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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香弥《良婿恶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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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12-18 11:21
标题:
香弥《良婿恶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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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良婿恶名在外》
作者:香弥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12月19日
女主角:明芸秀
男主角:舒长贞
【内容简介】
外传卫国公府二公子心狠手辣,对自家兄弟也毫不手软,
可要明芸秀说,舒长贞是天下第一亲亲好夫君,
犹记得儿时,是他救了她一命,温言软语哄着受到惊吓的她,
先前她出嫁,闹出上错花轿、新娘换人当的乌龙,
也是他伸出援手送她回家,甚至为她的名节考虑,愿意娶她,
这样温柔的人会摊上那般不堪的谣言,还不都怪卫国公府那一家子烂人,
继母与异母兄弟为了世子之位,三番两次想置他於死地,
他若不冷下心肠与他们抗衡,小命早就丢了,
如今她卯足了劲与婆婆过招,他则忙着替冤死的好兄弟翻案,
然而这事牵扯甚广,他为护她周全将她送至别院,
自己却为了保护被追杀的证人,下落不明……
楔子 大难不死
位於京城城郊的归雁湖,因风光秀丽,春夏秋三季游人如织,但值此初冬时节,四周花木淍零,冷风侵骨,鲜少人会选在此时出游,然而这时湖面却有一艘船缓缓朝湖心驶去。
「二弟,你快来看,我先前告诉你的那条像龙那麽长的大鱼出来了。」船上栏杆边传来一道嗓音。
「在哪?」一名约莫十五岁的少年走到栏杆边上,抬目往湖面四处梭巡。
「就在那儿游着呢,看见没?」旁边那人指着湖面说道。
「没呀,在哪儿?我没瞧见。」少年睁大眼寻找,他穿着一袭湖蓝色绣着青竹的锦袍,还未完全长开的五官精致俊俏,雌雄莫辨。
「你是瞎了不成,那麽大条鱼就在那儿,怎麽会没看见呢?你再靠近一点,就在那里。」旁边那人骂了句,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湖面。
少年身子紧靠在栏杆上,上半身探了出去,想看那条大鱼,但下一瞬,啪嚓一声,他靠着的栏杆忽地断裂,少年没防备,扑通一声,整个人摔进湖里。
他惨叫一声,惊声呼救,「大哥,救命……」
船上迟迟不见有人下水救他,少年不会凫水,在水里载浮载沉,他越是惊慌的挣扎,身子沉得越快。
湖水灌进他的嘴里,让他无法再出声,在整个人沉入湖里那一刹那,他望见载着他来的那艘船越驶越远,没一个人下来救他。
意识到自己被抛下了,他张嘴想喊——?
不、不,别走,回来,快回来救我!
但嘴巴一张开就有无数的湖水涌进口里。
他的身子往湖底沉下去,胸肺胀痛,痛苦得几乎要窒息,然而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拚着最後一口气,奋力摆动着手脚想游上去,可丝毫无用,宛如有谁拽住他的脚,让他无法浮上水面,那憋着的最後一口气几乎要散尽。
他要死了,要死在这座湖里!
临死那一瞬,他不甘的瞪大了眼。
大哥为什麽没让人来救他?为什麽?
忽地,有一道声音窜进他耳里——?
「你不想死吗?我可以救你。」
是谁?他神智已恍惚,下意识循着声音想找出说话之人。
他耳边继续传来那道声音,「我可以救你离开这座湖,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此时少年的神智已不清,只能在水里拚命点头,一心想离开这座将要溺死他的湖泊。
「你不吭声,只点头,我就当你答应我的条件喽,起——?」
随着话落,一道风遽然刮起,将少年从湖底卷起,抛到另一侧的岸上。
「啊,累死我了!」一抹宛如烟雾般的虚影钻进少年胸前戴着的玉坠中。
第一章 迷魂换嫁
时序已入秋,这两日秋老虎来了个回马枪,热得人汗流浃背。
不过中午过後,天气陡变,乌云压顶,不多时便电闪雷鸣,降下倾盆大雨,将一队迎亲队伍给淋了个措手不及。
「快找个地方避雨。」代替堂兄上京城迎娶新嫁娘的秦书平,抬手遮在眼前,挡住过大的雨势,皱着眉头扬声吩咐。
眼看着再赶两天的路就能到涂州,突然降下这场大雨,让当初本就不太情愿代替堂兄前去迎娶的秦书平心情很是不豫。
这一趟来回就要将近二十日,迎亲本该是新郎官的事,轮不到他这个堂弟来做,他怀疑在外人面前向来温文儒雅的堂兄,是嫌这一来一回路途遥远,才会在前去迎亲的前两日故意装作病得下不了床。
因家族里还未娶亲的兄弟只剩下他了,他倒霉的被选上,代替堂兄前去迎娶。
瞟了眼这场瓢泼大雨,他心中暗骂了声晦气,回头羡慕的瞅了眼坐在马车里的新娘子。
他也想钻进马车里躲雨,可马车里坐的不是新娘子,就是喜婆和一众陪嫁的丫鬟、婆子们,再不就是装满了陪嫁之物,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好意思爬上马车同那些丫鬟、婆子们坐在一块,与新嫁娘同坐一车更是不可能。
骑在马上的他头上无片瓦可遮雨,还不等随从取来蓑衣为他披上,就已淋得全身湿透了。
所幸被差遣去找避雨之处的小厮很快传回了好消息,「五少爷,前面有处庄园可以让咱们进去暂时避雨。」
闻言,秦书平鞭子一甩,一马当先的往那处庄园疾驰而去。
他一路来到那处庄园门前,正巧看见另一支迎亲队伍先他一步进了庄园。
不过片刻,他们一行队伍也被迎了进去。
「这雨势看来一时半刻不会停,我家主人请诸位安心在此住一宿,待明日雨停再走。」庄园的管事是个约莫二十初头的青年,他身穿一袭灰白色长袍,面容清秀,谈吐斯文,不像一介管事,倒像个饱读诗书的文人。
秦书平抬手一揖,向他道谢,「有劳管事替我多谢你家主人。」
「您客气了。」管事温声说:「我们庄园里有处温泉,主人在东西厢两侧的院子各命人设置一处浴房,区分男女,里头的浴池引了温泉水,待您安置好後,可以前去泡泡温泉,洗去疲累。」
秦书平又谢了声。
管事没再多留,提步离去。
安顿好新娘子一行人,秦书平换下一身湿衣,去往管事所说的那处浴房里泡温泉,里头已有一人,是比他们早到一步的那支迎亲队伍的人。
两人同样是男子,浴池又足够宽敞,也没避讳,便脱去衣物一块泡在浴池里,互道姓名,寒暄几句,在得知彼此都是代替亲人迎亲,并非是新郎後,便闲聊了起来。
「我堂兄迎亲前两日病了,没办法亲自迎娶,所以我才替他进京迎娶新娘子。」
那男人听了後,粗着嗓子大咧咧的说道:「你家堂兄是病了,所以你代替他去迎亲,那你可知道我是为啥代替我哥去迎亲?」
「为何?」
「他奶奶的!」解释前他先啐骂了句,「还不是我大哥,迎娶前还上窑子去找他相好的姑娘,结果同人打了起来,从二楼摔下楼,跌断了腿,被抬回去後,我老娘知道他都要娶亲了还跑去逛窑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将他给打了一顿。」
他爹是武将,他娘也是武将之後,一家子都自小舞刀弄枪,是以说起话来直来直往。
「你大哥成亲前竟然还跑去窑子找姑娘?」秦书平诧异的道,而後好奇的问:「不过怎麽不是你爹打他,而是你娘打他?」这在出身书香世家的他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女子不都是温婉贤淑,在家相夫教子,怎会如此粗暴?
男人哈哈大笑,「我娘那身武功可比我爹还高,在我家,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我娘说了算。」
听完,秦书平了然的笑道:「原来你爹惧内啊。」
「你不知道,我们兄弟打小瞧见我爹惧内的样子,我大哥就说他绝不娶武将家的女儿,哈哈哈,谁知我爹娘给我大哥定下的这门婚事,那新娘子正是武将之後。」说起自家兄长的婚事,他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听见对方这麽揶揄兄长,秦书平也忍不住说自家堂兄几句,「我告诉你,外面的人都说我堂兄文采过人,赞誉他为本朝七秀之一,但他这人毛病可多着呢,在外人面前他装模作样,看着文雅,但在家里他老爱抠脚抠鼻子,那一双脚平时更是臭得能薰死一只猫,还有呀,你大哥爱逛窑子,我堂兄私下里却爱上相公馆找小倌……」
同样代替亲人迎娶的两人,有着几分同病相怜,说着说着,很快便热络的互相抱怨起自家兄长来。
而此时被安置在西厢院落的两位新嫁娘,也先後来到西厢的浴房,准备洗去连日来赶路的疲惫。
两位新娘子互通了姓名,觉得能在途中相遇,颇有为缘,热络地聊了起来。
「我是从饶州要嫁往郑州,这一路走了都快十天了,没想到突然下起大雨,就来到这庄园里避雨。妹妹是打哪来,要嫁往哪去?」泡在温泉里,姜玉樱说完自个儿的事後,开始询问明芸秀。
明芸秀天生上翘的嘴角含着抹笑,脆声回道:「我是从京城要嫁往涂州。」她那鹅蛋脸上镶着一对明亮的圆眼,模样秀美可爱。
「涂州?」听她提起涂州,姜玉樱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本朝七秀之一的大才子秦书恩就是涂州人,去年我随同我娘和兄长去向外祖拜寿时,途经涂州,曾有幸见过他一面。」
明芸秀随口问了句,「那这秦书恩生得什麽模样?可像外传那般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姜玉樱那张明艳的脸庞在提及此人时,眸里隐隐流露一抹恋慕,颔首道:「他确实生得芝兰玉树、卓尔不凡,是世间少见才貌双全的美男子。」当时瞧见他的那一眼,把她的心都给勾走了,至今仍念念不忘。
听见她这般盛赞秦书恩,明芸秀倒是想起了八岁那年见过一面的人,那人是她平生所见模样生得最好看的男儿,当年与那人匆匆一别,事後她曾经打探好一阵子,都没能得知他的消息,此後她惦记了好几年,这几年才鲜少再想起他。也不知这秦书恩同那人相比,谁的容貌更加出色。
姜玉樱问道:「对了,妹妹要嫁的是哪家的人?」
明芸秀莞尔回道:「我要嫁的人正是姊姊口中的这位秦书恩秦二公子。」
远在饶州的姜玉樱,没听闻秦书恩要迎娶之事,闻言一愕,震惊道:「你说什麽,你要嫁的人就是他!」
「是啊。」明芸秀点点头,「我没见过他,如今听你这麽说,传言看来还是有几分可信嘛。」
秦书恩曾来京城几次,可惜她都无缘相见。虽然父兄都说此人模样生得十分端正,但就以往的经验来看,她觉得只要没缺鼻子少眼睛,在爹和大哥他们的眼里,都算是容貌端正,所以她并不怎麽相信他们的话。
如今亲耳听见这萍水相逢的姑娘这般说,她才信了几分。
「你……要嫁的人竟然是他……」这人要嫁的居然是她一见锺情的秦书恩,她怎麽能这麽幸运!姜玉樱忍不住有些嫉妒起来。
姜玉樱将嫁的是郑州守备之子张泰民,张家是武将之家,她父亲是饶州同知,与张家算门当户对。
当初父母为她议亲时,因她曾见过秦书恩那般温润如玉的公子,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嫁进张家,她想嫁的是秦书恩那种读书人。
可她一个女子,纵使再不想嫁,也违拗不了父母之意,最後只能坐上花轿出嫁。
但她万万想不到,会在千里之外的这处庄园里,巧遇秦书恩即将迎娶的新娘子。
她忍不住暗恨,为何要嫁给秦书恩的人不是她!
姜玉樱先前没怎麽细看,此时她方暗自打量着明芸秀,一路从眼睛挑剔到她的身段,觉得她生得既没自己美艳,身段也不如自己这般玲珑婀娜,此刻再也抑不住满心的酸妒,问道:「妹妹能嫁进秦家,想必出身不凡吧?」
明芸秀敏锐的察觉到这姑娘突然对她升起一丝敌意,纳闷的觑了姜玉樱一眼,回道:「我家世也只是一般。」她爹是御史大夫,在王公贵族满地走的京城里,她父亲的地位确实不算太高。
秦、明两家家世相当,秦书恩父亲是涂州刺史,而她父亲是御史大夫,在本朝都是三品官。当年秦书恩的父亲曾当过京官,与她父亲因此结识,两人意气相投,也是因着这一层的关系,才会结为儿女亲家。
姜玉樱也发觉自个儿的语气有些不对,很快歛起那嫉妒之心,脸上重新堆起笑,道:「妹妹过谦了,那秦大人可是涂州刺史,妹妹能嫁到秦家去,必是门当户对,出身相当的官宦之家吧。」。
见她这麽想知道,明芸秀也没瞒着,坦白告诉她,「我爹只是个御史大夫罢了。」
「御史大夫可是三品高官,负责监察百官,地位不比寻常官员呢,怪不得你能嫁给秦书恩。」姜玉璎眼里流露一抹艳羡,她爹只是个五品官,三品对她而言确实算是高官了。
不想她一直提家世的事,明芸秀转开话题问她,「那姊姊要嫁的人是谁?」
姜玉樱有些意兴阑珊的说了句,「是郑州守备张将军的长子。」
明芸秀没听说过这人,嘴上说了两句客套话,「姊姊模样生得这麽美艳,嫁过去之後,必定能得到夫君的疼爱。」
姜玉樱自嘲道:「我父兄都是习武的粗人,嫁的人家也是个粗人,哪像妹妹这般好命,能嫁给秦公子,妹妹你啊,定是做了八辈子好事,今生才能嫁得这样的如意郎君呢。」
明芸秀不太认同她这话,「习武之人性情多半直率,有话直说,没太多花花肠子,且有一身武艺傍身,万一遇到坏人,还能保护你呢。再说不是有句话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嫁给读书人也未必就如姊姊所想的那般好呢,其他的不说,只怕家中就有一堆的规矩要守。」
她就有一个迂腐顽固的父亲,打小家里有不少规矩要守,而她性子活泼,常突发奇想,对事情往往有自个儿的一番看法,因此从小没少受父亲斥责。
好不容易嫁人了,她委实不希望日後夫家的公爹和婆母,也像自家爹爹那般墨守成规,不知变通。
看着她,再想到自己将嫁之人,姜玉樱心中越发不平,「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才会这般说,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秦二公子,都求之不得呢。」
「这婚事是父亲所定,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福气。」明芸秀算是看出来了,姜玉樱似乎对秦书恩有着异常的好感,所以有几分嫉妒她能嫁给秦书恩。
不过她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暗自好笑,出嫁半路上与另一个新嫁娘巧遇,结果对方竟对她将嫁的夫君怀着倾慕之意,这也算是一个神奇的经历。
两人再泡了会儿,便各自回房。
刚泡完温泉,明芸秀有些困意,坐在绣墩上让一名丫鬟替她擦着一头湿发,一边打着盹。
就在她快睡着时,另一名丫鬟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喊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二兰,你瞎嚷嚷什麽?」屋里一名婆子呵斥了声。
二兰神色着急的说道:「邱嬷嬷,我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小姐。」
明芸秀张着嘴打了个哈欠,睁开一双圆眼,神色慵懒的睇向二兰,「发生什麽事了?」
二兰快步走上前去,急促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听李子说了件事。」李子是她弟弟,也是此番明芸秀陪嫁的下人之一。
「什麽事?」因为困倦,明芸秀眼睛又半眯起来,。
「他本来要与其他人一块去下人浴房那儿冲澡,经过东厢那处浴房时,几枚铜钱从他破掉的暗袋里掉了出来,有两枚滚到浴房墙角边,他去捡铜钱,听见里头秦三少爷和不知道哪位爷在说话,秦三少爷说、说……」
「秦三少爷说了什麽?二兰你倒是一口气把话给说完呀,做啥吞吞吐吐的?」在为主子擦头发的一菊听到一半,等不及的催促。
二兰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李子说,他听见秦三少爷同人说,他堂哥常去相公馆找小倌。」
明芸秀眼睛已闭了八分,喃喃问了句,「他堂哥常上相公馆找小倌,关我什麽事?」
一旁的邱嬷嬷听见二兰的话,惊诧的提醒她,「小姐,这秦三少爷的堂哥,就是您要嫁的秦二少爷啊!」
「哦,那又怎麽样?」明芸秀勉强撑开眼,她实在是太困了,脑子昏昏沉沉。
「怎麽样?」一菊神色激动的说道:「秦二少爷竟然上相公馆去找小倌,这可不得了!」
明芸秀眼皮又垂下,点点头附和了句,「嗯,不得了。」
见状,邱嬷嬷皱起眉,问:「小姐,您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二兰方才说的话?」
「我困死了,要不等我睡醒再说。」说着,明芸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床榻,将自己摔向床上,两眼一阖,便迳自睡了过去。
婢女和婆子面面相觑,得知这样的事,小姐还睡得着,这也委实心太大了。
一菊想去叫醒主子,邱嬷嬷拦下了她。
「罢了,赶了这麽多日,小姐也累坏了,先让小姐睡会儿吧,她方才八成没听清二兰说的话。」她自小照看小姐长大,比起其他婢女还要更加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她觉得小姐纵使听清了,多半也仅是一笑置之。
小姐自小脑子里想的事,就与一般姑娘家不太一样。
譬如说,以前请来女夫子教府里的姑娘们三从四德,小姐听了之後,却把人家女夫子给问得哑口无言。
她问,孩子是从女人的肚皮里,经过辛苦怀胎十个月才降生,女人历经九死一生才把孩子给生出来,功劳最大,就连上古传说中造人的女娲都是女的,可以说没有女人,这世上的人就无法繁衍下去,那为何如此伟大的女人,却要屈居男人之下,处处不如男人呢?
她还曾问,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不可以三夫四郎呢?
当时女夫子被她各种奇奇怪怪的提问给折腾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後敷衍的回她说,男子主外,要负责谋生赚钱养妻儿,所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小姐听完反问,那倘若女人有能力挣钱,养得起夫君和孩子,也能在家里纳个三夫四郎吗?
女夫子最後被她层出不穷的问题给气跑了,小姐因此被老爷责罚了一顿。
就连老爷先前为小姐定下秦家这门亲事,小姐也不太乐意,她曾表示不想嫁给读书人,想嫁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中人,能带她飞檐走壁,快意江湖。
她自然是被老爷又给骂了一顿。
邱嬷嬷替主子盖好被褥,谨慎的看向二兰,问道:「二兰,李子那会儿可听清楚了,那秦三少爷真是这麽说他堂哥的?」
「李子一向耳聪目明,这麽重要的事他不会听错的。」
「外传这秦二公子才气过人,温润端方,他真会去相公馆那种地方吗?」一菊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邱嬷嬷思忖道:「我听说东南这一带的文人,平时除了喜好上青楼狎妓,也有一些人好上相公馆寻欢。」
「都是男人,有什麽欢可寻?」一菊纳闷的摇头。
「你没听说过龙阳之癖吗?有些男人就好这口,好男颜不好女色。」二兰说完後,替自家主子担忧起来,「万一秦二少爷真是这样的人,该如何是好?」
邱嬷嬷轻斥了句,「说不定他只是去见识见识,你们先别大惊小怪的。」
二兰再补了句,「可李子说,那秦三少爷说他堂哥一个月里要去好几次呢。」
一个月里要去好几次,这显然没办法再说他只是去见识,邱嬷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待一个时辰後,明芸秀睡醒,就见邱嬷嬷和一菊、二兰都满面愁容。
她莫名其妙的问:「怎麽,谁欠你们银子啦,怎麽一个个都垮着张脸?」
「小姐,您总算醒了。」一菊连忙走到床榻旁服侍。
「嗯,现在什麽时辰啦?」明芸秀下了床榻,见房里已点起烛火,外头漆黑一片,随口问了句。
「酉正一刻。」一菊回了句,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大雨不久前已停了,这秋夜里有几分凉意。
邱嬷嬷斟了杯茶给明芸秀,让她润润嗓。
二兰则将厨房送来的饭菜摆上桌,「小姐,可以用晚饭了,这庄子的厨娘做的饭菜意外的好吃呢,您快尝尝。」适才趁着她还没醒时,她们几个已轮流去用过饭了。
明芸秀正好饿了,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挟了块红烧豆腐,豆腐烧得很入味,让她胃口大开,她端起碗吃了起来。
虽自幼便被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但明芸秀从来不是个安分的姑娘,她一边吃饭,一边问道:「对了,先前我睡着前,二兰说了什麽?」她隐约记得邱嬷嬷和一菊听了之後似乎很吃惊的样子。
二兰看了邱嬷嬷一眼,不知该不该在主子进食时告诉她那事,小姐知道後,也不知会不会吃不下饭?
邱嬷嬷颔首道:「小姐既然问了,你便告诉小姐吧。」
二兰把李子先前听来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她,「李子听见秦三少爷同人说,秦二少爷常去相公馆找小倌,而那位与秦三少爷说话的爷,似乎也是代兄迎娶,他说他大哥在成亲前还跑去逛窑子,与人打架摔断了脚,故而无法前去迎亲,才会由他代兄迎亲。」
明芸秀听完之後一愣,讶异的问:「相公馆里的小倌不都是男子吗?」
「是这样没错。」邱嬷嬷回道。
思及一个可能,明芸秀惊讶的瞠大眼,「难道……我要嫁的夫君竟然是个断袖?」
「也许秦二少爷只是好奇,才会上那儿去玩玩。」为免自家主子过於忧虑,邱嬷嬷安抚了她一句。
「可二兰方才不是说秦二少爷常上相公馆,这就意味着他多半是好这口的。」说到这,明芸秀才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倘若他只好男色不喜女色,那我下半辈子岂不是要守活寡啦?」
她偷偷瞒着父亲看了不少话本、杂记与民间传奇故事,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明白男子若有龙阳之癖的话,对女色之事便会提不起兴致来。
纵使成了亲,那妻子多半只是摆着好看,唬唬外人罢了,不会对妻子有过多关注,更别提闺房之事。
她可不想一辈子被关在後院里守着活寡,出嫁前,她还特地看了梅姨娘塞给她的一套秘戏图,观摩学习上头的一些姿势,想着日後兴许能在闺房之中用上,给夫妻之间增添点情趣呢。
万一夫君对她兴致缺缺的话,那些秘戏图上的动作不就白学了!
这麽一想,她忍不住蹙起眉,爹怕是不知道秦书恩有这癖好,才会让她嫁给他。
她接着想到二兰适才说起,另外那个成亲前跑去逛窑子的,不就是姜姊姊要嫁的人吗?
这都什麽事呀,怎麽她们要嫁的人,一个好上相公馆,一个爱去逛窑子!
这事也不知要不要告诉姜姊姊,思忖须臾,她觉得还是别说,毕竟这事是李子听来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是秦三少爷与那人闲着无聊,拿自家兄长来说笑罢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厢房里,姜玉樱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心绪紊乱。
自打得知明芸秀将嫁给秦书恩为妻後,她的心就揪着。
她不平的问道:「为何老天如此不公,她能嫁给秦二公子,我却不能?」
当年一眼误终生,那道温润如玉的身影,在她心上烙下重重的一笔,教她这些日子来思之难忘。
她喃喃祈愿,「若是能嫁给秦二公子,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话落,忽然刮来一阵风,风里彷佛隐隐传来一句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着魔般的回答,「当然是真的。」说完後,她有些错愕,自己竟错把风声当成了有人在问她话。
她黯然摇头,觉得自个儿八成是想嫁秦书恩想得都要入魔了,才会听错。
翌日一早,两支迎亲队伍各奔东西。
此时庄园里一座阁楼的二楼,身穿灰白长袍的管事站在一名玉树临风的男子身边。
男子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斗篷,面容彷佛隐在一层薄雾里,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见他狭长的琥珀色眸子微垂,似乎正注视着在庄园前分道扬镳、各自远去的两支迎亲队伍。
他微勾的嘴角露出一抹诡异而魅惑的笑容。
年轻的管事见自家主人似乎颇为愉悦,也面露笑意,询问:「主人这回可是有所收获?」
「嗯,是有些收获。」
「咱们在这儿已有三个月,可要再换个地方?」管事请示道。
「也差不多该去别的地方了。」男子回了句,抬手一扬,瞬间大雾弥漫,笼罩住整座庄园。
须臾之後,白雾消散,原本座落在此的庄园竟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一片荒野,彷佛那座庄园从来不曾出现过。
已远去的明芸秀等人,自是不知他们离去之後所发生的事。
唯一有所感觉的是坐在马车里的姜玉樱,先前她一直恍恍惚惚,陡然之间心头一悸,神智才猛地清醒过来。
醒过神後,她震惊的发现,与她同坐在马车里的喜婆和一名陪嫁婆子竟然换了人,变成了跟在明芸秀身边的人马。
「你们不是明妹妹那儿的人吗,怎麽会在我的马车里?」她满脸惊疑。
婆子讶异道:「小姐,您这是还没睡醒吗?怎麽说起胡话来了?」
「我没说胡话,我身边的那些人呢?你们是不是上错马车了,怎麽会在我车里?」说完,她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发现外头那些人也眼生得很,并不是张家的迎亲队伍。
这是怎麽回事,难不成是她上错马车了?可这些人怎麽好像把她当成了明芸秀似的?
喜婆和婆子相觑一眼,一脸莫名其妙,「咱们就坐在秦家的马车里,怎麽可能坐错马车。」婆子说着上前朝她额头探了探,有些忧虑的说:「您莫不是病了,怎麽净说起奇怪的话来?」
「这真是秦家的马车?」她错愕的问。
「没错。」喜婆回道。
她怎麽会坐在秦家的马车里?她紧蹙眉头思索究竟出了什麽事,倏忽间记起了昨夜作的一场梦——?
「姜玉樱,你不愿嫁进张家,想嫁给秦书恩是吗?」
梦里,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开口便这麽问道。
「你是谁?」那男子的容貌隐在朦胧的云雾里,她看不清楚。
「我是梦仙,可为人实现愿望,让人美梦成真。」
闻言,她双眼一亮,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你能让我嫁给秦二公子吗?」
「自然可以,但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之事,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什麽代价?」
「我将取走你二十年的福运,你可愿意?」
她并不明白二十年的福运意味着什麽,听见只要付出,就能如愿以偿,她毫不犹豫的颔首,「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让我嫁给秦二公子,我愿意付出二十年的福运。」
「很好,你将如愿以偿。」言毕,他抬指往她额间一点,便瞬间消失不见。
难道……昨晚的梦竟然是真的?
真有一个梦仙替她实现愿望,让她能嫁给秦书恩?
她又惊又喜,不敢置信的看向马车里的喜婆和婆子,小心翼翼的再次求证道:「这迎亲的马车是要送我到秦家,与秦二公子拜堂是吗?」
那婆子回道:「小姐,您怎麽一觉起来整个人都糊涂了,这马车不送您到秦家还能上哪去?秦二公子还等着您过去拜堂成亲呢。」
见婆子和喜婆真将她当成明芸秀,姜玉樱惊异之後,镇定了下来,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瞧我都睡迷糊了。」
她按着胸口,压抑着惊喜之情,期盼着马车能尽快抵达秦家,让她能早日嫁给秦书恩。
另一边,明芸秀也从恍恍惚惚之中清醒过来,她很快便察觉异状,发现自己竟坐上了张家的马车,且离奇的是,这边的人竟然都拿她当成了姜玉樱,不论她怎麽解释,她们就是不听,还当她病了,才会整个人错乱的胡言乱语起来。
她觉得这整件事透着古怪,想跳车逃跑,但马车里的喜婆和丫鬟将她强行按住,告了声罪便把她绑起来,让她动弹不得。
「三姑娘会不会是中邪了,否则怎麽会把自个儿当成那位明姑娘呢?」喜婆忧心忡忡地说道。
她才没有中邪,中邪的是她们!
明芸秀想对外求救,但因她适才大声嚷嚷,喜婆拿绢帕堵住了她的嘴,免得她再乱叫出声,惊动到其他人。
「要不晚点咱们在下个城镇落脚时,找个大夫瞧瞧?」一名丫鬟说道。
喜婆思忖道:「我看三姑娘神智不清,找大夫怕是没用,得找个道士来驱邪才成。」
明芸秀「唔唔唔」的挣扎着想说话,却丝毫无用。
「这好端端的,三姑娘怎麽会突然中邪呢?」丫鬟纳闷的道。
这也正是明芸秀心头的疑惑,怎麽马车里的人全都中邪了,错把她当成了姜玉樱?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努力回想,只记得今晨起来洗漱後,用了早膳,然後……她记得自个儿被扶上了马车,再然後……等她恢复意识,就坐在张家的马车里了。
她心念电闪,思及一个可能,莫非是姜玉樱锺情於秦书恩,想嫁给他,於是暗中使了什麽手段,将她们两人调换了?
这马车里的丫鬟和喜婆应该是都被她给收买了,故意把她当成姜玉樱,想强押着她代替姜玉樱嫁到张家去。
等等,倘若如此,姜玉樱此时不就坐在秦家的马车里?若是这样,邱嬷嬷还有一菊、二兰不可能没发现主子被调包。
按理,她们发觉此事,应该会追过来换回新娘子才是,可怎麽走了这麽久都没什麽动静?是邱嬷嬷她们尚未察觉这事,或是正在後头追着,只是还没追上来?
她再想到一个可能,抑或者,就连邱嬷嬷她们都被姜玉樱给收买了?
下一瞬,明芸秀便否决这念头,其他的丫鬟不说,邱嬷嬷自小看着她长大,不可能会轻易被人收买,再说,若真如此,日後她娘家人来探望时,她们要如何对她娘家人交代这事?
邱嬷嬷她们绝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也许她们正在追来的路上。
这麽一想,明芸秀稍稍放下心来,不再挣扎,耐心等待。
可一直等到快日落时分,都不见秦家那边的人追过来,她无法再安心等下去。
不久,迎亲队伍进了城,找了处客栈准备暂过一宿。
明芸秀头上罩着块喜帕,遮住她的脸,身上也披着斗篷,掩住她被反绑着的双手。
被扶着进了一间客房後,她听见喜婆真要去寻道士来给她驱邪,萌生了一线希望,心忖等那道士请来,再伺机向他求救。
少顷,明芸秀又纳闷起来,她仔细观察过喜婆和那些陪嫁下人的神情,她们的反应不像作伪,彷佛真的毫不知情。
她如坠迷雾之中,对眼前这离奇的一切大感迷惑。
不久,喜婆让人找的道士来了。
明芸秀头上的喜帕已被拿下,但下人们担心她又叫嚷起来,堵在她嘴上的绢帕仍未取下。
那道士进来,朝她看去一眼,便捋着胡子表示,「她这是被邪气侵染,一时迷了心窍,才会误认自个儿是别人。」
「道长,那该如何是好?」一名丫鬟着急的询问。
那道士慢条斯理的从衣袖里掏出几张符纸,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我这儿有几张驱邪符,你们晚点化成灰给她喝下去,连喝三日便能驱走邪气。」
明芸秀一听他这话,就知这道士八成一点道行都没有,全在胡说八道,偏生她的嘴被塞住了,不能开口,只能用一双眼忿忿的瞋瞪着对方,予以谴责。
那道士被她瞪得不悦,喝斥了声,「瞪啥?你这姑娘莫要不识好歹,贫道可是在救你!」
救你个鬼啊!明芸秀心里愤怒的回道。
看见这道士如此不可靠,她不得不掐了向对方求救的心思,改为另想他法。
第二章 故人重逢变了样
黎明前是最黑暗,也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
然而,当有人悄然爬窗潜进舒长贞所住的客房时,素来浅眠的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脸上露出一抹讥笑,竟然派人来暗杀他。
他取出搁在枕下的一柄匕首,准备待对方靠近时,一举击杀。
这七、八年来他可不是白过的,他请舅舅传授武艺,已非昔日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他没叫醒睡在隔壁客房的随从,打算自己解决这名刺客,然而就在他屏息等候来人出手时,却发现那人迟迟没有行动。
舒长贞很快从那沉重的呼息声里,听出来人并非习武之人,且幽暗里,他隐隐闻到一缕香味,那通常是姑娘家用香料薰染衣物留下的香气。
他忖思,莫非潜入他房里的是一名姑娘?
再候了几息,见对方仍是窝在窗边,未上前一步,他悄无声息的下榻,冷不防擒住来人。
咽喉被人猛然掐住,明芸秀惊恐地张口要大叫出声,但声音全都被锁回咽喉里,只能勉强发出「唔唔啊啊」的声音。
这人是要掐死她吗?她骇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
擒住了人,舒长贞点亮桌上的烛火,瞬间一室通明,他望向来人,果然是一个姑娘。
因房里遽然亮堂起来,明芸秀双眼微微眯了眯,而後便瞪着一双眼看着他。
「姑娘是何人?为何半夜潜入我房里?」他冷声质问,微微松开手,让她能回话。
明芸秀眨了眨眼,下一瞬惊喜的脱口而出,「你是苏大哥?天啊,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舒长贞见这姑娘竟似认得他,然而他对她并无半点印象,沉着脸诘问道:「姑娘究竟是何人?半夜闯进我房里,所为何事?」
明芸秀双眸盯着那张俊秀绝伦的脸庞,问道:「苏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舒长贞再瞟她一眼,确认自己并未见过她,冷笑道:「我与姑娘素未谋面。」
她失望的叹息一声,「看来你真的忘了,咱们七、八年前曾见过一面。」
他已失了耐性,「我不记得有此事,姑娘莫要乱认人。说,你为何潜进我房里?再不从实招来,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见他真不记得她了,明芸秀提醒他,「大约七、八年前,那年我随家人去常净寺礼佛,傍晚时分,我瞒着家里人自个儿跑到後山玩,後来迷路了,我急着找路回去时,不小心摔下山崖,幸好落在山壁间一段横生的树杈上头,才没摔下崖底。」
说着那年的事,她唇边漾着怀念的笑,「当时我吓坏了,惊慌的喊着救命,你听见了,跑过来要救我,但山顶和那树杈之间有段距离,你下不来,找来藤蔓让我抓着爬上去,可我脚受伤了动不了,你便把藤蔓绑在一株大树上,爬下来背着我上去,然後一路背我回到常净寺,还不停的哄着受到惊吓的我。」
说到这,她厚颜再补上一句,「那年我穿着一袭粉紫色的衣裙,梳着辫子,模样十分可爱,人见人夸,你可还记得?」
听她一提,舒长贞略一沉吟,隐约忆起似乎有这事。
「原来你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事隔七、八年,当年的小丫头已摇身一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那年他之所以会独自出现在山上,是因他那「好大哥」带他上山打猎,而後不着痕迹的抛下他,又暗中支开他的随从,使他落单,最後他只得只身下山。
当年的他,天真愚蠢得可憎又可笑。
见他终於想起来,她迭声道:「是啊是啊,就是我,你看我都长这麽大了!」他乡异地与故人重逢,明芸秀翘起的嘴角露出欢快的笑意。
那年的他约莫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隔这麽久,她之所以还认得他,是因为他那张阴柔俊秀,犹胜女子三分的面容。
这样一张出色的脸庞,任谁见过一面都难以忘记。
当时尚年幼的她,只听说他姓苏,一路上甜甜的喊他苏大哥,也不知他的名字,在他离开後,她才想起来这事,但再想问已找不到人了。
想不到时隔多年,竟这般碰巧在此相见。
记起两人确实曾在多年前见过,他松手放开了她,「我听说明姑娘要出嫁了,怎麽会在这,还半夜偷偷摸摸的潜进我房里?」
当年送她回去时,他知晓了她的身分。而先前离京前,他曾听人说起御史大夫明熹德的女儿,将要嫁给涂州秦家的次子秦书恩的事。
她的出阁之日他不知道,不过再怎麽样,她一个即将嫁人的新嫁娘,都不该出现在他房里才是。
明芸秀早已换下嫁裳,此时身上穿着的是她不久从一个丫鬟那儿偷偷顺来的一袭粉色衣裙,她试着向他解释前因後果,「苏大哥,事情是这样的,我原本要嫁往位於涂州的秦家,可是也不知怎麽回事,竟出了差错。前天我和来自饶州、准备嫁往郑州张家的姜姑娘碰巧因为避雨,在一处庄园暂留一夜,没想到第二天出发之後,我发现自个儿竟然上错了马车,坐在张家的马车里。」
舒长贞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你太糊涂,还是那些下人全都喝醉了?」新娘子上错马车,这也太荒唐了。
「问题就出在这,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麽上马车的,整个人一直昏昏沉沉的。离奇的是,待我清醒过来後,马车里那几个姜姑娘的陪嫁丫鬟竟然把我当成是她们的主子,任我说破嘴,她们都不信,还当我中邪了。今晚在这客栈落脚之後,她们还找来道士要给我驱邪呢,谁想那道士压根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居然要我喝符水来驱邪。」
听她说到这,舒长贞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几眼,她身上穿着一袭粉色衣裙,肩上披着一件驼色斗篷,一头鸦羽色长发只随意用一支簪子挽起来,素着一张脸,脸上流露出疑惑和忿忿不平的神情。
依她方才所说,这事确实有些离奇,然而此事与他无关,他只在意一件事,「那你为何闯进我房里?」
明芸秀解释道:「这事如此诡异,我若不逃,说不定真要被强行押着嫁往张家去,那还得了。为了找机会逃走,今晚我一直忍着没睡,直到看守我的丫鬟撑不住睡着了,我才偷偷溜出来。可三更半夜的,外头城门还没开,我便盘算着先找个地方躲着,等天一亮再伺机逃出去。
「我正要去寻找藏身之处时,没想到喜婆刚好夜起要去茅房,我怕与她撞个正着,一时情急,才爬窗潜进这房里。没想到苏大哥你就住在这处客房里,半夜惊扰了你,真是对不住。」说毕,她朝他福了个身道歉。
「听来这事确实有几分古怪,你坐上张家的马车里,那麽另一位姑娘不就上了秦家的马车,难道那边也未发觉不对劲,没派人前来追回你吗?」舒长贞提出疑问。
「可不是,我本以为他们应会察觉到此事,可我等了一整天,都迟迟不见他们追来,也不知是不是那姜姑娘用什麽手段蒙骗了他们。」
她怀疑这一切极可能是姜玉樱暗中搞的鬼,姜玉樱倾慕秦书恩,嫉妒她能嫁给他,故而设下此计,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将两人调包,准备代她嫁进秦家,而让她嫁到张家去。
听她叙述完事情的经过,舒长贞毫不留情的撵人,「既然你是无意间闯进来,此事我也不追究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未免让人非议,还请姑娘尽速离开。」
明芸秀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无情,「我都说了这麽多,你怎麽还要赶我走?」依她先前所想,听完她这般遭遇,他不是该仗义相助,替她想办法吗,怎麽一开口竟是要赶她走?
「这是姑娘的事,与舒某无关。」
他冷酷的话如同这秋夜里的寒风,冻得明芸秀哆嗦了下。
她抬目,怔忡地望着他脸上冷漠的神情,与当年帮助她的温润少年简直判若两人,这些年来,他身上可是发生了什麽事?
揣着这样的疑惑,她试着商量道:「你能不能让我暂时在这里躲一躲?」
他无情的拒绝,「不能。」
「拜托你让我躲几个时辰就好,若是被姜家和张家那些人抓住,他们真会不由分说的把我强行带到张家去。」她不死心的软语央求。
「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舒长贞在床榻上坐下,勾起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你要怎麽样才肯帮我?」注视着他脸上那让人心惊的神情,明芸秀心中的疑窦加深了几分。
那年他背着她下山时,一路不停的好言安抚着惶然不安的她,那时他的眼神温暖,语气柔和,而眼前这人的眼神却透着一抹无情,彷佛旁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
是什麽原因让他变成这般?
他反问她,「我们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你?帮你於我有何好处?」
好处?明芸秀一愣之後,说道:「要不你送我回京,我让我爹给你一笔银子可好?」她委实想不出能拿出什麽好处给他,只能给他银子,权当是报酬。
「银子?」舒长贞阴沉一笑,「丫头,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何人?」竟妄想拿钱来买通他。
她摇头,「我只知你姓苏。」当年只有一面之缘,他是什麽来历她并不知道。
「京城里有几户人家姓舒?」他提醒她。
被他一问,明芸秀飞快寻思,「我想想,我记得太傅姓苏,大理寺卿姓苏,工部左员外郎姓苏,啊,对了,还有忠义侯也姓苏。」说到这,她惊讶的看向他,「难不成你是忠义侯家的公子?」
但她记得忠义侯前几年才袭爵,家中的公子年纪最长的不过十一、二岁左右,莫非他是忠义侯的庶兄弟?
见她弄错了自己的姓氏,舒长贞玩味的抬指在腿上轻敲着,提示她,「我不姓那个苏。」
「你不姓这个苏,那还能有哪个苏?」明芸秀有些不忿,以为他是在耍她,「难道你当年骗了我,你压根就不姓苏?」怪不得当年从常净寺回来後,她打听了好一阵子,都没打听到京城里有哪户姓苏的人家有他这样的公子。
她气愤的神情似是取悦了舒长贞,他唇边逸出一抹笑意,「我确确实实姓舒,并未骗你,只不过此苏非彼舒。」
「什麽此苏非彼苏,那究竟是哪个苏?」明芸秀说着,忽地心念一动,想起了什麽,瞪大了眼,「莫非你说的是卫国公家的舒?」
见她总算是猜到了,舒长贞颔首。
明芸秀将卫国公府里的人从上到下飞快想了一遍,很快便想到一人能与他对上,「你、你该不会是舒家二公子舒长贞吧?」
当年他说他姓舒,行二,她直觉以为是苏,因为那时舒府二公子的名声在京城不显,他爹和继母鲜少让他在人前露面,京城泰半的人只会提到舒家大公子舒长钧和小公子舒长钰,少有人提及还有一位二公子舒长贞。
舒长贞开始为人所知,是自那年他差点在归雁湖溺死之後。
说起这卫国公府,那简直是一言难尽,各种流言蜚语都有,可以说是京城里名声最臭的家族。
外传这位国公府二公子心狠手辣,对府里下人十分粗暴,稍有不合意之处便虐打下人出气,就连对自家兄弟也毫不手软,据说当年他曾凶狠的一口咬掉他大哥一块肉下来,还传出他为了争夺世子之位,忤逆父亲,不敬继母,辱骂兄弟。
不过也有传闻,说舒长贞之所以这般,乃是因为舒长钧当年故意将他骗往归雁湖,狠心地推他下湖想溺死他,多亏他命大,自个儿从湖里游上岸,捡回一条命,回去後才颠狂地咬掉舒长钧一块肉。
舒长贞是卫国公元配妻子所出,是府里唯一的嫡子,但在他六岁那年,他娘一死,他爹当即将侧室扶正,让庶长子变成了嫡长子。
卫国公甚至还想请封这位嫡长子为世子,但舒长贞的舅舅是当朝一品的虎威大将军,军功无数,皇上碍於他,驳回了卫国公的请封。
也不知何故,卫国公偏不肯请封次子舒长贞为世子,以至到如今,卫国公府的世子人选仍迟迟未定。
还有传言暗指,卫国公因宠爱侧室,以致宠妾灭妻,舒长贞的娘亲就是被那侧室给暗中害死,而在他娘亲死後,卫国公与继室更是狠毒的苛待这位元配所生的儿子,为了世子之位,屡屡欲置他於死地,以至於原本性情温良柔善的舒长贞,活生生被逼得变成残忍狠毒之人。
前一阵子她还听说卫国公府三公子舒长钰染指了父亲的一名小妾,而卫国公夫人则与长子同睡一榻,卫国公府里种种淫乱不堪的传言,不时在京城里流传。
舒长贞坦承不讳,「没错。」瞥见她脸上那复杂难言的表情,心知她多半是想到京城里关於卫国公府的各种流言,他讽笑了声,「怎麽,知道我是舒家的人,你很不耻?」
「没这回事,我只是一时没想到你是舒家的二公子。」明芸秀依稀想起,似乎在他送她下山後没几个月,就传出了舒家二公子因溺水而性情大变的传闻来。
她亲眼见过当年他那善良的性情,因此私心里不由得偏向他,相信他之所以变了个人,都是由於当年那椿变故。
明明贵为卫国公家嫡子,却遭到亲生父亲如此漠视,还受到继母与兄弟逼迫陷害,差点丧命,好好的一个人才给逼成了这般。
这麽一想,她忍不住为他的遭遇心疼起来。
她那怜悯同情的眼神,让舒长贞脸色一沉,不再与她多言,下了逐客令,「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滚!」
明芸秀不肯走,看着他,说道:「我不怕你,我知道你的本性并非像外面的人说的那般残忍狠毒,外头那些传言全都是乱传,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舒长贞宛如听见了什麽可笑之事,低笑出声,「你错了,外头那些传言并没有说错,我确实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停留在她记忆深处的是那个性情温柔的他,她坚信他所做的一切,全是被那些绝情狠毒的亲人给逼出来的。
舒长贞斜勾着嘴角,俊秀的脸庞笑得阴邪,「只因我当年曾帮过你,你就认为我是个好人?啧啧,你还真是天真,怪不得会蠢得被人给算计了。」他走上前,伸指抬起她的下颚,眼神轻佻肆意的打量着她的面容,「你若是不想走,长夜漫漫,我倒不介意找些事来做,嗯?」
话落,不待她出声,他便粗暴地拽过她,将她摔向床榻。
背脊撞向床榻,传来一阵疼痛,明芸秀闷哼一声,惊恐的瞪大眼,「你想做什麽!」
他俯下身,手臂撑在她身子两侧,不怀好意的睨着她,「深夜时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想做什麽?何况这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你、你……走开,不许碰我!」她被他那邪气的神情给吓住了,抖着唇,有些语不成调。
「现在知道害怕了,方才让你走,你怎麽不走?」他微微眯起眼,抬指在她柔嫩的脸庞上轻轻滑动着。
他靠得太近,明芸秀紧张得胸口咚咚咚宛如在擂鼓,「我、我以为你……」
「我怎麽样?」他的手抚上了她的咽喉。
他的指尖透着一股冰冷,她浑身不住轻颤着,却还是强力抑住心下的惊恐,抬眸迎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忽地一怔。
他的眸底没有丝毫慾望或邪念,只有一片冷漠,她当即醒悟过来,这个人是在吓唬她。
她的心逐渐镇定下来,朝他说道:「你就算心狠手辣,也绝不会做出玷辱女子之事。」
闻言,舒长贞发笑,「我该多谢你如此高估我的品性吗?」
「我没高估你,我相信你确实不屑做出这种事来。」她直视他的双眼,接着再说了句,「你若真想这麽做,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冷哼,「是你这模样长得太丑,让我迟迟下不了手。」
她长得丑?他的眼睛是瞎了吗,她纵使称不上倾国倾城,也不至於到丑吧!她磨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真是抱歉,我长得太丑,污了你的眼睛。」
「你知道就好,滚吧。」舒长贞站直身子,掸了掸衣袖。
瞥见他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明芸秀一时气不过,鬼使神差的一把勾下他的颈子,彷佛想要泄愤似的,凶猛的堵住他的嘴。
舒长贞猝不及防,呆住了。
明芸秀在一息之後回过神来,被自个儿的举动给吓坏了。
她僵着脸离开他的唇瓣,整个人就宛如跳进油锅里,全身热烫得惊人。
天哪,她刚才做了什麽?她是忽然着魔中邪了吗,怎麽会做出这样没羞臊的事来?
竟然强吻了一个男人,简直是羞死人了!
「你方才对我做了什麽!」
听见那满含怒气的质问,她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想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刚才……我八成是被什麽脏东西给迷了心,才会做出那种事来,你你你莫怪,就当、当是被狗咬了吧,别同我计较。」
舒长贞满脸阴戾之色,「倘若有哪只不长眼的狗胆敢咬我,我早一巴掌拍死牠。」
明芸秀被他脸上的神情和阴森的语气给吓得结巴起来,「我我我我也不知方才怎麽就像魇住了似的,不受控制的做出那种事来。」
「你一会儿被脏东西给迷了心,一会被魇住了,看来你身上的邪气不小啊,恐怕吞下一百张驱邪符都不够。」
他凉飕飕的话让她背脊也跟着凉了起来,她欲哭无泪,万分後悔,今晚千不该万不该躲进他房里来。
「那、那你想怎麽样嘛?」她豁出去问道,亲都亲了,他总不致於狠到因此杀了她吧?
舒长贞不发一语,抬起她的脸再仔细端详须臾,而後得出一个结论,「仔细再看,倒也不是太丑,还有几分可爱之处。」
明芸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长得丑到有几分可爱,她该感谢他对她容貌的评价进步了几分吗?
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
「卖进青楼应当还能换些银子。」
她大怒,「你还有没有人性!」
「你闯进我房里,扰我清梦,还敢轻薄我,我没杀了你已是大发慈悲。」舒长贞慢条斯理地说道,脸上那笑温和得让人发毛。
「……我走。」明芸秀发现此时的他已不是她能招惹的了,不敢再待下去,准备离开。
但这时舒长贞却改变了心意,「你以为我这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你刚才说过让我走的。」她都要走了还不成吗,他到底想怎麽样?
「适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来不及了。」他忽然想到她身为御史大夫的女儿,这身分或许能拿来利用一番。
看着眼前那张让人惊叹的俊颜,露出阴冷表情,明芸秀心里害怕起来,「你不会真想杀了我,或是把我卖了吧?」
舒长贞没来由的忽然问了句,「你本来是要嫁往秦家,方才为何让我送你回京?」
明芸秀想了想,坦白说出自己的顾虑,「算算路程,明日迎亲队就将抵达秦家,我现在追过去,只怕也来不及阻止姜姑娘与秦二公子拜堂成亲。」
舒长贞了然的接腔道:「所以你想直接返京,让你父亲来处理这事?」
明芸秀颔首,「没错,我赶过去时,他们恐怕都洞房了,木已成舟,来不及挽回。」不过她之所以做出这种决定,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便是李子先前听见的那番话——?这位秦二公子爱上相公馆。
她不想嫁给一个喜欢找小倌寻欢的夫君,既然姜玉樱想嫁,乾脆成全姜玉樱算了。
舒长贞玩味的问:「听你之意,莫非你是没打算再嫁入秦家了?」
她摇头,「发生这种事,这婚事八成是不成了。」倘若秦书恩届时真与姜玉樱洞房了,那麽总不能再把人给撵出去吧,要她与姜玉樱共事一夫,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舒长贞沉思片刻,唇边滑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这事虽然错不在你,但你若这麽回去,於你名节也有损。」
明芸秀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耸听吓唬她,这件事她虽然是受害者,但身为女子就是吃亏,有些人会认为遇上这种倒楣事是她的不对,那些人才不会去分什麽是非对错,不过,纵使如此,那又如何?
她不以为然的回他一句,「我才不在乎什麽名节。」她打小就不是那种贤良淑德,把三从四德奉为圭臬的姑娘。
她约莫十一、二岁时,听父亲说了句话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当即不认同的反驳父亲,「爹,是饿死事大,失节事小。人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还要名节做什麽?前人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要活着才能保留住一线希望不是吗?」
这话让明熹德气得痛骂她,「你胡说八道什麽,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名节是比生死更重要之物,为了苟活而置名节於不顾,与畜牲何异!」
舒长贞不知她是不是对名节之事真的那麽不当一回事,冷笑道:「人言可畏,你真不在乎?」
「人言是可畏,但只要你不惧人言,没将它当一回事,它就伤不了你,要是在乎,你就输了。」话匣子一开,明芸秀忍不住说出心里的想法,「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咱们活於世间,不是为了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只因为别人中伤的话就痛苦不堪、抱头痛哭,这样活着有什麽意思?这世界之大、天地之广,若此处容不下我,大不了到别处就是,我还有山川大泽可去,只要有心,这世上总会有容人之处。」
听她这番话说得豁达,倒让舒长贞有几分意外,他再问:「你不在乎,你父亲呢,他也不在乎吗?」
听他提起爹,明芸秀无奈一叹,「我爹呀……要是我名节毁了,他要不将我撵出家门,要不乾脆拿条白绫给我,让我一死了之,自尽谢罪。」
她是真不在意所谓的名节,但架不住她爹在意。她还不想弄得父女反目,所以得想想该怎麽应付父亲。
万幸的是,父亲虽是个老顽固,但还不至於是非不分。这事明摆着她是个受害者,父亲若不替她讨公道,也会被人非议。
「既如此,我倒是有个提议。」舒长贞勾唇而笑。
「什麽提议?」他的笑让她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的感觉。
「你若不想嫁给秦书恩的话,有个人选你可以考虑。」舒长贞注视着她,徐徐说道。
「是谁?」她不明白他怎麽会突然给她作起媒来了。
「看在咱们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今日你我又有了肌肤之亲……」
听到这里她吓了一跳,惊道:「等等,咱们何时有过肌肤之亲?」这事她怎麽一点都不知道?
「你方才轻薄於我的事,这麽快就忘了?」他长眉一挑,看向她的眼神透着些许指责。
明芸秀瞠大眼,她方才鬼迷心窍吻了他的事,就是他说的肌肤之亲?
「你对我做出这种无耻之事,若让你爹知道的话……」
明芸秀抖了下,她爹八成会把她给打死。
「所以你到底想怎麽样?」她不以为意的说了句,「难道你要我向你负责?」
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我的清白毁於你手,你不该负责吗?」
明芸秀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忽然间有种错乱的感觉,她彷佛摇身变成一个登徒子,无耻的非礼了一个「弱女子」,现在这位「弱女子」正泫然欲泣的指控她……
她一时傻了,呆愣愣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你?」他要给她作的媒就是他自己?
舒长贞纠正她,「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自然是我娶你。」
「你要娶我!」明芸秀那双圆眼瞪到了极限,满是惊愕,不敢置信,「你真打算要娶我?不是在捉弄我?」她没看出来他对她有半分意思,就在不久前,他还一副冷酷的模样,怎麽忽然之间,竟与她谈婚论嫁来了?
他冷哼,「我还不至於闲到拿这事来捉弄你。」
「那是为什麽?」她丝毫不相信只是因为她「轻薄」了他,他便要她负责的这种瞎扯的理由。
舒长贞有些遗憾她没那麽蠢笨好耍弄,走到桌前斟了杯已冷掉的茶水,呷了几口後,才看向她,不疾不徐道:「我牺牲自己来娶你,确实是有一个条件。」
牺牲?这种话他怎麽说得出口!她没好气的问:「什麽条件?」
「你没听过传闻吗?舒二公子锺情飞烟楼的一位听雨姑娘。」
听他一提,明芸秀想起这传言,说当年十五、六岁的舒长贞对听雨姑娘一见锺情,本想将听雨姑娘娶回府里,但这样一位风尘女子,卫国公府自然不可能让她进门。
於是他不惜砸下大笔银子包下她,将她养在飞烟楼里,平时这位听雨姑娘无须接客,只须见他一人。
几年前,舒长钰曾找上飞烟楼,要见听雨姑娘,结果舒长贞冲冠一怒,将他弟弟给痛打了一顿,打得舒长钰三个月下不了床。
这些传闻明芸秀也不知是真是假,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你当真锺情於那位听雨姑娘?」
他没回答她,只说道:「我娶你唯一的条件就是,嫁给我後,你以我正妻的名义,将听雨以侍妾的身分给抬进府里。」
听见他提的要求,明芸秀十分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他娶她只是为了要迎他那心尖上的姑娘回府,给那姑娘一个名分?
那她算什麽?顶着他妻子的名义,在府里冷眼看着他们两人恩恩爱爱、卿卿我我?
这也未免太荒谬了!
「你无须这麽快回答我,从这里回京尚须八、九天的路程,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若是我没答应呢?」明芸秀试探的问。
「你若不答应,三天後……咱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舒长贞笑得很和气,但那句话里的寒意却让明芸秀背後一冷。
接着,舒长贞丢下一句话,「你就暂时留在我房里过一夜。」说完,他拿了件斗篷披上,推门而出。
明芸秀愣愣的看着被他阖上的房门,有些意外他竟会将房间让给她,这点倒还算是个君子。
为了伺机逃跑,她一整晚都没睡,此时眼皮有些撑不住,走向床榻,倒头就睡,至於他所提的事,横竖还有三天,等睡醒再来考虑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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