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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姒姒弦《宠妻无上限》(卷四) [打印本页]

作者: 喵喵    时间: 2019-3-25 19:20
标题: 姒姒弦《宠妻无上限》(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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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19年3月20日

内容简介:

雖說初寧嬌嬌弱弱的,看起來一副需要被保護、呵寵的模樣,
但徐硯知道他的小姑娘硬起來可是很厲害的,氣勢絲毫不輸旁人,
像他之前意外落水,所有人都認為他必死無疑,只有她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遇到有人出口諷刺,她當即衝上去又撓又抓,展示小兔子如何變身小老虎,
這樣全心為他著想的姑娘,徐硯迫不及待想把人娶回家,
無奈宋霖這位準岳父不是那麼好說話的,竟說要等她十六才能成婚,
罷了,不過是這兩、三年得過上吃素的日子,他等得起!
只是他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三皇子賊心不死又想搞事,
居然找人易容成初寧,再陷害二皇子與之苟且,意圖敗壞她的名聲……
第五十九章 宋霖平反

  清明前後总是细雨蒙蒙,无端让人多添哀思。

  初宁正在家里想着该给生母上香的事,就听到徐砚来了。

  「从窗边走过你都没看见我,出神想什麽呢。」徐砚进了屋。

  初宁见着他高兴地喊了一声,就要趿着鞋子下炕来,欣喜一点一点染满她眼眸。

  徐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头让她坐好。

  小姑娘笑着细细打量,对上他专注又灼热的目光,莫名有些羞怯,只好垂头装作不在意,轻声说:「你怎麽来了,被我爹爹知道,又得叫你受累。」

  徐砚在炕桌对面坐下,盯着她像蝴蝶翅膀搧动不停的长睫看,「我去请示过他了。」小姑娘害羞的样子真让人动心。

  「我爹爹同意了?」初宁又惊又喜,猛然抬头。

  她动作大,鬓边的珍珠步摇轻晃着,叫她後知後觉发现自己太不矜持,双眼都不敢再看他了。

  徐砚见此心里暖暖的,她就这麽全心全意的只想嫁他了,可惜宋霖答应的不是这个。

  他咳嗽一声,遗憾地道:「是同意我来看你,而且是带着公务来的。」

  初宁脸唰一下涨得通红,把头垂得更低,要是有个洞,估计立刻就爬进去了。

  徐砚忍住笑,偷偷把手从炕桌下伸过去,仗着胳膊长轻轻去摸她指尖。

  初宁被指尖的温度闹得悸动不已,犹豫了会,反手抓住他,用指甲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徐砚手心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笑了,笑声清润愉悦,紧紧握住她的手片刻,再舍不得却也只能放开。

  「卿卿还记得之前的那些名单吗?」他转移话题,亦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这有份名单,你能帮忙对出来吗?」

  「当然记得!」初宁不断点头,「我每隔几天就会默写一遍再烧掉,就是怕自己慢慢记不清了。」

  小姑娘如此用心,徐砚想到她挑灯默写的背影,他忍了忍,才没有冲动地去抱她,沉默的从怀里取出名单。

  初宁已经吩咐汐楠和绿裳拿笔墨来。

  接下来的时间初宁都在写名单上官员的履历,一字不漏地还原,等交到徐砚手里时,额间已经布满薄薄一层汗。

  徐砚见她在揉胳膊,很想替她代劳,但脑海里总会蹦出宋霖恼怒的神色,最终叹息一声,低头看东西。

  等忙完正事,他才再抬头,正好撞入托腮的初宁那双秋水一般的眼眸中,她眼底情意绵绵,眸光闪动间似乎有烟波荡漾,似清醒似迷离。

  徐砚原本以为自己的定力已经修练到一定程度,结果还是抵不过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他好想抱抱她、亲亲她,若不是留有最後一丝理智在,他恐怕真的要冲上去了。

  他忙看向窗外,外边细雨霏霏,翠嫩的树叶在雨中摇晃着,清凉的风迎面拂过,好不容易才清醒一些,和她说宋霖吩咐的事,「你父亲说要想要见见你,有关於清明给你生母上香的事,你恐怕要先过问安成长公主,不然诏狱不好随便进出。」

  他进去也都是经过太子的允准。

  初宁敛了敛神色,眸光有几许哀伤,「娘亲的牌位在出事前被爹爹先移到弘德寺里了,我去了杭州两年多,只能给娘亲烧烧纸钱,一次也没有去亲自祭拜过。」

  「你娘亲不会责怪你的,事出有因,并不是你不孝。」她每每祭奠生母他都是知道的,不过从来没有说破,怕说了她更难过。

  「嗯……」初宁轻轻应一声,又是黯然。

  徐砚还有事,不能久待,安抚了失落的小姑娘,摸摸她的头发,在她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他一走,初宁就到安成长公主那里说想去见爹爹的事。

  安成长公主想了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说完立刻唤人备车,准备进宫去找明德帝。

  初宁提到给生母上香的事,安成长公主就知道宋霖的意思了,但她一人进去诏狱也叫人不放心,还是由她陪同为好。

  明德帝对妹妹总觉得有愧,不过是去看个宋霖,自然不会拦着,何况宋霖已经递上重要的新证物,平反的事几乎定了。

  虽然他对宋霖居然把最後一手留了近三年很不满。

  於是当天初宁就进了诏狱,听爹爹吩咐拜祭生母的事,她这个时候才知道母亲原来最爱白玉兰,爹爹让她一定要摘上一簇放到牌位前。

  初宁一一应下,回头看了眼站在牢房外的安成长公主,心里早就有的疑惑越渐浓厚——为什麽长公主与母亲是好友,却和爹爹如此冷淡,甚至两人连对视一眼都不曾有?

  但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在这时候问,而是试探性地道:「爹爹,关於徐三叔的事……」

  「不许提他。」宋霖打断她。

  初宁瘪了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眼中带着星点泪光。

  宋霖看得倒抽一口气,闺女越难过,他就越恼徐砚,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如若不是徐砚养了她这麽些年,如若不是女儿要喊他一声徐三叔,他也不至於这麽抵触和愤怒。

  对於宋霖来说,女儿就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他把宝贝托付最信任的兄弟,兄弟却想将他的宝贝占为已有,这就像是一种背叛,让宋霖难於接受。

  可看着女儿难过,他心头又一抽一抽地疼,这麽些年来,他哪里舍得让她皱眉头?

  宋霖在心里又狠狠骂了徐砚,这才把发抖的双手背到身後,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地说:「说吧,你想说什麽?」

  初宁朝他展颜一笑,旋即很认真地和他就事论事,「爹爹,您在气什麽我知道,但徐三叔不是您想的那种人。他没有拐我,也没有骗我,是我……是我先喜欢徐三叔的!」

  宋霖听得险些眼前一黑,听听女儿说的什麽话,她哪里有错,千错万错都是徐砚的错!

  他焦急地要说什麽,初宁却是握住了他的手,「爹爹,从您获罪开始,徐三叔为了我间接得罪了大伯一家、潘家、陈家、任家还有魏家,试问一个人如此全心全意护着您,您难道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宋霖沉默了,徐砚对女儿做的事他从来没想过要否认,也不会因为偏见而将其抹灭。

  初宁见他不说话,又微微一笑,「如若徐三叔真要哄骗我,何必要等您回来,您不在,他能完全就把我拢在身边,这麽浅薄的道理,爹爹一定比我懂。」

  这些宋宁当然明白,可是见女儿句句都是为徐砚辩驳,他仍旧不满地冷着一张脸。

  初宁明白什麽叫见好就收,父亲没有生气赶人,已经是他最後的底线了,总是要慢慢来。

  她也不再多言,转而关切宋霖的身体,又把新带来的被褥给他铺好。

  时间差不多了,初宁必须得离开,安成长公主这个时候示意小姑娘先出去,自己来到宋霖跟前。

  宋霜微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安成长公主也不管他想什麽,只是轻声说:「初宁的亲事定得越早越好,上回老三就算计她……惠娘若知道你就是这麽护着初宁的,恐怕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她点到为止,多余的一句不说,说多了惹人嫌弃,还以为是给徐砚说情呢,让他用那古板的脑袋自己去想吧。

  宋霖在女儿离开後,沉默地坐了许久,彷佛入定一般。

  初宁在清明这天到弘德寺去给娘亲上香,带了一篮子的玉兰花,可是到了牌位前,却发现已经有人来拜祭过。

  牌位前放着两篮玉兰花,香也是两人份,有三支烧了过半,有三支却没烧多久,可见後边来的人刚离开不远。

  但是会是谁呢?初宁四下打量,也没有发现什麽。

  安成长公主看着那两份玉兰,其中一份她大概能猜到,是姑母留在京城的心腹摆上的,另外一份呢?难不成是徐砚?

  初宁那头已经摆好香烛,跪下给娘亲请罪,又小声絮絮叨叨自己这些年的事情,说着说着连落泪了都不知道。

  安成长公主在边上看着也难过,转身出门,喊来守殿的小和尚问情况,「你看见来给宋夫人上香的都是什麽样的人吗?」

  那小和尚回忆着说:「一个是四十余岁的男子,很有精神,打扮应该是家仆或是护院一类的,长得很壮实。另一位是个年轻的贵公子,身如修竹,长得很俊俏。」

  安成长公主闻言觉得应该是徐砚不假了,他那张脸可不是俊俏得很,只是她没想到徐砚的脸皮居然能厚成这样,这就来拜祭了,宋霖知道了恐怕得吐血。

  她没再问,转身回殿内。

  那小和尚本还想告诉她去年那人也来了,还是在她後边来的,可安成长公主步子快,他见人走远,就把脖子缩回来,继续守在殿外。

  而此时朝中明德帝打了三司一个措手不及,要他们明日就提审宋霖。

  三司一众人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说要为战事推迟的是明德帝,如今说要审的也是他,问题是眼下最重要的一位能佐证的将领不在,他们要怎麽审?

  但皇帝开口,他们谁也没敢反驳,只能缩着脑袋应是,退出来後就开始七嘴八舌商议明天要在哪里升堂。

  林指挥使斜斜看他们一眼,说道:「人在我们诏狱,自然是在我们镇抚司过堂,这样也显得你们三司公正不是?」

  这话不但一语双关,还实实在在扎了陈同济和刑部众人的心。

  在镇抚司里过审,他们确实没有一丁点能暗箱操作的机会,估计连审问都得小心翼翼,对待犯人要跟对待亲爹一样,不然这帮煞神肯定觉得他们藐视锦衣卫的威严。

  这可是皇帝亲卫,锦衣卫的态度就是皇帝的态度。

  闫首辅和宋大老爷倒是神色自若,陈同济几人只能呵呵地赔笑,附和着说就该这样。

  初宁回到公主府後也得到消息,决定明天就去镇抚司门口等着。

  不想到了隔日,她才用过早饭,吴馨宜就来了,拉着她说:「我听那个臭人说今日宋大人一案重审,我想你一定要去等着的,我陪你一块儿。」

  说着,她又朝初宁再深深福了一礼,「前些日子的事情都怪我,要不是我贪嘴,也不会遇上那麽危险的事情。我兄长把我禁足好久,今天好不容易才求了他让我出来的,我带了三十多个侍卫,让他们把马车围得严严实实的,连蚊子都不叫靠近!」

  吴馨宜信誓旦旦地指天赌誓,把初宁闹得哭笑不得,在镇抚司门口谁敢闹事,那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当她们到了镇抚司的侧街时,初宁就发现马车居然排了长长的一溜。

  这些人都是在这里等消息的?是与她爹爹交好,还是……

  由着公主府的侍卫开道,初宁一路看过去,发现那些马车上有不少都是熟悉的徽记,她还发现了宋家的。

  初宁把帘子撩开一些,恰好宋家马车里坐着的人也撩开帘子,正是她大伯母。

  宋大夫人看到初宁,跟耗子看到猫一样,吓得忙把帘子甩下,心头怦怦直跳,想着怎麽就遇到那个倒楣的。

  都怪丈夫来信,告诉她一定要亲自过问宋霖重审的事,要是被他知道假借他人的手就要和她没完。

  宋大夫人自打上回娘家哥哥闹的那一出得罪了陈家,宋大老爷的日子过得心惊胆颤,对她也就没有那麽客气了。

  宋大夫人还在气恼,初宁那头已经猜在想大伯母来干什麽,是来看热闹的吗?

  她撇撇嘴,爹爹一定要洗清那些罪名,让宋家人肠子都悔青了去!

  镇抚司大堂里,宋霖已站在堂下,锦衣卫先把徐砚上交给太子的那份帐目拿出来,让三司的人看一遍。

  先前三司的人根本就没看过这东西,表情都十分精彩,特别是陈同济,脸色是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青。

  这份帐目他们也曾交给锦衣卫过,但那是在构陷太子的时候,他们把三皇子的名讳换成太子的,而这一份与那份一字不错,却实实在在写着三皇子的名字。

  陈同济惊得手脚发软,林指挥使坐在正中淡然的喝茶,只让他们看个够。

  闫首辅再三比对之前都察院上交的帐目,迟疑道:「这两份东西的笔迹是一样的,纸质上来看,似乎是後边这份更显得久一些。诸位看看,这样一对比,之前的帐目纸张新旧程度完全一致,而这新递上来的新旧不一,之前那份倒像是一口气写出来似的。」

  临摹和誊写过的人都知道,只有一气呵成的书写,纸张的新旧才会统一,反倒新的这份才像是按着日期分批记录,更为真实。

  林指挥使把茶搁下,不置可否,而是又让人再呈了一份证据。

  陈同济额间已有了冷汗,没敢抬袖子去擦,先着急把东西抢到自己眼前来,这一看,手里的几张信和摺子就啪答一声落在案桌上,用尽全力才能把要从心底发出的咆哮压下去。

  这怎麽可能?宋霖怎麽可能几年前就有所打算,还全都算准了!

  他的异样叫其他人更好奇,纷纷站起身围到他案桌边,一人一张纸或摺子轮番地看,看到最後,连闫首辅都回过头,眼神极复杂地看着宋霖。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林指挥使,这第二份证据表明了宋霖与戍守边陲的将领通信并非私下干涉军机。」

  那几封信上写的是近三年前,大同将领发过来向内阁汇报军机,内容为怀疑鞑国有再战之心,正在囤积粮草。

  宋霖接到信後便回了两封信,一封落在有心人手里,成了私下联系将领考虑边防布兵的证据,另一封则没被人拦下,顺利送到大同将领手里,让再继续调查,同时注意边防布兵的情况,他这边也会禀明陛下,让他们稍等圣断。

  从这两封信的时间上来看,是一前一後发出的,有可能是宋霖先前写的时候落下了後面的话,因为懒得追回,便直接又发去一封,又或者是……宋霖故意设了陷阱,他知道有人要对太子不利,就准备豁出去替太子挡了那一难,然後再留好信件,什麽时候鞑国真的活动明显,就是他平反之日!

  这般严谨的未雨绸缪,让闫首辅不知道该说什麽。

  林指挥使见当朝首辅都这麽说,也知道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於是连一句话都没有问宋霖,而是和众人说道:「既然各位大人都看过了,也该明白陛下为何让在镇抚司过堂。如今战事在即,陛下不想朝中多生事端,但宋大人受冤却不能不平,大家还有什麽想说的,就当着我的面说了,我也好回禀陛下。」

  陈同济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帐目上的人都在明德帝心里挂上号了,这些人都是三皇子党,明德帝也明白当年污蔑太子一事绝对是三皇子所为……他看着上面周家大老爷的名字,闭了闭眼。

  他的那页被徐砚用作警告,早早就撕下来送过去给他了,相当於他逃过了一劫,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

  周家保不住就保不住了,但他自己一定要保住!

  其他人已经纷纷表示证据明明白白,还喊了几声皇上圣明,陈同济也白着脸一同附和,彻底没了气焰。

  宋霖就站在堂下,从头到尾神色平静。

  林指挥使写了一份结案词,上面只字未提三皇子和那些涉案官员的名字,只说宋霖无贪墨,无通敌之罪,贪墨和诬陷之人还要继续追查,以此结案。

  陈同济颤抖着手盖下都察院的章,眼睁睁看着林指挥使带宋霖一同去面圣。

  宋霖回朝之事已定,而那些帐目上的名单……马上就要有新的一轮述职,明德帝要换那些人,恐怕会藉那个时候下手。

  初宁没有等到父亲,却等到林大少爷带来的喜讯,让她直接到皇宫外去接人,等宋霖出来的时候,一切就会跟以前一样了,而林大少爷也带人去把宋府解封,并把先前抄家的帐目找出来。

  既然平反,这抄家的帐也得给明德帝过目,虽然东西可能有些已经不在了,但明德帝会照着再重新赏赐。

  吴馨宜得知後抱着初宁又叫又笑,真心替她高兴。

  相较之下,宋大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便吓得脸色惨白,叫下人快快把马车驾离。

  宋霖无罪,那麽就该他们有麻烦了,她得立刻把这事告诉丈夫!

  另一头,宋霖见了明德帝一句委屈的话都没有说,明德帝也未多言,下旨让他官复原职之後,开始和他讨论起如今最重要的战事和分流一事。

  宋霖神色淡淡,拱拱手说:「分流是大事,那些河流分支图已经有些年头,新绘制的也没送来,臣认为工部该派人亲自去走一趟,跟着一块勘测记录,会比在这纸上谈兵来得强。」

  明德帝一听,也觉得工部的人有些懈怠,思索了下工部如今的人,问道:「现在是有工部左侍郎和几位主事在查,哦,其中徐砚因为曾拜过师,对这些颇有研究,爱卿觉得应该派谁去比较稳妥。」

  宋霖听到徐砚的名字,淡淡地笑了。
第六十章 有些帐该清算了

  时近中午,皇宫外的侍卫已经开始换值用饭。

  初宁在马车里一直绞着手帕,手心里都是汗,「都快一个时辰了,为什麽爹爹还没有出来?」

  吴馨宜不比她轻松多少,凉爽的天气里背上也都是汗,紧张的时不时撩帘子往外看,一边安慰着她,「不要担心,一会就出来了。」

  初宁就又定定神继续等,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左右,终於有人从宫内出来,初宁眼都不敢眨地辨认,下一瞬面上一喜,直接就跳下车,还不小心把脚崴了,却没感觉到疼,一路提着裙子跑上前——?

  「爹爹!」

  宋霖见到女儿,眼眶莫名发酸,忙伸手捞住她,「你怎麽跑这里来了?」

  「我来接爹爹回家。」初宁眼角挂着泪,面上却笑得极灿烂。

  再见到女儿明媚的笑颜,宋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手竟有些发抖,「走,我们回家。」

  林指挥使就站在边上,宋霖让女儿给他见礼,初宁想到他就是吴馨宜以後的公公,笑容更是甜了几分。

  林指挥使看着她浅浅的两个梨涡,只觉得这小姑娘长得精致也乖巧,朝她温和一笑,「以後你常到林家来玩。」

  这话里就有深意了,她是个姑娘家,而林指挥使是没有女儿的,所以能邀请她到林家去的,也只有以後要嫁过去的吴馨宜了。

  她现在敢确定,林家和吴家长辈已经定下了亲事。

  初宁点头,深深福了一礼,不用父亲说,她也明白眼前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帮了父亲不少忙。

  此时徐砚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处,他下了车,看着父女俩微微一笑,朝宋霖揖一礼道:「想着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特意来接阁老的,现在这时候初宁也该饿了,我已经订好了席面,先用过饭再说。宋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帮忙打扫,但今儿恐怕还住不得,等先用过饭再去看看吧。」

  宋霖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串,对徐砚句句都喊阁老内心冷笑,现在就开始撇清兄弟关系了,还拿着初宁饿了来带话头。

  宋霖还在那里怒上心头,初宁扯了扯他的袖子说:「爹爹,我早上就喝了一碗粥,确实是饿了。」

  宋霖侧头瞪她,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既然初宁饿了,那我们先过去吧。」

  徐砚又笑了,清俊的面容越发显得温润,「我让人驱了两辆马车过来,阁老直接与我共车,初宁可以坐另一辆。」

  初宁当即应好,又想到了吴馨宜,「馨宜也陪着我等了好久,她也该等饿了。」

  说罢,她也不等徐砚点头,直接就跑回吴家的马车那里,俨然是已能当徐砚的家,做徐砚的主。

  徐砚只是眸光温柔看着她的背影,叫宋霖在一旁气得差点吐血。

  吴馨宜本就只是陪着初宁来等结果的,如今看到他们父女团聚,她也就放心了,便婉拒了初宁的好意,「我就不凑热闹了,有长辈在我觉得拘束。这一顿我先记下来,等你空了再好好宰你。」

  初宁被她逗笑了,心里感激,目送她坐着马车离去。

  宋霖现在看徐砚很不顺眼,不理会他在身後默默跟着,来到女儿跟前,把她扶上车去,转头就冷着脸,也不理会徐砚伸过来的手,自己扶着车沿登车。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砚早就做好被甩冷脸的准备,仍是笑着上车。

  一路上,宋霖没有说话,徐砚也不开口,气氛微妙又沉重,但两人都是定力极高的,面上一派心平气和,甚至唇角还带着弧度。

  等到了用饭的地方,初宁才发现是间客栈,她恍然明白徐砚为什麽会这麽安排。

  宋霖看了一眼,什麽话也没说。

  徐砚订了客栈的上房,还是两间,一间供宋霖梳洗,小二早早就用柚子叶烧好水,衣裳那些自然是不必说的,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想着徐三叔办事如此稳重,初宁坐在另一个上房里抿嘴偷笑。

  等到宋霖打扮一新再来女儿跟前时,初宁发现他连下巴的小山羊胡子都剃了,这个样子看起来很精神。

  「爹爹又年轻了许多。」小姑娘可没有拍马屁的意思,确实比在牢里看起来好多了。

  宋霖笑笑,坐到她边上,等到菜上齐,却发现桌上没有酒,他沉默着看了徐砚一眼。

  徐砚笑着解释道:「怕酒伤了阁老的身子,所以今儿就以茶代酒,为阁老庆祝。」说罢,端起茶。

  初宁也忙端茶,笑吟吟地看着他。

  宋霖看到女儿又被人给牵着鼻子走,险些想摔筷子,但安成的话在脑子里响起,他忍了又忍,终於端起茶喝上那麽一口。

  喝过茶,他眼角余光扫到女儿松口气的样子,还暗中朝徐砚吐了吐舌头,他眸子一转,只见徐砚眼角眉梢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说起徐砚是什麽性子,他最清楚不过,不管是当年郭家的事,这几年对兄长一贯面善心凉,还有出仕以後对付人的手段,就是因为太过了解,他才更不放心把女儿嫁给徐砚,玩心眼女儿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不能保证男人能自始至终只对一个女人好,即便他很爱妻子,他也不敢拿自己的经历来保证别人。

  宋霖越想眸光越冷,低头吃菜,女儿夹的照单全收,只当从女儿这些关切中找些安慰吧,女儿到底还是敬爱他这爹爹的。

  另一边,徐砚自然察觉宋霖的视线,他克制着让自己不要露出太多对小姑娘的情感,引得宋霖对自己更加厌恶。

  就这样,一场宴席总算顺利结束。

  徐砚这才说道:「我在青柳胡同有个宅子,若是今儿宋府还未能收拾妥当,阁老就先在那儿将就个几天。宅子久无人住,要除湿霉,要除蛇虫,连被褥帐子一应都得新制,还有先前留下的家俱恐怕也有被虫蛀的,都得换新。」

  徐砚话音刚落,宋霖很爽快地应下,「初宁,我们一会先回家看看吗?还是直接去青柳胡同?」

  「先回家。」小姑娘眼眶红红,时隔几年,终於能回家了。

  宋霖对上她雾气朦胧的双眸,心中一疼,是他不好,叫女儿跟着受苦,寄人篱下,但是没关系,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的。

  父女俩在亲眼目睹宋府的败落光景後更加难过。

  这里是宋霖成亲後买下的宅子,每一处都有着他和妻子的心思,如今除了一些树还能显出些许鲜活,瓦残墙塌,杂草丛生,哪里还是他们以前那个温馨的家。

  宋霖叹气,把已经开始抽泣的女儿轻轻拥在身边,轻拍她的背。

  父女俩离开宋府,来到青柳胡同,徐砚安排好一应事情後也算大功告成了,本来想离开的,却被宋霖主动开口留了下来。

  宋霖指指椅子让他坐,神色很平静,「今儿陛下跟我说了分流的事,我提意让工部管此事的官员亲自前去勘察。」

  「只要分流,势必会有村子变成川河,这事确实马虎不得,否则一个误报就会闹人命,我已经拟过提案,也准备跟陛下上奏该去当地勘察,不想阁老先说了。」徐砚对此十分认同,把自己在做的事情明明白白道来。

  宋霖笑了笑,「你能这麽想是最好的了,我已经和陛下提了,如果工部要派人,你可以胜任。」

  此话一出,徐砚先是怔了怔,旋即眸光闪动地看向宋霖,不过也只是片刻,他很快站起身来,朝宋霖拱手作揖,「能得阁老认同是我的荣幸,我定当竭尽全力。」

  宋霖撇开脸看向庭院,外头阳光和煦,心里却越发阴雨绵绵,他闭了闭眼,说:「做好了是功,如果出了岔子,你的仕途也就断了。」

  徐砚只是微微一笑,决然地说道:「为了卿卿,我总是要拚一把的。」

  「好!」宋霖丢下话,直接甩手离开。

  厅堂里只剩下徐砚一个人,他站了会,低笑出声,心情愉悦地离开青柳胡同。

  还在保定的宋大老爷已经收到这晴天霹雳的消息,但他除了大骇,再无其他办法。

  而宋霖恢复原职的圣旨当天下午也送到青柳胡同,一起抵达的还有明德帝补偿的赏赐,但青柳胡同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上门祝贺。

  潘家人这时也在宋大老爷家里,跟着暗中打探宋霖的事,听到根本没有人前去给宋霖恭贺,纷纷松了口气。

  潘明酸溜溜地说:「肯定不会有人敢去的,他得罪了那麽多人,谁去就是傻子,我们也不必怕他,反正我们又没做什麽事。」

  宋大夫人听着,心底却越发不安了,真的是这样吗?

  两人才说着,就听到下人禀报,宋霖父女来了。

  宋大夫人大惊失色,为什麽他们会来?她心里一乱就六神无主,求救地看向兄长。

  潘明的胆比妹妹大不了多少,虽然故作镇定地捧了茶想喝,手却一直抖着,怎麽也没送到嘴里去。

  「大哥,这个时候你还喝什麽茶?」宋大夫人尖吼。

  潘明吓得险些连茶都没拿住,把袍子浇显了小半片,他没好气地道:「不喝茶能做什麽?」

  「算帐的时候,哪里有空喝茶。」宋霖一撩袍子,自顾自地走进屋来,他神色不明,声音冷淡似水,威严得叫人肝胆俱寒。

  「二、二叔!」宋大夫人慌乱地站起来。

  潘明也跟着起身,拚命地想直腰杆。

  宋霖没理会他们,直接走到高座上,让女儿坐下。

  这举动叫两人看得脸色铁青,这是什麽意思,竟让一个小辈坐在上头!

  宋霖看着女儿,轻声说:「卿卿,你当着爹爹的面说,当初是谁要把你送锦衣卫,又是谁坑了你的铺子?」

  初宁已经换过一身衣裳,她穿得极素淡,神色亦十分冷漠,抬手就指向宋大夫人,「她和宋大老爷要送我去锦衣卫,还和这位潘明联手坑骗我的铺租。」

  小姑娘手一指,两人心跳得更快了。

  宋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也没有骂人,而是从袖子里抽出一份陈旧的帐目,丢在桌子上,「这里是当年分家时的帐目,现在我就把帐放这里,你们欠我的银子现在就拿出来还了。我来之前已经算过,一共是一万三千两,我只要现银。」

  「我们什麽时候欠下你们一万三千两了?」宋大夫人听到这个数目,顿时头晕眼花,失仪的惊叫一声,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宋霖便和她算起帐来,「当年分家的时候,大房为长,占了祭田等,我和老三的钱是娘补贴的,给的是现银,我们的宅子是先前自己置的私产,所以也没有占家里一分钱,我除了娘的钱,多一分没拿。

  「那个时候宋阳说我们已经置好私产,但他要承受宗族里的一些资助,正好又是年关,一时也拿不出现银,就当作我们先借给他,这里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还有宋阳的签字画押,你现在知道是怎麽欠的了吗?」宋阳便是宋大老爷的名讳。

  宋霖说得清清楚楚,宋大夫人想起这件事情来了,当初他们花了好几年先还了三房,二房那里因为没催,宋霖又是阁老,他们当他不需要,乾脆就没还,结果现在却拿着帐来要银子?

  「不是,二叔……」

  「宋大夫人,请你弄清楚关系再说话。」初宁听到这句二叔就心烦,「你们当初要送我去锦衣卫的时候,可是说过我们已经脱离宗族,我爹爹与你们没有什麽关系了,别乱攀关系,是也不是?」

  宋大夫人被她堵得脸色铁青,几年前去徐家自取其辱的事也跟着回想起来,一时脸色就跟开了大染缸一样,一阵青一阵白。

  宋霖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十分平静,便又看向宋大夫人,「此为第一笔旧帐。第二笔旧帐,潘家蓄意欺瞒,用一个奴身来签下卿卿的铺子,你们要麽补齐那麽些年的铺租,要麽我一状告到衙门,说你们潘家的主子纵容奴才出来欺诈,那奴才即便是死了,也得拖出来鞭屍,你们潘家也要负连坐的责任。」

  听到这里,潘家兄妹俩已经是脑袋嗡嗡作响,什麽都没法儿想了。

  「这帐还过不过目?要是记起来了,明天太阳下山前给银子,若是记不起来……我自然有办法叫别人让你们记起来。」宋霖说完冷笑一声,收起帐目,拉起女儿准备离开。

  父女俩走没两步,潘明一把拽住宋霖,他跪了下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宋阁老,宋阁老!铺租的事是我们的错,我这就给你拿钱去,两倍补偿!拜托不要去衙门,这个铺租我一定会送到你手里!」

  宋大夫人眼前更晕了,尖声高喊,「大哥!」

  潘明理都不理妹妹,站起来就朝门外走去,「我回家凑银子去了!」

  「大哥,我这儿你也要帮我凑一些啊。」宋大夫人追到门边大喊,家里能拿出三千两现银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来的一万多两。

  不想潘明回头就朝她怒骂,「滚!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居然跟娘家要银子,你要脸不要脸?我们潘家没欠你银子,是你丈夫做孽,你找他!」说罢还朝地上呸了一口。

  宋大夫人被骂得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潘明已经再转身跑得飞快。

  父女俩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宋家大房和潘家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让人看着怎能不心寒。

  宋霖没理会哭倒在门口的宋大夫人,昂首离去,当初徐砚不好插手宋家内务,如今他就来给女儿出这口恶气。

  初宁走到二门还能听到宋大夫人震天的哭声,幽幽叹息,「爹爹,这宋家,我们还要再回吗?」

  「这宋家?」宋霖把手拢在袖子里,微笑道,「这宋家以後将会是我们宋家,由我来主事。」

  初宁闻言抬头去看父亲,看到他藏在眼底的戾气,大约明白他说的是什麽意思。

  自从前几年爹爹出事,他们这一支的子弟越混越惨,不少人也遭到算计,被人打压了下去,像宋大老爷这样还待在原位的,估计是她爹爹事先安排过。

  如今他们这一支得知爹爹官复原职,迟早是要再上门来认回去的,不然如今宋大老爷的遭遇就是他们以後的下场。

  初宁想着也笑了笑,看着这繁华的庭院,「是啊,我们的宋家。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们没什麽好可怜的。」

  「宋霖去找了他大哥的麻烦?」陈同济正烦着要怎麽把自己以前做的事洗得更乾净,就听到探子来回报消息。

  他低头想了想,说道:「宋霖疯了不成?这个时候为难宋阳是要做什麽?」

  才官复原职就搞家族内斗,传出去宋霖的名声哪能好听,先前造的势不就全毁了?

  陈同济思绪纷纷,後来却是脸色一变。

  不对,宋阳是被宋霖当成鸡杀了,意在警告宋氏族里那些老头,准备再掌控宋家!

  陈同济找到了事情关键,咬了咬牙,「他可真是狠!」

  那个探子说道:「我们探听到的由头是要叫宋大老爷还钱,还带着安宁县主,估计也是要给安宁县主出一口恶气。」

  听到这里,陈同济莫名脊背一寒,如若说宋阳曾经怠慢宋初宁,那他们陈家……宋霖真是个刺头。

  不只宋霖,还有个徐砚!

  陈同济急躁的直踱步,正想要说什麽,管事突然脸色惨白地跑上前,附在他耳边说道:「老爷!杭州回来消息,我们的一船货全翻了!」

  陈同济险些站不住,「怎麽会翻了?」

  那里头的东西不只有他一家,还有内阁某阁老的,更重要的是三皇子占一半,周家占三成!

  就是因为他们占得太多,他能得的份额太少,就让人偷偷加重,结果居然翻了,事後如果其他人追查原因……

  陈同济感觉天旋地转,伸手找管事的要信,「信呢,信呢?」

  管事一脸苦哈哈地道:「那边说不能留下字条,是人赶过来报的,还说要赶去其他几家报信。」

  「快派人去拦住啊,你们这些蠢货!」陈同济捂着心口,面目狰狞的怒喊。

  管事当即吓得屁滚尿流的去拦人。

  陈同济心急如焚,一定要拦下来,不然他也会跟那艘船一样,翻了……

  徐砚看着一本帐册,齐圳在边上给他算帐,边算边咋舌,「三老爷,这利润也太可怕了,即便我们交上去一半,也足够两辈子衣食无忧了。」

  原来一艘船能载那麽多的东西,将近二十万两呀,如此分流的钱有了,军饷也有了。

  徐砚把帐本一合,斜斜看他一眼,「这些钱肯定是要全交的,不全交,他陈同济怎麽能死得透?」

  齐圳心里明白,也就是随口说说。

  徐砚心情不错,想到有摺子还没写,又坐到灯下继续。

  他要请旨去汝河那里,眼下已经不能再拖,不然若是打起仗来,分流的事就会再出乱子,所以他一定要抢到先机,早早过去把事情办好。

  他脑海里想到小姑娘的面容,又想到宋霖那张刀子嘴,努力振笔疾书。

  另一方面,此时的宋霖还不知道徐砚那里又干了件大事,正听着以前留下的探子的汇报,听着听着就扯到徐家身上,然後就是徐砚在杭州的一些事蹟。

  探子说起这个的时候还一脸羡慕,「大人有所不知,那个柳娘子可是杭州第一美人,就在西湖上堵着徐大人唱情歌,如今杭州的众人对此还津津乐道,徐大人红颜知己可真不少。」

  宋霖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杭州第一美人?
第六十一章 接受钦点去治水

  清晨,初宁起了个大早,穿戴好就往父亲的屋子去。

  青柳胡同这个宅子是两进的,宋霖住在面南的正屋,初宁住在东厢,离得十分近。

  宋霖见她来得早,奇怪道:「怎麽了?睡不习惯吗?」

  出宁笑吟吟地跑到他跟前,福身一礼,「是来给爹爹请安的,还想着早起些,能帮着您洗漱,结果您起得比我还早。」

  宋霖望着她发髻间插着的海棠花,感慨女儿果然人比花娇,这一笑比明媚的阳光还叫他心里温暖。

  「爹爹岁数大了,觉短。你以後不用起那麽早,现在可是长个子的时候,不睡饱一点要长不高的。」

  「您这是什麽话。」初宁嗔怪道,提起长个的事,又笑得开心,「我长高不少了呢,去年春天的裙子都短了一大载,吓得长公主叫针线房的人一天就给我赶了两套出来。」

  宋霖神色微微一顿,自打他回来,女儿嘴里不是徐砚就是安成,让他心里发堵,觉得自家宝贝被人分了。

  初宁没察觉自家爹爹已经掉进醋坛子,突然一拍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我还给爹爹做了袜子的,我这就去拿。」说罢哒哒哒就跑了,跑动间裙摆翩然扬起。

  她很快返回,手里捧着两双袜子,献宝一样地递到宋霖跟前,「您可不要嫌弃,我原是想给您做衣裳的,可是衣裳并不好做,缝坏了不少布,等我手艺好了,再给您缝衣裳。」

  宋霖接过那双针脚还有些歪的白绫袜,可以看得出来确实手艺不好,但他却如获珠宝,拿在手里细细摩挲着。

  多少年了,自打妻子去世後,就再没有人给他做过衣裳鞋袜,这样想着,眼眶不禁有些发酸,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们卿卿长大了,爹爹很喜欢,但还是不要天天对着针线,伤眼。」

  父亲不管做什麽都是为自己考虑,初宁眼眸里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只要爹爹喜欢,女儿回头再给您做几双。」还有徐三叔也得做几双。

  宋霖点点头,让丫鬟先收进屋里去。

  父女俩坐下用早饭,宋霖心里还记挂着昨晚探子说的事,几回欲言又止。

  初宁发现了,给他布菜添粥时疑惑地看了他好几回。

  宋霖到底是没忍住,在用过饭後神色严肃地和她说:「你在杭州有没有听过关於徐砚的一些传言。」

  传言?初宁捧着茶歪了歪头,「爹爹不要放在心上。徐三叔在工部做了不少事,触犯一些人的利益,都不要脸地编排他呢。」

  见女儿总是无条件为徐砚说话,宋霖气道:「就没见过犯人利益会被安风流史的!不是他自己做过,又哪里能让别人安到他头上!」

  「什麽风流史?」初宁听得一怔。

  宋霖冷声说:「什麽柳娘子、花娘子的,你一个闺阁女子自然不会知道,你还傻乎乎的被他骗!」

  徐砚长那个样,就是招蜂引蝶的面相!

  初宁嘴巴张得更大了,突然噗哧笑出声,「您是听说了柳娘子给徐三叔唱曲儿的事情了吗?那天我就在画舫上,我也听见了的。」

  听到女儿也在场,宋霖脸色更冷了,「你在,他还敢当着你的面胡来!」

  初宁想了想,说道:「嘴巴长在那柳娘子身上,徐三叔又不能管她要如何,再有……爹爹您不是气他嘛,您管他当我的面胡来不胡来干麽?」

  小姑娘笑得眼眸弯弯,眸中精光闪闪,她爹爹那麽紧张,究竟是怕她被骗了,还是在意徐三叔的风流史啊,还胡来呢,这话怎麽听都像是恨铁不成钢的那种责备。

  宋霖被女儿的话问得一噎,沉着脸道:「是怕你这傻丫头被卖了还给人数钱,就现在还在帮他说话!」

  初宁见父亲一副要生气的样子,缩着脖子说:「陈述事实,不叫偏帮。」看到父亲又瞪眼,她忙道:「我明白您的意思,要不您再观察观察?」

  宋霖气得直想翻白眼,他观察个屁,他为什麽要去观察徐嘉珩?考察女婿吗?

  见父亲沉默,初宁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她觉得其实爹爹还是认为徐三叔人不错的,不过是心里不肯承认罢了。

  初宁抿着唇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宋霖却是一肚子气地出了门,说在他回家前谁来也不许开门。

  於是他走後,初宁就发现院子里多了她没见过的护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让汐楠和绿裳去尝试搭话都被无视了。

  初宁知道,这些护卫应当只听令於父亲,一来是保护,二来是防徐三叔的吧,她叹了口气,只能缩回屋子里,裁布继续做袜子。

  而出了门的宋霖走路动作一直很奇怪,一个护卫发现了,关切一句,宋霖没多言,只说鞋不太合脚,但其实是他宝贝女儿缝的袜子出了点问题,针脚有点疏,一只脚指头卡住了。

  宋霖再次感慨,女儿这针线,果然是和她说的一样,太不精通了。

  宋霖去了内阁,一身常服的他一出现在众人跟前,就把不少人唬了一跳。

  闫首辅正在与众人商议徐砚送上来的摺子,见他到来,笑呵呵让他坐下,「宋阁老的官服恐怕还得等上两天,但内阁事务繁忙,陛下今儿还问我宋阁老为何没来上朝呢。」

  闫首辅还是和以前一样,与宋霖十分亲热,其他人也是笑着给宋霖拱手道喜,然後才重新开始议事。

  闫首辅说:「徐砚上了摺子说想去汝河勘察,众阁老们觉得如何?」

  「勘察不是小事,他虽任工部主事,之前却没治过水,他若想去勘察可得有过硬的本事才叫人放心。」

  「此言在理,总不能叫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去。」

  「但徐砚所写的治水分流章程,安成长公主已经试验过,虽然是在小分流里再分一支,但确实是成功的,并非完全纸上谈兵,我觉得他去可行。」

  「那也是长公主派人去分的流,跟他有什麽关系,还不就是纸上谈兵。」

  「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有认同的,有反对的,到後来开始有些针锋相对,直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见宋霖一直没说话,闫首辅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先停一停,看向宋霖。

  他这才缓缓开口,「我以为可以把这摺子送上去,再写上各位阁老认为有能力的人的名单,一并呈上去,由陛下决定便是。」

  所有人都静了静,他们之所以吵得这麽厉害,是因为赞成者有些是想卖宋霖面子,毕竟谁都知道宋霖和徐砚是忘年之交,而反对者则是为了自己那一方能得利,不想让徐砚抢走所有功劳。

  但宋霖这个提议让他们猛然想起头上还有尊大佛,最後的人选究竟是谁,那也是大佛说了算。

  於是众人都闭嘴了,把推荐的名单拟好送到明德帝跟前。

  明德帝看到徐砚和工部的李侍郎受到的推荐打平,就直接点了两人一起负责,显得十分公平。

  消息传回内阁後,大家知道这还是不公平的,那个李侍郎可是在位上待了五年了,参与过多回治水,可说是徐砚的前辈,但好歹面上是平手,众人便也没再多说什麽,和和气气地散了。

  徐砚当天就得到旨意,明日便出发。

  下午的时候宋霖回到家,问过家里有没有人找上门,听到否定的答案,他心情不错的去看女儿在做什麽。

  他一进门就见到小姑娘正拿着剪刀盯着一匹布,再看了看剪下的样形,似乎又要做袜子。

  宋霖头皮有些发麻,觉得自己那已经穿透布料的脚指头被勒得更难受了,和女儿闲话两句就赶快回屋脱鞋换袜子。

  等脱了鞋子,伺候的丫鬟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霖无语地低头看着脚丫子,他以为只勒了一个,结果是五个指头都跑出来了,只不过被勒麻了,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宋霖这头刚换好袜子,护卫便前来禀报,说是徐砚来了。

  这里是徐砚的宅子,宋霖再霸道也不能拒主人於门外,而且他怕自己和徐砚的互动太过引人注意,会被有心人查到徐砚要娶女儿的事,到时会闹得更不可收拾,所以宋霖决定忍下不满,让人请他进来。

  徐砚见到宋霖,见过礼後第一句话就是——?「明日我就会离京,还请阁老允许我见卿卿一面。」

  宋霖咬牙切齿,这家伙面上挂着浅淡笑容,端着是风度翩翩,结果脸皮比城墙还厚,就这麽明目张胆的说出想见初宁,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宋霖本想把人打发回去,然而初宁早就听丫鬟说看见徐砚进府,她立刻丢下剪刀跑到堂屋外,正好听到了他说的话。

  小姑娘慌慌张张跑进屋,来到他跟前,直接就扯着他袖子,「徐三叔!你离京是要去哪里?去做什麽?」一副十分依赖的亲密样子。

  宋霖见女儿紧张得不行,连避嫌都不顾,还去拉人的袖子,他脸色更阴沉,一下就把初宁拽回身边,「要说话就好好坐着说。」

  这个时候他不能赶女儿走,也不能赶徐砚走,不然女儿一瘪嘴,他又得心疼,见就见了吧,反正徐砚明日就要离京了。

  初宁吐了吐舌头,忙去坐好,挑了离徐砚最近的位置,坐下就一直痴痴地看着人。

  宋霖被气到快吐血了,索性盯着杯子看,眼不见心不烦!

  徐砚耐心地跟她解释,「陛下派我去汝河勘察,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没有什麽事,你不要多想。」

  闻言,初宁总算松了口气,「不是调任离京就好,我以为你又要回杭州了。」

  徐砚见她露出笑容,两个浅浅梨涡十分可爱,莫名涌起不舍,面上却还是笑着说:「即便再回杭州,再过些日子也任满要述职了,未必还会在杭州的。」

  听到这话,初宁的笑容越发甜美,杏眼弯弯,眸光转动间都是对他的爱慕与温柔。

  徐砚见状真是舍不得离开,但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拚这一回,恐怕宋霖真的不会给他一点机会。

  宋霖回朝後依旧是阁老,他如今只是五品,京城里这样的官一抓一把,宋霖怎麽会允许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低官阶的人,换了他是宋霖,他也觉得女儿委屈。

  这回他只要立了功,加上陈同济那里事发,工部必得清出空缺来,所以他此行必须要做出成绩,以求上位。

  初宁知道徐砚要离京,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让父亲留下他吃晚饭,等用过饭後,才依依不舍地问:「您明儿是什麽时辰出城?」

  徐砚看了眼虎视眈眈的宋霖,很机灵地说:「恐怕天不亮就会出发,因为一路很赶,你好好歇着,不要来送了。」

  宋霖满意地撇撇嘴,低下头喝茶。

  初宁十分失望,坚持要送他出去,宋霖只能不爽地跟着走。

  到了门口,徐砚朝宋霖拱拱手,又朝初宁道:「快回去吧。」

  宋霖立刻往回走,打定主意不让女儿再跟徐砚多说一句话。

  初宁犹豫着回头,见爹爹转过身,想也没想,踮起脚飞快地朝徐砚下巴亲了一口,她有好久好久见不着徐三叔,实在是忍不住想亲亲他。

  徐砚先是一愣,然後是头皮发麻,因为就那麽凑巧,宋霖转头要喊女儿,却看到了这一幕。

  「徐砚——?」暴怒的声音瞬间响彻云霄。

  初宁见被爹爹看到了,脸颊滚烫,下意识一推徐砚,「徐三叔快跑!」

  徐砚被推得一个踉跄,转头快速出了门,他要是再继续留下,宋霖能打断他的腿。

  接下来,初宁可怜兮兮的被父亲揪到跟前,足足听了半个时辰的训,连潘明来送银子都让等着,训到口乾舌燥才算完。

  等父女俩解决完内部家事,宋霖才让潘明进来。

  潘明拿着银票,一脸赔小心地道:「凑银子花了些时间,宋阁老您算算,这些可是够了?」

  宋霖朝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算帐。

  初宁如今已经打得一手好算盘,劈里啪啦一阵後朝父亲点点头,金额是对了。

  宋霖什麽话也没说,当即就叫护卫把人给撵出去。

  潘明一边被拽着走一边回头高喊,「宋阁老、阁老大人,我们潘家是诚心诚意来赔礼的!」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丢出门,摔得四仰八叉的,潘明捂着跌疼的屁股哎哟叫唤半天,狼狈地离开。

  宋家长房那里,宋大老爷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宋大夫人见着他就急哭了,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呜咽道:「二叔真是六亲不认了,要我们今天就得拿出一万三千两,我们上哪里去筹钱啊,我兄长那个混蛋也不愿意帮忙,老爷,您一定要想办法啊!」

  宋大老爷被她哭得头疼,怒吼一声,「闭嘴!要不是你们潘家兄妹贪财惹出後面的事,二弟哪里会说起银子,你还有脸在这里哭!」说着转身又要走。

  宋大夫人忙跟上,「老爷,您要去哪里!」

  「你也给我跟上,我们去见二弟,清儿呢,把清儿也喊来。」

  「喊他做什麽?」宋大夫人一愣。

  「你给我把人喊来就是!」宋大老爷不想跟这个蠢妻子说话,气得又一甩袖。

  宋大夫人缩了缩,只得边哭边往儿子那处跑。

  宋娴宁昨天就听说初宁父女来要钱的事,听到一万三千两也吓得脸色发白。

  她已经订亲了,家里正给她准备嫁妆呢,要是拿出那麽大一笔银子给二叔父,她的嫁妆该怎麽办?

  父亲好不容易给她谋了门好亲事,对方是保定府人士,已经中了进士,家中有大伯父在外头当三品大官。

  她那些未来的妯娌也都出身官家名门,她要是什麽都没有就嫁过去,肯定一辈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宋娴宁急得直打转,但长辈间的事情不会允许她过问,她只能让丫鬟去打听到底怎麽了,听到父母要带弟弟去见二叔父,心里就不断希望这次能讲和。

  哪怕被宋初宁嘲笑,也比往後嫁过去被婆家人嘲笑的好!

  然而,当宋大老爷赶到青柳胡同,宋霖派出来的护卫却只问了一句,「我们老爷问,是拿着银子来的吗?」

  宋大老爷双眼圆睁,气得脸色通红,「什麽银子不银子,我是他兄长,来见弟弟还得拿银子才能见吗?」

  那护卫挑着眉看他,「我们老爷说了,如果你是来还银子的,可以进来。如果不是,很抱歉,请你离开。」

  没想到宋霖居然做得如此绝,气得宋大老爷险些晕过去,赶紧把儿子拉出来,「你四姊姊最心疼你,你在这里喊四姊姊,让她来见见你。」

  宋大夫人这才知道丈夫让儿子跟来做什麽,原来是想让初宁心软,可她还来不及窃喜,就听到丈夫说——?

  「都是你这妇人惹的事!你还不快给我跪下,求二弟饶过你!」

  「跪、跪下?」宋大夫人眼前瞬间天旋地转,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丈夫这样折辱。

  那银子当初可不是她开口借的啊!

  宋大夫人想要和宋大老爷理论,结果还没开口就背过了气,软软倒在丫鬟怀里,吓得丫鬟一阵尖叫。

  看着昏过去的娘亲,宋珉清脸色涨得通红,看着父亲的眼神冷极了。

  当年父亲想要送四姊姊去锦衣卫那里,如今被二叔父整治,那是他该受的,他才不要被利用来让四姊姊开门,他丢不起这个脸!

  宋珉清咬牙,转头就跑,任父亲在後头如何呼喊也不管,直接一路跑回府,把自己锁在院子里。

  他对自己父亲的卑劣实在不齿,就这样,父亲还要天天叫他要读圣贤书,这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案桌上一堆的书全都被他全扫到地上。

  最终,宋大老爷也没能进门,脸色铁青的去找宗族的长老。

  此事只能请求这些长辈出面了,他知道二弟狠起来是什麽样子,折他一些面子能让兄弟和好,他无所谓,谁叫二弟如今又是阁老了。

  他还给远在外边上任的三弟也发了信,希望那边也能劝一劝才好。

  宋大老爷的行踪被宋霖掌握着,对他有什麽打算也了如指掌,知道後只是冷冷地嗤笑一声。

  如此甚好,他就在这里等着宗族的长老前来!

  徐砚心惊胆颤地回到家後,第一时间就问陈同济那边的事情怎麽样了。

  齐圳回禀道:「吴沐川送信的人被他拦住,已经回杭州去了,就跟我们计划的一样。」

  「他今天见谁了?」

  「谁也没见。」

  徐砚明白陈同济要做什麽了,「他这是想使出拖字诀,先瞒着,然後找吴沐川商量看怎麽善後。那船正好没有吴沐川的份额,所以眼下他只要堵好吴沐川的口,那样就能把这事瞒过去。」

  只要吴沐川不说出实载量,那些人再心疼也怪不到陈同济头上,这主意打得还真好。

  齐圳嗤笑,「陈同济真是又贪婪又心狠,连自己人都坑。」

  「叫他继续作梦吧,等我回来就让他知道什麽叫赔了夫人又折兵!给吴沐川的封口费可有我们的一半!」徐砚挑眉。

  陈同济的银子不讹白不讹,他还要给小姑娘准备聘礼呢。

  齐圳闻言没说话,心里想着,谁狠也狠不过我们三老爷。

  次日,徐砚早早就出了城,同时一封信也送到宋霖手中,信里附上了陈同济一众人将战船私用,却沉了一船货的事,再然後给了一份清单,是陈同济和三皇子那些人凑分子的数额,但这清单上却没有名字。

  宋霖气得一拍桌子,这个臭小子,又算计他!

  怪不得徐砚那麽放心的离京,虽然也有拚前途,让自己改观的意思在,但这一手才是他真正有恃无恐的理由。

  他就拿这麽一份名单吊着自己,让自己知道陈同济干的那些事,却又不给实证,不就是明摆着示威。

  不仅如此,徐砚也是在暗示他的能力,要想彻底扳倒三皇子,他的手上有证据,只要和他合作,就是双赢。

  当然最令宋霖哭笑不得的,还是徐砚在离京的最後一刻才把东西送过来,让他连人都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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