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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子宁《当个妖妃又何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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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腐爱
时间:
2019-3-18 13:47
标题:
子宁《当个妖妃又何妨?》(上)
出版日期:2019/03/20
【内容简介】
他,南晋国的皇帝萧珩重生了,这次他定不会重蹈覆辙!
可前世他疼宠入心,最后却与叛臣合谋害死他的女人变了,
从只会哭哭啼啼的没用软包子,成了机灵聪慧,能舌战后宫群雌的厉害人物,
不是她前世太会演,就是眼前这同样长相的女人是赝品,
然而不管他怎么试探威胁与调查,就是找不出一丝破绽,
且她从不主动靠近他打探消息,反而总是想方设法避开他,
平常不是写写画画就是吃吃喝喝,日子过得比他这个皇帝还舒坦,
有人找她麻烦,她能收拾的就伙同婢女半夜盖人布袋一阵乱揍,
万一惹上不能收拾的,她说抱大腿就抱大腿,对他的情话更是一套套的编,
他明知她那些情话都是假的,可他竟慢慢发现,自己就爱听她编……
第一章 入宫选秀女
勤政殿。
萧珩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将手中奏摺狠狠掼在地上,散开的摺子成了两截,龙飞凤舞的红色御批格外刺眼——?无能!
「皇上息怒。」兵部侍郎白岑惶恐不已,脑门贴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身子抖如筛糠,汗水蜿蜒而出,渗入一侧的青石缝隙。
白岑不知道皇上最近怎麽了,之前待他信任有加,从不曾这般厉色斥责,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参了自己?难道……不可能!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刚刚冒出的想法,他与九江王暗中联络,十分小心,没出什麽纰漏,到底是为何呢?这个新上任的小皇帝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君心难测。
萧珩端坐在龙椅上,睨了一眼地上跪的兵部侍郎,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他前世是多麽蠢,竟把这麽个混帐东西当成心腹忠臣,九江王造反,兵部尚书早早投靠叛贼他是知道的,于是将建安城的安危託付给了白岑。
哪里想到,白岑也是叛贼的人,不但建安城的百姓遭了殃,就连皇宫也被洗劫,好在天佑南晋国,最终叛军覆灭,岌岌可危的皇位没有被九江王夺了去。
「啪!」一支御笔被捏成两截,萧珩眯起眼睛,浑身的杀气令勤政殿内服侍的太监不知所措,一个个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滚出去!」一声令下,白岑如获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倒退著出了勤政殿。
望著这狼狈不堪的身影,萧珩闭上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憋闷许久的浊气。几日前,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一年前,刚刚即位不久的时候。这个发现令他匪夷所思,更令他欣喜异常。既然上天让他重新活一遍,那他萧珩必然好好护住南晋,那群该死的逆贼,一个不留!
对了,还有一个可恶至极的女人!若说狼子野心的兵部侍郎给了他重重一击,那麽这个女人,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怜她被家人亏待,怜她在宫里被欺凌。除了哭,那个女人什麽都不会,呆得像根木头,他以为她不过就是木讷了些,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并未亏待她。
谁知那个女人被父亲说动,在他彻夜不眠指挥满城将士抗击逆贼的时候,用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后背。她的力气不大,伤口并不很深,可是匕首上涂抹了毒草,令伤口难以癒合。
萧珩怒急攻心,最后难以癒合的伤口成了毒疮,拖了数月,在早朝上,他重病身亡。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侍郎之女——?白筠筠。
这辈子若是还落在他手里,哼哼!
猛然想起今日是秀女殿选的日子,太后一大早命人来提醒,务必前去走一趟。
若没记错,前世那个女人就是选秀进的宫。萧珩将折断的御笔一扔,起身向外走去。
「去安和宫。」
随行的小太监扯起嗓子,「皇上摆驾安和宫。」
白筠筠连著打了几个喷嚏,引得一旁的嬷嬷频频侧目,目光中尽是警告和不满。
也难怪,今儿个是殿选的日子,一会儿殿选就在安和宫正殿,听闻皇上还会亲临。偏殿里几十名秀女和嬷嬷都屏著呼吸不敢喘大气儿,生怕犯一丝忌讳惹主子们不高兴。
几日前的头一轮筛选已经去了十之六七,留下来的秀女,不是家世显赫,就是样貌德才格外出众,当今皇上刚刚即位,后宫空虚,正是各大家族攀附皇亲的好时机。
白筠筠坐在角落里,双手交握,坐姿端正,与其他秀女一样,不可以有丝毫多馀的动作,唯一的自由就是抬抬眼皮子,趁嬷嬷不备,欣赏殿内奼紫嫣红的秀女们。只见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年纪,无论髮饰还是衣著,都巧含心思,以图谋得太后与皇上的青睐。
白筠筠微微勾起嘴角,这和以后职场上的应徵多麽相似,这些秀女是来应徵的,太后和皇上是面试官,应徵上了就来宫里上班,应徵不上则另寻出路。
瞧瞧,自古以来,哪里都是江湖,套路又见套路。
半个月前她叫苗小仙,是寿险公司的金牌讲师。都怪相亲对象,作死的选在摩天轮上相亲,结果亲没相成,不知怎的来到了这麽个鬼地方,还成了兵部侍郎府的千金——?白筠筠。
可千金和千金差别是巨大的!苗小仙刚刚喘口气,发现正主白筠筠母亲早逝,爹不疼继母不爱,兄长与妹妹整日欺凌,日子过的与下人一般无二。
可笑的是,爹爹白岑意欲将她许配给顶头上司李尚书家的病儿子。听闻那家儿子从小不离汤药,十七岁了身量尚未长成,整日缠绵于病榻起不了身,整个建安城没人愿意把女儿送进尚书府……可狼心狗肺的侍郎府一家子愿意!
若不是先帝丧期刚刚过了百日,太后降下选秀的懿旨,白筠筠就要准备嫁到兵部尚书府了,这次选秀是她唯一的出路。在这女人没有地位的时代,她得攀附权势才能活下去,不然侍郎府如狼似虎的一大家子,不把她卖了誓不甘休。
白筠筠端起茶盏,微微沾了沾唇。虽有热茶在侧却不敢多饮,在这选拔的当口,急著跑茅厕岂非显得忒不敬业?
一旁的桂嬷嬷见她如此,满意的点点头,都说白侍郎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二小姐是继夫人柳氏所出,娇媚可人,能歌善舞,一张巧嘴能把天上的鸟给说下来;大小姐则一副呆样,比榆木疙瘩还榆木疙瘩。
几日前,桂嬷嬷奉命到侍郎府中教导大小姐规矩,不曾想这大小姐面上虽呆了些,可是学东西一学就会,并非外面所传那般,反倒是府中的柳氏和二小姐,虽妩媚,可透著一股尖酸刻薄。
桂嬷嬷是在宫里活了几十年的人,很多人很多事见怪不怪了,看看大小姐白筠筠的吃穿用度,再看看二小姐白梅的吃穿用度,便什麽都明白了——?
这大小姐呀,是藏拙保命,并非天生木讷。
殿外太阳已经升到树梢,殿内众人等待了一个时辰,白筠筠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想当年面对场下数千人照样侃侃而谈,保险这行业,做久了百鍊成钢。
可是有人紧张,殿内秀女不乏名门望族出身,见惯了大场面,但一想到今日选秀定前途,亦是不安,选上了是家族的荣耀,万一落选,岂不是被耻笑?
等的时候越久,心里的鼓槌越响,十多名秀女接连到隔壁更衣,面上一通煞白,说是更衣,就是出恭。都是紧张惹的祸,像前世考试的时候,总有人一紧张就往厕所跑,选秀比考试还要磨人。
远远的,一名蓝衣小太监跑进殿,跟主事嬷嬷行礼禀道:「太后和娘娘们到了,还请嬷嬷带小主们去正殿外候著。」
几十名秀女站起身,五名秀女排成一列,由教引嬷嬷领著,依次有序的前往安和宫正殿。
前面虽然等的时候够久,可是到了选秀却是比面试快多了,一个个秀女上前,说说姓名年龄与出身,做个自我介绍。太后若是对哪个感兴趣便多问几句,有时淑妃和德妃也问几句,不过是「你会什麽呀?」、「可曾读过什麽书?」之类。
一炷香的功夫,几十名秀女看完了一半,留下了七八个,后面的秀女越发紧张,白筠筠前面的秀女一个劲儿的打颤,两腿直哆嗦。忽然,她身子一软,白筠筠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身,这才免了当众摔跤露丑态。不曾想,前面的秀女并未回头道谢,反倒胳膊肘猛地往后一拐,道——?
「你是哪家的秀女?如此无礼,莫要踩我的衣裙。」
我操!被狗咬!
白筠筠尚未作声,后面的嬷嬷已厉色道:「你二人莫要生事!」
秀女们都为殿选紧张不已,无暇顾及这一点风波。那秀女见无人看这里,这才放了心。自己的那点面子,总算是留住了。
白筠筠不是个记仇的人,因为她往往有仇当场就报了!咂摸一下前面的秀女,容貌清丽,首饰华贵,衣裙是耀眼的玫色金线裙,财大气粗,唯独缺了贵气。她笃定,此女必然不是朝中勳贵之女,若是望族贵女,气质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出来的,是受整个家族浸染,论官衔,估计跟她那个白捡的三品爹差不多。
既然如此,中选机率跟她差不多,都是以貌取胜,一半一半,那跩她个二大爷!
前面秀女的衣裙是长了些,拖地的尾裙足足有两指长,白筠筠毫不犹豫,抬脚踩了上去,只听「嘶啦」一声,那秀女一个趔趄,裙尾裂开个了口子。
还不等前面的秀女发难,白筠筠主动上去扶了一把,趁机小声耳语,「太后正看著你!」
嬷嬷见这两人又出事端,眼看就要面见太后,不免著急,压低声音道:「不可惹怒贵人,小心被撵出去。」
那秀女一肚子气却不敢发,回头见白筠筠一脸木讷样子,跟个没事人一样,只得恨恨瞪她一眼,怒道:「你等著!」
白筠筠唇角微提,并未回应,忽然眼角瞥见一抹金色,向旁边看去,只见一名男子站在不远处正注视著这里,那男子身后是十几名太监和龙辇。
秀女们停了脚步,纷纷叩拜行礼,声音中难掩惊喜。
白筠筠跪在地上,半点惊喜也无,也不知道皇上看了多久,怎麽偏偏这会儿到了?心里多多少少有那麽一丁点儿小小的心虚,转念一想,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理这閒事?
心中正打著小鼓,忽然眼前多出一双靴子,黑色的缎子鞋面上是威风凛凛的龙头,极为逼真的龙眼与獠牙,透著肃杀的帝王之气,一道威严的声音也在头顶响起——?
「你,抬起头来。」
跪在阴影中的女人慢慢抬起头,眼皮垂下,这是一张美人脸,哪怕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也如珍珠一般夺目。
可是在萧珩眼中,这张脸实在可恨,令人厌恶。他伸手箝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不敢看朕,嗯?」声音过于清冷,尤其是上扬的尾音,颇有几分撩拨的意味。
秀女们羡慕不已,巴不得皇上能这般对待自己,可白筠筠却打了个冷颤。她前世做保险,那就是跟人打交道的行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普通人一打照面,几句话下来,白筠筠就能判断这客户是哪种类型,喜欢怎样的交流方式。
此刻白筠筠毫不怀疑,这皇帝厌恶她!不,是憎恶!可是她头一次进宫,与皇帝头一回见面,哪来这麽大的怨气?难道是皇帝把刚才踩衣裳那一幕看进眼里,认为她是心机婊?
心机是本事,至于「婊」嘛……白筠筠不敢当,还是赠给适才前面那位秀女更合适。
摸不透皇帝的心思,白筠筠再三细细斟酌话语,小心回道:「回皇上的话,嬷嬷曾教导过臣女,帝王威严不可冒犯,故而臣女不敢直视您的眼睛。」
萧珩伸手抚肩,眉头微蹙,似乎前世位于背后的毒疮犹在疼痛。这个女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有掐死她的衝动。
「甚好!」萧珩冷笑,丢下一句话便抬步迈进正殿。
白筠筠长舒一口气,强嚥下差点跳出来的心脏,馀光看著皇帝的背影,心中满是惊涛骇浪,多年职场练就出来的第六感告诉她,皇帝刚刚有杀气!踩了个裙角不至于这般触怒君王,难道这怨气来自于那个白捡的便宜爹?
萧珩坐在正位,目光扫过含羞带怯的秀女们,十七八岁的年纪,个个身娇体软,含苞待放,若他是前世的萧珩,心中会有涟漪,可是历经一世,什麽都不一样了。前世太后做主,选了许多新人入宫,一个个看似无害,可是凑一起就像是斗鸡,明著斗不过就暗里斗,后宫乌烟瘴气,前朝沉痾旧病,哪有一天省心的日子。
见皇帝神色沉稳,与早朝一般无二,太后笑道:「皇上自打继位以来,越来越有帝王风范,哀家十分高兴,想来先帝也欣慰。只是今日选秀,皇上还是放鬆一些,莫要吓到了这些花儿一般的秀女们。」
萧珩回道:「太后说的是。」
淑妃娇俏活泼,与德妃对望一眼,对著太后笑道:「皇上哪里是在选秀,这些秀女在咱们眼中是花骨朵儿,在皇上眼里与奏摺许是一样的。太后还是多费费心,替皇上多选几个可心的美人儿,免得皇上日后回过神来,看到臣妾这些人老珠黄的妃嫔们后悔。」
太后笑看淑妃,无奈的摇头,「就你皮,后宫满是美人儿的时候,哀家看你哭不哭。」
萧珩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却未耽误看秀女,十几名秀女一一含笑上前,又一一失望退下,萧珩挥手,并未留下一人,「后宫女子不必过多,朕最讨厌多生事端之人。本分敦厚,善解人意,足矣。」
太后捻著晶莹透亮的水晶佛珠,缓缓道:「皇帝不贪恋美色乃是国民之福,只是皇嗣重要,关乎国本。皇帝年纪二十有六,膝下只有一名两岁的公主,尚未有皇子。皇后整日缠绵病榻,何日能诞下嫡子?」歎了口气,又道:「选秀之事,皇上还需仔细斟酌。」
萧珩敛了神色,「母后教训的是。」太后的话说到了痛处,皇族萧氏一脉,子嗣单薄,民间有传是萧氏先祖杀伐过多,伤了福气所致。萧珩并不认同这种说法,自古开国皇帝,哪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萧氏先祖并无不同。
说话间,已剩最后一排秀女,这排秀女比前几排运气好,赶上了太后刚刚的训话,太后的面子不能驳回,萧珩把前两位都留了牌子。
「河间府盐运史姜犇之女姜好莲,见过皇上、太后、两位娘娘。」白筠筠前面的秀女出列,仪态妩媚,声如莺啼。
刚才殿外那一幕萧珩看了个清楚,此女不是个省油的灯,正要撂牌子,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白筠筠,出口问道:「刚才在殿外怎麽回事?」
姜好莲扑通跪下,双膝前行两步,泪眼汪汪的诉苦,「臣女向来循规蹈矩,不敢有丝毫僭越,适才……」手往后一指,恨恨的看向白筠筠,「就是她,妒忌臣女,先是踩了臣女的衣裙,害得臣女差点摔倒。臣女不敢殿前失仪,未与她计较,谁知此女如此过分,竟然再次故意踩臣女的衣裙,害得臣女衣裙撕开一道口子,还请皇上为臣女做主。」
啧啧,好一张巧嘴,萧珩很满意,给她添堵,他舒服。
他沉下脸,锋利的目光转向白筠筠,「今日选秀,你害姜好莲殿前失仪,你可知罪?」
刚才皇上在殿外与白筠筠说话,众人都看在眼里,太后和淑妃德妃也当皇上喜欢那名秀女方才驻足,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此事,此女若是选中,皇上早早就对她印象不佳,日后宫里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可若是被撂了牌子,今日殿前被皇帝训斥一事传扬出去,必然影响闺誉,谁还敢求娶被皇上厌弃之人,这辈子就算完了。
白筠筠也感歎姜好莲有张利嘴,只是跟一个金牌保险讲师比口才,姜好莲还差了些,她头疼的不是姜好莲,而是对她存有恨意的皇帝,白筠筠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对白岑有意见,有必要头一次见面就这般对她动杀气?
萧珩倚在靠背上,等著这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哭泣求饶,上辈子她最善于哭哭啼啼的求饶了,只是没想到,白筠筠并未哭泣求饶,而是迈著标准的宫步上前,盈盈叩拜,道——?
「还请皇上太后和两位娘娘赎罪,此事,臣女有话要说。」
萧珩食指轻扣椅子扶手,瞧著那副看似憨厚的模样,心中越发憋闷,「是否如姜好莲所言,你故意踩她的裙襬?」
白筠筠承认得乾脆,「回皇上的话,是。」
此言一出,太后手里捻动的佛珠一停,萧珩也一愣,她承认如此之快,必有妖。
白筠筠离著姜好莲一步之遥,身子一侧,把姜好莲被踩坏的裙襬猛地撕了下来。
姜好莲被吓了一跳,殿内众人也没料到她会这般。
眼看萧珩面上变色,目光含怒,白筠筠手捧著一块裙尾,高声道:「太后娘娘、皇上,臣女的确踩了她的裙尾,正如姜好莲所言,是臣女有意为之,只是臣女并非无缘无故,而是姜好莲的裙尾上用金线绣上了灯盏花。」
太后向前探探身子,手指继续捻动佛珠,面上的神情已是好看许多,「你继续说。」
「是,臣女谢过太后娘娘。」白筠筠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当今皇上爱民如子,提倡勤俭,教导臣女的嬷嬷曾言,太后娘娘素来厌恶奢靡之风,穿衣用膳从不铺张浪费,宫中娘娘更是效仿太后娘娘的严正勤俭之风,不仅不用金丝银线,就连首饰也少用宝石等贵重之物。姜好莲身为臣子之女,竟然在裙尾用金线刺绣,如此奢靡是对太后与娘娘们不敬,此为其一。
「其二,灯盏花别名冬菊,犯了皇后娘娘的名讳,在安和宫偏殿时,臣女并未注意姜好莲的裙尾,直到刚才站在姜好莲的后面这才瞧见。臣女好心相劝,怎奈她并不领情,臣女就想,万一姜好莲为此事所累,被当堂训斥,那一个姑娘家的闺誉就荡然无存。臣女愚笨,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得上前踩下来这裙尾。」
嬷嬷曾有意提醒,当今皇后闺名中有个「菊」字,跟贵人名号相衝,的确是大不敬。
姜好莲瘫软在一旁,脸色煞白,想狡辩却又不知从何辩解。事实不是这样子,可是她的裙襬的确用金线绣了灯盏花。她颤抖著嘴唇,频频叩首求皇上赎罪。
萧珩一言未发,冷眼瞧著地上的女人,熟悉又陌生。前世她比软包子还软包子,整日梨花带雨,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伶牙俐齿的一面,这番话言辞有据,缜密无漏洞,可是他刚才看得明明白白,根本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原来,前世是她太会演戏,太会隐藏,将他蒙在鼓里,简直可恶至极。
见皇上面色如霜,盯著地上的白筠筠一脸不喜,太后打圆场,「皇上,你看此事如何是好?」
萧珩挥挥手,指著地上的姜好莲,「来人,撵出去。河间府盐运史姜犇教女无方,对太后与皇后不敬,即日起,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两个太监上前,不等姜好莲喊冤,从后面用块布子一捂嘴就拖下去了,动作乾脆利索,一看就是做惯了这事。
白筠筠心里的鼓槌敲得咚咚响,直到看见姜好莲被两个太监拖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脚吓得冰凉发颤。之前打算进宫,那是不知道皇上会这般厌恶她,如今就算被白岑卖到尚书府嫁给一个病秧子,也比在老虎口下寻食的好。
殿内无声,直到白筠筠额上溢出汗,才听皇上笑了一声,似是无意道:「几日前,朕吃鱼竟然不小心被鱼刺卡在喉咙里。下也下不去,上也上不来,著实难受。」
白筠筠听明白了,太后与淑妃德妃也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是——?如鲠在喉。她白筠筠,就是那根刺。
太后看著地上跪著的白筠筠,这女子她中意,奈何皇上不喜欢,「既然皇上不喜,那就……」
白筠筠一阵激动,好比死里逃生,正要谢不留之恩,却听皇上轻轻巧巧吐出三个字——?
「留牌子。」
萧珩既然发了话,白筠筠自然是留牌子,见她神色由悲转喜,一听留牌子又由喜转悲,他心里终于舒坦些,勤政殿里奏摺堆积成山,萧珩把剩馀的事交给太后和两位妃子,便起身离开安和宫。
几十名秀女,留牌子的共十二人,太后仁慈,想到这些花儿一般的女子日后进宫,再想见见亲人可就难了,于是格外开恩,令入选秀女在家过完中秋再进宫。
今日八月十三,后日中秋节,白筠筠掐指一算,在侍郎府里还得住三天,有些事得下手准备了。
坐在回府的小轿上,白筠筠闭目养神,今日殿内的场景一幕幕在她眼前掠过,皇上这般厌恶她,却还是留下了她,给了七品选侍的位分。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因,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果,她那便宜爹造了孽,她倒成了悬在虎口上方的倒楣果,这人这事这世道太操蛋,白筠筠仔细回想著来这里之前,自己做过什麽不寻常的事。
思来想去,实在没有什麽特别,吃完早饭上班,写稿子背稿子演讲,顺道卖几份保险单,下了班回家吃饭,十点前按时休息,简直是勤奋上进生活规律的典范。相亲对象是同单位的一位元老大姊介绍的,白筠筠碍于情面不能不去,那摩天轮也没什麽特别呀,都是买了票上去转两圈,怎麽就偏偏穿越了呢?
她父母离异,早早的把她丢给了外婆,从此不闻不问,钱也不给一分,是外婆将她拉扯大,本想好好孝顺外婆,可惜外婆身子骨不好,早早的去了。她从大学开始勤工俭学,毕业后进了全国最大的保险公司,一路快速晋升,从讲一场几百块到几万块,终于奋斗出了属于自己房子,贷款刚刚换完,大好年华,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啪」的一眨眼全没了!
朗朗乾坤,她上哪里找说法?越想越鬱闷,白筠筠一巴掌拍上脑门,小轿外的桂嬷嬷听见一声脆响,忙问:「小主可安好?」
白筠筠回道:「安好,刚刚有一隻蚊子。」
「小主,老奴要唠叨几句了,您现在是皇上的选侍,不能和以前那般随意,就算是隻蚊子落在脸上,也不能拍得如此响亮,日后进了宫免得被人说閒话。」
桂嬷嬷之前在侍郎府教导过礼仪,这次在府外的三日继续跟著伺候,免得小主们乱了规矩,丢了皇家脸面。
白筠筠斜靠在软枕上,脱了鞋子盘著腿,手里的帕子在食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细声应道:「是,谢嬷嬷教导。」桂嬷嬷为她好她是知道的,心里再怎麽讨厌这个地方,那也得笑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穿回去的希望。
白筠筠被选中是侍郎府的荣耀,轿夫走得飞快,急著回府领赏钱,平日里一个时辰的路,今日半个时辰就到了。
白岑带著府中众人在门口迎著小轿进了门,多少年来,头一次对著白筠筠这般和颜悦色。
白筠筠先去给母亲上了香磕了头,这才回到自己的闺房,她的一言一行都得先经过桂嬷嬷准许,这样也好,免得柳氏和白梅来捣乱。
屋里伺候的只有一个小丫头,叫桃枝,是柳氏安排过来的。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屋里有四个小丫头伺候白筠筠,后来柳氏扶正上位,三个小丫头被发卖,剩下一个撵到了厨房打杂。原主白筠筠捨不得,可是能有什麽办法?白岑不为她做主,柳氏又霸道,屋里后来进的这个桃枝,有什麽事就去和柳氏彙报,三天两头上房揭瓦,丝毫不把白筠筠放在眼里,眼里只有白梅,巴不得哪天逃离这个死人院子,去白梅房里伺候,原主拿她没法子,整日只知道哭。
这次白筠筠成了选侍,桃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伺候得十分殷勤,口口声声说:「奴婢是跟著小姐进宫的人,以前奴婢不懂事,大小姐心善不和奴婢计较。日后进了宫,奴婢就是您最信任的人,断断不会给大小姐丢了脸面。」
白筠筠很想吐出个「呸」,可那不是原主的性子,只好木著脸,跟原主表情差不多,道:「你知道就好。」
桃枝很得意,这个大小姐的性子她最瞭解,蠢笨软弱又可欺,日后进了宫,她桃枝是个聪明的,模样也好,万一被皇上看中,那就是滔天的富贵了。
看著桃枝一脸作白日梦的样子,藏都藏不住,白筠筠笑笑没说话,收拾桃枝的时候还没到,让她得意著吧。
第二章 教训势利家人
晌午用膳,白筠筠被白岑让到了主位,甭管什麽事儿什麽对象,只要跟皇上有了关係,那就不得了,同样是妾,皇上的妾就有位分有俸禄,在宫外边就不会被小瞧,小瞧了皇上的妾就是看不起皇上——?白岑表示没这个胆量。
白筠筠在主位上很坦然,有桂嬷嬷在一旁,她不必担心哪里坏了规矩。说来也可笑,自从原主的母亲死后,柳氏上位,原主再也不曾和父亲一同用过饭,时隔若干年,再一起用饭时,白筠筠竟然坐在了主位上。
桂嬷嬷重视规矩,十几道菜精緻可口,每一道菜先用银筷子夹到盘子里,看著筷子不变色才放心给白筠筠,每一道菜不许超过两筷子,席间不许说话,眼睛都不许乱看。
白岑和柳氏原本想著借这顿饭哄哄白筠筠,谁知桂嬷嬷把宫里的那一套摆了个十成十,一桌子人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白梅气得把筷子一搁,连饭都不吃了。
白筠筠这顿饭没吃饱,桂嬷嬷见她用了七成,便放下银筷子,不许她再吃,命婢女端上茶水淡盐水和清水,先用茶水漱口,再用淡盐水漱一遍,然后才可以小口饮清水。
桂嬷嬷在宫中教习礼仪二十年,虽重视规矩,但也不是死板的人。白筠筠见她今天一板一眼,比之前教习规矩仔细的多,心里明白桂嬷嬷这是故意的,之前见亲爹后娘欺负她,这是帮她摆谱来了。既然桂嬷嬷有心帮她,白筠筠自然一切配合。
吃完午膳,她刚刚站起身,桂嬷嬷对著桌上的人道:「选侍已经用完膳,各位可以跪安了。」
柳氏气得哆嗦,笑起来嘴唇都是抖的,白岑也不是滋味,平日他早就怒了,可是今日桂嬷嬷在此,那是宫里的老人,教习过的娘娘小主无数,他不敢造次,于是拽拽柳氏的袖子,示意她忍耐。
「嬷嬷,小主的院子简陋,本官心疼不已,想给小主换个院子。」
桂嬷嬷还了礼,回道:「白侍郎有心了,只是奴婢就是奴婢,不能替选侍小主拿主意,您还是问问小主的意思吧。」
白岑知道女儿软弱可欺,脑子又笨,只当桂嬷嬷什麽都替她做主,没想到桂嬷嬷如此回应,倒显得尴尬了,看著大女儿,面上神色又恢复几分严肃。
不待白岑说话,白筠筠主动道:「不必麻烦,小院我住惯了。不过在府里住三天,日后女儿就离开府里,再好的院子也住不著。」这话看似有道理,可里面包含的心酸人人听得出来。
白岑一计不成,反应极快,「那爹陪著你回去。」他路上想著借三天时间好好哄哄大女儿,日后进宫还得用她,可一到女儿住的院子门口,白岑这张城牆厚的老脸也挂不住了。
院子里到处堆放著府内不用的杂物,只在西牆角留下一片空地,三间破破烂烂的房子,一间住下人,白筠筠住中间,东边的小厢房里是原配的牌位。
白岑心里複杂,并不是内疚和愧对,而是后悔。早知道大女儿能入得皇上的眼,就不该让她住这里,如今还得好好哄她,简直多费力气,此事若传进宫里有损他的名声。
都怪柳氏!
白岑面上一变,老泪纵横,「女儿啊,爹爹对不住你,都怪你继母照顾三个孩子太劳累,还要打理府中事务,这才忽视了你。今天爹爹做主,给你换个好院子。」
白筠筠深信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如同这便宜爹,这辈子是离不开屎了。或许原主能信她爹被柳氏蒙蔽,可是她一个字也不信,这麽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忘了这个女儿的存在,或者说是故意忽略,还想把她卖进尚书府给人冲喜,现在见她有用了就想做戏。
晚了。
「爹,为何这般说,女儿觉得这里甚好。爹爹看这里。」白筠筠一脸不知所以,指著牆根的一排葱,「这是女儿亲手种的大葱,您看看牆上的豆角,也是女儿自己种的,还有地上的南瓜。女儿平日里吃不饱的时候,就吃一点自己种的南瓜。日后女儿进了宫,就在宫里空地上开一片菜地,种菜给皇上吃。」
白岑噎住了,咳了两声才缓过来,若是皇上知道大女儿在家受虐待,连饭都吃不饱,那不得削了他的脑袋才怪,「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别的娘娘小主在家里绣花写字,你怎能说自己在家种地?若是如此,皇上必然冷落你。」关键是皇上还得发落他。
白筠筠一脸茫然,似乎听不懂父亲说什麽,心里却把白岑柳氏骂了个遍,若不是这操蛋的爹,那操蛋皇帝怎麽会那麽烦她!
「爹,今日选秀,皇上单独跟我说了句话。」说完,悄悄的拽拽桂嬷嬷的袖子。
白岑瞪大眼睛,「皇上说了什麽?」
桂嬷嬷领会白筠筠的意思,一板一眼的道:「白侍郎,请恕奴婢无礼。晌午了,按照规矩,小主这个时辰得休息,身子养好了才能侍奉好皇上。」
看著白筠筠被桂嬷嬷扶进了破破烂烂的小屋,白岑心痒得如同猫抓,皇上到底跟她说了什麽?
因为中午用膳的事,柳氏闹了脾气,白梅和白建也帮著母亲,嫌白筠筠摆架子摆的忒大,忘了自己是哪根葱。
白岑虽然也生气,可是一想到将来得需要大女儿在皇上那里吹枕边风,便劝柳氏耐下性子,毕竟是官场上打滚的人,有些事比柳氏打算的长远,他与柳氏细细谋划了一下如何利用白筠筠更彻底,打算先把白筠筠哄开心,等她进了宫给皇上吹枕边风,把白梅送进宫里去,白梅能言善道,能歌善舞,肯定比白筠筠那个呆子会讨皇上欢心。
白梅和柳氏双手赞成,一听说白筠筠中选,白梅就嫉妒得不行,若不是太后懿旨不许订过亲的女子参选,哪里轮得上那个木头桩子?
而夫妇俩都觉得,等白梅得了皇上的欢心,那侍郎府的前途还用发愁?必定前途似锦,光耀白家门楣,若是白梅肚子争气,生下个一男半女,那白岑就是国丈了。
一家人凑一起,越想越觉得可行,便商议著如何退掉白梅的亲事,礼部尚书家的长子虽然是庶子,可也是门好亲,但想到白梅将来担负著侍郎府前途,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晚膳白岑没再找不痛快,以心疼选侍辛苦为由,命厨房做了好菜好饭送去了白筠筠的小院子,自己则陪著柳氏和几个孩子一起用膳。
如此正好,白筠筠得个舒坦,桂嬷嬷也不再如中午那般,反倒由著白筠筠多吃了些,说她太瘦弱,皇上喜欢丰腴些的女子。
虽然与桂嬷嬷相处不久,但白筠筠知道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打从心里感谢她。
用过晚膳,天也黑了,白筠筠嘱咐桃枝去睡觉,自己也早早的躺下,等到时辰稍晚,院子里静悄悄的时候,白筠筠从后窗爬了出去。
睡在外间的桂嬷嬷听到动静,却是阖眼装睡,没有拦她。坊间传言白侍郎家的二女儿贤慧大度,颇有风范;大小姐性子跋扈,脑子还呆。可在桂嬷嬷眼里,传言就是个屁,她亲眼看到侍郎府里是什麽样子,这白筠筠没被柳氏母女磋磨死,能活下来就是万幸。白筠筠即将进宫,有事为自己打算也是正常,她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
白筠筠换上以前的破衣裳,沿著牆根来到了离院子不远的厨房,见到了在灶台边值夜烧水的春杏。不是她运气好,而是春杏日日值夜,白日里还得打杂,值夜烧水原本是轮著来,谁让春杏是柳氏发落到这里来的呢,人人攀附柳氏欺负春杏。
春杏坐在灶台旁的柴火堆里打瞌睡,见到大小姐站在自己面前,还当是作梦,咧咧嘴,又趴下继续睡。
见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被折磨得这般瘦弱不堪,双手粗糙得跟树枝似的,白筠筠心里不是滋味,蹲下来戳戳她的手臂,轻声喊,「春杏,你不是在作梦,是我来了。」
春杏这才抬起头,想信又不敢信,眼泪啪搭啪搭的往下掉,大小姐身边的四个丫头是先夫人千挑万选,陪著大小姐长大的。先夫人过世,柳氏一上位就寻了错处,将几个丫头一一发卖,会留下她是觉得人都散了,留下一个也出不了乱子,这才把她放到厨房打杂。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白筠筠拉著春杏来到屋后头,两人说了一小会儿话,平日白筠筠被桃枝看得严,春杏也不能脱身,分开已有三年多了。
见春杏一脸真挚,激动地不停咧嘴笑,白筠筠觉得今晚冒险出来是值得的。她进宫后身边得有得力的人,不管是桃枝还是柳氏安排的其他人,她一概不用。
白筠筠说了来意,问春杏愿不愿意跟她进宫,春杏自然是愿意的,宫里人心複杂,她愿意陪在小姐身边,无怨无悔。
柳氏和白岑定会在她身边安插人手,春杏不可能跟著她进宫,所以得绕开府里这些鸟才能成事,白筠筠嘱咐春杏如何行事,两人这才各自回去。
翌日八月十四,太后一大早命人赏了月饼过来,白筠筠一身宫装,打扮得亭亭玉立,与侍郎府众人在正堂谢了恩,还不待回屋,淑妃德妃的赏赐也跟著过来了。
淑妃的赏赐里除了月饼,还有一颗蜜瓜、两支步摇和四匹绸缎。步摇和绸缎也就罢了,这蜜瓜可是个稀罕物,就算在宫里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德妃的赏赐很简单,是一套玉质的头面,做工精緻,一看就是宫里打製的好东西。
众人又再次谢了恩。小太监连连作揖贺喜,说后面还有赏赐,果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皇后的赏赐也到了,是一身湖蓝色宫装、一盘子首饰,外加一篓子大闸蟹。
替皇后办差的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小公公,长相十分讨喜,拿了赏银笑得阖不拢嘴,「皇后娘娘说了,那日身子不适,没有到安和宫看看诸位妹妹,但白选侍在安和宫的一番言论皇后娘娘十分喜欢。皇后娘娘说,等小主进了宫,再到长春宫领赏。」
白筠筠又再次谢恩,拿了银子打赏小太监,想到今日要做的事,白筠筠有八成把握,再加上皇后这番锦上添花,那基本上就成了,原主这些年在府里受虐待,如今自然要为她讨回属于她的东西。
她料想白岑今日会找她谈谈,昨日丢下一句「皇上跟我说了一句话」,这老匹夫必定记挂的很。
果然,看见这些赏赐后,白岑眼冒金光,得到桂嬷嬷同意,这才把白筠筠请到书房单独聊一聊。
白岑一开始还想透过一把老泪骗得白筠筠的信任和感情,没想到这个女儿比他还动情,眼睛一眨一眨,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满是孺慕之情,白岑看著女儿,心道这闺女果然是个傻的,真好骗。
白筠筠先是埋怨白岑这些年不闻不问,接著又表了表忠心,其实白岑今日会说什麽,白筠筠心里有数,无非是想怎麽再好好利用她一把,目的很简单,就是白家几人的前途。而大家都觉得她蠢笨,还是白梅靠得住,所以要靠她把白梅带进宫。
白岑在一旁看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本想等她静一静再谈白梅进宫的事,没想到白筠筠突然拿下捂住眼睛的帕子,委屈道:「继母这些年虐待我,还拿著母亲的嫁妆不给我,爹爹,女儿如今要进宫了,需要钱财傍身,母亲的嫁妆得还给女儿。」
白岑噎住了,没想到白筠筠拐弯拐得太快,原配的嫁妆他也没少用,这些年拿出去结交关係都是从这里面出的,柳氏自己的嫁妆根本不让他动,非但如此,柳氏和白梅也没少花原配的嫁妆。
白岑想先把这事给圆过去,不料白筠筠瞬间嚎啕大哭,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淌,「爹爹难道不给?让女儿两手空空的进宫伴驾?」
「给你,怎会不给你?」白岑忙站起来,「爹问你件事。」
白筠筠止了哭,一脸懵懂,看在白岑眼里又放心了,这孩子好哄,「昨日选秀,皇上跟你说了什麽话?」
一提这事,白筠筠一脸的娇羞,用帕子捂著嘴道:「那爹再答应我件事。」
白岑按捺下心烦,「你说吧,十件爹爹也答应。」
白筠筠讨要春杏的卖身契,白岑都不知道春杏是哪个,一口答应下来,之后她面上假装很得意,道:「皇上单独问了我几句话,还说——?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白岑又惊又喜,担心皇上是不是眼神不太好,自家这女儿愚笨无知,怎麽会入了皇上的眼呢?许是后宫都是聪明女子,皇上一时遇见了笨的感到新鲜……皇帝心海底针,不可测啊不可测。要想发大财就得下大本钱,白岑决定把原配的嫁妆给白筠筠,先哄她高兴再说,只要白梅进了宫,那钱还能要回来。
见白岑眼珠子滚来滚去的想馊主意,白筠筠补充道:「母亲的嫁妆单子在我那里,进宫前一天,女儿要清点,只要没了的都得继母还回来,宫里的桂嬷嬷也在这里,要是知道原配的嫁妆都被继室花了,那爹爹您的颜面也就扫地了。若是皇上知道了,也会责怪您治家不严。这次选秀,一个盐运史教女无方就被革职查办了,爹爹可曾听说?」
自然是听说了的。白岑本想糊弄她一番,可是看著眼前的女儿,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怎麽突然呆劲儿没了呢?明明刚才还有的,「爹是想跟你说,梅儿——?」
白筠筠接著往下说:「爹爹可是想让我在皇上面前说项,让妹妹进宫陪伴圣驾?」
白岑看著眼前的女儿,越发有些不认识,「是,爹爹有此意。你妹妹聪慧,进了宫你二人互相帮衬,你也知道自己愚笨,在宫里会被人踩压欺凌,只有你妹妹才会真心帮你。」
呸!这些年差点被柳氏母女磋磨死,白岑这爹真是不拿原主当个东西!心中愤怒,可白筠筠一脸憨厚的点头,「爹爹说的是,女儿觉得主意甚好。」又趁热打铁道:「女儿后日就要进宫了,爹爹还请儘快清点母亲的嫁妆,所有不能带进宫的物件,还请爹爹费心变卖,女儿只要银票就好。」任何时候,有钱傍身总比没钱的好,钱财能带来安全感。
白岑本想拖个几日,正要说府里手头紧,却听外边下人禀报——?
「老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的赏赐正往这里来,还请您和小主出去迎著,还说别的小主都没有,就侍郎府白选侍独一份儿。」
皇上果然中意这傻丫头!白岑一咬后牙,捨不著小银子套不到大银子!必须给!
白岑一路小跑著到了正堂,面上掩不住的兴奋得意。
白筠筠则不然,面上顶著一副呆样,心里却是打著小鼓,不知道皇上又搞什麽鬼,哪来的好心给她添补荣光,只怕是奚落她的。
不到两炷香的功夫,六名小太监进了侍郎府,后面还跟著四个威风凛凛的御前带刀侍卫,领头的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太监总管福公公,亲手托著一方檀木礼盒。
见是福公公亲自过来,白岑笑出一脸大褶子,眼睛眯得没了缝,自袖中摸出一锭金锞子放进福公公手中,道:「竟然是福公公亲自驾临,在下府上蓬荜生辉啊。皇上这般看中小女,实在是小女的福气,还望公公多多关照在下一二。」
天子身边的近侍日日得见天颜,多一句话少一句话可是不一样的,白岑曾听闻,先帝在世时有个官员犯了杀头的事,祕密差人送黄金千两买太监总管一句话。那太监总管姓李,人称李公公,是先帝爷身边最信任的奴才。这些皇帝面前伺候的奴才个个是人精,那李公公也不知说了什麽话,先帝没杀犯事的官员,反而把弹劾此官员的御史给杀了。
见白岑这麽会做事,福公公也不客气,将金锞子滑进袖中,顺著白岑的话道:「白侍郎的确好福气,奴才在这里给您和小主道喜了。皇上赐下中秋礼,这可是今年新晋小主里的头一份儿。」说著,意味深长的看了白筠筠一眼,将她的表情纳入眼中。
木讷了些,没那日安和宫里辩罪时的机灵劲儿,皇上那日对待这位白选侍的态度的确不寻常,若说皇上对白侍郎不喜,他在皇上身边日日伺候著,心里有数,可是皇上不喜的官员不只白侍郎一个,也没见皇上那麽对待别的秀女,最重要的是,一番小小风波后,皇上还是把人留下了,今儿个还特地赐下中秋礼,只是这礼……
白筠筠手捧礼盒谢了恩,福公公道:「小主,您还是打开盒子吧,这是皇上的意思。」
只听这句话,白筠筠便知道这里面准不是什麽好东西。她依言打开盒子,里面躺著一柄碧色匕首,巴掌那麽长,两指宽,做工很普通。
白岑和柳氏等人一见此物顿时愣住,不解何意,抬眼看向福公公,却见福公公低著头看脚尖,一脸事不关己状,没有解释的意思。
自古以来,皇家杀人有赐下匕首、白绫和鸩酒的规矩,皇上今日赐下一把匕首,到底是何意?白岑心里涌上凉意,额上渐渐冒出汗,再次想到了九江王,难道皇上知晓了他与九江王的勾当?之前他贪污受贿,被九江王抓住把柄,这些年受九江王控制,犯下的事砍十次脑袋都不够,他越想越怕,身子一歪,幸好被一旁的柳氏和白建扶住,手脚不停地哆嗦。
白筠筠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里面装的不是个好东西,只是没想到是把匕首。何意?难道让她自刎吗?电视里可都是那麽演的,心里把操蛋皇上叉叉了一万遍,一抬眼正瞧见对面的福公公盯著自己看,见到自己的目光后又赶紧低下头,她敏锐的感觉到里面没有杀气。
拿起小匕首,发现手感很轻,鼻尖悠悠闻见薄荷味,凑近匕首,果然味道是从这此物传来的,白筠筠把匕首放在嘴边,瞧见福公公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于是张嘴「嘎砰」一咬,匕首的顶端被咬了下来。
尼玛!薄荷糖做的!
白岑从「嘎砰嘎砰」的声响中回过神,看著大女儿一脸憨样的吃著差点把他吓死的匕首,长舒一口气,果真是傻人有傻福,许是皇上看她缺心眼儿,这才恩宠她。
想到那句「朕就喜欢你这般的女子」,白岑算是信了,原来皇上近来喜欢这一款。
福公公笑而不语,打了个千儿,又从白岑手里赚了一锭金锞子,这才转身回了宫。
皇上还在宫里等著回禀呢!
加快了步子回到勤政殿,福公公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侍郎府每个人的反应,还把两块金锞子捧在手里举过头顶,交给皇上处置。
听闻白岑吓软了腿,萧珩大笑,眸中却是冰霜寒意。白岑吓成那样是心里有鬼,想到了「口蜜腹剑」之意,至于一口一口当著众人面吃掉匕首的白筠筠,萧珩倒是意外,好像跟前世哪里不一样。
前世白筠筠入宫后处处被欺凌,头一次侍寝后便掉著眼泪推荐妹妹入宫伴驾。萧珩连想都不用想,必然是白岑夫妇嘱咐她这麽做的,那时候只见白岑面上老实,做事谨慎,还当他受了柳氏蛊惑才如此昏头。直到造反事发,萧珩才彻底明白,白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好像隐隐约约记得,礼部尚书曾经参过白岑,说他治家不严行事乖张。可每天事太多,萧珩也记不太清这些陈穀子烂芝麻的小事,貌似是白岑和礼部尚书家结了亲,又反悔退婚,白岑把此事推得一乾二淨,说是继夫人柳氏所为,与己无关。
萧珩问了几句新晋小主宫殿分配的事,又把那两块金锞子赏了福公公,这才让他退下。
福公公也看不明白了,他跟在皇上身边十多年,打从潜邸就伺候著,可这段日子皇上像是变了个人,说话行事与之前不大一样,若非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简直要怀疑皇上是不是真的被谁换了?单看那位白选侍,皇上的神色摆明了是讨厌她,可是又赏下中秋礼,赏就赏吧,还专门让人做成薄荷糖匕首,那是吓唬她?那位白选侍也挺有意思,没哭没喊没乐没怕,一口一口把那糖匕首给吃了,嚼得还挺香——?福公公表示自己反应迟钝,有些看不懂。
看不懂的大有人在,不过白筠筠明白得很,皇上就是针对她不让她好过,日后进了宫,要想日子不艰难,还得好好动一番脑筋。她不想争宠,一来不愿为娘家出力,二来对那个操蛋皇上半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若是能机缘巧合再回原来的世界,那求之不得,可若是不能回去,这辈子也不能亏待了自己。
女人呐,首先得学会对自己好。前世在保险业,见过太多为家庭操心受累一辈子的女人,在知道丈夫有了小三要抛弃自己的时候,哭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拉著那些没良心的男人一起死,可是难过归难过,想到孩子就硬忍了,结果等离婚打官司钱被掏走,房子不是她的名,以后的生活费还得看前夫的脸色给。
苦情戏看了太多太多,白筠筠从来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男人。皇上对她不喜,对她厌恶,白筠筠表示压力很大,进宫后的路,她得好好琢磨琢磨怎麽走,总之手里得有钱和身边有得力的人,这两者是必须的,白岑和柳氏给她安排的猪队友则趁早打发掉。
转眼到了进宫的日子,白岑把原配馀下的嫁妆变卖乾淨,又从别处东拉西凑填补以前花掉的银子,将一万两银票交给了白筠筠。
白筠筠接过银票,清点清楚,这才泪眼汪汪的上了轿。柳氏给她安排了两个婢女,一个是桃枝,一个是伺候柳氏多年的心腹,姿色都不错,见白筠筠收下两人,柳氏和白岑也就放了心。
这都是他们安排的棋子,除了传话,也是准备踩著白筠筠上位的女子,只要他们的女儿将来进了宫,那还有什麽可愁的?想到此,白岑算计著明日就先去把白梅的婚事给退了,理由柳氏已经想好。
小轿离皇宫越来越近,白筠筠心里也是鼓槌敲得咚咚响,春杏的卖身契已经拿到了,虽说那丫头不笨,可是此举的确有些冒险,不知道那个丫头能不能成事?
等路过一片小树林,白筠筠说要方便,两个婢女陪著一起进了小树林,出来的时候两个婢女已经成了一个,再看模样,换成了厨房打杂的春杏。
轿夫们看在眼里却不敢多话,他们是侍郎府里常年雇用的,并非家生奴才,犯不著为了这事惹怒皇上的女人,何况白筠筠打赏给轿夫足够的银子,这钱够他们生活一辈子,日后若是白岑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即可。
桂嬷嬷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只要白筠筠能好好的送进宫,那她的差事就完成了,换不换奴婢与她无关。
至于桃枝和那婢女早已被春杏打晕,手脚捆得结结实实扔在林子里。春杏在厨房这麽多年,虽然瘦弱,却是练出来了一把子力气,收拾两个婢女不在话下,而等她们醒了也不敢再回去,坏了白岑和柳氏的大计,哪里还有活路?
白筠筠在宫门口下了轿,已经有太监专门在此等候各宫新晋的小主,桂嬷嬷悉心嘱咐白筠筠几句,这才道别返回尚仪局。
勤政殿里,萧珩正与楚王对弈,福公公上前耳语几句,萧珩眉梢一挑,执黑子将楚王的白子一股脑儿的提吃,楚王连输三盘,急得连连跳脚。
楚王还要再来一盘,萧珩却没了兴致。从上次选秀遇见那个女人,他就在想,怎麽把她捏成团团扁扁的出气。
楚王斜靠在椅背上,自腰间取出小小的金质酒壶轻抿一口,抬袖擦乾唇角酒迹,一双桃花眼中满含笑意,「皇兄这是怎麽了,是谁胆子那麽大,敢撩老虎鬚?」
先帝膝下皇子不多,成年的只有三个,楚王萧宁是最小的皇子,从小不喜政务,就爱喝酒玩乐,为了这个,先帝不知罚他抄写了多少诗文。抄写的诗文里,少说有一半是萧珩代笔,先帝训斥萧宁的时候,也只有萧珩站出来为这个弟弟说话。
宫里人都说,楚王是皇上的尾巴,皇上指东,楚王绝不打西。
萧珩回过神,瞧著楚王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摇摇头,训道:「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知道的说你是当朝楚王,不知道的还当是寻风流的浪荡子。瞧瞧你这模样,难道又去了花街柳巷?」
楚王大笑,「皇兄英明。」见楚珩真的沉下脸,赶紧道:「皇兄可不许跟臣弟府里那母老虎说此事。说起来都怨皇兄,臣弟不愿成亲都说过多少回,皇兄偏偏要臣弟娶那母老虎。啧啧,改日生下一窝半人半虎的小侄儿,皇兄可别嫌弃。」
萧珩冷下脸,「你——?」
楚王装好酒壶,兔子似的弹起身,一溜烟儿跑出门口,边跑还边喊著,「臣弟想母后了,这就去给母后请安,改日再来让皇兄见识臣弟的臭棋。」
萧珩无可奈何的看著楚王跑远的身影,面上露出一抹笑意。记得前世九江王谋反,楚王带兵力战三天三夜,硬是从数十万叛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进了建安城,直至累得昏死过去。事后萧珩论功行赏,有人说楚王如此不要命,是为了后宫里的太后。
南晋祖宗定下规矩,为避免外戚专权,皇子一旦立为太子,生母则需自缢。萧珩的生母早早地没了,太后是楚王生母,但对萧珩一直照顾有加,萧珩对她也是十分敬重。
萧珩看重楚王的情谊,重重惩罚了进言之人,给了楚王无上荣宠。
想到叛乱,萧珩又开始背疼,伸手抚上原来长毒疮的地方,眼前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给他一刀的女人,她自知做下滔天大罪,转身从城楼跳了下去。
萧珩亲眼看到了她眼角滚出一滴热泪,里面满是悲痛与愤恨,就算知道白岑参与谋反,他都没想将她置于死地,萧珩不明白,她的愤恨到底从何而来?
嗓子里堵著口气,上下不通畅,萧珩将手中的摺子啪的一声扔在棋盘上,棋盘被掀翻,黑白棋子撒了一地。
福公公吓得浑身肥肉一抖,皇上近来时不时的阴鬱,又时不时的转好,著实难伺候。示意小宫女收拾地上的残局,燃起安神香,他为皇上换上一杯热茶,小心道:「皇上,这是淑妃娘娘昨日送来的新茶,顶尖的大红袍,还嘱咐奴才用荷叶上的露水泡,您要不要尝尝看?」
香气在鼻尖萦绕,萧珩轻抿一口,茶香浓郁,还带著荷叶清新,果然好茶。
「新晋妃嫔的住处都安排好了吗?」
皇上整日忙于公务,哪里来的閒功夫惦记新人们的安置问题,福公公机灵,皇上一问便知症结在哪里,必然是想知道那个白选侍安排在哪个宫殿,说来这个白选侍真是倒楣,触谁的霉头不行,偏偏触了皇上的霉头。
「回皇上的话,淑妃娘娘都已安排妥当,白选侍住在锦绣宫的红叶阁,和姜选侍一个院子。」
萧珩眉梢一挑,「姜斌之女?」
「正是。」
「这个淑妃跟她老头子一个脾气,爱挑事。」萧珩这麽说,面上却看不出喜怒,伸手指著刚才扔掉的摺子,「给朕拿过来。九江王又嫌军饷不够,整日要银子,没一个省心的。」
第三章 巧言自辩证清白
淑妃就是个事儿精!明明知道姜选侍与姜好莲是同族,明明知道姜好莲因为她被皇上斥责,偏偏把她和姜好枝安排在一起!
白筠筠半躺在床上,默默问候了一万遍萧珩的祖宗。他是原罪,淑妃生事因他而生,外头要投井的姜好枝也是为他而生。选秀时候暗示的「如鲠在喉」,也让她的处境尴尬不已。
此时院子里的姜好枝坐在井边哭哭啼啼,任由两个婢女在一旁指桑骂槐——?
「跟屋里那个分在一处院子,简直倒了八辈子楣,等小主得了皇上的恩宠,必然是要出去住的,屋里那个就老死在这好了。」
「要知道跟她分在一处院子,咱们老爷就该早早的打点好,免得小主进了宫还受这份罪,但愿皇上不会因为屋里那位冷淡了小主。」
「屋里那位这辈子是没指望了,皇上都厌弃,不如死了好,也不知有什麽脸面活著。」
外边越说越过分,春杏早就气红了脸,抄起扫帚就要衝出去,被白筠筠拦住。
「都坐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跳,有本事倒是跳啊!」春杏衝著门口叨叨,欺负她家小姐的都不要脸。
「急什麽,沉住气。君子报仇,夜里不晚。」
春杏没懂什麽意思,怎麽报仇夜里不晚了?见小姐闭著眼没一丝生气的样儿,春杏憋住没问。
锦绣宫里大大小小错落著八个院子,新晋的低品阶妃嫔大都住在这里。院子都是独立的,之间隔得不远,这会看热闹的听热闹的多了去,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和耳朵盯著红叶阁。
姜好枝与两个婢女见白筠筠屋里熄了烛火,顿时没了演戏的精神,闹了一晚上,人家连个面都不露,自己这麽演有什麽意思?白白哭哑了嗓子。
原本打算著让姓白的出来闹一闹,明日也好换个地方住,可是没想到姓白的这麽怂,亏姜好莲被她几句话撵出了宫,弄得姜家全族灰头土脸,被皇上那般训斥过的人,谁还敢求娶?姜家族长做主送姜好莲去了建安城外的庵堂,从此长伴青灯古佛。
幸好她被选上,姜家没有颜面彻底扫地,姜好枝就不服气了,这个姓白的明明就是个怂包,看她日后怎麽整治她。
「回去。」姜好枝拿帕子擦乾眼泪,意兴阑珊的从井边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谁知刚迈脚就被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扑去,幸好两个婢女扶住才没跌倒,低头一看,是块砖头。
「连你也敢来欺负我!」姜好枝气不打一处来,捡起砖头狠狠掷入井中。
好似里面砸到了什麽东西,除了泛起的水花,还听见喀嚓一声响,三个人也没在意,回了屋就洗漱睡觉。
进宫头一天,难免周折一些,本以为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可姜好枝万万没想到自己屋里会招来「鬼」,半夜三更睡得正香,突然被被子蒙头一压,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身上更被一顿乱打,可怜她怎麽挣扎都无法挣开头上身上的重物,身上被打得生疼生疼,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清晨,白筠筠收拾得乾淨利索,准备去太后宫里请安,对面的屋子里却一阵嚎叫,接著便是大哭,两个婢女劝都劝不住,整个锦绣宫都听得见凄厉的哭声。
正当锦绣宫里都好奇红叶阁里又出了什麽事的时候,春杏在屋里捂著嘴偷笑,「这人不禁打,扑腾一会儿就昏死过去了,小姐真厉害,能把她的屋门打开。」
白筠筠照照铜镜,简单不失大方的随云髻,斜斜插入一根碧玉簪,额前一枚粉色花钿,耳边垂下黄豆般大的碧玉坠子,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不扎眼。
「姜好枝也不是个傻到底的,怕是今日会藉机在太后面前告状。」以前没少看连续剧,匕首可以打开插销,她没有匕首,可是有脑子,总能找到趁手的东西。
春杏闻言紧张起来,手里的梳子差点落在地上,磕磕绊绊道:「那、那小姐怎麽办?」万一被揭露出来,可是要重罚的。
还能怎麽办,打都打了,就算她告状,也不能空凭一张嘴,得有证据不是?
听完,春杏看看门外,低头小声说:「扔井里了。」
昨夜合作十分默契,手脚伶俐,干完事儿后知道把凶器销毁,并且销毁得妥妥的,可见春杏是个可造之材,白筠筠很想竖个大拇指给她,但想春杏看不懂,只得以眼神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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