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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佟芯《姑娘借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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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喵喵
时间:
2018-12-18 11:24
标题:
佟芯《姑娘借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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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姑娘借床睡》
作者:佟芯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12月21日
女主角:林洢楚
男主角:邢澈
【内容简介】
大理寺少卿邢澈易容假扮雍王住进左相府为了两件事,
一是奉命接近左相,好找出其犯罪证据,将左相绳之以法,
一是为了寻找一个叫楚楚的女人,
之前成了生灵的她为怕被恶鬼吃了,不管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他碰不到她),
大剌剌的整天黏在他身边,甚至爬上他的床,和他同眠!
偏偏向来眼中只有办案的他,渐渐对爱管闲事的她动了心,
才要对她表白心意,她突然消失不见,唯一的线索是她是左相府里的人,
怎料两人再相见,竟是撞见她爬狗洞受困的窘样,
但令他震撼的是,她居然是左相的庶女,
而且不记得那段两人甜蜜(?)的日子……
楔子 不小心听见秘密
夜风萧萧,冷得都攒进骨子里。
林洢楚没披上大氅,只穿着单薄的水色衣裙就匆匆跑出屋子追猫,一个没留意,竟误入主院。
「我怎麽跑来这儿了?」她喃喃自语,见猫儿继续跑,不禁着急起来,「猫儿,我们不能来这……」
猫哪会乖乖听话,一溜烟的钻进前面一处草丛里。
林洢楚口里念了声糟,也只能硬着头皮钻进草丛里找猫,草丛里有个狭长的通道,她趴在草上,藉着天上的月光找猫,紧随着猫的踪影,经过左边的围篱、小路、狭小的墙缝,终於她捉到猫了。
林洢楚抱着猫抬头一看,猛地吓了一跳,自己竟跑来这个她不该来的院子里,四周有好多护卫,而她因身处在一间屋子後方,树丛掩住了她的小身板。
为免被发现,林洢楚决定照着原路离开,却在经过一扇窗子时不经意看见屋内有两个男人,其中年轻男子她不认识,长得俊美,穿着尊贵不凡。
「皇上将那起案子交给大理寺少卿侦办,那人刚好是我熟人的儿子,他办案很用心,却不知变通,凡事都要追根究柢,这要是被他查到,会有点麻烦……」
「听起来这个人会妨碍到我的计划?」
「倒是不会,只是就这麽除去他太可惜了,那年轻人很有能力,若能将他纳为己用最好不过,当然,他若是执迷不悟、不肯听话,届时再清掉他这颗小石子也不是件多费力的事。雍王爷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妨碍到您的夺位大计的……」
屋内交谈的字句冷不防地入了林洢楚耳里,听得她额头冒汗,背脊发凉。
老天!她听到什麽?屋内那位年轻公子居然是个王爷,夺位大计的意思是……要造反篡位吗?他们还提到大理寺少卿……澈哥哥在大理寺担任的不就是这职位吗?
要是他不肯听话,就要清掉他这个小石子,是指要杀了澈哥哥吗?
不!林洢楚太过震惊,身子一时不稳往前倾,结果踩到地上的树枝,啪的一声。
「是谁躲在外面?」屋内马上传来一道沙哑的怒喊声。
惨了,被发现了!林洢楚拔腿就跑,但跑没几步,飞快奔来的护卫将她团团包围住。
「四小姐怎麽是你啊!」为首的护卫持着油灯,在看到林洢楚时面露惊诧,接着朝後方走来的五旬男子禀报。
一身华衣、身材中等的男子看到她时,感到意外,却也松了口气,至少不是有外人入侵。他冷声训斥她,「真是放肆,什麽不学学偷听,愈来愈没规矩!」
外面的人都当他是个好官,但林洢楚知道他对自己有多麽冷酷无情,从不施舍她一点点亲情,教她从小就怕他,她不知道澈哥哥若不如他所愿,他会用什麽计谋害澈哥哥,她一定要提醒澈哥哥小心提防他。
「你被禁足了!」男子转而对护卫下令,「把四小姐带回房,好好盯着,别让她踏出房间一步!」
护卫们领命向她步步近逼,林洢楚心慌不已,怀里的猫儿凶狠的喵呜一声,突地从她怀里跳出,抓了离她最近那名护卫的脸,那人痛得哀嚎大叫,吓住在场其他人,林洢楚已顾不得猫去哪,她趁机转身逃跑。
「还愣着做什麽,快去追!」男子大喝。
林洢楚跑得更快,要是被禁足,她就不能去警告澈哥哥了,她绝不能被捉住。
要从哪里逃呢?大门和後门有人看守她一定逃不了……对了,後花园那里有个还没修补的狗洞,她可以从那个狗洞钻出去。
她故意藏身起来好甩掉护卫,见他们往其他方向追去,才继续跑,跑到一半,愕然发现脸庞湿了,才发现下雨了,而且愈下愈大。
「四小姐就在前面,快捉住她!」
被发现了!林洢楚告诉自己要跑得快一点,就在前面,只要步下前面的台阶,就可以抵达後花园,离开这栋宅子,去通知澈哥哥。
轰隆隆!阒黑的天际先是闪电,再打下巨大的落雷,林洢楚狠狠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失足从台阶上摔在地上,失去意识,就见鲜血渐渐地染红她的额、她的发……
第一章 这只女鬼不寻常
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穿着水色衣裙,有张白净娟秀脸蛋的小姑娘,正站在一户颇为气派的府邸大门前,瞠大黑白分明的双眸,仰望着那大大写着邢府的匾额。
为什麽她会来到这个地方呢?
她不知道,待她有意识时,便站在这户人家的门前了。
小姑娘望向大门前的两名护卫,有如两尊门神,看起来好凶,奇怪的是,他们一直都没发现她,她有矮小到让人看不到她吗?
她没勇气向他们搭话,心想,没注意到她最好,因为她想偷偷溜进这户人家。
不知怎地,有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她非来这里不可!只是……来这儿做什麽呢?
她想不起来,只知道她一定要进到这个家,见护卫始终没有注意到她,趁着有人进出,她尾随溜了进去。
起初,小姑娘还觉得擅闯私宅没被发现很刺激,逛起这座宅邸,看看风景,看看池里的鱼儿,好不惬意。但在过了半个时辰後,她遇上一些路过的丫鬟,虽然她一见她们就躲起来,但其中有几人和她正面迎上,她根本来不及躲,可她发现,她们见到她这个入侵者竟然丝毫不见惊恐,这才开始惊觉不对劲。
她们为什麽没有反应?就好像……看不到她!
看不到!小姑娘惊慌地看到前面有一批丫鬟朝她走来,这次她没有闪躲,而是正大光明的走到她们面前,迎向她们道:「几位姊姊……」
丫鬟们有说有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与她擦身而过。
她一愣,回头跑到她们面前,朝她们招手道:「姊姊们,你们看不到我吗?我在跟你们说话啊!」
丫鬟们完全没有反应。
她仔细看着她们,发现她们眼里根本没有她,且就这麽穿过她的身体。
小姑娘大受打击,她竟被穿过去了!她们看不到她,所以……大门的护卫也看不见她,不!这怎麽可能,怎麽会有这种荒唐的事!
她跑出大门,朝着门外驻守的护卫挥着手大喊,「这位大哥,我在这里啊,看看我!」
没有反应。
她心急如焚的又跑到大街上,那儿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摊贩,有好多人在逛街,有说有笑,她跑到他们面前,朝人随口问道——?
「这位大婶,你看得到我吗?」她朝一名大婶挥手。
那名大婶理都没理她,只顾着跟旁边的人说话。
她蹦蹦跳跳的跑到另一边,「这位大叔,你看得到我吗?」
那位大叔当着她的面转过身,走到摊贩前买东西,也没理她。
「糖葫芦啊,好吃的糖葫芦啊……」
她着急,跑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前说:「这位大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拜托你看看我,我就站在你面前,在对你说话啊!」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啊……」那位小贩依然大声的朝人群吆喝,没理她。
接下来她又朝好几个人说话,嗓子都快喊哑了,却依然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她沮丧极了,没有任何人看得到她。
忽然,前方涌来一群人,鱼贯穿过她的身体,她露出惊慌的表情,只说出一句话——?
「我……已经死了吗?」
因为她已经死了,成为鬼,才没有人看得到她,且能穿过她的身体。
但既然她是鬼,为什麽可以伫立在大太阳底下?不怕魂飞魄散吗?
小姑娘很害怕,开始去想,自己为什麽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但,她想不起来。
那她叫什麽名字、家住哪,她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小姑娘依然没想起自己的名字,茫然地在街道逛了一圈後,最後回到邢府大门前。
为什麽回到这里?
因为她无路可去,因为在她的脑海里,有一股强烈的念头告诉自己,她非留在这个地方不可,所以她回来了。
盯着眼前的大门,既然人们可以穿过她的身体,也许她可以……
她一试,当真能穿进门内,这大概是她变成鬼之後,唯一感到有趣的事。
白日一整天,她就在这座府邸里游走,挖掘她当女鬼的潜能——?她可以穿进所有的屋里玩耍,没有人阻挡她;她也可以飞起来,飞得很高,甚至飞到屋顶上看风景;虽然她无法碰触物体,但她可以动用念力取物,真的好好玩。
白天玩乐的她并没有想到,入了夜会变得那麽可怕,这座府邸里居然有鬼!
她从小就怕鬼,那些鬼都阴白着一张脸,令人看了毛骨悚然,有些鬼因死状奇惨,不是吐着舌头就是掉出一颗眼珠子,朝她阴恻恻的笑,太吓人了,吓得她立刻跑出邢府。
岂料,外面更壮观!
她含着泪,明明她都变成鬼了,为何还会怕鬼?
那、那是什麽?
她看到一团黑黑、长得像人的鬼,浑身都是浊气,看到她双眼倏地变得晶亮,朝她咧开了血盆大口,发出恐怖的声音——?
「看起来很美味,一定很好吃……」
它……它……要吃她?
她吓得马上飞进邢府,那只鬼後脚跟上,这恐怕不是一般的鬼,是恶鬼,因为府里其他鬼看到它时也都惊得飞快闪避。
它将她视为猎物,对她穷追不舍。
「救命啊——?」小姑娘哇哇大叫。
经过回廊时,前方有几个丫鬟一道走来,但没人看见她,更甭提追在她後方的恶鬼了。
绕了好几圈,最後她躲进了一间房间里,终於没见到恶鬼追进来。
这里安全吧?她稍微喘了口气。
「找到你了。」极度阴森的嗓音在她後脑杓响起。
她吓得僵住身子,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只恶鬼正朝她张开血盆大嘴,她马上逃出房间。
「好香的味道……别想逃……快让我吃掉……」
不跑的是傻子!
小姑娘使劲的逃,此时她真庆幸自己可以用飞的,一下子就能把恶鬼甩在後头,只是,恶鬼的速度也很快,她一刻都不能停歇,只要慢一点就会被赶上。
在这时,她看到前方又有一批人迎面走来,为首的是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相貌俊美,眉宇间带着孤傲的男子,她一看到他,心口强烈一震,对他有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可她却想不起他是谁。
令她吃惊的是,她与他眼神对上了。
他看得见她?
「别跑,我要吃掉你……吃掉你……」
快被追上了!小姑娘害怕得不得了,本能的飞向那个男子,躲在他身後,寻求他的保护,接着,她就见那只恶鬼龇牙咧嘴的朝她冲来,然後在距离这个男子的十尺前,被男子身上一道金黄的强光给震开了,恶鬼痛得不敢再靠近男子,乾脆闪得老远。
「咦?怎麽回事?」恶鬼居然会怕这个男子,那一股金黄强光是什麽?难道是男子有什麽法力?
发现男子转看向她,目光就定在她身上,她朝他露出一记感激的笑道:「这位公子,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你好厉害,恶鬼要吃我,可它一碰见你,就被你身上的强光给吓跑了!还有,你也是我今天一整天以来,唯一一个可以看得见我的人,我真是太感动、太高兴了!」她开心的在他面前手足舞蹈起来。
邢澈看着眼前举高手、跳着圈圈的女子,疑惑的忖道,府里何时有这个人,身上穿的衣着不像是府里的丫鬟,而且她嘴里还嚷着什麽恶鬼要吃她,却被他身上的强光给吓跑,还说他是今天唯一一个可以看到她的人,她是在说什麽奇怪的话?
在他开口想询问她是谁时,他的小厮阿朋诧异的开口——?
「少爷,你怎麽突然转身?你在看什麽?不走吗?」
「少爷,你是在看前面的什麽?」王总管也狐疑,怎麽少爷一直盯着前方某一处看?
「你们都没有看……」见吗?邢澈没有把话说完,在他面前明明有个姑娘,没道理他们都没看到,之前这个姑娘突然急奔来躲在他後面,又朝他说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
王总管和阿朋面面相觑,都觉得少爷很古怪,在他面前分明什麽都没有。
王总管不敢随意猜测,说道:「少爷,您这两天都待在大理寺忙,没回来,是不是太累了?我已经差人备了热水,今晚您沐浴完,用了宵夜後就早点歇着,别再看卷宗了,老夫人把您交给我,我可得把您照顾好才行,您若病了,我要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三年前,当任大理寺卿的邢老爷遭仇人报复行刺身亡後,老夫人就像是失了主心骨般,整个人憔悴不已,最後到山上带发修行。
而少爷是独子,老爷出事,老夫人又不在,邢府只剩下他一个主子,原本个性就孤僻的他变得更冷漠,将精力全用在公务上,成天待在大理寺办公不回来是常有的事。
虽说他冀望少爷有天能像老爷一样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但他真怕少爷还没当上就累出病来。又因为少爷不结党营私,一向光明正大,他也怕少爷办案办过头,得罪人,像老爷一样遭仇家暗算。
当然碍於他的身分,他的担忧不能说,只能把老夫人搬出来,至少让少爷好好休息,别累坏身子。
邢澈以往听王总管关切的话语只觉得唠叨,今天却感到十分受用,也是,他这两天忙着了结一桩案子,肯定是太累了,眼花了,才会看到幻觉。
在大理寺办公的他,常要侦办许多案子,由刑部接手离奇的案子也不少,但他凡事讲求证据,眼见为凭,从不信怪力乱神,他相信他刚刚看到的一定是幻觉,等他休息後就会恢复正常。
「好,今天我就早点歇息。」邢澈跨出步伐往前走。
「是,少爷宵夜想吃什麽?」王总管跟上前去问,阿朋和其他几个服侍的下人也一同跟上。
咦?他就这麽走了?
小姑娘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马上追了过去,挡在邢澈面前道:「公子,你看得到我对吧,今天一整天下来,就只有你看得到我……」
她戛然而止,因邢澈从她身边大步越过。
明明看得见她,为什麽要装作没看到呢?
是因为察觉到她不是人,才故意装作看不见吗?
看着那愈走愈远的颀长身影,小姑娘不想放弃,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也许普天之下只有他看得见她,她一定要请求他帮她。
她失去了记忆,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站在他家门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去的,连自个儿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茫然无助的她,只能捉住他这块浮木。
小姑娘握紧双拳,坚定的追了上去。
热气氤氲,邢澈浸泡在一个大浴桶里。
外表看起来是个文人的他,却一直有习武强身的习惯,练就了一身古桐色肤色,有着宽阔的肩、肌里分明的胸膛,此时的他,任结实的双臂跨放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着。
这热水真舒服,邢澈全身浸泡在热水里,轻喟了声,感到浑身舒爽不少,王总管说的对,他真的是太累了,得好好歇息。
这时,从他左边的墙面,有抹穿着水色衣的幽魂悄悄穿墙而入。
她东看西看,人在哪里呢?
她飞过屏风,看到美男出浴,脸红的叫了声,「公子,你怎麽在沐浴!」她马上转过身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邢澈浸泡这热水很舒服,消除全身的疲劳,却突然听见说话声,扫了他的兴。
是他的幻觉吗?怎麽会有女人的声音?
当他睁开眼,果然看到在他面前有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这女人一身水色衣衫,不就是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女人!
「你是怎麽进来的?」他惊骇问道。
在浴桶前的小姑娘原本捂着双眼,听他这麽一问,示范一次给他看,「我、我是像这样从门穿进来的……」
她穿出屏风,又穿进屏风,一对上他精实的胸膛,她害羞的捂住眼,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对、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我、我不是来偷看的,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她一边遮眼一边又从指缝中看他,希望他能点头,竟见他当着她的面闭上眼。
为何闭眼?是在逃避看得到她这只鬼吗?
她气馁不已,「公子,你别怕我,别装作看不到我,我虽然是鬼,但是只好鬼,我不会加害你的,我只是想寻求你的帮助罢了。」
邢澈以为他看到的是幻觉,因为太疲累而产生幻觉,才会看到眼前这个女人穿进屏风里。
然而浸着热水,消除大半疲累的他,此时脑袋清明,双眼明亮,他真的看到她的身子穿过了屏风,连闭上眼,他依然听得见那吱吱喳喳的声音,让他不得不相信一件事——?
他真的撞鬼了。
但,就算她是女鬼又如何?他一点都不想和妖魔鬼怪打交道,不听不闻不问是最好的方式。
邢澈蓦地睁开眼,见她仍在,视她为无物的从浴桶里起身,立即惹得小姑娘哇哇叫,捂住眼转身背对他。
邢澈向来不爱在沐浴时有下人侍候,他随手从衣架上捞起早备妥的乾净布料擦身,再捉起衣服穿上。
小姑娘猜他穿上中衣了,这才敢转过头,小小声抱怨,「公子,你要从浴桶里起来也要说一声,我好歹是个黄花闺女……呃,应该是吧,我还没嫁人吧?」她自问自答。
听见她说个不停,邢澈漠视她,继续穿衣服,套起外衣。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他真的不理她,当真不理她,他真的真的不理她……
她见他系好衣带,踏出门,马上追了出去,「公子,不要不理我!」
此时,邢澈在房里享用宵夜。
可惜,在他面前多了个不速之客。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更盯起桌上香喷喷的肉粥。「看起来好好吃,可是我没办法吃东西,而且我一点也不饿,变成鬼都是这样的吗?」
邢澈依然没理她,他一边吃粥,一边顺手翻看卷宗。
虽说要好好歇息,但在睡前他习惯看个卷宗再睡,这是他改不了的毛病。
小姑娘见他依然无视她的存在,只能努力用诚心打动他,「公子,请你帮帮我!我是认真想请你帮忙,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等我有意识时,就站在你家大门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来你家为的是什麽,我失去记忆,什麽都想不起来了……」
有阿朋在一旁侍候,邢澈当然不可能回她的话,他八风吹不动的继续翻他的卷宗。
唉!他还是不理睬她。
小姑娘乾脆挨到他身侧的位子坐下,用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望着他道:「公子,我什麽都想不起来,一整天下来,就只有你看得到我,我只能求你了,既然你能从恶鬼手中救了我,不妨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
太近了。邢澈抬眸冷瞪她一眼。
好凶!她怕死了,大退一步。
阿朋也怕死了,以为少爷在瞪他。
邢澈看到阿朋惊恐的表情,淡淡的道:「不是在瞪你。」
阿朋忙看了看身後,那麽是在瞪谁?
邢澈把宵夜吃完了,走动了下,便准备歇下。
他一躺上床,就见女鬼又来了,正坐在床尾,瞠大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看着他。
「公子,拜托你帮帮我的忙……」因为怕他,她躲在床尾。
「滚开!」邢澈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
阿朋吓到了,只差没下跪,「少爷,我犯了什麽错?」
邢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是在说你。」
那是在对谁说话?阿朋望着无人的床尾,心里不禁发毛了起来。
邢澈向来早起,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他意想不到的是,一觉醒来,翻开被子要下床,竟见床尾有个姑娘坐着那呼呼大睡。
邢澈蹙起浓眉,这女鬼还真是纠缠不清。
瞧她睡得香甜,张着嘴巴,都流下口水了,心想,真有这样的女鬼吗?
他无法忍受她待在他床上,大声叫醒她,「马上给我起来!」
被吵醒的小姑娘揉了揉眼,打了记哈欠,才和邢澈对上眼,傻傻笑道:「公子早。」她伸了伸懒腰,「没想到鬼也会睡觉……」她感觉嘴角湿湿的,擦了擦,窘极了,「还会流口水,呵呵呵。」
邢澈眼皮抽了抽,一字一字厉声下令,「现在马上离开我的床!」
见他生气了,小姑娘的瞌睡虫顿时全散了,她马上跳下床,张着无辜大眼看着他道:「公子,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爬上你的床睡的,是因为你府上真的有很多鬼……我昨晚一踏出你的房间又撞鬼了,那恶鬼也在,虎视眈眈的想吃掉我,但只要待在你身边,有你的金光护身,恶鬼就不敢靠近我,我只好挨在你床边,没想到我会睡着,还不知不觉的爬上床睡……」
什麽有他的金光护身,恶鬼就不敢靠近她?更奇怪的是,她明明是鬼,居然还怕鬼。邢澈听了嗤之以鼻。
「别靠近我。」他警告她一声,便踏出内室。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觉想到什麽,开心的追上去,「公子,你刚刚在对我说话对吧,你还说了好几句,太好了,你终於愿意跟我说话了。」
都说了别靠近他,她没听见吗!
邢澈真觉得这女鬼吵死人了,要装耳聋都难,他只能尽量忍耐,不随她起舞,要是不小心回了话,会被人当成自言自语。
他唤了阿朋准备洗漱水,欲脱下袍子更衣。
小姑娘看到他要脱衣服,脸一红,很快地穿出房门。
一会儿,她见他踏出房间,才随之跟上。
怎知,他不是去用早膳,而是到练武场,还是打着赤膞练剑!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姑娘遮住双眼,在心里害羞的念着,但仍忍不住偷偷张开指缝看,不得不说,他穿着衣服时看不出来,胸膛可是练得很结实精壮。
邢澈练着剑,练到一个段落停下来,恰好看到女鬼正偷偷瞟着他,他微蹙起眉头,倒不是因为她在偷看自己,而是因为困惑,虽然还不到巳时,但太阳都出来了,晒在身上很暖和,而她……为何还能站在太阳底下?
邢澈多看了眼她的脚边,没有影子。
小姑娘偷看被他捉包,也只能移开双手,大大方方地看了。最後,她鼓起勇气走向他,既然要请他帮忙,得先跟他示好,套好交情。
邢澈看她靠近,冷不防地耍起剑来,长剑直直逼近她又倏地收回,吓得她白了小脸捂住胸口。
他、他、他是存心的吧!
她知道自己的纠缠有多麽惹他厌恶,但,她必须靠近他,不只是因为他是唯一看得见她的人,还因本身对他的在意,她总觉得他们是认识的,自己对他有着既熟悉又特别的感觉,一见到他,心口便莫名的急速跳动着,直觉告诉她,她的魂魄会来到这座府邸跟他有关,她想知道自己是谁,就必须要攀住他。
邢澈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後,到浴间冲澡,她在门外等候。他一踏出门,她便跟着他,他用早膳她看着他吃,膳食之丰富,只差没让她流下口水。接着他上书房她也跟着,就待在他案桌旁,对着他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
「哇,公子你的字好好看,该这麽形容呢,就是苍劲有力,要是我能写出那麽好看的字就好了……」她试图想握笔,却握不住,惋惜道:「都忘了我不能提笔写字。」
见他看卷宗看得专注,她忍不住凑过头来好奇的问:「公子,你在看什麽卷宗?看得那麽入迷,可以跟我说说吗?」
邢澈丝毫不理睬她,仅用锐利的眼神瞪着她,明示她太吵,要她住口。
被他瞪得她背脊都凉了,但想到他又碰触不到她,拿剑也砍不到她,她根本不必怕他。
小姑娘从早上缠他到下午,他一句话都没对她说,她仍不放弃。
望着书房内的一面书墙,小姑娘对他说:「公子,你有好多藏书喔,可以借我看吗?」
唉!还是不理她。
「那我只好自己拿了.」她使用念力,想取下一本书,因控制不好力道,啪的一声,书直接掉落在地。
阿朋一直待在书房里服侍邢澈,替他磨墨、倒茶、搧风,乍见书本莫名从书架里掉下来,他被吓得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少、少爷,书、书从书架上掉下来了。」
「书掉下来不会捡起来吗?」邢澈蹙眉开口,嫌他大惊小怪。
「可是……又没人去碰,书怎麽会自己掉下来?」阿朋惊恐不已,想到从昨天晚上少爷回来後就变得怪里怪气,很像是中邪。今天在写字看卷宗时,也不时抬眼瞪人,让他不禁怀疑,这书房里是不是有鬼……
「胡说八道,只是书没收好才掉下来。」邢澈斜睨了他一眼斥道。
「是吗?」阿朋看主子说得这麽正气凛然,心忖,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吗?
「公子,对不住,我还不太会控制念力,书才会不小心掉下来……」小姑娘朝邢澈道歉,看到书掉在地上,觉得心疼的想将它捡起来。
结果,她一有这个念头,那本书立即飘浮在半空中。
阿朋撞见这一幕,吓得瞠目结舌,脸都白了,「少爷,有鬼!这屋子里有鬼啊!」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出书房。
看着阿朋逃跑,小姑娘深感愧疚,「公子,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他的……」
邢澈并没有回应她,自己倒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阿朋也唤不回来,他终於忍不住深深地吐了口气。
昨天他结束了一桩案子,但在前几天皇上召见他入宫,命他查办一起贪污案,所以他一结束上个案子後,马上投入这桩案子。
贪污案并不稀奇,在江陵国,每年都有因贪污受贿被关、被砍头的官员,但在这桩贪污案里,捉到的三名涉嫌贪污的官员都畏罪自尽,皇上认为内情不单纯,不想让刑部就这麽结案,才会下令他调查。
今天是他的休沐日,既然养足精神,又无事可做,乾脆待在家里看这桩贪污案的卷宗,先了解前因後果,再着手调查,结果他从早上一醒来到现在……真是吵死人了。
他瞪着眼前的女鬼,为什麽不是别人,而是他被这个女鬼缠住?且不是小说里艳丽无双、吸乾男人精力的女鬼,而是个吵死人的小女鬼?
他瞪她,他竟用这麽鄙视的眼光看着她,肯定在心里说她的坏话。
但她是不会退缩的!小姑娘挺起胸,与他对视。
邢澈从她那乌黑的双瞳里,看到坚韧的意志力,她似乎想纠缠他死不方休。下一刻他离开座位,踏出书房,想甩开女鬼到外头透透气,不想再看到她。
小姑娘立即追了过来,在他背後大喊,「公子,你别想逃走!」她一下飞到他面前,为了展示她的决心,又示范了一次穿墙术给他看,朝他坚定的道:「公子,我可以穿墙又可以飞天,无论你逃到哪去,我都有办法找到你!」
「我用得着逃吗?」邢澈朝她冷笑丢下一句,然後大步往前走。
他要做什麽?
小姑娘心吊得高高的,有种不妙的预感,她好像真的惹毛他了,可为了达到目的,她忐忑的跟上去。
前方,王总管迎面走来,拉着逃跑的阿朋一道而来,一见到邢澈便开口道:「少爷,这小子满口胡说八道说你书房里有鬼,要我找道士来驱鬼,我已经骂过他一顿,教他不准乱说话。」
「不,是真的有鬼……」阿朋一脸恐惧,还想逃跑。
王总管揪住他的耳,气恼道:「你还敢当着少爷的面乱说话。」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书自己掉下来又飞起来……」
「你还胡说!」王总管揪着他的耳,朝邢澈和气地笑道:「少爷,这小子我会好好教训他,我先派上别人来服侍你。」
邢澈眼见王总管要把阿朋带走,道:「王总管,我正要去找你,阿朋说的没错,在我身边真的有个女鬼,从昨晚到今天在我身边喋喋不休,纠缠我一整日了,去请个道士来吧。」
此话一出,王总管吓坏了,左右张望着,「什麽?真有女鬼缠着少爷?在、在哪里?」
女鬼本人倒抽了口气,她真的听见了驱鬼两个字,颤抖着食指指向邢澈道:「公子,你当真那麽狠心想找道士收了我?」
邢澈对上她勾起一笑,这还是他第一次朝她笑得那麽和颜悦色,让她心头一颤,接下来,她听见他无情的回答——?
「当然要收了你,你真是太吵了,有你在,我就永无宁日。」
邢澈虽撂下狠话,但其实是好意,想让道士帮这女鬼超渡。
他确实不想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对女鬼避而远之,但从昨晚到现在,他也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害人之心,毕竟哪有像她胆子那麽小,一被他狠瞪会瑟缩成一团,睡觉还会流口水的女鬼?
再者,在他听到她一遍遍述说自己失去记忆,希望他帮她,身为朝廷命官的他,对於有困难的百姓都会伸出援手了,对於一个有求於他的女鬼,在听到她声声的恳求後,他无法置之不理。
当然绝大原因是她太吵了,他被她缠了一整天烦到不行,想让耳根子清静,才会想请道士来,他盼望道士能尽早超渡她,好让他早日恢复往常平静的生活。
第二章 大坏蛋变大好人
隔天,待邢澈下朝时,王总管很快的找来据说是京城里法力最高强的徐道长前来一趟,为了不引起下人们的恐慌害怕,只说是来看风水的。
徐道长留着一头白发,还有长长的白胡子,看起来很慈祥,但一双眼很是锐利,好似什麽都躲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小姑娘害怕的吞了吞口水,她不知道邢澈真正的打算,真以为他找来道士是要来收了她,她一直拚命逃,最後在花园里被捉到,她含着可怜兮兮的泪水,瞪视着邢澈。
他真是个大坏蛋!她苦苦哀求他帮她,他却找来道士想收了她!
她会落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的下场吧!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如今就要死第二遍,她真的不甘心,既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也不知她家在何处。
徐道长注视着眼前女子好一会儿,才转身朝後方的邢澈摇头道:「邢大人,她是生灵,贫道没办法帮她超渡。」
「生灵?」邢澈感到诧异。
王总管和躲得老远不敢靠近的阿朋也都露出不太能理解的表情。
徐道长解释道:「也就是这位姑娘还活着,只是她的魂魄因为某些因素,例如出了意外还是病了,暂时离开她的肉身。」
因为她是生灵,才能在大白天现身,不怕烈阳?邢澈望向大白天中她那清晰可见的灵魄。
小姑娘开心的大嚷,「太好了,我还活着!我不是鬼!」
徐道长瞧她那麽开心,扬起和蔼的笑道:「小姑娘,邢大人请贫道来,是来助你超渡,让你早日投胎的,现在知道你是生灵更好,贫道可以助你回到肉身里。」
原来他找上道士是想为她超渡,让她早日投胎,不是要收了她,让她魂飞魄散?
小姑娘望向邢澈,原本眼里写着他是大坏蛋,现在她看他的眼神变成他是大善人、大好人。
「公子,谢谢你这麽为我着想……」她眼眶含泪,感激涕零的想奔向他。
「不过靠过来。」邢澈警告的瞪她,他想帮她是一回事,但绝不接受她靠近他一步。
小气!小姑娘被他一瞪,当然不敢靠近他,只敢在嘴巴里小声抱怨。
徐道长看着他们的互动觉得有意思,想着邢澈肯定跟这个姑娘有着特殊的缘分,要不怎麽别人看不到生灵,只有他看得到?
徐道长笑笑的捋了捋胡子,朝眼前的生灵说起正事,「小姑娘,说出你的名字,贫道可以为你作法,让你顺利回到肉身里。」
小姑娘原本开开心心的,顿时哑口无言,「我……我不知道我的名字。」
「什麽?」听到此话,徐道长惊诧。
她茫然无措地眨着眼道:「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麽事,等我有意识时,已经站在这座府邸的大门前,我想不起自己是为何而来,更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家在哪里……」
「这可不妙,需要有名字才能替你作法。」徐道长一脸严正的道。
邢澈蹙眉,想起女鬼曾经说过她失去记忆的事,没想到会妨害她回到身体里。
「那怎麽办才好?难道没有其他法子吗?」小姑娘急切的问道。
徐道长摇了摇头,「人要是失去记忆,会走失回不了家,得想起名字或被认识的人找到才能回到家,魂魄也一样,需要有名字或知道其身分,才能回到肉身里,贫道没有通天本事能算出你的名字,当然,也不是说没有法子……」
徐道长对上她殷殷期盼他说下去的眸子,道:「有一种法术能强迫你的记忆回笼,但那种法术贫道向来都是用在鬼魂身上,还没用在生灵上过,恐会伤了你的魂体,到时就算你能回到身体里,怕也不是原来的样子,怕会变成痴儿……」
她猛地摇头,「我不要变成痴儿!」
徐道长叹气,「所以只能等你恢复记忆,你得尽快想起自己的名字,生灵若脱离身体太久,元神会愈来愈虚弱,最後会消失无踪,那真的会魂飞魄散。」
她吓白了脸,握紧拳头,「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我的名字的!」
邢澈在一旁听着,原本以为只要帮这女鬼超渡投胎就行了,岂知她竟是个生灵,还是个失去记忆的生灵,强施法术反而伤了她,看来他得好人做到底,帮忙寻找她的身分了。
王总管则在知道主子看到的是生灵,不是女鬼後,态度大大转变,不再畏惧她,主动问起徐道长,「道长,这姑娘几岁?生得如何?」
徐道长看着她的模样回道:「才十六、七岁,看起来还没嫁人,长得倒挺俏的。」
王总管听说对方那麽年轻又长得俏,惋惜的道:「真可怜,跟我闺女差不多岁数,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变成这个样子……」
原本怕鬼的阿朋,知道自己不是撞鬼後也不怕了,走到前头,对王总管说:「我妹子也是这年纪,到底是出了什麽事,魂魄才会脱离身体?要是想不起名字,岂不香消玉殒?」
「呸,胡说八道!这位姑娘会想起名字的!」
他们在谈论的生灵本人也用力点头附和,对,她绝对会恢复记忆的。
阿朋提议道:「对了,王总管,不如我们来帮这姑娘寻找家人,帮她画个画像,到市井街头打听她的身分,最近有哪户人家的女儿出了事昏迷不醒的,只要能打听到她的身分,就能知道她的名字,让徐道长为她施法回到肉身里。」
王总管赞同的点头,「这法子好,就这麽办,咱们帮她找家人。」
「那麽这段时间她就待在府里,也能有个照应。」
「是啊,怎麽可以让那麽可怜的姑娘流落街头呢,一定要收留她……」
王总管和阿朋讨论得好不热烈,当事者听了好不感动,一双黑眸不禁含着泪,恨自己无法亲自感谢他们。
徐道长帮着她将感激的话传达给他们俩,顿时气氛变得温馨感人。
只有邢澈脸色不好看,他们两人完全不把他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他也想帮这女鬼寻找家人,但,他有答应要留她在府里吗?还有,什麽有个照应,他们又看不到她,要如何照应她?
小姑娘发现邢澈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快,水汪汪双眸马上瞅着他,恳求他道:「公子,你会帮我寻找家人,会让我留在府里,不会赶我走吧?」
徐道长见小姑娘讨人喜欢,也为她说起话来,「邢大人,这位姑娘是个生灵,她的魂魄对妖魔鬼怪而言是最美味的食物,邢大人的阳气强盛,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你,在姑娘还没恢复记忆的这段日子,让她留在府邸,待在你身边是最安全的。」
「原来那道金光就是公子的阳气啊!」小姑娘瞬间明白了,猛朝邢澈苦苦恳求道:「公子,外面的恶鬼想吃掉我,只有公子的阳气能保护我,公子,我求求你,在我恢复记忆之前,让我待在府里,待在你身边好吗?」
邢澈只想说,留个女鬼在府里真的不像话——?好吧,她不是女鬼,但她也不是人,是个生灵,让她待在他身边飘来飘去的,成天朝他说话,他岂不是被吵得不得安生?
然而,在场四双眼睛都直直看着他,殷殷盼着他开口答应,尤其是这小女鬼还用着她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苦苦哀求他,好似他不收留她,他就是这世上最冷酷无情的人。
可想而知,他想拒绝,自然是不成的。
匆匆过了十日。
邢澈一早醒来,心情恶劣,因为在他的床尾处,有个张着嘴巴流口水的小女鬼在那呼呼大睡。
正确的说,她是生灵,但对他来说,跟个纠缠他不方休的小女鬼没两样。
这个小女鬼,他是收留她了,但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她夜夜爬上他的床。
邢澈见她睡得香甜,脸色冰寒的朝她低喝,「给我滚下床!」
床尾处原本睡得好好的小姑娘就这麽被他吓得滚下床,好痛好痛……欸,并不痛?
她爬起身,看邢澈已踏出内室,想着糟糕了他又生气了,忙追了出去,却撞见阿朋端水来侍候他漱洗,知道他要更衣了,她非礼勿视的转身背对他。
「公子,对不住,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是故意又爬上床的,我记得昨晚明明是挨在床尾边,没想到会打起瞌睡,不知不觉爬到你床上,我以後不会了……」
邢澈看着她背过去说,说完後慌慌忙忙的穿出房间,唇边勾起不屑的笑。
一个没有实体的生灵竟在对他说男女授受不亲?不管是鬼,还是女人,都不许爬上他的床!
阿朋在进房前当然有听见少爷那一句「给我滚下床」,他探问的道:「少爷,鬼姑娘又爬上你的床了?」真是艳福不浅呀!
邢澈一看他的脸便知他在想什麽,冷声警告,「再胡思乱想,我就打断你的牙。」
阿朋吓得忙捂住嘴巴。
洗好脸,更衣後,邢澈踏出房间,无视於一旁等候他的小姑娘,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任她在後面追赶。
她怕他生气,一边跟着一边朝他道歉,「公子,我知道你很困扰,但我真的没有法子,一到晚上恶鬼就会出现想吃掉我,我真的好害怕,只能躲进你的房间,唯有寸步不离的待在你身边,恶鬼才不敢靠近我,我也才能放心的闭上眼休息。公子,我答应你,以後绝不会再爬上你的床,冒犯你,我会乖乖的靠在床边。」
徐道长的那一天,想顺便为她驱除她最怕的鬼魂,他说这个家的门神不知何时跑出去游玩不在了,加上邢家祖先慈悲,才会让无依可怜的鬼魂们借住,只要超渡它们就好,而邢家祖先挡不了恶鬼的侵入,恶鬼才能够恣意闯入。
令她绝望的是,就算徐道长消灭了府内所有恶鬼,在邢家大门上施了符咒,又重新安放了门神戒护,也无法完全杜绝恶鬼闯入,因她这生灵本身有着特殊香气会招来恶鬼,而恶鬼吃下无数鬼魂壮大了力量,能无惧於符咒和门神的威力闯入,所以,她还是随时有生命危险,要她怎麽办才好?
想来想去,她只能巴着邢澈这个阳气强盛的男人不放,与他寸步不离,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邢澈突然停下步伐,转过身,对着她恶声恶气道:「你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姑娘家难道不觉得白日紧紧贴着一个男人,夜里还和男人同房很羞耻吗?」
她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鼓起勇气道:「是,我觉得很羞耻,但比起被恶鬼吃掉,羞耻又算得了什麽?」
邢澈怒瞪着她,不发一语。
她再劝道:「公子,你就答应我这小小的请求,让我待在你身边,受你的阳气保护吧!反正你是男人又没吃到亏,其他人又看不到我,没人看到我们同房,不会损害你的名誉的……」
邢澈脸色不好的深深吐了口气,然後转身往前走。他怎麽更生气了?他确实是没有吃亏呀。
小姑娘不解他的反应,蹙着秀眉又追了上去。
「大白天没有鬼,离我远一点!」前方传来怒声警告。
她扁着嘴,什麽嘛,对她这麽凶,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别以为凶她有用,为了不被恶鬼吃掉,顺利返回她的身体,她是不会放弃他这个充满阳气的护身符的!
该怎麽做他才会答应让她跟在身旁,连夜里也都能受到他的保护呢?
一回神,她看他已走得老远,随即追了上去,「公子,等等我。」
邢澈每日的作息都一样,一早起来他会先练半个时辰的剑,再用早膳,然後搭着马车到大理寺工作,或带着属下外出查案,回到府邸後他吃饱沐浴後,又会待在书房里忙着,直到熄灯上榻,如此日复一日,枯燥乏味。
今天是他的休沐日,他如往常般整日待在书房里办公。
这几日,他都在查皇上交予他的贪污案,这起贪污案源起於三个月前,河南的河堤塌了,淹死了上百百姓,皇上一怒之下,要查明主因,进而发现河堤会坍塌是因为去年修河堤时没用上最好的石材,以劣等石材鱼目混珠,导致洪水来袭时不堪负荷的塌了。
修河堤的官银足足有五千两,拨给工部负责,所以最早是由工部尚书亲自调查,查出其中涉案的官员总共有三名,原本要审问这三名官员好厘清案情,并寻出三人贪去的官银,结果三人却都留下遗书自尽了,说是有愧於死去的百姓,以死谢罪,人死了,那被贪去的银子就这麽凭空消失了,刑部想查也无从查起,顿时成了悬案。
其实近年来官员贪污案有好几起,就算捉到犯人,但贪去的银两多半找不回来,不是花光了就是被抢了,沉入海里,各种理由都有,而这起贪污案会惊动到皇上,是上百个百姓因此丧生,皇上决定必须严查,杀鸡儆猴,才不会再有这种憾事发生。
且皇上认为涉案的三名官员会不约而同的自尽,并不是畏罪自尽那麽简单,怀疑涉案的另有其人,因为银两分配不均,有人黑吃黑,想独吞这笔巨款杀了这三人,再伪装成自尽掩人耳目,因此下令邢澈查个清楚。
而他一查办这个案子,几日内有了进展,捉到了那疑似黑吃黑而杀人灭口的官员,也查到了三名被杀的官员疑似被喂食了迷药,再伪装成上吊自尽的证据,但他觉得太过顺利就被他查到了且捉到人,有点不对劲,像是背後有个幕後黑手在操控一切,为的是让他尽早结案才丢出这个饵。
邢澈曾经怀疑过工部尚书是幕後黑手,毕竟修河堤的那笔银子是拨给工部的,也是在工部尚书查案的期间,三名涉案官员自尽,不过,刑部接下这案子後曾查过工部尚书,确定工部尚书本身没有涉案嫌疑。
但前两天他见了工部尚书一面,当面问起这个案子,他感觉得出工部尚书回避他的眼神,似对他所有隐瞒,令他不得不怀疑,是谁对工部尚书施加压力,让他不敢多言。
加上刑部对於这个案子,一副想尽快结案的样子,更让他觉得这件案子不单纯,或许真有幕後黑手在背後操控。
邢澈再查下去,竟查到这三人在生前疑似与右相王世纶有过勾结,右相与这桩贪污案似也有关联,好几个在查的线索全都指向他。
新皇登基五年,比起清廉、拥有好名声的左相林丰,右相王世纶曾闹过卖官的丑闻,作风刚烈,和新皇有诸多冲突,加上查到的线索,邢澈将右相视为幕後黑手,似乎是再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邢澈却感到奇怪,这麽巧,他所查的线索全指向右相涉案,若右相真的是幕後黑手,又岂会轻易的露出破绽让他查到?难道,这是另一个饵?
邢澈闭目养神,他该找了解右相的左相林丰商议吗?
说到左相,和他死去的爹是从小一块长大,且义结金兰的好友,更是他自小就认识,值得信任的长辈,左相是个好官,辅佐着新皇治国不遗余力,时常为新皇和右相打圆场,照理说,他可以寻求左相的意见。
但邢澈却觉得不妥,别说左相忙碌非常,不好打扰他,最重要的是,在真相还没调查清楚前,不应随便向他人透露案情。他需要的是查出更多确实的铁证,不能单凭目前所查到的就认定右相是幕後真凶,也就是说,右相要查,他还得再寻找更有突破性的线索,是否还有其他人涉案。
总之,这桩贪污案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它成为悬案。
邢澈回想起自己父亲的命案,就是桩悬案,与贪污案也有关系。
在三年前,父亲在搭马车回程途中遭马贼杀害,当时大理寺卿的父亲正在查一起官员收贿案子,那名官员理所当然嫌疑最大,当然那名官员矢口否认,且没有切确证据证明是他叫唆买凶,但有人瞧见他的亲信与那帮马贼有往来,最後那名官员被定罪了,因收贿和杀人罪被砍了头,而在一个月後那帮马贼离奇的被灭口,听说是和另一帮马贼恶斗才全部惨死,但不禁令人怀疑真凶其实另有其人。
而且,在父亲被杀的前几天,父亲日日似为什麽事正苦恼着,让他不禁怀疑,父亲是否介入了什麽事而被害死。
也因为这三年来他一直未能找到父亲被杀的真正原因,对经手的案件,他总是追根究柢,几乎将所有心力、时间都花费在查案上。
看卷宗累了,邢澈揉了揉眉心,暂且合上,先查另一个案子。他手上的案子可不只皇上委托他查的,还有大理寺分派下来的案子,那卷宗放在桌上有点远的位置,他欲伸长手取。
这时,卷宗自己飘起来,移到他面前落下。
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差点忘了她的存在。
「公子,白天你不在时,我都在练习用念力取物,进步神速,以後你要拿书还是什麽东西,我帮你拿,完全不用你自己动手。」小姑娘笑咪咪的说。
刚刚她还在苦恼,该怎麽做,公子才甘愿让她跟前跟後,甚至让她进他房里躲恶鬼呢?
想了又想,她不是能用念力取物,她可以运用念力为他做事,侍候他,讨好他,届时他满意了,自然就甘愿让她跟着,还乐意用他的阳气保护她。想得美好,但现实是——?
邢澈不太能接受看见东西在他面前飞这种怪异现象,也不想随她起舞,没有回应她,默默看起卷宗,突地他抬头望了眼书架,起身想取案例来参考。
「我来!」她一看便知他是要找同类型的案例做参考,扫过他桌上那本卷宗上的标题,将书架上相关的卷宗用念力一一送到他桌上,「好了。」
邢澈瞅着那落在桌上五、六本卷宗,是他要找的案例没错,他不置一词的坐回椅子。
「公子,我发现我识字,你说,我是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她眨着大眼看着他问。
凭你!邢澈鄙夷的瞟了她一眼,便低头看卷宗。
别说她举手投足间压根不像是有受过教养的大户千金,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极为普通,她之所以识字,许是隔壁住的大叔刚好是私塾夫子之类曾教她。
什麽嘛!瞧不起人!
小姑娘嘟着嘴,但一会儿又笑了,摆出讨好脸色,「公子,你看了那麽久的卷宗累不累?我除了可以帮你拿东西,也可以帮你消除疲劳喔。」
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鬼。邢澈这麽想着,就听到她叫了一声——?
「公子,我来了!」
来什麽?邢澈抬头一看,就见柜子上一座木雕鸟飞了起来,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那木雕鸟在他肩上敲打了起来。
「你该死的,在做什麽?」邢澈震惊的朝她大吼,想躲开,但那木雕鸟依然稳稳的打着他的肩。
小姑娘运用念力让木雕鸟敲打着他的肩,笑咪咪的道:「在帮公子你搥肩,你一定常感到腰酸背痛,用这个搥一搥,力道会不会太大?」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用木头打他!而且还挑贵的木头打他!
邢澈又想张口开骂了……不过,这搥打的力道还不错,他的肩膀没那麽僵硬,她做的比阿朋帮他按摩还要好——?不对,他在想什麽?
邢澈马上冷下脸来,正要开口要她住手时,阿朋泡好一壶茶前来,高喊道——?
「少爷,我突然肚子痛,来晚了……」
他戛然而止,以崇拜的眼神看着木雕鸟敲打着自家主子的肩膀,喃喃自语,「太厉害了!少爷老是嫌我不会按摩,我怎麽没想到可以拿这个敲……」
当邢澈听见这句话,真想拿起这木雕鸟往他头上敲。
「公子,我来帮你倒茶。」小姑娘停下手上的动作,让木雕鸟回到原位,然後为邢澈倒茶。
只见茶壶飘在半空中,茶水如小瀑般倒入桌上的茶杯里。
阿朋大喊,「鬼姑娘真是太厉害了,把这等功力练得炉火纯青,教我太佩服了!」
听他这麽说,小姑娘立刻运用念力移动桌上的毛笔,沾了墨在一张白纸上写起字来——?
谢谢阿朋哥夸奖。
「鬼姑娘的字也写得好看。」阿朋赞美道。
毛笔又继续写下字——?
哪里哪里。
邢澈傻眼,一人一魂居然用这种方式交谈!「你们……在我不在时,都是这麽对话?」
阿朋点头回道:「是啊,少爷,王总管跟鬼姑娘也是这麽对话的。」
邢澈抽了抽唇角,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这茶叶好香,一闻就知是最上等的茶叶,为什麽我喝不到……」在倒完茶,小姑娘忍不住闻起茶香,要说当生灵最可怜的地方,就是看到好吃的她吃不到,每天看着邢澈吃着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对她而言,十分煎熬。
邢澈听了差点笑出来,他怎麽能被这个小女鬼逗笑?马上板起脸。
接下来一整天,小姑娘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邢澈,不管是倒茶、搧扇子,或是用膳时她替他夹菜,而邢澈总是冷着脸以对。
小姑娘毫不气馁,心想也许是她做的不够,他还没能体会她的念力对他有多麽方便。
晚膳过後,邢澈继续待在书房里,这时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有大理寺的人来访,邢澈马上让下人将对方请入书房。
「是这样的,有一起杀人案要拜托大人调查。」
「怎麽会找上我?」一般杀人案多是由官府捕快接手,要不刑部也会派出人手捉拿歹徒,除非是特别难解的案子才会落到他手上。
「因为死者的身分特殊,是曾教导过皇上,已告老还乡的前太子太傅陈堂,加上这案子邪门……」对方表情古怪,小声道:「原本这案子是由官府查办,调查了一个月,因死者冤气太重,每每令负责办案的人全身发冷,不堪负荷,後来病倒了,之後接手的人也疑神疑鬼,说被煞到,办案不顺,死者的妻子不信任官府的办案能力,直接透过关系找上大理寺,才找上大人。大人,正气浩荡的你不信邪,一定可以顺利查明真相。」对方恭恭敬敬的道,诚心希望邢澈接下这个烫手芋头。
阿朋听到命案现场有鬼,顿时吓得脸色发白,真心希望主子不要接这个案子。
邢澈一脸泰然,眼神扫过桌上的卷宗,想起自己手上的案子还有好几个,不过他并没有拒绝这个请求,「知道了。」他朝阿朋吩咐,「去备马车吧。」
阿朋见主子接下案子,纵然再担心也只能领命去备马车。
「谢大人,您真是帮了很大的忙!」那人感激不尽。
在邢澈踏出书房後,小姑娘万分挣扎自己该不该跟上。
命案现场肯定会有死相凄惨的鬼,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但若能藉由她见鬼的能力,助邢澈一臂之力破案,他或许会为了感谢她的帮助,愿意充当护身符让她跟在他身边。
为了不被恶鬼吃掉,晚上能安稳睡到天亮……她咬紧牙,决定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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