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明朝《娘子太撩人》（卷三）

出版日期：2019年5月15日

内容简介：

知道了姜成袁身世的秘密，杨歆琬只是越发担心与心疼他，
偏偏侯府里也不安生，她还没处理不省心的叶姨娘母女，
叶姨娘那个受宠的娘娘女儿就不安好心的召她进宫，
所幸她有相公护着有底气，就是皇上的小妾也不能为难她！
不过他们家那个侯爷公爹真是偏心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庶子想要害死嫡子，他还一门心思的偏帮庶子，
弄得婆母心灰意冷，决定搬出侯府住到御赐都督府，
她相公更是因此舍弃了侯府世子之位，还让言官参了一本，
其实他们夫妻生活一直都很甜蜜恩爱，丈夫对她的宠爱从来不曾减少，
她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说大不大的後宅闹心事，而是她无法控制的战事，
记得在前一世里，再过不久他就要出征，之後就传来死讯……
第四十一章　都是为夫的错

　　问题问出口了，杨歆琬就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都能当上皇上了，那点身世还算什麽。

　　「太后嫡子去了，把他养在了身边，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提他生母的事。」姜成袁淡淡解释道，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少，杨歆琬从来不关注朝政才不晓得。

　　再说既然都当上了皇帝，生母也早逝没有成为太后，是不是嫡出的皇子又有什麽重要的，臣子们最多关心一下太后的娘家是否拥护明武帝。

　　说完见杨歆琬皱眉沉思，脸上表情丰富，一下子两条眉毛像是毛毛虫一样皱起，一下又鼓起了脸颊，觉得好笑，就伸手固定了她的脑袋，让她抬头看他，顺势还摸了一把她的下巴。

　　「这件事不用再想了，把人交给他，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若是有机会，我会让你见一见小五。」最後一句话姜成袁说得言不由衷，纯粹是为了安抚杨歆琬才说出来的，基本上他不会让两人有见面的机会。

　　不过杨歆琬却因为这句话，表情好了许多，虽然小五的重要越不过姜成袁，但在她心中也占了那麽一点分量，从刚刚她就一直不敢问小五的事，就是怕从姜成袁口中听到什麽不好的话，知道他性命无忧总是好事一桩。

　　「圣上会好好待小五吗？小五与你长得相似，那与圣上呢？要是有人误会了小五是圣上的孩子，圣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杀了他？」杨歆琬缩了缩脖子，若是知道小五因为她和姜成袁的事死去，她心里铁定会梗着一个结。

　　姜成袁有些後悔提起那个小子了，他实在不愿自己的女人去关心别人，就算对方是他的女人怎麽都瞧不上的豆芽菜也一样。

　　「皇上不会杀他，他在宫中性命无忧。」

　　听到姜成袁的保证，杨歆琬松了一口气，抬头见姜成袁一脸的轻松，忍不住道：「小五是没事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事？」

　　「我？」

　　「皇上如今都没有皇子。」杨歆琬脱口而出，「你说他早就知道你却从来没有提过，那就是他不想承认你的存在，如今你为了小五找上门，他是不是会对你……」

　　杨歆琬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话迟疑没说。

　　这是她震惊过後最先想到的问题，上一世姜成袁绝对没有跟圣上摊牌，如今小五的过早暴露姜成袁才会找圣上，打算把小五交给他，圣上接收了小五，那会不会因为知道了姜成袁是他的嫡亲弟弟起别的心思？

　　想着，杨歆琬仰起头，白皙的脸上满是愁思，「你进宫这件事是不是太冒失了，你为什麽会在宫里待上一夜？」

　　杨歆琬越想越後怕，小五是圣上生母跟其他男人生的，可以说小五的存在就是对皇权的一种侮辱，要是让人知道圣上的生母是个什麽样的人，虽然不可能让圣上坐不稳皇位，但流言蜚语就够圣上气得想撕了姜成袁和小五这两个污点。

　　姜成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见到她那麽关心他，面上的表情愉悦放松，粗砺的手指还不老实的卷起了她一缕发丝，握在手上把玩。

　　「他若是想除掉我，便不会给我那麽大的权力，要是想要我的命，在他知道我时就该把我铲除了。」姜成袁慢条斯理道：「昨夜我留在宫中是陛下跟我谈起军事，问我有什麽见解，而後时辰太晚就让我在宫里休息了一夜。」

　　认了亲他们竟然还能谈政事，杨歆琬的表情有几分无奈，不是很懂他们兄弟二人。

　　说的也是，如果忌惮他就不可能给他升官，让他做了左都督，如今他可调动的兵权比起那些老牌将军也不见少多少。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

　　「除了接收小五他跟我们依然没有关系。」姜成袁轻描淡写道，见娇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姜成袁捏了捏她的脸，「虽然你为我忧心的样子很美，但我却不喜欢你皱眉头的模样。」

　　杨歆琬拍掉了他的手，瞋了他一眼，「不想看我皱眉，以後就少做让我提心吊胆的事情。」

　　姜成袁点头应承，「以後不会有任何事让你忧心了。」

　　「保证不要下得太快，叶姨娘母女还在府中呢。」

　　见她把叶姨娘母女视为大敌，姜成袁乾脆道：「把她们移出去。」

　　要是可以移出去就移出去那她还烦心什麽，问题是叶姨娘根本就弄不出去，第一是姜侯爷那关不好过，第二是她生了一个在宫中当娘娘的女儿，也不算是普通的姨娘，若非犯了大错，根本就移不出去。

　　「算了，反正她们如今也闹腾不出什麽，你找个机会把叶姨娘娘家收拾了，少了一份收入，她要麽变得老实，要麽就闹腾得让人抓住把柄。」

　　姜成袁应承的点了点头。

　　杨歆琬想起了春杏的事，顺便道：「若是有空你帮我查一件事。」

　　「什麽事？」

　　「我原先有个叫春杏的大丫头，我想查查她跟……」杨歆琬没说完就摇了摇头，「算了，你别管这事了。」

　　原本她是想让姜成袁帮她查查春杏跟她爹有什麽关联，有什麽事会让她爹要消了春杏的奴籍放她走，却在知道了她有对自己不利的心思就把她灭口了。

　　春杏死得太突然，她传了打春杏板子的婆子，那婆子说人拖走的时候虽然虚弱，但绝对没到快死的地步，又问了几个人，杨歆琬就确定春杏不可能是一场风寒就去了的，就想到了之前打算放人的杨二老爷。

　　怎麽想这事都有他插手，她本来是觉得这事说不定跟她有关才想拜托姜成袁去查查，但是她爹既然不想告诉她，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如果真是因为某些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姜成袁是他的女婿，让他知道了也不好，还是等到她有机会再搞清楚这件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杨家长辈没少跟姜成袁说话，提起姜成袁就一脸难看的祖母也是笑嘻嘻的，就像是之前的事都没发生过。

　　杨歆琬坐在一旁，看着陪大伯喝酒的姜成袁，要是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在杨府吃了晚饭杨歆琬他们就回了姜家，跟林氏请了安，夫妻俩就回了出云院休息。

　　因为一天之内接收了太多资讯，杨歆琬虽然表面无碍但其实并没有消化完，就没有说话的心思，而姜成袁似乎也是，所以夫妻俩安安静静的睡了一觉。

　　到了第二天杨歆琬醒来摸到旁边的床铺是空的时吓了一跳。

　　「春熙，春熙！」

　　春熙慌慌张张的跑进屋，看到主子的表情比她还慌，愣了愣，「少夫人是不是作恶梦了？」

　　杨歆琬拂过头上的汗水，紧绷的身体微松，「世子呢？」

　　「世子爷去武院打拳了。」

　　杨歆琬挑起帐幔，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还没亮就去了？」

　　春熙点头道：「今天世子爷寅时就去了，而且官服也准备在了武院，说是晨练完直接去上朝，不打扰少夫人休息。」

　　杨歆琬点了点头，「把安神香点着。」

　　春熙应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香块，放进了三脚鎏金香炉里，袅袅的白烟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闻到了令人平静的香味，杨歆琬靠在靠枕上平复心情。

　　她作了一个梦，梦的开头是皇上要找姜成袁的麻烦，然後把姜成袁抓起来要砍他的头，後面姜成袁的属下们把他救了出来，之後姜成袁就开始招兵买马说帝位是他的，要把皇上给杀了。

　　再之後就是他当上了皇上，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庆祝的大宴上不止有美酒佳肴，他身边还围绕着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的美人簇拥着他。

　　梦中她走上前跟他说话，他狭长的眼睛扫了她一眼，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他说：「你不是死了吗？」

　　而她就是被这句话吓醒的。

　　回忆起梦境，杨歆琬的心还是怦怦怦跳个不停，摸了一遍全身，确定自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那颗心才落了下去。

　　再睡是睡不着了，杨歆琬乾脆就起来去了小厨房，让厨娘教她如何用面团捏出早点，把白色的面团炸得金黄酥脆，装进了红漆木玫瑰餐盒，送去武院跟姜成袁一起用。

　　像是察觉到了杨歆琬的忐忑，那日在武院用了早点，姜成袁连着几日都没有起来晨练，老老实实的陪着杨歆琬，她没有紧紧抱着他，他就紧紧抱着她，有他陪伴着，又见着宫中没有任何动静，杨歆琬才慢慢恢复了过来。

　　因为心神不宁，杨歆琬回府後几天才晓得了一件事，镇国公竟然上门道歉还顺便提亲了。

　　姜成袁听到这事，表情厌恶，「别搭理。」

　　「你就是不喜欢镇国公府，你就不关心关心你妹妹喜不喜欢齐公子？」见姜成袁什麽都不问就把自己的不喜表现了出来，杨歆琬没好气地说道。

　　姜成袁愣了愣，面如寒霜，「姓齐的那小子是不想要他的腿了！」

　　「你舍得你妹妹嫁给一个没腿的？」杨歆琬调侃道。

　　姜成袁抿唇，听出了她的意思，在她看来似乎挺赞同这一门婚事的，想到自己的妹妹被姓齐的小子骗了，姜成袁就说不出的不高兴，眉头紧蹙，「你确定姝姐儿有意？」

　　「八成吧。」虽然还没问过姜姝对这婚事的看法，但是综合以前姜姝对齐翼的态度，姜姝怎麽都不可能是无心的。

　　姜成袁闻言手上拿着的杯子只差被他捏碎了，眼中的怒火，杨歆琬离得不近都察觉到了。

　　她还真没想到姜成袁会那麽讨厌姓齐的，不过齐翼恐怕是被齐恒连累的，想起杨丰岚说起的那些话，估计那些话就是齐恒说给杨丰岚听的，那些话她听着都恶心得不行，姜成袁一个占有慾那麽强烈的人想必就更气了。

　　她以前是察觉到齐恒对她有朦胧的感情，但真没想到她嫁人了，他竟然还想着让她和离。不过上辈子她和离了，也没见他去杨家找她啊，他那时候似乎都生了一对双胞胎了。

　　越想杨歆琬便越觉得齐恒恶心，因为有上一世的事，与其说他是关心她，她更觉得他是见她过得太好，心里不平衡，所以就来搞事情。

　　虽然讨厌齐恒，但事关姜姝的幸福，杨歆琬不会像姜成袁这样一棍子打死了姓齐的人。

　　「你别动去揍齐翼的念头。」杨歆琬见到姜成袁站起来，连忙说道。

　　姜成袁斜睨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紧张的表情，在她心中他成什麽人了，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事情的人？

　　再说就是要揍齐翼，他也不用亲自动手，不留下把柄才是他的作风。

　　「我只是去问问母亲的想法。」

　　杨歆琬扯住了他的胳膊，「你的意思是我的想法就不重要了吗？」

　　女人的口气不怎麽好。

　　姜成袁不懂她怎麽就生气了，迟疑着坐下，「你的意见自然重要。」

　　说完就见杨歆琬噗哧一笑，姜成袁这才知道她耍了他，长臂一伸就把她抓进怀里好好「修理」了一顿。

　　杨歆琬双眼像是沁湿了水，躺在姜成袁的怀里雾蒙蒙地盯他看。

　　「我为什麽重要？」杨歆琬笑咪咪的，把他的回答简略了几个字问出来。

　　姜成袁沉吟了一阵。

　　杨歆琬等了他许久没见他说话，脸上的笑沉了下去，瞪着眼睛看他，翻身要起来，「我为什麽重要这件事你竟然要想那麽久！」

　　姜成袁抓着她不放手，把她老老实实的按在了怀里，嘴角上翘，「因为你是我的。」

　　这算是什麽答案，杨歆琬本来还以为气氛正好，能听到什麽好听的。

　　「那要是我不是你的呢？」

　　这次换姜成袁变了脸色，男人的黑眸暗了下去，直勾勾的盯着杨歆琬，让她有种会被他眼睛吸进去的感觉。

　　男人唇瓣轻启，缓缓道：「傻姑娘，你怎麽可能不是我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说傻，虽然知道姜成袁不是真正说她傻的意思，杨歆琬也不高兴了，手掌抵着他的脸，「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

　　「唔，好。」

　　姜成袁的语调就像是哄骗应付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杨歆琬气呼呼的鼓起了双颊，「你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姜成袁点头，说出的话却跟他的动作不一致，「我是你的。」

　　做出了这个承诺，姜成袁就让他怀中的女人感受到他是她的这件事。

　　杨歆琬把他推开，「在我们是彼此的之前，总有一段空白的时间吧，你上门向我求亲是为什麽？因为我长得好看？」

　　「嗯，你长得好看。」姜成袁含笑抚摸着她的头发，赞同地道。

　　「……」早知道就不给他递个理由了。

　　「算了，你去问母亲的意思吧。」杨歆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要把他赶出门。

　　见她的样子姜成袁哪里敢走，就怕一走了估计就回不了房了。

　　杨歆琬见他没走，一副罚站的样子，愣了愣就道：「这是怎麽了，怎麽还不走？」

　　「你生气了？」姜成袁问道。

　　他们两人关系还不好的时候她生气他就能清楚的知道，她是不喜欢他，不想看到他，他避开就是了，如今两人的关系好了，她也会腻在他怀里撒娇了，他反而弄不清她的想法了，比如有时候他觉得好好的，她却生气了，而且他还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了什麽生气。

　　以前他觉得自己跟杨歆琬相处就像是养了一个女儿，处处宠她让着她就是了，现在发现光是宠着让着可能不够，还要懂她知道她的想法。

　　杨歆琬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事生什麽气。」

　　姜成袁想去抱她，见她躲开，就更确定她是生气了，哪里还敢出门。

　　「是我错了。」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主动认错总是对的。

　　「姜成袁！你这个样子就像是我无理取闹似的！那好，你说你错了，你跟我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姜成袁迟疑了一瞬间，难不成她不是在无理取闹吗？

　　就像是一只小巧的花猫，因为想引起主人的注意，所以撕碎了主人的东西，划伤了主人，然後又迈着小短腿躲在墙角生闷气。

　　他的迟疑让他今天注定是哄不好娇妻了，杨歆琬把他赶出了门，「以後你要是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就别胡乱道歉！」

　　姜成袁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不想让你不开心。」

　　「但是本来没有不开心的，却因为你想让我开心而不开心了！」杨歆琬张嘴一串像是绕口令的话劈里啪啦的说了出来，「你现在去问问母亲的意思，再去问问姝姐儿的意思，去解决你妹妹的婚事，让我冷静冷静好不好？」

　　姜成袁见她板着一张脸，觉得两人冷静一会的提议不错，他也可以思考到底是哪里回答得不好惹她生气了，点头同意道：「那我等会再来给你道歉。」

　　杨歆琬「啪」的一声关上门，再也不想理他。
第四十二章　镇国公府想结亲

　　被娇妻轰出门的世子爷看了门扉许久，猜测了他要是直接冲进去，娇妻或许会更生气，於是脚下转了个弯，就去了世安院。

　　到了世安院见姜姝也在，算是正好。

　　「大哥大哥！」穿着大红柿纹袄子，脖子戴着赤金项圈的宝哥儿见到姜成袁眼睛一亮，跳下了榻就往姜成袁的怀里钻。

　　过了一个年，虽然宝哥儿嫌弃自己太胖少吃了许多，但他就像是一个蒸开的白胖团子，整个人又白又胖，抱到怀里软绵绵的像是一团肉球。

　　姜成袁抬手把他抱起，挑眉道：「怎麽好像轻了？」

　　宝哥儿肉肉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很想得到崇拜的哥哥的夸奖，「那宝哥儿多多吃肉肉，变得重重的。」

　　姜姝翻了一个白眼，「哥你就别添乱了，嫂子前几天才说宝哥儿太胖了，以後个子会长得慢，所以让我们监督他少吃点来着。」

　　听到是杨歆琬吩咐的，姜成袁立刻转了口风，「是有些胖得厉害了，该少吃一点。」说完，看向纠结的宝哥儿，「以後早起跟我一起晨练。」

　　宝哥儿一双肥嘟嘟的手搅在了一起，不明白为什麽大哥刚刚还说自己太轻，现在就要带着他晨练了，委屈道：「宝哥儿起不了那麽早。」

　　大哥天不亮就起来打拳，他每天都要等到天亮了才会起床。

　　杨歆琬对他来说是女儿，娇气是应该的，但是宝哥儿是男孩，那麽娇气怎麽行，姜成袁眉头一蹙，「为何起不来，我看你就是太懒，从明天起我就来叫你起床。」

　　见自己一句话就有了那麽大的逆转，姜姝看宝哥儿委屈地缩成一团，求救的看着林氏。

　　没想到林氏道：「早起是应该的，明年宝哥儿就五岁了，是不该那麽娇气下去。」

　　「可是也不该起那麽早，睡得少了宝哥儿要是长不高怎麽办？」姜姝不忘说情。

　　宝哥儿抓着姜成袁的手，肯定道：「我要像大哥一样起得早早的，大哥都可以，宝哥儿一定也可以的！」

　　宝哥儿一直把姜成袁当做崇拜仰慕的对象，开始有些委屈，现在立刻就想通了，想要跟着哥哥早起晨练。

　　姜成袁却是想让这个团子瘦一圈，杨歆琬估计就能高兴得再投入他的怀里了。

　　「你今天怎麽有空过来？你媳妇呢？」林氏是过来人，两个小的看不出来，但她却看得出来姜成袁的心情不怎麽好。

　　「对啊，大嫂呢？她说今天要教我弹琴来着，不是被我吓跑了吧。」姜姝笑嘻嘻地道，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在屋里休息。」说完，姜成袁就看向了姜姝，直言道：「你对齐翼有意？」

　　姜成袁说的话太直接太淡然，姜姝愣了愣，脸上的热气瞬间汹涌而上。

　　「大哥你在说什麽啊！」姜姝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氏从姜侯爷那儿知道镇国公府的意思，因为上次左家的事，就没有瞒着姜姝，把这事透露给了她知道。

　　刚知道这事，姜姝的反应自然是剧烈的，她原本还想着她和齐翼是好夥伴，没想到齐翼对她竟然是那种心思，那麽一想，他带着她玩乐的时光不都是有预谋的，并不纯粹吗？

　　林氏见她反应剧烈，大有要是把她嫁进镇国公府她就要去跳池塘的架势，就打算拒了这门婚事，反正女儿今年才及笄，京城把姑娘留到十八岁再嫁人的人家也不少，大不了晚点嫁女儿。

　　谁想到姜姝自个儿纠结了两天，就到她面前说一切由她安排，满脸通红，一副小女儿情态，问她是不是动心了，她又板着一张脸说没那回事，但问她是不是要拒了这亲事，她又说随母亲安排。

　　其实姜姝想的简单，虽然她对齐翼很失望，但比起以後嫁给一个陌生人，或是再遇到左家那样的公子，她还是宁愿选齐翼的，虽然他有点大少爷脾气，但是他又打不过她，以後他要是惹她生气，她揍他就是了。

　　姜成袁才被杨歆琬赶出房门，可见是个不懂女人心的，见到姜姝恼羞成怒的反应，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拒了。」

　　「……」姜姝撇过头，再也不想理哥哥了。

　　林氏捂着嘴巴笑了两声，「你那麽大剌剌的提出来，是谁都会不好意思。」

　　听林氏的意思，姜成袁摸着宝哥儿肉脸的手顿了顿，「母亲的意思是姝姐儿对齐翼有意？」

　　姜姝站起身跺了跺脚，红云从脸蔓延到了脖颈，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哥！我最讨厌你了！」说完就跑出了屋子。

　　姜成袁一脸莫名，掐了掐宝哥儿的脸蛋，「姝姐儿怎麽生气了？」

　　宝哥儿扭头，甜甜的笑道：「姊姊不喜欢大哥，宝哥儿喜欢大哥，宝哥儿晚上要跟大哥睡。」

　　姜成袁起身把小肉球放回了榻上，用行动拒绝了他一起睡觉的邀请。

　　宝哥儿扁着嘴抱住林氏，他也不想理大哥了。

　　「姝姐儿是姑娘，你怎麽能什麽话都那麽直接的说，你难不成指望她跟你说，她欢喜齐家公子，想嫁到镇国公府去？」知道女儿一会就会消气了，林氏没追，只是没好气的对儿子说道。

　　姜成袁没有跟姑娘家相处的经验，杨歆琬虽然会莫名其妙的跟他生气，但是她一向都是要什麽就说什麽，他就没想过有些话姑娘家不好意思说。

　　「我是她哥哥。」姜成袁道。

　　「我还是你娘呢，在你去杨家求亲之前，我可一直都不知道你喜欢你媳妇。」她一直以为自己儿子没开窍，没想到他就上了杨家门求亲，得到了杨二老爷同意之後，竟然就进宫求了圣上赐婚。

　　这事一件连着一件的，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告知要准备定婚期了。

　　「那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要什麽，而姜姝年纪不大，说不定还不知道齐翼是个坏东西。

　　「有什麽不一样的。」她这个儿子早年没享过什麽福就早早投了军，後面姜侯爷当上侯爷，他们都过上了好日子，他还在战场上拚命，直到近两年战事平定才留在京中。

　　军中过的日子都是朝不保夕的，哪里能学会人情往来，所以姜成袁性子冷淡、对着家人也不热情的事她从来没有怪过他，反而觉得心疼，若是他一直待在她身边长大，说不定如今就是宝哥儿这样的性子了。

　　林氏牵着儿子的手，让他坐在了榻上道：「你是不是跟你媳妇吵架了？」

　　姜成袁的身体因为林氏的亲近微微僵硬，过了一会才点点头，「母亲怎麽知道的？」

　　「你心情不好基本都是跟你媳妇闹了脾气。」就是外面有什麽难事，姜成袁最多是沉默不语，人看着像是结了冰霜，但跟杨歆琬闹了脾气才会眉头蹙着。

　　姜成袁落落大方地点了头，道：「跟她无关，是我做得不好。」

　　虽然毛病不少，但姜成袁对认错这件事从来没什麽犹豫，只要娇妻不高兴，那一定是他做得不好，是他错了，跟娇妻没有关系。

　　见儿子那麽护着媳妇，林氏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恶婆婆，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因此为难你媳妇？」

　　姜成袁摸了摸鼻子，大马金刀坐在榻上的汉子，竟然显露出一些无辜的味道。

　　「你们是怎麽吵架了？」林氏积极为儿子儿媳出谋划策道。

　　怎麽吵架了？姜成袁回忆了刚刚在屋里发生的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吵架，他的回答都没有任何的隐瞒，几乎是杨歆琬问什麽他就回答什麽，但她就是生气了。

　　想了想，姜成袁便沉声答道：「她小日子快到了。」

　　林氏沉默了片刻，大概知道了他媳妇为什麽跟他闹脾气了，口口声声说是自己错了，但是自己哪里错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後还扯到了小日子去。

　　宝哥儿在一旁玩九连环，闻言好奇问：「小日子是什麽？」

　　林氏还在想要怎麽蒙混过去，就听到姜成袁道：「是会让你嫂子脾气不好的日子。」

　　林氏拍了姜成袁的肩膀，「怪不得你媳妇会跟你生气。」说完，低头向宝哥儿解释道：「小日子是姑娘家的小秘密，宝哥儿不要知道也不要问好不好？」

　　姜成袁在一旁冷眼瞧着，也没觉得林氏的回答比他好到哪里去，现在不让宝哥儿知道，以後他娶了媳妇，媳妇生气了他都不知道是为什麽，那不是更让人头疼。

　　林氏在跟宝哥儿解释，余光见姜成袁站起身，想着姜姝的事都还没说完，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去小厨房熬糖水。」杨歆琬每次想讨好他，就去厨房给他熬汤，他没有那麽好的厨艺，但是熬一碗红糖水还是做得到的。

　　见到儿子高大的背影，想到他等会要缩手缩脚的在厨房煮糖水，林氏就忍不住笑出声，真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己儿子配上磨人的杨歆琬恰恰好。

　　从世安院被气跑的姜姝，跺了跺脚就去找了自己的嫂子告状。

　　杨歆琬很清楚姜成袁的说话方式，所以听到姜姝告状的话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调侃了她几句。

　　「嫂子你怎麽跟哥哥一个样！」姜姝咬牙，本是来找安慰的，没想到竟然被他们夫妻俩合夥欺负。

　　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姜姝的气质也出来了，生气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嫁人也不是不可以了。

　　既然在齐恒的事发生後镇国公府那边还能提出结亲，想必齐翼是铁了心要娶姜姝了，而姜姝一改以往的暴脾气变得羞答答的，可见是郎有情妾有意，父母双亲又都是支持的态度，这件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我和他是夫妻，自然夫唱妇随。」

　　见杨歆琬一脸甜蜜，姜姝撇了撇嘴，「吵架的时候恨不得两个人永远不搭理对方，好的时候又这副样子，哼哼。」

　　杨歆琬朝她抛了一个媚眼，「等以後你嫁给了齐二公子就知道个中滋味了。」

　　姜姝脸色一红，想起齐翼那张傲慢的脸，他一定不会像大哥让着大嫂一样让着她的。

　　「大嫂，我能不能见他一面啊？」姜姝眼睛发亮，觉得如果真嫁给了他一定要约法三章才行。

　　姜姝期待的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杨歆琬看，杨歆琬好笑道：「这事你该问母亲，再不济也该问你哥哥，你来问我我当然是说不能了。」

　　「娘和大哥才不会同意呢！」姜姝抱住了杨歆琬的胳膊，撒娇的蹭了蹭，拖长了声音道：「大嫂，你最漂亮人最好了，你就帮帮我吧！我一定不会打他的，我就是想问问他怎麽想的，顺便告诉他我是怎麽想的。」

　　原本还以为她想见齐翼是打算郎情妾意诉衷肠，听到她的保证想像啪的一声被打碎了，杨歆琬皱了皱眉，「怎麽你还想打他？」

　　「我打他有什麽不对？他说把我当做恩人报恩，可转眼就上门求亲了……不过这次我不打他，我就想跟他约法三章，嫂子，你就答应我吧，我一定悄悄的出门，不让别人知道是你放我出去的。」

　　还没订亲呢，哪有女方去见男方的，这门婚事成了还罢，若婚事没成，这话传去可就难听了。

　　但见姜姝可怜巴巴的样子，杨歆琬想了想，当初她听说跟姜成袁订亲之前，也是迫切的想见他，当然她那时候想见他不是为了约法三章，而是打算叫他别癞虾蟆想吃天鹅肉……虽然想法跟姜姝不同，但总归想见人的心情是一样的。

　　「这事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交给你哥哥来安排。」

　　姜姝的眼睛先是一亮又是一暗，「哥哥知道了不是要打断齐翼的腿？」

　　看不出姜姝倒是挺了解姜成袁的。杨歆琬笑了一声，「我去跟他说，你要见外男，母亲不知道，你哥哥总得知道才行。」

　　姜姝此时还不知道杨歆琬早就把她的秘密卖给了姜成袁，闻言纠结了半晌，想见齐翼的念头占了上风，就道：「嫂子一定要努力劝大哥，还有千万别把我跟齐翼以前见过的事告诉大哥。」

　　杨歆琬微笑点头，从表情上没看出任何的破绽。

　　姜成袁高大的身体缩在厨房里熬好了红糖水，见他端着红糖水走了，厨房里的下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

　　「熬糖水这样的小事，吩咐我们来做就是了，世子爷怎麽自己来了厨房，我刚刚手抖得差点都想把整只手给砍了。」一个厨师握着自己发抖的手道。

　　「可不是！被世子爷的视线一扫我连葱花都不会切了，就怕切的不一样让世子爷生气。」

　　「你们行了，世子爷是疼少夫人，什麽都愿意亲力亲为，你们专心做自己的事就是了，不要想东想西。」

　　厨房里的人纷纷看向出了一身冷汗还义正辞严像是没受影响的厨娘，偷笑声不绝於耳。

　　厨房的事自然传到了杨歆琬的耳朵里，听说姜成袁亲自去厨房给她煮红糖水，杨歆琬虽然绷着没笑出声，但任谁看都看得出她心情愉悦。

　　不过她愉悦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等到那碗为她煮的红糖水。

　　杨歆琬直着身子坐在榻上，手里的书都快被她捏烂了，终於忍不住对春熙道：「去问问世子爷从厨房离开後去哪里了。」

　　听到主子的声音从温柔婉约变成了怒气冲冲，春熙就知道坏了，应了一声就立刻去打听。

　　打听的结果让春熙摸不着头脑，「伺候的小厮说世子爷拿了食盒就去了书房，之後那儿都没去，如今都还在书房里待着。」

　　杨歆琬愣了愣，难不成那碗糖水不是为她煮的？想起那次叶琴清出现纠缠姜成袁，难不成姜成袁是为她煮的？

　　杨歆琬五官皱成了一团，姜成袁就是瞎了也不会选叶琴清吧，不止长得比她差上一大截，而且还是他老子的姨娘的侄女。

　　那是不是他在书房里养了一个漂亮丫头？杨歆琬东想西想脑子就没停过，想到姜成袁为别人进厨房熬糖水，心中就有一团火在烧，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春熙见到主子的样子，吞了一口口水，好久没有见到主子发怒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架势，她都忘了主子以前有多凶悍了，连忙道：「那红糖水说不定是世子爷自己要喝的。」

　　杨歆琬扫了她一眼，「他一个大男人喝红糖水做什麽！我看他就是有花花心思了。」说着就抬步气势汹汹的去了书房。

　　见到还在生气的爱妻出现在书房，姜成袁挑眉问：「怎麽了？」

　　杨歆琬进屋就四周巡视了一遍，见没有漂亮丫头，也没看到食盒，就说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成袁不明所以，搁下笔，走到了她的面前，「嗯？」

　　姜成袁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她全挡住了，让杨歆琬不得不抬起了头。

　　「你煮的红糖水呢？」虽然要抬着头看姜成袁，但是杨歆琬依然气势十足。

　　「倒了。」知道了她为什麽而来，姜成袁弯了弯嘴角，「我试了一口，不好喝，怕你生气。」

　　这算是什麽理由，在他心中她就是不讲道理的人吗！他为她煮了红糖水，难道她还会嫌难喝生气吗？杨歆琬鼓起腮帮子，「我不管，你倒了我的糖水，你得赔我。」

　　姜成袁倒是无所谓，就又去厨房煮了一碗。

　　糖水热腾腾的端到了杨歆琬的面前，杨歆琬含笑端起来抿了一口，「……」

　　「怎麽了？」见她脸皱成了一团，像是吃了黄连似的，鼓着嘴想吐又不敢吐的模样，姜成袁皱眉问道。

　　自己造的孽怎麽也得吞了，杨歆琬硬撑着把嘴里的红糖水吞进了肚子里，脸上浮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要不是知道姜成袁是个乾脆俐落的人，想杀人会直接动刀子，她都要怀疑姜成袁是嫌她麻烦想毒死她了，她问道：「你往这里面放了什麽？」

　　「厨娘准备的东西。」

　　见姜成袁说完就端起了红糖水，杨歆琬立刻伸手阻止。

　　姜成袁见状有几分动容，没想到她嘴上不说，但对他却是那麽重视，因为这是他做的东西，所以就是难喝也要自己喝掉。

　　姜成袁感动不过片刻，就听到杨歆琬道：「太难喝了，你别喝了等会喷我一脸。」

　　「……」

　　世安院这边又恢复了其乐融融，叶姨娘那边却是人人愁眉不展。

　　叶姨娘和姜甄压根没想到镇国公府会看上姜姝，姜甄听说了这事，就说了齐翼身体一定有缺陷，不然不可能要娶姜姝，但是说到最後还是抽泣了起来。

　　「姨娘，那可是镇国公府的公子，就是身体有毛病也是镇国公府啊！姜姝要是嫁进了镇国公府，不是狠狠压了我们一头！」姜甄越说越觉得羡慕嫉妒恨，齐翼为什麽会看上姜姝那个没规矩又丑的丫头？

　　「最近爹不止不亲近姨娘了，连对我也冷淡了，每天都想着送东西到世安院去讨那些人的欢心，姨娘……」

　　「够了！」叶姨娘用力拍了桌子，「你跟我说这些有什麽用，你心烦难不成我就不心烦！」

　　姜甄吓得缩了缩脖子，抽泣道：「那姨娘我们该怎麽办啊？」

　　想到大女儿送出来的信，叶姨娘皱了皱眉，姜澜竟然写信交代了她要敬着林氏他们，还说千万要讨好姜成袁。

　　她这话说得轻巧，但哪有那麽容易，她想讨好姜成袁，也得姜成袁肯让她讨好才行啊，这几天叶家的人又进府报信说家里不好了，一想就知道是姜成袁他们那边弄出来的，如今姜侯爷又不知道为了什麽不待见她，没了人撑腰，她也只能看着叶家败落下去。

　　「你大姊说有法子，我们还是等着她来想办法。」叶姨娘想了半天，吐出一口郁气，推卸地说道。

　　叶姨娘只是随便拿大女儿出来当挡箭牌，但是没想到过了几日姜澜升了品阶，还因为思念家人，把杨歆琬这个嫂子接到宫里见面叙话。
第四十三章　杨歆琬进宫

　　指挥着春熙碧水把她的御赐诰命服翻了出来，杨歆琬看着上面精致的绣纹，缀着的东珠就皱了皱眉，这样的衣服摆着好看，但穿到身上简直要压死人，而且除了这些还有戴在头上的东西，一套下来就像是担了一个担子似的。

　　「不想穿就穿常服去。」姜成袁见她看着摆在桌上的衣裳皱眉，想到她怕麻烦的性子，安抚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不想去就不去呢。」杨歆琬觑了他一眼。

　　姜成袁摸了摸鼻子，这话他昨天听到姜澜让她进宫时曾说过，被她说了一顿，说他太招摇会惹皇上生气，让皇上觉得他仗着身分就开始得意起来，她说得头头是道，他如今怎麽还敢让她不进宫。

　　「她不敢对你做什麽，若是不习惯宫里就早早告辞出来就是了。」

　　杨歆琬点头，谁都不知道姜澜这时把她叫进宫是为了什麽，说是思念娘家人，可是她这个大嫂进门的时候她早就进宫了，就是思念也应该叫林氏带着她亲妹妹进宫，叫她进宫做什麽。

　　不过杨歆琬也不怕就是了，姜澜要是想为叶姨娘她们出头，至少也要成为皇后，要不然就是当上了四妃之一才行，否则有姜成袁在，哪容得她嚣张。

　　因为外室有姜成袁，杨歆琬专程进了内室换了衣裳，虽然衣服重，但是穿上了衣服整个人的气势也出来了，看着不止成熟了许多，眉眼也因为身上的衣裳锋利许多，杨歆琬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觉得这种变化很稀奇，就乾脆让碧水把她的头发也盘好，拿了珠钗一一点缀。

　　如意髻後端插了一根赤金的嵌红宝石石榴花的钗子，虽然杨歆琬平时觉得金色俗气，但到了正式场合也不得不承认身上的金饰有画龙点睛的作用，因为一点金色整个人都雍容华贵起来。

　　「平白多了十多岁。」杨歆琬上了胭脂，觉得如今的样子看着不像是十六而像是二十几，但是仔细看又跟她二十几的时候不一样，如今的她容光焕发，双颊有肉，眼睛水意盎然，而上一世她眉间始终是有怨气的，事事都觉得不如意，上翘的嘴唇都往下垮了。

　　杨歆琬看着镜子有些怔愣，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做出了一些改变，整个人似乎就不一样了，现在她都快忘了上一世自己憔悴的样子。

　　「奴婢倒觉得少夫人这样打扮很好看，一点都没像老了十多岁的样子。」碧水夸奖道。

　　春熙呆愣愣地看着杨歆琬，接了一句，「少夫人又变漂亮了。」

　　碧水跟着点了点头，以前杨歆琬也是极漂亮的，翻了年似乎眉眼又长开了一些，又有了世子爷的宠爱，一颦一笑都让人忍不住酥麻心醉。

　　杨歆琬见到两个丫头的模样，噗哧一笑，掀了内室的帘子，「世子觉得我这身如何？」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目光触到杨歆琬，姜成袁便愣了愣，杨歆琬爱俏，平日里打扮都是很用心的，但穿上正红色的她格外让人惊艳。

　　姜成袁彷佛见到了成亲那夜她穿着红色嫁衣的时刻，如瀑的青丝，如同羊脂白玉的肌肤，一双弯眉藏了数不清的缠绵心思。

　　杨歆琬转了一圈，环佩叮咚，「别说这些东西虽然重，但是穿在身上倒是挺好看的。」

　　杨歆琬刚说完话就被姜成袁抱进了怀里，抬头看他就见他眸光深沉，隐约荡着红色，像是饮醉了酒，视线黏腻。

　　她愣了愣，还没说话，屋里的下人倒比杨歆琬还要乖觉，已经鱼贯而出，把地方留给主子们。

　　「这衣服不能弄坏了。」见姜成袁突然来了兴致，头越压越低，杨歆琬皱眉往後躲。

　　「不是还有一套。」姜成袁声音喑哑，凤眸一眯，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唇瓣相贴，姜成袁的舌尖逮着双唇之间的缝隙就钻了进去，将她口腔的每个角落都涂满了他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他怎麽就突然起了兴致，不过杨歆琬被他亲得动情，手放在了他的脖颈上，热情的回应。

　　她的回应激励了姜成袁，杨歆琬都感觉到自己要被他整个融到身体里。

　　健壮有力的手臂抱着她，杨歆琬的手指滑过他身上的一道道伤痕，星眸蒙胧，「很喜欢这件衣服？」

　　平日都是她身上扒得快光了，姜成袁还穿着衣裳，如今却反过来，姜成袁已经一丝不挂，她却还完完整整的把衣服穿在身上，只是被解开了几颗扣子。

　　红色的衣裳衬得女人露出的肌肤如白瓷般嫩滑细腻，姜成袁埋首咬住了红点，咕哝道：「喜欢它穿在你身上的模样。」

　　杨歆琬身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紧紧的贴着他紧绷的身体。

　　陪姜成袁胡闹了一场，最後是以姜成袁狠狠用拳头捶了床柱结束的。

　　见姜成袁双眼赤红，杨歆琬不是不能体会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切准备就绪，但却只能硬生生的憋住往回收的感觉。

　　她都不知道怎麽安慰他了，她是该把他当做不行的丈夫呢，还是一副慾求不满的告诉他还有一个月他的余毒就能解了，他们两个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

　　杨歆琬拢了拢皱得不成样的衣裳，突然想到一件事，「诰命服有两件？」

　　姜成袁坐在红木椅子上喝着凉茶平复慾望，虽然之前释放了一次，但美景就在眼前却不能更清楚的感受，简直要把他逼疯。

　　「没有两件？」

　　听到姜成袁的反问杨歆琬就觉得不好，低头用力把衣服上的褶皱抹平，刚刚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由着他胡闹。

　　见到她的模样，姜成袁一愣，「官服不止一件。」

　　「那是因为你们每天都要上朝，你觉得诰命服一年里夫人们能穿几次。」

　　姜成袁摸了摸鼻子，就去帮她脱衣裳，「现在送去洗，明天应该就能穿上了。」

　　杨歆琬瞪了他一眼，也只有这样了。

　　杨歆琬是进过宫的，上一世和这一世，因为她是姜成袁的夫人，少不了在年节的时候跟着其他命妇一起去皇后那里请安，只是从来没单独见过姜澜就是了。

　　进了宫杨歆琬先是去皇后那里请了安，姜澜就在旁边坐着，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副亲热的模样。

　　杨歆琬虽然胆子大，但是在宫廷里也只能收起性子，不敢乱看，瞟了一眼殿内的摆设和人，就低头行礼。

　　皇后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道了声不必多礼，就赐了她坐下。

　　皇后年纪不大，二十余岁，肌肤细嫩眉眼温柔婉约，清秀纯真得看着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没什麽差别，但一开口便有了上位者的架势，就是容貌不如旁边的姜澜，但气势却比屋里的所有人都要强。

　　「姜妹妹家里尽是一屋子的美人，你嫂子比你还要好看几分。」这屋里除了姜澜与皇后还有几个妃子，开口的这个应该与姜澜不和，杨歆琬不用见她的表情，从她语气中都听出了她的恶意。

　　姜澜娇笑了一声，蓄长染了蔻丹的指甲翘起放在唇边，像是没听出来那妃子的意思，真诚地道谢，「妹妹替嫂子谢谢德妃姊姊夸赞了。」

　　德妃没搭理她，跟着旁边的妃子聊起了闲话。

　　皇后皱了皱眉，似乎对德妃有几分忌惮，便由着她在眼皮子底下跟旁人说话。

　　「好了，既然你嫂子来了，你们就回你宫里叙话，难得的机会别耽搁了。」

　　皇后说完，杨歆琬和姜澜谢了恩就退了出去。

　　出了门姜澜就笑咪咪地挽住了杨歆琬胳膊，一双美目盯着杨歆琬的脸上直勾勾的瞧，杨歆琬被她看得别扭，觉得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一样，偏偏这条蛇以为自己伪装成了木棍，看起来肆无忌惮。

　　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压力，杨歆琬忍着没把她甩开，也没说话。

　　姜澜看够了，笑道：「德妃姊姊说的不错，嫂子可真好看，比我漂亮多了。」

　　杨歆琬轻笑了一声，没有客气的意思，虽然姜澜头上堆着的珠宝挺好看的，人长得也比姜甄出众许多，但自己比她好看的确是事实。

　　姜澜见她连谦虚的话都不说一句，觉得她姨娘说的对，这个杨氏就是个虚荣的大家小姐，能压着她姨娘一头也不过是靠着姜成袁，还有她姨娘不能拿上台面的身分。这般想着，姜澜再看杨歆琬不免神色轻蔑，本来她就对这个把她姨娘妹妹欺负得没有招架之力的女人不喜欢，知道她是个没什麽脑子的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不是姜澜骄傲自大，当了一年半载的宠妃，除了宫里几个有身分的妃子她让几分之外，其他根本不用放在眼里，杨歆琬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个臣妇而已，就算是她大哥的妻子那又怎麽样，她是宫妃，是住在皇宫的人，自来就比他们高一等。

　　姜澜坐上御辇，给杨歆琬安排了轿子，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姜澜的锦绣宫。

　　不愧是母女俩，踏进锦绣宫，杨歆琬便看到不少绽开的梅花，一眼望过去，让她彷佛以为自己来到了梅香苑。

　　不过这种熟悉感让她那麽一丁点的忐忑都没有了，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宫妃，也是叶姨娘的女儿，山安侯府的庶女，就是架势厉害，也都是空架子。

　　进了殿内，杨歆琬扫了一眼，姜澜不愧是宠妃，一大尊玉雕的石榴树盆景放在正前方充当槅扇，火红的色泽，轻而易举的就吸引了进门人的视线。

　　察觉到杨歆琬在看珊瑚，姜澜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笑道：「这尊玉雕是陛下赏给我们家娘娘的，内侍搬过来的时候，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吓了一跳。」

　　杨歆琬颔首，视线淡然地移向了别处，没接话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在屋里放那麽一尊玉雕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喜欢的摆置，而不是被雕工所震惊，她不喜欢的东西就是雕得再好她也不会羡慕。

　　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宫女本来是想表达陛下对她家娘娘的重视，没想到杨歆琬态度不冷不热，让她有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察觉杨歆琬隐隐看不起她，连着面子情都做得敷衍，姜澜掐了掐指腹，走到主位坐下，还没叫杨歆琬坐，就发现在自己坐下的同时，她也挑了一张离得不远不近的花梨木椅子坐下了。

　　姜澜鼻子歪了歪，真当她多怕姜成袁，竟然敢那麽无视她！

　　「嫂子坐那麽远做什麽，咱俩坐在一块儿也好说些体己话。」姜澜皮笑肉不笑地道。

　　「臣妇不敢。」杨歆琬淡淡道，从语气中丝毫没听出不敢的意思。

　　「嫂子这番模样是不是不喜欢本宫这个小姑子？」姜澜绷紧了面皮，目光锋利了几分。

　　本宫这个词在前朝以前只有皇后和四妃可用，如今变得只要拥有一宫的嫔妃也可自称本宫了。

　　杨歆琬没因为她用了这个自称就心生怯意，只觉得她要是再这样不进入主题，她说不定就要找藉口出宫了，毕竟她虽然不忙，但坐在自个的屋子里发呆也比坐在这里好。

　　「臣妇不敢。」

　　说什麽不敢，她看她什麽都敢！姜澜平复了呼吸，只当看不见杨歆琬，两人沉默了半晌。

　　杨歆琬倒是自在，低头把地面上的绣毯精致的绣纹打量了一遍，抬起茶碗碰了碰唇就道：「娘娘叫臣妇入宫又不说是什麽事情，这日头都要西斜了，若是娘娘无事，臣妇可否回去了？」

　　太阳才从东边升起没多久，如今正老老实实的挂在天上，偶尔有几片云掠过遮住光影，但任谁抬头看都不会说太阳要西斜了。

　　姜澜咬唇，在後宫这几年，除了刚进宫时受了不少气，可自从得到了陛下宠爱後，她还从来还没像今天这麽憋屈过。

　　此刻真恨不得让人把杨歆琬打一顿板子让她老实了，但她又不是德妃，可以无所顾忌，陛下重视她，更重视姜成袁，她今天若敢让杨歆琬吃亏，按着姜成袁的性子，她估计日後自己将要吃一个更大的亏。

　　缓和了情绪，姜澜道：「今天让嫂子过来，一是我思念娘家人，想让嫂子进宫说说话，二就是想让嫂子帮我一个忙。」

　　杨歆琬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她要让自己帮她做什麽。

　　就见姜澜蹙眉，语气忧愁道：「大哥带了一个孩子进宫，而那孩子陛下交给了我……」

　　虽然语气忧愁，但姜澜的语气却带着一丝雀跃，那孩子长得跟陛下相像，如今陛下膝下无子，那孩子又岁数相当，所以孩子交给姜澜养算是一种荣耀了。

　　当然要是这个荣耀能乖乖巧巧的让她养着就好了，只是那孩子似乎看出来了他做什麽她都不敢苛责他，如今竟然闹起了绝食，说要见杨歆琬，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把杨歆琬叫进皇宫。

　　原本姜澜还想试探一下姜成袁的事情，没有这个孩子之前，她只是觉得姜成袁跟陛下相似是巧合，如今有了这个孩子，她再想姜成袁的模样就觉得有些古怪了。

　　不过看杨歆琬这个样子，她是试探不出来了，不过就是真有什麽古怪，估计杨歆琬也不会知道，她就是个草包美人罢了。

　　听完姜澜的话杨歆琬就愣了愣，见到嬷嬷把小五带出来，没想到陛下竟然把小五留在了宫里，而且还给了姜澜照顾。

　　杨歆琬有些不明白皇上是怎麽想的，难不成因为膝下无子，见小五年纪还小就打算留下来当儿子？

　　要真是这样，皇上真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

　　小五见着杨歆琬眼睛就亮了亮，挣脱了嬷嬷就扑进杨歆琬的怀里。

　　杨歆琬被冲得往後退了半步，目光纠结了片刻才扶住小五，虽然已经做出了抉择，但见他那麽依赖她，愧疚感就不停的往上涌。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五闷声闷气地道，脸蹭了蹭杨歆琬的腰，就像是丢失的小狗终於找到主人一样。

　　杨歆琬拍了拍他的背，「这不是见到了。」

　　姜澜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要是没有杨歆琬这个对比，她还以为这小孩天生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没想到他也会这麽热情，只是热情的对象不是自己这个拚命讨好他、对他无微不至的宫妃。

　　「别站着说话了，都坐下吧。」姜澜伸手要把小五抱到榻上，小五身体一扭躲开了。

　　看到自己落空的手，真想把这个小畜生宰了！挤出一抹笑容，姜澜朝杨歆琬道：「嫂子把小五抱到榻上吧，他鞋穿的薄，冻着就不好了。」

　　进宫以来，小五应该没有绝食，看着双颊都长了许多肉，小五不矮，又不是像宝哥儿一样圆圆胖胖的，她哪里抱得动，就牵着他在榻上坐下了。

　　姜澜旋即坐在了小五的身边，「听说在宫外的时候嫂子照顾过一阵小五，所以小五才那麽依赖你，进了宫也一直想着你。」

　　杨歆琬扫了小五一眼，虽然知道了姜澜到底是为什麽把她叫进宫，但是还不如不知道呢。小五离不开她又怎麽样，她又不能带走他，也不可能留下来。想到小五会养在姜澜身边，又觉得担心，姜澜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小五养在她的身边一定得不到好的照顾。

　　「不知道嫂子以前是怎麽照顾小五的，就让他那麽亲近你，看不到你饭都不吃了。」姜澜蹙眉，「我没生养过孩子，也不知道怎麽照顾孩子，小五一闹脾气我就没办法了，这次也是运气好陛下准了我见娘家人，但下次他要是再闹脾气要见你，我可就束手无策了。」

　　姜澜说着不免带着几分怨气，皇上就算了，他是宫里所有女人的，但小五吃她的喝她的，还养在她的身边怎麽能想着其他的人。不知道感恩的小畜生！待她生下皇子，看她怎麽报复他。

　　「小五不是个脾气差的孩子，娘娘是不是说话太严厉，吓到他了？」

　　「小五我是当成亲生儿子疼的，怎麽可能吓到他。」说完对小五展露了一个再温和不过的笑容。

　　不过小五扭头不看她，就是这样姜澜也笑咪咪的摸了摸他的头。

　　叶姨娘真厉害，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生的，生的两个女儿都跟她一个样，嘴甜心苦。

　　这个样子杨歆琬就觉得更愧疚了，小五落在姜澜这种人的手上，要是她一直误会下去还好，皇上不会有孩子，她一定会如珠似宝的待着小五，但是她一旦知道小五不可能发光，说不定就要恼羞成怒了。

　　「小五没有乖乖听话吗？」杨歆琬朝小五道。心中动了把他接回府的心思，但是知道这事难办，又压抑了下去。

　　小五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琬姊姊了。」

　　「小五怎麽能叫嫂子姊姊呢？」姜澜疑惑地看向杨歆琬，就像是终於逮到了她的错处，「嫂子虽然还年轻，但也不能让孩子胡乱叫了误会啊！」

　　因为小五是姜成袁的弟弟，所以杨歆琬单独跟他相处的时候也没想那麽多，听见他叫姊姊也应了，没想到现在就出现问题了，「对，小五应该叫我姨姨才对。」

　　姜澜斜睨了杨歆琬一眼，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在厚脸皮攀关系。

　　小五有一半的可能是皇子，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麽还不让他认祖归宗，但她竟敢这样占便宜还真不要脸。

　　小五抿着嘴，一点都不想叫杨歆琬姨，在他看来姊姊就代表他们是同一辈的，比姨亲近多了，「我不要，我就要叫姊姊。」

　　杨歆琬皱了皱眉，「娘娘说你脾气不好我还以为是误会，看来你如今的脾气真是不小了。」

　　见杨歆琬生气，小五立马变成了鹌鹑，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杨歆琬，「我错了，琬姊姊不要生气。」

　　「怎麽能凶孩子呢！小五又不是有意的。」姜澜皱着眉，护住了小五，想把他拉进怀里。

　　可惜小五就是被杨歆琬骂了，心里还是向着杨歆琬，挣扎着不让姜澜抱，而是抓住了杨歆琬的衣袖，「小五以後乖乖的，琬姊姊别生小五气好吗？」

　　杨歆琬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对上他那双下一刻眼泪就会溢出来的眼睛，她摸了摸他的後脑杓，「我没生气。」

　　见两人又抱做了一团，姜澜一口牙都快全咬碎了。
第四十四章　带小五回侯府

　　摆在檀木小几上的鎏金镂空雕花八爪香炉，里头的熏香从甜香换成了清神醒脑的苏合香，香味缕缕散发，乾净清冽的味道让人格外的精神。

　　姜澜双手搁在小腹，小指微微翘起，面容婉约柔顺，她微侧着脸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对着前面，娇俏地道：「陛下怎麽来了？」

　　姜澜这个变化就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彷佛上一刻她还在一脸忍耐的跟她抢夺小五的注意力，嘴都气歪了，而下一刻内侍尖利的声音通传了明武帝来了的消息，她快速的吩咐下人换了香，还换了一副面孔。

　　原本对她印象不好的杨歆琬，见了她的模样都不得不佩服起她来，若是初次见到她现在模样的人，绝对想不到她刚刚憋气脸歪的样子，只觉得她就是个性子温顺的女人。

　　杨歆琬低头请安之後虽然没有抬头，但余光一直都往坐在主位的明武帝身上扫，以前宫宴的时候虽然见过楚煊，但都是离得远远的，隐约只能看出个轮廓，那样子别说跟姜成袁像了，跟谁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楚煊的注意力放在了姜澜的身上，杨歆琬快速的抬头扫了一眼，把楚煊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楚煊跟姜成袁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两人长得并没有她想像的那麽像一家人。

　　比起姜成袁，楚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深邃，其他地方都跟汉人无异，一样都是容貌俊逸的男子，楚煊这个哥哥看起来少了姜成袁战场拚杀的戾气，多了上位者稳重威严，若是撇除这些，楚煊看着就像是一个俊俏公子哥，虽然五官跟姜成袁有些相似，但完全就联想不到一块。

　　而小五肌肤近乎苍白，再加上相似的五官，的确比起姜成袁更跟楚煊相似些，这也怪不得姜澜等人会误会了。

　　「路过就过来看看。」楚煊刮了刮茶沫，抿了一口清茶道。

　　杨歆琬在打量楚煊，楚煊也在打量她，对於他弟弟喜欢得非要娶到手的女人，他自然有几分好奇，看了几眼就得出了一个结论，算是漂亮，但却没到让他眼前一亮的地步。

　　想起姜成袁为这个杨氏做的事，楚煊只觉得姜成袁是遗传了那女人的痴情和执拗，那女人生了个孩子，肚子里怀了一个还想跑，最後为了给她爱的男人留下个孩子，岁数不小了还非得要生个累赘，她倒是好，生了就一死了之，还知道要把这累赘往他们身上扔。

　　不，她算是聪明的，知道孩子给姜成袁养最好，但她应该没想到姜成袁为了让自己妻子不为难，直接上门跟他揭开身世，就为了把这累赘丢给他。

　　扫了一眼靠着杨歆琬抿唇绷着脸的小五，跟姜成袁一样，他对小五没什麽好感，甚至比姜成袁还要厌恶他，谁会喜欢抛弃自己的女人跟其他男人生的孩子，不管这个女人是妻子还是生母。

　　只是没想好他的去处，所以就丢到了姜澜这儿，没想到这孩子挺难养的，竟然还玩起了不吃饭闹绝食，要不是传出去不好听，他还真想饿死他算了。

　　「倒忘了爱妃的嫂子也在，你们可别怪朕扰了你们谈心。」

　　姜澜捂嘴娇笑，声音悦耳如银铃，比对着杨歆琬笑时好听多了。

　　「陛下说笑了，原本嫂子就打算回去了。」楚煊一来，姜澜算是扬眉吐气了，觉得刚刚在杨歆琬和小五那儿受的气一扫而空，陛下重视她，路过也不忘来她的寝宫坐坐，看杨歆琬还敢对她不敬！

　　杨歆琬没想到楚煊会来，没反对姜澜的话，盯着前方明黄色的衣袍道：「臣妇与娘娘已经叙完话，本就打算回去。」

　　听到杨歆琬要走，小五立刻就抱住了杨歆琬的腰，整个人贴得紧紧的。「琬姊姊……」

　　小五被送进宫後楚煊就只见到过他阴沉着脸，或者用黑眼珠狠狠的瞪人，简直跟姜成袁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跟这世上所有人有深仇大恨似的，还没见过他一副小孩撒娇的模样，觉得稀奇便多瞟了几眼。

　　姜澜却误会了楚煊这个眼神，表情微微僵硬，怕他觉得她连个孩子都养不好，但此刻去拉小五，又怕小五直接甩开她给她难堪，只能笑盈盈地道：「妾身的嫂子照顾过小五一段时间，小五年纪小就一直弄错了称呼，还请陛下不要怪罪嫂子。」

　　楚煊挑眉笑道：「有什麽好怪罪的，叫姊姊也没问题。」

　　对於这累赘的去处他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现在却是决定好了，因为这个决定楚煊的心情愉悦了几分。

　　姜澜愣了愣，不明白楚煊的意思，小五怎麽可能叫杨歆琬姊姊也没关系。

　　「既然舍不得杨夫人，你跟她去山安侯府住一段时间如何？」送到这儿没多久的累赘，又被他媳妇领回去了，想到姜成袁的表情，楚煊嘴角噙着的笑就没消失过。

　　楚煊的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倒是小五立刻反应过来，心满意足的蹭了蹭杨歆琬，一双眼珠洋溢着喜意，「我要跟琬姊姊走。」

　　「怎麽可以！」姜澜下意识阻止，被楚煊疑惑的目光扫过，讪笑了一声，「小五还小不懂事，陛下怎麽能任由他胡闹住到妾身的娘家去。」

　　「这怎麽算是胡闹。」楚煊蹙了蹙眉，对姜澜这个说法很不高兴，平日觉得她乖顺便多宠爱了她几分，又怜姜侯爷帮别人养儿子养了十几年，才升了她的位分，不过是从嫔升了个昭媛，她胆子就大了不少！竟然都敢当众质疑他了，这模样跟德妃之流又有什麽区别？

　　姜澜今天算是一直被出乎意料的事件打乱了阵脚，楚煊流露不喜，她背後就渗了一层冷汗，眼尾向下面上就挤出一个委屈可怜的表情，希望楚煊能不计较她刚刚的失态。

　　「妾身虽然只是养了小五几天，但投入的感情却不少，所以听到陛下说要把他送到妾身娘家照顾才失态了。」说着声音有几分哽咽，让屋里的人都察觉到她的不舍。

　　楚煊颔首没有多言的意思，俊逸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眼中却是淡淡的。

　　两人这样子，杨歆琬这个旁观者也觉得头疼，姜澜要是态度好些，说不定还能问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小五就不会要跟她走了。

　　姜澜也是太想当然耳了，觉得小五就是楚煊的私生子，只想着她有了一个皇子在身边，以後就有了无尽的好处，太得意忘形就导致了脑子失去作用。

　　之後不出所料的楚煊让小五跟杨歆琬走了，还派了一个内侍跟他们一起，美其名曰跟姜侯爷和姜世子解释，别让他们误会了。

　　楚煊只稍留了片刻，交代完这件事就走了。

　　姜澜心不甘情不愿的吩咐宫女给小五收拾行李，见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小五，真不明白皇上是怎麽想的，难不成这孩子其实是姜成袁的，因为姜成袁怕杨歆琬生气，所以在宫里留了几天又找个藉口让杨歆琬弄出去？

　　如果是这样，那长得像这一点就解释不通，难不成姜成袁跟陛下是有关系的……这个可能姜澜思考过不少次，但就是没想通先帝是怎麽绿了她爹，让林氏怀上孩子的。

　　见两人要走了，姜澜也不想了，不甘的朝杨歆琬道：「没想到陛下会那麽信任我，不止把小五交给我抚养，还因为小五舍不得大嫂就允许小五去咱们家暂住。」

　　从她刚刚对楚煊三番两次说小五去她娘家住什麽的，杨歆琬就知道她一定要把小五往她受宠爱的方向说，想了想还是应付了她一句。「都是娘娘得圣上宠爱。」

　　这句应付的话被姜澜听成了嘲讽，咬了咬牙，觉得今天吃下的胭脂鹅脯在胃里翻江倒海，本来今天叫杨歆琬进宫是打算给她一个教训，为叶姨娘撑场面的，没想到竟然事事不顺心，不止惹了陛下生气，连孩子也被抢了。

　　姜澜捂着胃俯身看着小五，笑道：「澜姨的家里都是好相处的人，你的小叔叔比你大上几岁，到了家中你可以跟他一起玩。」

　　因为楚煊一直不言明小五的身分，姜澜就是想自称母妃都不行，只能在这种地方占杨歆琬便宜。

　　不过杨歆琬完全没察觉的模样，又让姜澜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倒是杨歆琬见她一直捂着胃便盯着她，问：「娘娘不舒服？」

　　姜澜忍不住乾呕了一声，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有那麽大的反应，一定是被眼前这两个祸害给气的，摆手道：「今天吃的东西太杂了。」

　　伺候她的宫女眼睛却亮了亮，「娘娘这个月的小日子到今天都没来呢！」

　　杨歆琬见姜澜先是怔愣脸上又出现了惊喜，觉得好笑，她到底是多想生下皇子，才能因为胃不舒服一下就想到是有了孩子。

　　临走时杨歆琬决定送姜澜一份大礼，一副惊讶的模样道：「难不成是有了？」

　　姜澜想怀孕都想疯了，只见她强压着欣喜，「大嫂这话可不能乱说。」

　　「说不定真是有了呢？娘娘这个月的小日子都推迟七八天了。」宫女一面喜气洋洋的说，一面斜睨杨歆琬，眼神的内容大概就是炫耀，主子不好做的事，做下人的却都要做齐了。

　　杨歆琬倒是因为姜澜有个忠心的下人挺高兴的，因为等姜澜发现自己没怀孕，估计恼羞成怒之下就是拿这个忠心的下人出气了。

　　「是啊，这可要太医好好诊断，不能大意了。」杨歆琬说着脸上却露出害怕的神情，就像是怕姜澜越来越好，报复她似的。

　　「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姜澜摆手阻止了，抚着胃觉得自己想吐得厉害，不过就是真的有了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让其他的那些女人盯上了可不好。

　　因为觉得自己肚子里说不定有了龙种，姜澜就没送杨歆琬他们。

　　送人的丫鬟忠心耿耿，临走时不忘说：「我家娘娘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有些人如今只顾逞口舌之快，以後可都要一点点的还回来。」

　　杨歆琬颔首，觉得她说得深有道理，估计等姜澜看了太医，这宫女就要把自己逞的口舌之快，一点点的还回去了。

　　杨歆琬坐着轿子出了宫，下车换乘马车时便见到姜成袁牵着一匹昂扬的黑马，高大的身影立在宫墙外，威严的朱红色的宫门都成了他的陪衬。

　　杨歆琬怔了怔，就露出了一抹笑，「等了多久？」

　　姜成袁却没有回应她，握着马鞭走近她，皱着眉，视线落在了牵着她手的小五身上。

　　「他怎麽在这里？」语气中的不耐厌恶简直都能化作实质了。

　　车轮辘辘转动的声音因为车内的静默格外明显，杨歆琬轻咳了一声，偷偷伸出小指头勾了勾姜成袁的手掌。

　　姜成袁低头睨了她一眼，在她讨好的笑容下面无表情的把手移开了。

　　杨歆琬盯着他搁在膝上的手掌，第一次在她主动讨好的情况下他那麽冷淡。杨歆琬动了动嘴，这件事本就是她的错，姜成袁不惜暴露身分也要把小五送走，她不过进宫一趟就把人带回来了。

　　小五察觉到了自己不受欢迎，安静的缩到了马车角落，杨歆琬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这种情况下，杨歆琬实在说不出口她没想着把小五带出来，是因为皇上的意思没办法。

　　「世子……」杨歆琬眨了眨眼，原本就想到他会生气，只是没想到他会那麽生气。

　　这次姜成袁连看都没有看她，叫停了马车就要下车。

　　杨歆琬一愣，「你要去哪？」

　　「骑马。」姜成袁虽然态度冷，但也没气到完全不跟她说话的地步。

　　姜成袁下车扫到因为他离开惊喜准备往杨歆琬方向移动的小五，皱了皱眉，长臂一伸就把小五捉下了马车，对上杨歆琬惊讶的眼神道：「他跟我一起。」

　　小五求救的看着杨歆琬，杨歆琬迟疑了片刻，觉得姜成袁再气也不可能做出把人扔下马的举动，不想惹他更生气就没说话。

　　见车帘放下，自己逃不过要跟恶魔在一起了，小五狠狠地瞪着姜成袁。

　　「想打我？」姜成袁语气带着淡淡的轻蔑，原本养着他也没什麽，但是自从发现了他把杨歆琬当成救命稻草，心中就有些不爽了，他的女人关心他一个人就行了，累赘就该有累赘的自觉，闪得远远的才好。

　　「总有一天我会打得过你的！」小五恶狠狠地说道。

　　姜成袁嗤了一声，天还没黑呢他就开始作梦了。

　　把小五拎出了马车，姜成袁也没有跟他同乘一骑的意思，直接把他扔给一起出宫的内侍。

　　一路到了山安侯府，内侍传达了旨意，姜侯爷惊奇了一下，看着小五跟姜成袁相似的五官轮廓，对着林氏满肚子的话想说，但总觉得结果他承受不住，所以就憋回了肚子里。

　　这个孩子因为长相跟皇上相似，已经不下五个人跟他闲聊时猜测过是陛下的私生子，而这孩子又跟姜成袁长得相像……简直一团糟！姜侯爷问了几句大女儿在宫中的处境就回了自己屋子，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

　　看到姜侯爷的复杂表情，心虚的杨歆琬就觉得更愧疚了，要是在宫里她能表现出跟小五有距离，楚煊也不会有机会让她把小五带出宫。

　　偷瞄了姜成袁一眼，见他冷如冰霜，杨歆琬抿了抿唇，前段时间她还因为姜成袁身边麻烦太多嫌弃他，现在自己就惹了个大麻烦。

　　林氏在内宅待着，平日又鲜少跟其他贵妇人交流，消息就没姜侯爷那麽灵通，只是跟姜成袁再三确认後才确定小五不是她的孙子。

　　「正好跟宝哥儿做个伴，省得他天天都想溜出去玩。」

　　听内侍说小五是战死军官留下的遗孤，本来在宫中照顾，又因为不习惯宫中生活在他们家暂住，林氏看小五便愈加同情怜爱，把宝哥儿牵出来，让他跟小五坐在一起说话。

　　两个孩子一瘦一胖，一高一矮，凑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和谐。

　　宝哥儿好奇地看着小五，奶声奶气道：「我叫姜成宝，你可以叫我宝哥儿，你叫什麽？」

　　小五往杨歆琬身後躲，抿唇不说话。

　　杨歆琬揉了揉宝哥儿一本正经的小肉脸，「哎哟哟，我们家宝哥儿真乖巧。」

　　宝哥儿嘟起了嘴，「他还没有告诉我他叫什麽。」

　　见着杨歆琬对宝哥儿亲密的模样，小五捏紧了拳头，上前轻声道：「我叫小五。」

　　杨歆琬本来想说小五害羞不爱说话，见他自己站出来跟宝哥儿搭上话，就轻松了许多。

　　看姜成袁的意思，小五是不可能安顿在出云院的，杨歆琬想了想就另外让下人给他收拾了院子，分了两个婆子去照顾他。

　　这一切解决後，杨歆琬就该去哄她的世子爷了。

　　见杨歆琬走了，小五就没有再理会宝哥儿的兴致，神情恹恹的坐在榻上，听宝哥儿叽叽喳喳的说话。

　　对於新朋友宝哥儿十分的大方，小短手背在身後在他的屋子里绕了一圈後道：「你这里太空了，等会我把我屋子里的东西搬过来一点，这样你的屋子就好看了。」见他不理自己，宝哥儿跑到了榻边，「小五哥哥你怎麽不说话？」

　　小五皱了皱鼻子，「你那里有琬姊姊的东西吗？」

　　「大嫂的东西？」宝哥儿点了点头，「大嫂送了我好多好玩的玩意。」

　　「我要那些东西，你把那些送过来。」

　　宝哥儿露出一个舍不得的表情，「不可以都给你。」

　　然後他就被赶出了房门。

　　宝哥儿一脸委屈回了世安院，遇到了姜姝，姜姝见他一副要哭要哭的模样，问了缘由，听到那新来的孩子那麽霸道，她一脸不喜道：「以後你就别跟他玩了。」

　　「可是娘亲说让我跟小五哥哥一起玩。」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那麽一会宝哥儿又觉得小五没那麽讨厌了。

　　姜姝见他的模样，耸了耸肩，「随便你，谅他也不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