情,也忘了要松手。

    蔺巧龙被他抱个满怀,抬眸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嘴唇,她蓦地脸儿发烫,心跳快得要蹦出去。

    这是什麽情况?他怎麽还不松手,要抱到什麽时候?

    「小姐!您要当心点!」小蝶紧张地喊了起来。「若是三七没扶住您,您的後脑杓就要磕到大石头上了!」

    小蝶的声音将两人的理智拉回,三七连忙松手,蔺巧龙很是不自在,她故作没事的拍拍衣袖,看着下山的路径道:「下山吧!」

    她发现小蝶对於男女大防没什麽讲究,适才两人那搂抱在一块儿的情况实在不恰当,身为她的贴身奴婢,小蝶应当迅速上前将他们分开才是,可小蝶却只关注她的後脑杓。

    也是,若小蝶对男女大防很是看重,压根儿就不会同意她将三七救回家还收留了他。

    话说回来,是她多心了吗?总感觉适才三七抱着她时有些不对劲,他看她的眼神跟平常不一样,好像很激动,他手掌传至她腰上的热度,她此刻还感觉得到。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急急的往下走,因为不自在的缘故,她一次都没敢回头,小蝶喊她,要她走慢点,她也不听,直到看到了一大片的双宝花,这才煞住了脚步,惊喜地喊道:「是双宝花!」

    小蝶连忙跑到主子身边。「小姐,这花有白有黄,煞是好看,这也是药材吗?能卖钱吗?」

    「那还用说?自然是行的。」」蔺巧龙笑吟吟的点头。「双宝花具有清热解毒、凉血、通经活络、收敛的作用,还可以用来泡茶,好处多多。」

    小蝶可惜地道:「可咱们要下山了,明日再来采吧!」

    蔺巧龙却舍不得走。「天色还不晚,先摘一些,免得明日找不到这里。」

    上山下山的路虽然大同小异,却有许多岔路,很多不同的走法,这一次他们走的路线就和上一次不同。

    小蝶看看渐晚的天际。「可是……」

    「别可是了。」三七嘴角轻翘。「你这当丫鬟的还不了解自个儿主子吗?若是没摘些这叫双宝花的药材回去,你家这财迷小姐可能会整夜都睡不着觉。」

    三七这麽一调侃就打破了两人方才抱在一块儿的尴尬,蔺巧龙嫣然一笑。「瞧你说的,我顶多是几个时辰睡不着罢了,哪里就会整夜睡不着了?」

    三七闻言也笑了,他牙齿白,这麽一笑还真是好看,竟有几分飒爽的味道。

    他看起来不到弱冠之年,不知究竟是几岁人,何方人氏?

    蔺巧龙看得一时走神了,回过神来,她连忙吆喝小蝶去摘双宝花。

    小蝶边摘边问道:「小姐,这双宝花要如何处理?」

    蔺巧龙露出了笑容。「这就简单多了,只要晒乾便行了。」

    小蝶惊喜不已。「只要晒乾便行?晒乾便能卖了?」

    蔺巧龙笑吟吟的点了点头。「是啊。」

    小蝶一时如在梦中。「奴婢不是在作梦吧,小姐?只要摘下来,晒乾便能卖钱,这麽容易挣钱的法子,为何别人不来摘,留给咱们摘?」

    蔺巧龙心情很好,笑道:「傻丫头,那是因为别人笨,你小姐我聪明啊,旁人又不知晓这是药材,看到了也当是野花野草,绝不会想到要摘回去晒乾。」

    小蝶脸上不禁喜极而泣。「小姐您能不傻真的太好了,以後咱们要不愁吃不愁穿了,总算不必再看胡嬷嬷嬷的脸色了。」

    每回胡嬷嬷来送月例银子总是不痛不快,不肯老实的交出来,总要摆款老半天才施舍般的把月银给她,有时还丢在地上要她捡。为了小姐,不管再怎麽屈辱,她都忍了,可心中那股气啊,实在憋太久了。

    「等攒够了银两,咱们就离开这个破山村!」蔺巧龙眉头一扬,豪气干云地道:「离开这里之後海阔天空,以後咱们尽管过得自由自在,不必看任何人脸色!」

    她虽没见过胡嬷嬷,可想也知道胡嬷嬷多会欺负人,小蝶是个老实的,肯定被胡嬷嬷欺压得狠。

    「原来小姐还有这样长远的打算,奴婢都不知道。」小蝶用衣袖抹了抹泪水,顿时又眉开眼笑了,她用力一个点头。「好!奴婢跟着小姐一块儿离开这里,自由自在,海阔天空!」

    三个人头也不抬的摘着双宝花,直到天色有些转暗,好像快下雨了,蔺巧龙才心急起来,她很贪心,想将双宝花都摘完。

    此处草木繁茂,她竟没发觉已靠近陡峻山壁,心急的往里摘采,一个失足,整个人跌落下斜斜的陡坡。

    三七和小蝶听到尖叫声,连忙过去察看,就看见蔺巧龙滚落又深又长的陡坡,她本能地抓住一棵树的枝条,背上背的竹篓子已沿着山壁滚落到了看不见的崖底。

    三七看见这一幕,不由得额上冒了青筋爆粗口,「该死!」

    小蝶都急哭了。「小姐!小姐!奴婢、奴婢这就去找人来救您!」

    「等你找人过来,你家小姐早就掉下去了。」三七解下竹篓,二话不说就要下去救人。

    蔺巧龙拚命将枝条抱紧了,她抬头见了三七的举动,忙喊道:「你别下来,这里危险!」

    三七没好气的朝她喊回去,「废话!若不危险,我又何必下去救你?!」

    他很明白,弄得不好,两人都会滚下崖底,可让他不下去救她,他做不到!

    「我叫你别下来!」蔺巧龙又喊道:「我可不想欠你一个大人情!」

    三七狠狠的瞪着下头的蔺巧龙。「又没说要你欠我人情,我的命是你救的,我高兴还你一命还不成吗?你有空说话,不如好好把你的保命绳抱紧点,等我下去!」

    蔺巧龙知道他平常嘴臭没好话,可他这二话不说便要下来救她的举动令她动容,她心里暖洋洋的,如果她大难不死,一定会对他好一点,不会再拿他是吃货说嘴了,他想吃什麽,她都会买给他吃。

    三七转瞬间已找了几条粗大的藤蔓打结,一头绑在一株粗壮的老树干上,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小心翼翼的垂降到了蔺巧龙的位置。

    蔺巧龙讶惊不已。「怎麽那麽刚好?」

    三七撇了撇唇。「废话,我都算好了距离。」

    蔺巧龙叹服不已,她自己没这分能耐,他竟然能在瞬间就想到了下来救她的法子。

    三七搂轻巧地挪向她,两人一靠近,他立即迅速抱住了她的腰。「松手吧!」

    蔺巧龙小心地松开了藤蔓,确认自己真的不会往下掉,正在啧啧称奇,耳边又传来三七命令的声音,「抱紧我!」

    「哦。」她回过神来,连忙抱紧了他的腰,想想不太保险,便改为搂住他颈子,因为怕掉下来,她死命搂得很紧。

    三七猛然想起昨夜的春梦,也太巧了,他梦见她掉进山崖里,他跳下去救她,梦竟然成真了?

    想到後面的情节,他的胸口一热,贴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身子越发有存在感,蔺巧龙柔软的胸房正贴着他的胸膛,她水嫩的唇就在他眼前,梦境里,他探舌而入,勾缠她的丁香小舌……他咽喉动了动,觉得自己正在经历这辈子最大的折磨。

    蔺巧蔺看得奇怪。「三七,你脸怎麽那麽红,我是不是很沉?」

    三七忍着难受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你不许再说话,以免增加重量。」

    蔺巧龙立即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说话真的会增加重量,害他们俩掉下去。

    三七搂着蔺巧龙,看准了头顶上方崖壁的一块突点,使力往上一蹬,两人稳稳当当的落在那突点之上,蔺巧龙吓得根本不敢看,她紧紧搂着他颈子,把头埋在他怀里,听到他胸膛里剧烈的跳动。

    三七休息了半刻,等气均了之後,再度看准一个能承受他们重量的峭壁突点,使劲跃上。

    如此反覆,天色已黑得完全看不见了,偏偏今夜无星,月色又黯淡,蔺巧龙提心吊胆的没一刻放松,因为只要三七一个没落稳,他们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麽时辰了,四周山风呼呼更添诡异。蔺巧龙十分懊恼自己的决定,若是她没贪心坚持要采双宝花才下山就好了,那麽此刻他们已经坐在家里吃晚饭了,哪会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她死不打紧,若是连累三七跟她一起死,她实在过意不去,他还没恢复记忆呢,不知道有谁在等他回去,若是他从此不再出现,等待的人要受多大煎熬……

    「三七……」她惭愧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知道就好。」三七哼着。「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两人正停在峭壁突点上休息,蔺巧龙又有感而发了,「想不到夜晚的山谷这麽恐怖,白日里热得要命,现在却只感觉到寒意。」

    三七顺着她的话道:「你说,要是咱们这麽死了,各自变成这山林里的孤魂野鬼,岂不孤单?」

    蔺巧龙十分同意的点了点头。「嗯,是很孤单。」

    三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搞的,竟鬼使神差地说道:「那麽,咱们结为夫妻,即便不走运落下山崖死了,也有个伴。」

    蔺巧龙一想到自己的魂魄在这黑漆漆的山谷里飘荡,时不时还会遇到别的孤魂野鬼,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虽然他的提议颇不像话,可此刻听来却似乎没那麽荒唐。

    谁能保证他们能安全抵达崖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是不走运真的落崖了,好歹也有个伴。

    她毅然地点了点头。「好,咱们结为夫妻!」

    三七不由得喜出望外,她当真同意了?

    对他而言,在梦里摸过她、亲过她,她就是他要负责的姑娘了,他可不管对於她而言根本没梦里那些事。

    生怕她反悔,三七立即说道:「天地为证、日月为监,我三七——?」

    「我蔺巧龙——?」

    「结为夫妻!」两人异口同声道:「此生此世,永不相负!」

    丫头,你要找一个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此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蔺巧龙耳畔的声音冒出来,她脱口道:「我有一个要求。」

    刚刚为人夫的三七豪气干云地道:「你说。」

    「除了我,这辈子你不能再有别的女人。」

    三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应,「行!」

    这丫头真傻,他干麽要有别的女人?他只喜欢她一个,有她就够了。

    蔺巧龙下颚一抬。「那麽你发誓,发誓这辈子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若违背誓言,让你一辈子不能人道!」

    除了爷爷之外,男人的话都不能信。所以啊,如果有个男人说喜欢你、想娶你,你要让他发誓,发誓只能有你一个,否则终身不能人道。

    所以,跟她说话的是她爷爷?她有爷爷?可小蝶只提过她祖母,没提过她有祖父……

    不能人道?什麽跟什麽?她一个姑娘家怎麽能轻易说出口?三七满脸黑线。

    「我说……咳,媳妇儿,就不能说点正常的吗?如违誓言,将天地不容,天诛地灭不好吗?或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绝子绝孙……」

    蔺巧龙板起脸来。「你不说吗?那算了,当咱们没成亲过,若是掉了下去,各自当孤魂野鬼吧,反正我没做过亏心事,我不怕。」

    「我说!」煮熟的鸭子岂可让牠飞了?三七连忙起誓,「我三七发誓一辈子只有蔺巧龙一个女人,若食言违誓,让我一辈子不能人道!」

    蔺巧龙满意了,又花费了半个时辰,两人总算到了崖上,就见小蝶早哭红了双眼,见他们平安上来,忍不住自责道——?

    「那崖壁又陡又险,也亏得三七在才能将小姐救上来,若是奴婢一个肯定没法子的,那小姐就要让奴婢给害死了。」

    蔺巧龙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什麽神逻辑?这也能怪到自己头上去?」

    小蝶抹了抹泪水。「小姐,什麽是神逻辑?」

    蔺巧龙一愣。

    依稀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每当她说了什麽情理之外、天马行空的想法,总有个人会笑说她的神逻辑。

    「现在是谈天的时候吗?」三七白了她们一眼。「还不快看看伤到哪儿了。」

    检查之後,两人都有被峭壁、树枝划伤的外伤,幸好并无大碍,三个人连忙收拾收拾下山了,谁都不想再多待一会儿。

    第四章 他偷走银子,咱养了只白眼狼

    翌日,三七精神萎靡,几乎无法从木板床上起来。

    蔺巧龙不由分说的给他把脉,发现他气息虚弱,脉象极缓,肯定是昨天救她耗了太多真气。

    习武之人最忌讳这个了,她马上宣布三七必须待在屋里好好休养一日,她和小蝶上山去采剩下的葛根和双宝花即可。

    事实上,不用她说,一早睁眼三七也察觉到自己状态不是很好,跟上山只会让她们事倍工半,而且他从半夜就一直头痛欲裂,脑仁好像要爆炸了似的,不知是否昨夜在山谷里受了风寒。总之,他很不舒服,因此他也没想要今日再上山。

    「你们也别去了,等我好了再一块儿去。」想到昨夜的事,他还心有余悸,真怕他不在,这两个傻妞又会做出什麽蠢事来。

    「三七说得对。」小蝶频频点头。「小姐昨天受了惊吓,今天就别上山了,奴婢去买鸡,用那蘑菇炖了给小姐和三七补补身子。」

    「不行!」蔺巧龙很是坚决。「奉大叔说,雨季快来了,若下雨便无法进山采药了,得趁今日天气还晴朗着,把葛根和双宝花都弄到手!」

    昨天她那一竹篓子的药材都掉下山谷泡汤了,想到就肉痛,还损失了一个竹篓,那全是银子啊,她今天非补回来不可。

    「我说不许去!」三七霸气说道:「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为夫的话,你敢不听?」

    小蝶懵了,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什麽出嫁?什麽从夫?三七在说什麽,我怎麽都听不懂,小姐,您嫁人了吗?」

    蔺巧龙一把摀住三七的嘴,她转头笑呵呵地看着云里雾里的小蝶。「去看看药粥熬得怎麽样了,可别焦了。」

    「哎呀!我给忘了!」小蝶立刻奔去了灶房。

    蔺巧龙看着小蝶的身影消失这才松了手,她狠瞪着三七。「你疯啦?说什麽出嫁为夫的,你想吓死小蝶不成?」

    三七勾唇冷笑。「难不成咱们成亲的事要瞒着小蝶?」

    蔺巧龙眼睛看向别处,有些没底气地说道:「咱们哪里有成亲了?」

    三七霍地坐了起来,咬牙瞪着蔺巧龙。「敢情你这是要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是吧?」

    蔺巧龙蹙了蹙眉。「什麽过河拆桥,说得那麽难听!你也知道,那是说着玩,当不成真,哪有成亲那麽草率的?」

    三七沉沉的声音响起,「那你还逼我发毒誓?」

    蔺巧龙知道自个儿站不住脚。「我就是、就是一时兴起……」

    三七咬着牙。「好啊!一时兴起就能想出那麽恶毒的誓言,这会儿还不认亲夫,你等着,我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要去县衙里击鼓鸣冤,让县太爷评评理,看看咱们昨夜那算不算是结为夫妻!」

    「你干麽啊你?」听到三七恶声恶气,蔺巧龙不由得有些困窘。「难不成,你真想讨我做媳妇儿?」

    三七好看的眉挑起,目光沉沉。「当然是真的,我不能人道的毒誓都发了,难道还有假的?」

    蔺巧龙这下子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了。「可你不是失忆了吗?你在失忆的时候成亲好吗?好像不太妥当吧?」

    三七白她一眼。「你不是也失忆了?咱们谁也没占谁的便宜,扯平,所以不要再拿失忆当藉口。」

    蔺巧龙深吸了一口气。「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过你得答应我,暂时对小蝶保密,我再找机会告诉她,免得她受到太大冲击。你知道的,我对小蝶是个什麽样的存在,她家小姐在崖壁上胡乱与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成亲,她打击会有多大啊……」

    说到一半,她住口了,因为发现三七在瞪她。

    她连忙赔笑。「我说的也是实话啊,虽然我失忆了,可我起码知道我是锦州城蔺家的小姐,而你却是连名字都不知道……」

    三七闷闷地道:「若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那咱们这桩亲事作罢吧,我不想强人所难。」

    以退为进,欲擒故纵,这丫头刀子口豆腐心,肯定会受不了他这样自我贬低。

    果然,蔺巧龙过意不去了,她讨好地说道:「我又没说你配不上我,就是说说罢了,咱们都起过誓了,怎可儿戏?」

    三七垂着头,不语。

    蔺巧龙不安了。「我真的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好,不然你说要怎麽样才肯相信我?」

    三七偷笑了下,这丫头的心思太好拿捏了,他落寞地说道:「你过来亲亲我,我就信你。」

    蔺巧龙怪叫一声。「什麽?!」

    这不是强人所难,这简直是趁火打劫吧!

    「不愿意啊?」三七幽幽地道:「不愿意就算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寄人篱下还如此不知轻重,简直不知好歹。」

    蔺巧龙心里一揪。「干麽说那种话,我亲就是了。」

    她靠过去飞快亲了他脸颊一下,纵然只是蜻蜓点水,可她心跳也加快了。

    亲完,她有些讪讪地道:「行了吧?」

    三七顿时乐得快飞上天,原来只轻轻的亲了下脸颊就会让他有欣喜若狂的感觉,那真正嘴对嘴亲吻的时候又会是什麽滋味?他开始期待了。

    他正在作美梦时,蔺巧龙警告的声音响起了,「你可别想歪,咱们暂时是不会有那种事的。」

    见她脸红,他故意逗她,「什麽事?」

    蔺巧龙见他使坏的双眸闪亮,没好气的说道:「洞房那种事!你这流氓,以为我不敢讲吗?」

    「什麽洞房?」小蝶端着药粥来了。

    蔺巧龙连忙道:「你听错了,我是说洞穴,昨天我掉下去的峭壁里有个洞穴。」

    蔺巧龙看着三七把药粥喝完,又为他把了把脉,发现他脉象越来越不平稳,她顿时有些不放心。

    「今天你就在屋里躺着,哪里都不要去。午饭小蝶做好了,药也煎好了,你吃过饭再喝药,天黑我们就回来了。」

    三七重新躺好,自嘲道:「我还有地方可以去吗?」

    他头疼的症状比晨起时更严重了,可他不想蔺巧龙为了他取消上山采药的计划,这丫头有多财迷,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没说,即便帮不上忙,他也不想当扯她後腿的人。

    「知道就好。」蔺巧龙为他掖了掖被角,说不上来为什麽,心里有些不安。

    出了门,小蝶道:「小姐,我见三七脸色发青,他不要紧吧?」

    「咱们快点采好回来,我再给他换副药,应该不会有事的。」无法两全其美,蔺巧龙也只能乐观以待了。

    心里记挂着三七,蔺巧龙这一日显得特别心急

    连小蝶都看出来了。「小姐,您是不是很担心三七?反正也挖得差不多了,不如咱们下山吧?」

    下了山,蔺巧蔺急切的几乎是用跑的,进到屋里,却是遍寻不到三七的踪影,他不只没躺在木板床上,连备好的午饭和汤药都没动。

    小蝶百思不解。「不可能啊,三七不可能没吃午饭,他平常饭点到了就一定要吃饭。」

    蔺巧龙越来越不安了。「咱们去外头找找,说不定他出去走走了。」

    两人正打算分头去找,却见隔壁的奉大叔、奉大娘从对面王秀才家出来,一边说道:「可怜啊!竟然读书读到暴毙,不值啊!他爹娘若地下有知,不知多伤心。」

    小蝶连忙问道:「大叔、大娘,你们在说谁啊?」

    奉大叔指指王秀才家。「喏,就是王秀才啊!突然在家里暴毙了,大夫来过,说是天气太热,他又不肯休息,也没好好吃饭,连续埋头苦读了三日三夜才会这样,身子一时受不住,就去了。」

    两人一听也愣住了。

    王秀才是个客气的读书人,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一点田产在收租过日子,对科举一直有梦想,却把自己的命赔了进去,叫人不胜唏嘘。

    小蝶赶忙问道:「对了,大叔、大娘,两位今天可有看到我们家三七?」

    奉大叔和奉大娘对看一眼,均摇了摇头。「没见着。」

    蔺巧龙心头焦急,和小蝶两人也顾不得天黑了,两人村头村尾找了一遍,又挨家挨户的询问,都没有人见到三七。

    回到屋里,蔺巧龙越发坐立不安,蓦地,老者的声音又跑了出来。

    丫头啊,除了爷爷的话,男人的话都不能信。

    她腾地起身,心里瞬间翻江倒海。

    不会吧?

    小蝶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小姐,您怎麽了?」

    蔺巧龙往房里奔,她迅速打开床底下一个妆匣,看着空空如也的妆匣,她胸口起伏不定,气息不稳。「银子不见了,都不见了。」

    跟进来的小蝶吓了一大跳。「有小偷!」

    蔺巧龙铁青着脸没说话,小蝶一惊一乍地道:「小姐,小偷闯了进来,偷走了银子,还绑走了三七……」

    蔺巧龙啪的一声阖上妆匣,起身看着小蝶,脸上净是吓人的神色。「你这笨丫头!是他偷走银子,咱们养了只白眼狼!」

    小蝶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她消化了蔺巧龙的话,顿时又吓得不轻,她咬着唇踌躇道:「不会吧?三七不会做这种事吧……」

    唉,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肯定了。

    蔺巧龙脸上一片寒冰。「以後,不许再提起三七两字!」

    什麽为夫的话你敢不听?去他的为夫!不要让她再遇到他,否则她一定要让他将银子源源本本的吐出来!

    银子都被三七拿走了,之前的辛苦化为乌有,现在蔺巧龙和小蝶又成了穷光蛋,两人又得重新来过。

    不过幸好,正值夏日,艳阳正炙,她们将清理过的葛根费劲的制作了葛粉,再度赶上了去市集的时间,搭了村里人的牛车到县城里,顺利把葛粉卖给了荣安堂,从冯掌柜手中得了四两银子。

    拿到银子,蔺巧龙心里也踏实了,这阵子脸上的乌云似乎消褪了不少,小蝶见状总算松了口气。

    打从三七偷了银子跑掉,小姐就没怎麽笑过,整天都板着脸,可见小姐有多肉痛那些银子啊。

    「姑娘来啦!」薛大夫听闻蔺巧龙来了,特地迎出来,额上还沁着细细的汗,可见他跑得急。

    蔺巧龙浅浅一笑。「薛大夫,上回遭雷击那人如何了?可是康复了?」

    「已经无事了。」薛大夫热切地说道:「老夫一直在等姑娘哩,姑娘怎麽这麽久才来?」

    蔺巧龙歪头。「等我?为啥?」

    薛大夫直言道:「上回姑娘诊治雷击的手法令老夫大为惊叹,老夫想向姑娘讨教针灸之术,故此这阵子一直在等候姑娘再来。」

    蔺巧龙心里的疑问越发扩大。

    上回薛大夫说他的针灸之术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她还当他是自谦哩,难道是真的?

    可是,荣安堂的招牌大夫针灸之术不及她?这不太对吧?

    「大夫!大夫!救命啊!」

    荣安堂大门口,一个焦急的男人抱着一名女子进来,女子的嘴角和衣襟上满是血迹,触目惊心。「内子无缘无故就咳了血……」

    「我瞧瞧。」薛大夫引导他们入内,指示男人将女子放在诊床上,他给女子把了脉,说道:「可能是肺疾。」

    男人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薛大夫沉吟道:「先喝五帖汤药,若是没有改善,再改改药方。」

    说话间,那女子又咳了大量鲜血出来,蔺巧龙看了实在难受。「满口鲜血以及持续血痰已是重症,薛大夫为何不为她施针?」

    「针灸?」薛大夫惊讶的看着她。「针灸治治风寒还行,咳血之症是无法医治的。」

    蔺巧龙蹙眉。「怎麽会?」

    依稀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她就给咳血者施过针,成效还很好。

    薛大夫连忙问道:「难道姑娘连咳血也会治?」

    蔺巧龙点了点头。「自然了。」

    她心里实在纳闷,咳血也不是什麽大病,怎麽身为荣安堂第一把交椅的薛大夫竟不能用针灸来治,还要耗费时日用汤药医治?依她看,不等汤药煎好,那女子都要咳血身亡了。

    薛大夫迫不及待地道:「那麽就请姑娘快试试!」

    蔺巧龙坐了下来,取出针灸包,取穴尺泽、孔最、鱼际,留针两刻钟,时辰一到,再换肺俞、足三里、太溪,一样留针两刻钟,她施针时,薛大夫一直聚精会神地看着,目不转睛。

    没一会儿,女子不再咳血了,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薛大夫再度给女子把了一次脉,脉象已与先前截然不同,令他啧啧称奇。男子频频道谢,小蝶在一旁骄傲的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女子睡了过去,薛大夫让男人留在那里陪妻子,他与蔺巧龙出了诊间。「姑娘不赶时间的话,可否与老夫喝杯茶?」

    蔺巧龙笑着点头。「好啊,我正渴呢!」

    薛大夫领路,小偏厅里摆着冰,比大堂凉爽许多,小药童连忙送上三杯凉茶,小蝶拘谨地站在蔺巧龙身後,谨守奴婢的本分,无论蔺巧龙怎麽叫她坐下喝茶,她都不肯,立场十分坚定。

    薛大夫连喝了两杯凉茶平复内心的激动,这才问道:「姑娘还是想不起来师承何方吗?」

    蔺巧龙捧着茶喝,点了点头。「是啊,还想不起来。」

    「实在可惜。」薛大夫一脸的惋惜。「老夫看姑娘行针的手法,倒有几分像老夫见过的海家弟子的手法。」

    蔺巧龙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麽会医术的,因为照小蝶的说法,她绝对没拜过师,也绝对不会医术,她细细盘问过小蝶,从时间上来看,她在锦州城出生长大,十岁摔坏了脑子,变得痴傻又得了哑疾,因此被丢到山柳村里养病,一直到她清醒过来之前一步也没离开过山柳村,一直和小蝶相依为命,因此她根本不可能去跟人学医。

    这事实在蹊跷啊!她既没学过医术,就不可能凭空多了一手医术,可想不起来她也没法子,这事急不得,还是得等她想起来才能解开谜题。

    她老早就不纠结自己会医术这回事了,转而问道:「薛大夫,您说针灸治治风寒还行,难道是所有大夫都如此吗?在这里,针灸不能治别的病了?」

    「不错。」薛大夫见她问起针灸,神色也特别慎重。「在林县是如此,老夫曾去过锦州城和京城,也是如此。像姑娘如此神乎其技的针灸术,老夫是第一回见到,而我们一般大夫带着针灸包都是给病人暂时疏解头疼脑热的,没想过治别的病。」

    闻言,蔺巧龙越发讶异了。「整个大满朝就没有用针灸来治病的大夫吗?」

    「适才老夫说的桐城海家家主海万选的针灸据闻是天下一绝,比起大理国的医圣宋人风有过之无不及,只是老夫无缘一见。」

    「桐城海家是吗?」蔺巧龙不置可否地道:「有机会我倒想见识见识。」

    薛大夫叹了口气。「咱们都没机会见了。」

    蔺巧龙眨了眨眼。「为何?」

    薛大夫不胜唏嘘地道:「数个月前,一场大火将海家的长庚堂烧得精光,海家上下五十余口无一幸免,海老亲手写的针灸秘笈也不翼而飞,如今那里成了一片废墟。」

    蔺巧龙一愣。

    火烧长庚堂?

    眼前,彷佛出现了烈焰腾空的景象,熊熊大火照亮了天际,浓烟滚滚,没人逃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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