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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试阅 ✿] 寄秋《千金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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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发表于 2019-5-16 17: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千金酿酒》
作者:寄秋
系列:蓝海E68301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5月22日

【内容简介】

夏和若很庆幸自己重生前得到了酒仙的帮助,
让她获得了两大技能,一是巧手酿美酒,二是慧眼识人心,
为了避免落入前世被贪婪家人蒙骗的下场,她决定暗中进行她的事业,
偷偷酿醇酒,偷偷卖出去,偷偷赚饱饱……
可计画被打乱,她的酒香勾起了长乐王的馋虫,从此被他缠上,
酒一夜间被搬空,不要怀疑,就是堂堂王爷干的好事,
她还要化身小奴婢,帮被刺杀的他处理箭伤加擦身,
如今她看也看了,摸也摸了,他便把「我的女人」挂嘴边,
谁想到一道赐婚懿旨降下,他鸟都不鸟,带她上京说分明,
她只能一边发挥火眼金睛辨善恶,助他打击不长眼的勳贵子弟,
一边与他对付执意要嫁他的邻国公主……
第一章 神仙教酿酒

  「夏爷爷,您快来瞅瞅,是不是成了?」

  说话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姑娘,她穿着一件对襟绣藕花上衫,下身是浅青色长裙,为了方便做事,下摆处打了个花结,如此一来行动自如,也不怕踩到裙摆而跌倒,坏了手上的活。

  她裙下还穿了一条长裤,即便露了小腿肚也不见皮肉,是一般人家在干重活时的装扮。

  其实不管她穿什麽都一样,无伤大雅,因为偌大的酿酒坊里就一老一少两个人,看似祖孙的模样。

  老者一头花白的头发,背有点驼,从外表看来有六、七十岁了,但身子骨十分健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点也不输年轻小伙子,两手一抱便能抱起装满酒的百来斤大酒缸。

  「不急,我瞅瞅。酿酒是一门学问,急不得,要有耐心,一步一步按步就班,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老者背着手不疾不徐地走着,走得有点慢。

  他对着封缸的红泥敲下一块碎泥,腰往前一弯,细闻着酒缸里渗出来的酒气。

  一息、二息、三息过後,他像是不满意般微拧起满是皱纹的眉头,而後清铄的双瞳才透出一丝勉强过关的笑意,好似觉得差强人意,还可以再好,放上十年必是佳酿。

  「夏爷爷,您不要吊我胃口,我都快急死了,您快告诉我怎麽样,成还是不成?」这是她第一次酿的酒,也是最後起封的酒,她惦念了三年,不想功败垂成。

  糯米封缸酒是以精挑细选过的糯米为原料,汲取「玉乳泉」之水,添加酒药,待糖化发酵,在酿造中糖分达到最高峰时兑入烈性的小米麴酒,之後立即密封缸口,故为封缸酒。

  经一段时日後去掉杂质,沥净,抽取六成左右的清液再行压榨,之後再度封缸,需历经三载寒暑方可开缸取用。

  换言之,他俩等这缸酒足足等三年了,难怪女子迫不及待,想早点看见自己酿造的成果。

  「嗯,嗯,酒液呈红棕色,酒体质醇丰厚,酒香馥郁芬芳,入口鲜甜突出,风味独树一格……不愧为『天下佳酒』。」酒一入喉,老者脸上流露出陶然的神色。

  女子面露喜色,一双水汪汪大眼眯成一条线,「夏爷爷,我的封缸酒酿成了是吧?」

  「嗯。」老者一点头。

  她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头回亲手酿酒,心里忐忑不已,唯恐生疏的手法把酒酿坏了。」

  「呵……你是我夏家子孙,天生是酿酒好手,怎麽会酿不出好酒。」可惜生出不孝子,坏了百年好名声。

  「啊?夏爷爷您说什麽?」谁家的子孙?她没听清楚。

  老者抚须呵呵直笑,不发一语,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慈祥。

  「这缸酒酿好了,夏爷爷要再教我酿什麽酒?」她酿出兴趣了,沉浸在米香、酒香之中能令人浑然忘我,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抛之脑後,不复想起。

  老者双眼一柔,揉揉她挽着少女发髻的头。「还不想回去吗?」

  一提到回去,女子面皮上浮着忧色和抗拒。「回去干什麽,让人再害死一回吗?」

  原本空旷无人的酒窖在女子情绪翻转後,成排的酒缸不见了,浓郁的酒香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能见度约三尺左右,越来越浓的白雾在两人身侧环绕,久久不散。

  「你本来就不该来此,是我不忍心你一抹孤魂在阳世间飘游,因此才牵引你到我的仙居。」唉!这孩子也可怜,一辈子过得糊里糊涂的,没遇到几个好人。

  「仙居?」女子讶异。

  老者手一挥,原本身上简朴的布衣摇身一变,忽地一身仙袍猎猎,仙风道骨,人也年轻十来岁。

  「是的,我是酒仙。」

  「酒仙!」她惊讶的睁大眼。

  「我生前是一名酿酒师傅,酿的酒连皇上都喜爱,成为贡酒。九十高寿死了之後,我被仙人引至上界,衪们也爱喝我酿的酒,因此我成了酒仙,以仙花山植酿酒给众仙人喝。」所以他有不少仙人好友与好酒知己。

  「那您怎麽会找上我?」女子一脸不解,不懂在千万个幽魂中,她为何是雀屏中选的那一个。

  「因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苦涩难言,「子孙不肖,无以为继,无一能继承衣钵。」

  「所以您是要让我继承?」女子错愕地说。

  他教她酿酒是想将一手酿酒技艺传下去?经由她的手?

  「嗯,是你,我想靠你将这一门酿酒手艺发扬光大,不致逐渐没落。」他夏家的传承不能断。

  「可是我只是一名女子,怕是难当大任。」女子未做先退缩,她原本就是懦弱、没主见的人,一辈子只会听话,一直到她死的那日都不懂反抗,认命的阖上灰暗的眼。

  「你甘心吗?」在遭受那样的对待後。

  「这……」她一顿,眼泛泪光。

  「不甘心就反击回去,别让人把你往泥地里踩,像你娘那般泼辣又如何?至少她活得痛快,把你爹和他的那群女人当狗打。」不愧是他当年看上的儿媳妇,虎父无犬女,有她祖父杀猪洪的魄力。

  女子叫夏和若,阳间卒年二十六岁,而老者是她祖父的爹,也就是她的曾祖父。

  夏老祖年轻的时候住在杀猪洪家隔壁,两人打小一起摸虾、赶狗长大,一个家里杀猪卖猪肉,一个是靠着祖传酿酒技艺,开着不大不小的酒馆养活一家人。

  两个人从小玩到大,交情非比寻常,及长後各自娶妻,还开玩笑说要定下儿女亲事。

  只是夏老祖连着两代都单传,只生一个儿子,而杀猪洪生了五个儿子,无半个女儿,此事便没了下文。

  一直到两人的孙子辈才有儿有女,这下他们可乐了,孩子不到周岁便定下娃娃亲,想让两家人更亲近。

  有一年兵荒马乱,杀猪洪有三个儿子上战场杀蛮夷,三人去,一人回,活着回来的人便是夏和若的外祖父,他带着三个人的功勳举家受封,搬进京城了。

  那时夏和若的娘才七岁。

  刚离开那几年,两家人还有书信往返,夏家的小酒馆在夏和若祖父的坚持下,发展成「锦春酒楼」,不仅卖酒还卖饭菜、提供住宿,招待来住客商。後来杀猪洪过世,剩下的三个儿子又上了战场,夏、洪两家渐渐断了往来。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在边关打仗的洪家人因粮草不继,连打了数个败仗。当时的先帝不怪罪自己宠妃的娘家人贪渎,延误军机,反而捉出替罪羊大肆鞭挞,认为洪家人打败仗有通敌之嫌。

  在未判决前,洪家决定先把定过亲的女儿送到夫家,连夜拜堂成亲,以免受到洪家的牵累。

  能保留一点血脉是一点,谁也不能预料此事的走向会怎样,至少不至於全家覆灭。

  这桩婚事夏和若的祖父是不同意的,他担心遭到波及,宁可背信弃义也要明哲保身。

  可是夏老祖一锤敲定,谁也不能反对。

  夏和若的母亲一到夏家便用花轿抬进门,成了夏家妇。

  一开始小俩口也是如胶似漆,颇有新婚小夫妻的恩爱,只不过……唉!家门不幸,说来一把辛酸泪。

  不到三个月,陪嫁丫鬟爬床了,性好渔色的夏老爷勾搭上貌美丫鬟,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渣男」的一生由此展开。

  而洪家人「通敌」的罪证不足,先帝却为讨宠妃欢心,发配他们全家到边关当守将,无诏不得回京。

  之後夏祖父过世了,过几年夏老祖也没了,夏家由夏老爷当家,他只管名声渐没的「锦春酒楼」,家里的事全权交给悍妻管理,包含他的一堆小妾和庶子、庶女。

  「我娘也死了。」死在她前头。

  她娘一辈子凶悍,好强的扛起一家重担,上打见到女人就软脚的丈夫,下踢矫揉造作、成天喊苦喊累的妾室、通房,她够凶、够悍、够泼辣,打得这些人抱头鼠窜,见她像老鼠遇猫似的缩着身子不敢动。

  谁晓得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最後害死她的居然是在她淫威下讨生活的姨娘、庶子庶女们,以及她最倚重、欲培植为当家主母的亲儿媳,他们联手夺走她的一切。

  每每想到此,夏和若的心中就像堆了一山的柴火,由细火慢烧到熊熊大火,烧得她五脏俱焚。

  夏老祖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上一代的杀孽过重会祸及子孙,你曾外祖父生前杀太多猪了,所以你娘的寿命原本就不长久。」

  这是命中注定。

  「那我呢?我也是因为外祖家的缘故吗?」种什麽因,结什麽果,因果循环,她拿命偿还。

  「祸不及三代,你是第三代,逃过一劫,所以我来了。」帮她渡劫,否极泰来。

  夏和若眼眸一暗。「可惜您来迟了,我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谁说来不及,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你忘了我是谁吗?」他语带玄机,一挥手,白雾渐渐散去。

  「您是说……」她心头七上八下,说不上是喜是忧。

  「如果说能让你重活一回,你可愿意?」没人不想活的,他给她重生的机会,算是补偿她们母女俩。

  她想了一下,苦笑地摇头。「若是再回到那个家,我生不如死。」

  夏和若指的是生生将她熬死的夫家。

  夏老祖呵呵笑着往她眉心一点,一抹金光进入她两眉之间。「回到你未嫁前可好?夏爷爷不会害你。」

  「这……」她犹豫着。

  「你在这儿跟我学了三年酿酒,你不想让大家喝到你酿的酒吗?」该回去的时候就要回去,她的将来将大不相同。

  想了又想,想得头都痛了,她苦着一张脸,满脸惆怅。「我喜欢酿酒。」

  「那就对了,回去吧!酿更多的好酒流传百世,给那些不识金镶玉的睁眼瞎瞧瞧,女儿不输男子。」他看好她。

  她面有慌色的捉着衣衫下摆,局促不安。「我可以不回去吗?」

  除了娘,这世上待她好的人没几个,她太单纯了,老是看不透人心,好人坏人没法分辨。

  「不行。」

  「夏爷爷……」还不知道老者是曾祖父的夏和若苦苦哀求,她不想重覆生前的种种。

  「放心,我送了你一份礼,你会很中意的。」他送了她机运,以及……佛曰:「不可说。」

  「送我什麽?」她没瞧见。

  难道是她亲酿的仙酒?

  「以後就晓得,魂归来兮,魂归来兮,去吧!夏和若,还魂去,仙乡不是你的归处……」

  仙乡不是你的归处,仙乡不是你的归处,仙乡……

  那何处是她的归处呢?

  夏和若茫然地往前走,她身子很轻,脚步却异常沉重。

  走着走着,她眼前一片白光闪过……

  「姑娘,您饿了吧?奴婢给您煮了白玉莲花粥来,您垫垫胃,消消暑气。」

  淡淡的莲花香气飘来,坐在梳妆台前的夏和若回过神看着镜中的自己。

  尽管已经过了好些时日,她仍有些难以置信。

  想当初醒来时,原以为会看见一张枯黄凹陷,未老先衰,布满斑点的面庞,谁知却是肤白肌嫩,神采翼翼的脸孔。

  她居然重生了,回到十年前。

  太不可思议了,人竟能起死回生,她当她的一生只能在凄风苦雨中度过,没想到峰回路转,有了另一番际遇。

  这是在作梦吗?或许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才是梦吧!

  「姑娘,入夏了,您吃一点好补补元气。瞧瞧您又瘦了,别再像春寒时发的那场病……」

  一听到年初二发生的那件事,夏和若清秀的脸微微一冷,眼中露出一抹锐利。

  她怎麽忘得了,那一天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没娘家可回的母亲心情相当低落,倍加思念远在边关的家人。

  她为了逗母亲开心,亲手做了兔子形状的寿桃,兴冲冲地往母亲的院子走去,哪知经过假山边的池塘时,忽然有人从背後重重的推她一把,重心不稳的她便掉入池塘。

  那时的冰刚化开,冰寒透骨,她落入池水里一下子就冻僵,等被人救起时已昏迷不醒。

  之後她高烧不退,几乎丧命,整整一个半月都处在昏睡状态,一下子烧,一下子全身冰冷,一口气拖着半死不活,连请七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要她爹娘另请高明。

  可是她熬过了,不让那些有心人如愿。

  没人知道她经历过什麽,只当她惊着了,因此向来咋咋呼呼的性情变得沉稳,人也显得聪慧了许多。

  夏和若回想着,十年前她也生过一回重病,但没像这回这般严重,卧床十天就好了,倒是一病弄坏了身子,从此天一冷便汤药不离口,成了个小药罐子。

  多年之後她才晓得她的体弱是人为的,有人在她的汤药中动手脚,以致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终年病恹恹的。

  「幽草,别叨叨念念了,盛碗粥来,我吃就是。」药补不如食补,她还真有点饿了。

  「是的,姑娘。」幽草面上一笑,盛了微温的甜粥送到自家姑娘面前,不多不少八分满。

  望着打小跟在自己身边侍候的丫鬟,夏和若心头微暖,她犹记得母亲死後,这丫头跟着她吃了不少苦,若不是有幽草,只怕她的日子会更难过,一天也过不下去。

  但是想到另一个丫头,夏和若只觉喝进嘴里的白玉莲花粥是苦的,她并未亏待她们,为何两人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姑娘,外头的莲花节非常热闹,我们出去看看吧!好多人等着看莲花仙子游街……」

  一名蹦蹦跳跳的黄衫女子跳了进来,一张圆盘脸红通通的,十分有精神的喳呼着。

  「香草,小声点,没瞧见姑娘正在吃粥吗?」幽草语气略带责备,一边侍候夏和若用膳。

  挨骂的香草很不服气,气呼呼的噘着嘴。「人家是为了姑娘着想,老闷在府里会闷出病的。」

  「你又不是不晓得这阵子发生了一些事,怎好让姑娘出门面对那些风言风语。」香草太毛躁了,考虑得不够周详。

  「有什麽关系,那是别人的错,又非姑娘她……」反正不是第一回了,还怕人说什麽嘴。

  「好了,你还懂得尊卑不?」幽草大喝。

  香草是个生性好动的人,话多聒噪,喜欢与人比拚、出风头,很怕别人瞧不见她,哪有热闹往哪钻,哪里人最多定能看到她的身影,碎嘴的程度可媲美三姑六婆。

  她不像个丫鬟,倒比主子更像个主子,吃得好、穿得好,连像样的首饰也有三、四样,出门在外走在主子前面,完全不当自己是个奴婢,有时还会压自家姑娘一头。

  没办法,夏和若的性子太过软弱了,从无自己的主见,人家说两句话便「好好好」的点头,不会说不,说好听点是脾气好、善待下人,实际上是人人可欺,看她好说话,都来占便宜踩个两下。

  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大病痊癒,一切都不一样了,夏和若在渐渐改变中,变得强硬。

  「姑娘,您看幽草,她又骂人!她只大奴婢三个月,就总是以姊姊的模样教训人。」香草不高兴的告状,以为夏和若会像以往那般好声好气的维护她,但是……

  「香草,你的确没了规矩,幽草说你是为了你好,你要谨记在心。」夏和若以绣着菊花的手绢拭嘴,在心里已放弃香草这个丫鬟。

  她不害人,也不会让人再有机会害她,一次的教训教会她人心易变,她一味地对人好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饮食起居、生活习性呢?唯有信任的身边人对她知之甚详。

  这是一把利剑,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刺向她的胸口。

  「姑娘……」香草还想反驳,找回面子。

  「够了,别再说了。这些时日确实快闷坏了,我想出府透透气,你先去准备。」该面对的事还是得面对,不能再逃避,重生前的她便是因为畏畏缩缩,才让人有机可趁。

  香草只能不情不愿地退下。

  「姑娘,您承受得住吗?」幽草一脸忧色。

  瘦得小脸只剩巴掌大的夏和若嫣然一笑。「不打紧,再大的风雨也会过去,我总不能老让娘担心。」

  夏府中也就娘在意她,两个兄长在嫂嫂进门後已和她渐行渐远,不再是事事依着她的傻哥哥。

  「是的,姑娘。」幽草还是不放心地蹙着眉头。

  「把我新酿的那坛子酒带上,我们到酒楼看看,也许能把酒卖掉。」她必须强大起来,不让人看轻。

  夏和若醒来後一直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无法确认自己是真的重生还是作了一场荒谬大戏,梦中学得的酿酒方法是确有其事或自欺欺人。

  因此身子一好转,她立即让人买了一口大缸、几十斤纯净糯米,试着用纯麴制成的酒面来发酵,以「夏爷爷」教过的方式酿制「东江糯米酒」,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酿酒。

  一开始她不敢太贪心,只酿一种糯米酒,熟成後迫不及待的勾兑,浅嚐了一口,微醺。

  如今她打算换种方式,看看新学得的酿酒方式究竟成不成功。

  「姑娘要卖酒?」幽草讶异。

  「试试呗!能把酒卖掉,我就能攒点私房,日後就算不嫁人也能养活自己。」她打定主意绝不重蹈覆辙。

  「姑娘,您不会嫁不出去的……」她只是所遇非人。

  「再说吧,不急。」她笑了笑,眼神多了坚毅。

  「我的爷呀,您不能再喝了!喝酒伤身,少喝一点,太……老夫人会担心的。您浅酌即可,别又喝醉了,奴才可扛不动您,您这矜贵身子伤不得……」

  一名面白无须、声音略显尖锐的年轻男子一开口便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喋喋不休,越说越起劲,彷佛要将八辈子的话全说出来,不说他憋着难受。

  他站在一旁侍候着,不敢坐下,面上无奈的看着锦衣玉带的主子,心里有着没法说出口的心疼。

  「长英呀!你越来越罗嗦了,爷喝口酒你也管,难道要爷整天风流快活才称你的意?」一双绝美的丹凤眼往上一扬,带着几分放荡和邪肆,似笑非笑的勾着嘴。

  「爷呀!您别埋汰奴才了,奴才也是为了您好。您春日时喝多了酒,得了风寒,您还记得不?大夫说了少饮为妙,您老是把酒当茶喝,奴才心头不踏实。」他宁愿主子多花点心思在女色上,别二十来岁了还独身一人,见谁都不顺眼。

  「小小风寒奈何得了爷?瞧你穷紧张,多喝两口酒不就没事了。」酒是良师益友,一口脾开心悦。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爷……」怎麽老不听劝,一意孤行。

  段玉聿凤眸一横,多了轻佻的戏谑。「长英,要是嫌舌头长,爷不介意帮你切了它。」

  「爷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怎麽就拗得像头牛……」一脸苦色的长英小声的嘀咕着,拿主子没辙。

  他打小就跟在爷身边,不敢有一丝疏忽,看着爷从蹒跚走路成长为少年郎,又成为伟岸男子,在腥风血雨中成长茁壮,撑起天地。

  可惜高处不胜寒,人站得越高越孤寂,得到的越多也失去越多,爷最後只能成为悬崖上的劲草,任风吹打。

  「长英,爷要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饮着酒,段玉聿神情自若,低垂的眉眼间藏有一丝锐利。

  「奴才查到曾在东兴、中武两县出没过,但是事隔多年,不好找,隐藏太深了。」都一、二十年前的旧帐了,早该翻篇了,偏偏有人记挂在心,不肯就此揭过。

  「嗯——?是不好找还是不想找?」段玉聿的声一沉,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如白玉,莹莹发光。

  长英乾笑。「爷呀!奴才也是不愿您为难,都几年前的旧事了,那一位还揪着不放,他不是存心和您过不去……」

  「长英,你的话越来越多了。」不如喝酒来得清心。

  「长英愿为爷肝脑涂地,只求您一世长乐。」爷如今的身分多为人顾忌,从古至今此类人难有善终,叫他放不下心。

  「一世长乐……」他噙着笑,深幽的双瞳流转着令人迷醉的异彩。「有些事少说的好,若是传到某些人耳中,爷想保你也保不住,奴才的命不如狗。」

  长应苦笑。「奴才知道了,奴才不会多嘴。」

  此时的时局看似风平浪静,国泰民安,但何时起变化无人得知,毕竟当皇上的多半疑神疑鬼,明明地位稳固,还担心皇位不稳,想把一切掌控在手中,削藩的意图明显。

  先帝并非嫡长,为了拉下前太子,斩杀了不少兄弟,踩着血路才登上高位,一扬帝威。

  他一上位自是大封功臣,两位有从龙之功的臣子被封为异姓王,享有封地,幸存的兄弟也封了王,依亲疏远近各自封赏,勒令非诏不得入京,只能待在封地上。

  自古帝王多疑心,他也怕其他人反了他呀!离得远就少些心思,省得他费心灭了他们。

  当时只有一位年幼的王爷留京,也只有他至今都不受「无诏不得入京」这规定约束,他正是先帝同母所出的胞弟,皇上大他十岁,还得恭敬地喊他一声二十四皇叔。

  「你可知道东兴县哪里的酒最好喝?」段玉聿高坐在酒楼的二楼,坐姿不正的斜倚窗口,手中的酒要喝不喝的轻晃,似乎手一放,酒杯就会往下掉落,砸到底下的人。

  这是他的恶趣味,喜欢看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时不时的滴几滴酒下去,路人纷纷走避。

  因为太无聊了,闲着也是闲着,拿人逗乐。

  「不就是爷待的『锦春酒楼』,前些年他们的酒还是宫里的贡酒,後来山东出了兰陵美酒才压下去。」酒是好酒,却少了当年的味儿,让人有种未能尽兴的不痛快。

  「这也算酒?」段玉聿嫌弃地喝一口、倒一口。

  底下的人惊呼连连,有不少人边躲避边仰头往上瞧。

  「老东家过世了,接手的少东家没那麽用心,不过在东兴县城还算小有名气,不算太差。」和宫里没得比,差强人意,锦春美酒快成绝响。

  少东家指的是夏老爷,他的心思大,不但卖自家酿的酒,也进别家的酒,到最後根本懒得酿酒,直接购入他人的酒,祖传的手艺荒废了,把老东家气得一病不起。

  而今夏老爷已不理事,将酒楼交给两个儿子打理,生意还不错,与天香楼、一品楼并称为城里三大酒楼。

  「这叫不算太差?长英,你喝过马尿没?」这酒越喝越没滋味,如鸡肋一般,酒味不够醇厚。

  长英弓着身,右手搭在左手上,往前一倾。「奴才跟着爷是享福的分,琼浆玉液爷看着赏。」

  「滑头。」仰着头,段玉聿用酒壶就口,神情惬意。

  「爷教训的是,奴才就是个小滑头,给爷逗逗乐。」让爷开心是他的本分,爷的一生太压抑了。

  「去,再上壶酒来。」酒越喝越清醒,他怀疑掺了水,否则怎会想醉醉不了,神清目明。

  「爷,您真的喝多了,别给自个儿找罪受,适可而止。」他目光一闪,提醒主子别弄坏身子。

  段玉聿摇摇酒杯轻笑。「今朝有酒今朝醉,爷要喝酒谁敢拦?还不上酒来……」

  「爷,那人走了。」一名玄衣人忽地现身,面无表情的说着。

  他一顿,嘴角笑意不减。「不错呀!长本事了,连爷也敢监视。」

  「爷,您得提防了。」长英上前提醒。

  「爷已经退让一隅,还苦苦相逼,真是没把爷看在眼里,想当年……」他一脚一个,踢得他们屁滚尿流,没人敢吭一声,敢怒不敢言的夹着尾巴走人,谁敢回头多看一眼。

  「爷,当年已不复存在了,那时内忧外患还要靠您支撑一时,如今山河秀丽,锦绣如画,谁要拿把屠刀对着自己。」爷做得太多了才受人忌惮,要是他什麽也不做,当个游手好闲的纨裤子弟,也不会叫人惦记。

  只是玉藏於石中,早晚会发光,是瞒也瞒不住,即使他不想引人注目,仍是光芒大放,直逼紫微星。

  段玉聿眉间隐隐抽动了一下,随即归於平静。「长英,爷心中苦闷,得喝酒解闷。」

  「爷,您得找个好一点的藉口才能说服奴才,普天之下能让爷皱眉头的人尚未出现。」长英把关,让主子点到为止,他家「老夫人」嘱咐了要看紧些,不让主子随心所欲。

  「扫兴。」无酒使人瘦,没得伤心。

  长英小心翼翼的收好被扫到一边的酒杯。「爷,出门在外还是留点神,不是奴才不让您喝,而是好酒府里多的是,何必在酒楼喝得醉醺醺的,给人徒增话柄……」

  「那人不就是想看爷放荡不羁的样子,爷表现得叫人满意吧!」段玉聿呵呵笑着,一脸不正经。

  「爷,人都走了,您可以放下了。」主子的笑让他感到心疼,明明是骁勇善战的将才,却被迫放下长枪短剑,做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

  看不出神色的段玉聿将目光投向人来人往的街道。「今儿个真热闹,又敲锣、又打鼓的,是谁要迎亲吗?」

  长英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听说是莲花节,每年七月中旬必办的节庆,东兴县湖多江面广,百姓以种莲居多,夏采莲花,秋收莲子,冬日里还能挖莲藕卖钱,一举多得。」

  一江水养活数万人,有水能种稻养鱼,以农渔为主,莲花田里便有很多鱼种,养上一年不比卖莲子差。

  「看来生活挺富裕的,家家安居乐业。」百姓的安康又能到几时?一旦皇上削藩,到时又是遍地烽火,哀嚎不断。

  「那也是爷带来的,百姓该对您感恩载德。」要是如西陵王封地,那才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西陵王是先帝的十八弟,谨贵妃所出,当年先帝和太子争位时他也有意争位,却在谨贵妃「暴毙」後突然收手,改和先帝联手扳倒太子,助先帝登基。

  而後西陵王受封为一方藩王,讨了一块富饶的土地後便携家带眷出京去,自此未再踏足京城一步。

  到了封地,西陵王不改往日的奢靡作风,他强徵杂税,收富户、世家孝敬的银两,没有任何作为,任由地方大族恃强凌弱,他只坐收供他吃喝玩乐的献金,从未想过改善百姓们的生活。

  因此原本家家有余粮的封地,在西陵王一家子来到後渐渐地一日不如一日,大片土地无人耕作,全收在有钱人手中,农人无地可耕,只能沦为佃农,一年的耕种还不够吃饱。

  於是乎,百姓越来越苦,还曾经饿死过人,原本的富地成穷地,再也看不见昔日荣景。

  「少说些场面话,若是那些人再不停止折腾,只怕日後便看不着莲花节的盛况。」大家只顾着逃命,颠沛流离。

  十六人抬的大轿子一上一下晃动着,从街道的另一头缓缓经过「锦春酒楼」楼下,没有轿身的轿子上坐着容貌娇美的妙龄女子,头上簪着莲花,手里捧着莲花,人若白莲,接受众人的膜拜。

  每年的莲花仙子都由世族中选出,被选中的女子为县城里第一美,日後身价水涨船高,为人所追捧,多半嫁得极好。

  「有爷在,奴才跟着沾光,年年都有美景如画的莲花节可欣赏,爷的高风亮节……」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长英好话如流水,滔滔不绝。

  「得了、得了,少在爷面前鬼扯,爷想踹人了……」段玉聿脚一抬,做势要踹人一脚。

  此时,一阵嘈杂声飘进耳中。

  「去瞧瞧又是发生什麽事,游街的刚过去,若是有人闹事就看着办。」闹烘烘一堆杂音,烦人。

  长英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仔细听了一会,然後又把身子缩了回来。「是一群人在说闲话,没闹事。」

  「说了什麽闲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闲话打发打发时间。

  「他们围着几个姑娘指指点点……」

  砰!细微的碰撞响起。

  「等等,你有没有闻到酒的香气?」似有若无,清淡有韵,彷佛在鼻间勾缠着,令人难以自持。

  「爷,您又馋酒了。」酒楼里没酒味,还能卖酒吗?

  「走,下去看看。」段玉聿手一甩,整个空酒壶朝窗外飞去。
  第二章 男人威逼强买酒

  「看到了没?就是她。」

  「就是她呀?也够倒楣了……」

  「是呀,这都是第三回了……」

  「第三回什麽?」一旁的人不解的插话。

  「被退婚。」

  「什麽,这个姑娘被退婚三次!」

  未免太惨了,一次已经是人间大悲剧了,她还连着三次,这辈子想嫁人是难了,一生无望。

  「也不知做了什麽缺德事,没一次成的,眼看着就要成老闺女了,她爹娘还不哭死……」

  「我看不只哭死,八成愁白了发,想她下半辈子怎麽活?总不能赖给兄嫂养……」

  听着耳边同情的、怜悯的、恶意的、嘲讽的种种言语,心如止水的夏和若无动於衷的从中走过,来到自家酒楼前,抬头看着染上岁月痕迹的酒楼牌匾,心有酸涩。

  有一度,它曾经换新过,金光闪闪的以金漆写上「锦春酒楼」四个大字,络绎不绝的宾客坐满整间酒楼,上上下下的伙计忙得无一刻停歇,处处酒香,人人手中一杯酒。

  那时的荣景她亲眼见过,在她二十岁那一年,从此打响了东兴县酒乡之名,锦春酒楼成了本地第一楼。

  目光回到眼前三、五酒客一桌的酒楼内,她内心有着几分讽刺,当时为了挽救日渐颓败的酒楼,她不惜抛去女子的名声,一心学习酿酒,谁知竟遭到那样的对待。

  她心寒极了。

  「什麽退婚,那是我家姑娘还小,不急着成亲,所以暂时将亲事延後,过两年再说。」性子急的香草像爆开的玉米,挥动叫人看来可笑的小拳头,逼人群让开。

  「瞧这小丫头挺悍的,一脸横眉竖眼。听说夏府的夫人是一头母大虫,母老虎一吼达三江,把她那没用的丈夫吓得裤裆一泡尿,爬呀爬地爬到小妾的裙摆底下躲凶兽……」

  听着夏府的笑话,一群人哄堂大笑。

  「是呀!是呀!母大虫生下的小母老虎肯定也牙尖嘴利,才会一口气吓跑三个未婚夫,她也真是有本事。」这得多剽悍才能连男人都怕,宁可退婚也不娶进门。

  不过这话真是冤枉人了,令人有口无处诉。

  夏和若第一回订亲是娃娃亲,刚满五岁的她正在换牙期,门牙掉了一颗,黑幽幽的牙洞既可爱又好笑,让人一看心生怜惜。

  但是大她两岁的小未婚夫却不这麽认为,他一看到粉妆玉琢的「妹妹」居然无牙,立刻指着她大喊缺牙妖怪,又哭又闹的在地上打滚,还拿着棍子要把妖怪打死。

  闹了这麽一回,两家父母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夏夫人凶狠,主动拿出信物退婚,婚事作罢,从此不相往来。

  第二次订亲是夏和若十二岁那年,原本约好了及笄便成亲,谁知订亲没多久,男方让一名从小侍候的丫鬟有了身孕,还扬言非她不可,这下子把夏家人气到了,夏夫人带着丈夫、儿子一行人到人家家里砸锅子,要他们给一个公道。

  那时候夏和若的两个哥哥尚未成亲,自是卯足气地为她出气,不讨任何代价也要为妹妹找回面子。

  对方自知理亏,退还订亲信物还赔了一笔银子,做为女方下一次成亲的嫁妆,并且将之前的聘礼悉数赠予。

  虽然名声平白受损,不过看在银子的分上,夏府众人最後决定息事宁人,未加以计较,所得银两全归夏和若所有,但是出嫁前由夏夫人代为保管,她一文钱也拿不到。

  第三回,也就是这一次,在年前定下的,夏夫人千挑万选选了一个考中童生,正准备考秀才的读书人,家境不错,是个独子,长相斯文,文质彬彬,十分有礼。

  哪晓得过了一个年,什麽全走样了,看来谦逊温良的小书生在春游途中救了个富户的女儿,两人一见锺情,私定终身,在春闱前几日相偕私奔了。

  因为夏和若失足落水,昏迷了好长一段时日,夏夫人忧心女儿的病况,无心上门理论,此事因此被压了下来。

  可是私奔的两人回来了,在各自爹娘的陪同下登门赔罪,解除了婚约,以银两做为赔偿。

  迫於无奈,夏家人只好收下银子同意婚事作废,从今而後谁也不许再提起。

  前後三次,夏和若真是无辜至极,本身一点错也没有,却屡次退婚,平白惹来一身腥,成为他人茶余饭後的谈资。

  可是这并非结束,接下来还有更悲惨的两回,一次是人为的,彻底将她的名声搞臭,让她嫁不出去;一次是嫁人了,却教她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方,直到死亡才获得解脱。

  那时她的哥哥们早就娶了妻子,大嫂、二嫂各有心思,算计着嫁妆丰富的小姑。

  「你说谁是母老虎?信不信我揍人!」她家姑娘明明人好心善,只有人家吼她的分,哪有她吼人的可能。

  看着小刺蝟似的香草站出来以身护主,以前的夏和若的确会动容,认为她的忠心无庸置疑,可是此时的夏和若只觉得可笑,谁晓得多年以後香草会是第一个背主的丫鬟,为了自身的利益,成为她丈夫的姨娘。

  香草知道她的每一个习性,每一种心情转折,连她的重要物件放在哪里都一清二楚,却义无反顾的出卖她,没顾念一点旧情,从打击她来取得一点点高人一等的感觉。

  夏和若不恨香草的背叛,人各有志,勉强不了,她只是不能明白,她一向待人和善,对待丫鬟也亲如姊妹,为何香草能痛下狠心,在她四面楚歌的当头还给她狠狠一刀。

  「哎呀!都抡拳头了,来来来,往我胸口推,大叔我皮厚,打两下当搔痒。」一名卖杂货的汉子往前一站,拍着胸膛叫人打他。

  「你、你们欺负人!」

  「欸!小姑娘,说什麽欺负,我们可没动你一根寒毛。咱们城里的姑娘没人连退三次亲,也就你家姑娘开了先例,我们只不过嘴上说说而已,不伤人。」手上拿着勺子的馄饨铺大娘见状插句嘴。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什麽不伤人,一张嘴就喷粪,我家姑娘的伤心你们瞧见了吗?」气不过的香草上前推人,年纪小的她气性大,凡事爱计较,做事不考虑後果。

  「呿!还骂人了,你才小丫头不知羞,被人退婚羞都羞死了还敢在外头跑,活该被人奚落,你推我,我就掐你一把,看谁厉害。」不甘示弱的大娘予以还击,连掐了香草好几下。

  香草虽然名义上是丫鬟,但过得不比主人差,养成受不得气的性子,一被人掐痛了嫩肉,便整个人扑过去,又捉又挠地想让别人跟她一样疼。

  可惜她的小身板没法和人比,一遇到膀壮腰粗的大娘便被一身肥肉弹出去,撞到身後抱着小酒坛子的幽草。

  砰!小酒坛子往墙上撞了一下,封缸的红泥裂开一条小指粗的缝隙,里面的酒气溢了出来。

  好香……

  在场的人都闻到那股淡淡的酒味,不自觉吸上一大口。

  「酒坛子破了吗?」夏和若心急的察看小酒坛子的裂痕,唯恐里面的酒渗漏,她清醒後也就酿了一缸酒。

  她的一缸指的是五十斤重的大缸,小酒坛子里的是取自大缸滤清後勾兑出来的清酒。

  「姑娘,没事,只开一条小缝,坛口裂了,坛身完好无缺。」幽草抱得很牢,手肘撞伤了也不放手。

  「嗯,没事就好,我瞧瞧……」夏和若关心的看了几眼,确定酒液未外流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我却有事,你家这丫鬟心多狠,把我的手臂都捉破了,你得赔我钱。」大娘拉高袖子露出两道见血的捉痕,一脸不给银子不罢休的样子索讨买药钱。

  被撞倒在地的香草两眼冒火,站起来挽起袖子,像要和人拚命似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赔给你。」

  一说完,她又往大娘身上撞去,同样不自量力的被弹开,大娘的肥肚子一顶,她咚咚咚的倒退好几步,一股脑地往後头倒去。

  眼看着又要摔个难看的四脚朝天,怕疼的她居然一扭腰意图捉住不远处的夏和若,想藉着她好借力使力,免得跌倒。

  由此可见她不是好丫鬟,危急之际不是想着护好自家主子,而是拖主子下水,只要自己不出事就好。

  难怪日後为了过好日子,她会趁夜爬上姑爷的床,假意奉主子之命侍寝,把自己表现得楚楚可怜,不得以为之来固宠,以退为进获得男人的怜惜,而後跃升为姨娘。

  但这些都是後话,夏和若被退婚了四次,到了第五次才终於嫁成,嫁人时已「高龄」二十四岁了,想当然尔香草也不小,二十好几了,当丫鬟的她怎麽会不心急。

  香草想藉主子的身子缓冲一下冲力,殊不知没算好角度,反而将夏和若撞开,自个儿面朝下跌个狗吃屎,比背部着地还要痛。

  被撞的夏和若没站稳,「啊」了一声往侧边倒,她双眼一闭,想着,完了,又多了个博君一笑的笑话了……

  咦?没倒?

  没有痛感,她愕然的睁开眼,眼前一片锦白颜色……呃,这好像是衣料……

  「你还想趴在爷的胸口多久?」乌黑的发黑得发亮,光可监人,这是段玉聿见到的第一眼。

  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男子调笑的声音,她倒抽了一口气,面色一红,两手一撑,先让自己站直。

  可是再一瞧,她的手放的位置似乎不对,那是男人的胸膛……

  夏若和巴掌大的小脸整个涨红,羞得没脸见人。

  「你这样算不算调戏爷呀?对爷尊贵的身躯又摸又碰。」啧!脸红得真快,一眨眼就红成煮熟的虾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一时不小心撞了你……」她的脸好烫,都快可以蒸蛋了。

  「谁晓得是不是你们主仆合谋,看谁出手阔绰又貌若潘安,便存心讹上爷。」他第一次见到这麽有趣的人,未见人先面红耳赤,一张脸红得匀称,像抹上一层朱砂。

  「我没有。」她骤地抬头,急於解释,但在看到他的脸後,不自觉一怔,口中低喃,「白的……」

  「什麽白的?」他一身白衣。

  「白光……」好亮的白芒,中间闪着金光,几乎令人无法逼视。

  「爷身上有白光?」段玉聿嘴角一扬。

  「还有红光,在眉眼之间,近期内有血光之灾……啊!我说了什麽,呃,我胡说的,你别信……」一回过神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出言补救。

  「爷近期内有血光之灾?你瞧见了?」他说得很淡很轻,却有一种莫名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瞧见。」她说得很快,反而给人欲盖弥彰的意味。

  段玉聿一手往她耳垂轻抚,「爷不喜欢有人骗爷,说实话,不许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她的心跳得很快,被吓的。「我……我说的是实话,刚刚大概是中了暑气,有些头晕目眩,所以说了胡话。」

  前一世夏和若死在二十六岁,无儿无女,无任何挂念,死时在一间偏僻小屋,身上盖了一件破被,浑身瘦得几可见骨。

  死前她已经很多天未进食了,她被夫家的人所遗忘,在他们得到想要的东西後,她的死活便没那麽重要了。

  在幽草喂了她一口稀得全是水的薄粥後,她终於吐出最後一口气,离开人世间。

  她没有见到所谓的鬼差、十殿阎王,当她离开肉体後,在原处逗留了数月,她可以在夫家、娘家之间来回,听到以前不知道却令人震惊的事。

  原来她的死是别人刻意安排的。

  惊闻此事的她顿时觉得天地间无容身之处,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是不是要为自己的死报仇。

  就在这时候,自称「夏爷爷」的老者出现了,他让她跟他走,并用三年的时间教她酿酒,而後送她回魂。

  临别时「夏爷爷」说要送她一份礼,她以为是酒方之类的馈赠,怕她背不住上百种酿酒方子。

  可是她从十六岁的身子醒来以後,手上空无一物,那时她有点失落,好像眼前有一杯水,口渴了却喝不到。

  等过了一阵子後,她才发现她能看见别人身上的光,有的在头顶,有的在背後,成雾状或光线模样。

  蓝色代表此人是好人,足以相信;绿光是绿云罩顶,家中妻妾有人偷汉子;红光主血,这人会受伤;黑雾是大难临头,大限将至,最好离他远一点;而灰色表示这个人心思诡诈,狡猾又阴险,不可信任。

  她反覆地试了好几回才确定,证实无误方依此为判断。

  原来「夏爷爷」送她的大礼是让她能分辨人的好坏,以免她老是被骗。

  而白光她是第一次见到,千百人中她只看过眼前这男人身上有,她不能确定是好是坏,但绝对贵气。

  段玉聿目光如炬,盯着闪烁不安的眸子看了一会儿,抚着她耳朵的手移至下巴,轻轻一挑。「你说爷信不信你?」

  「我是好人。」她看不见自己的光,但肯定是蓝光。

  「爷也是好人,好得让人跪求爷让他早入轮回。」多高贵的人品,功德多到堆积成塔。

  闻言,夏和若的面色由红艳转为雪白。「那是……阎罗王做的事。」

  「爷就是阎罗王。」他在笑,却有股森森寒意透出,百步以内的百姓都感到透骨森寒。

  可此时明明是盛夏,外头热得叫人直冒汗,汗水滴在地上一下子就乾了,怎麽会有寒冬的感觉?

  「公……公子真是爱开玩笑,小女子胆小,听不得鬼怪之说,请你让让,我要入内。」新酒酿成,她想在自家酒楼试手。

  「不让。」

  段玉聿话落,身後出现四名神色冷峻的玄衣人挡在酒楼门口,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公子这是何意?」生性平和的她都有点火大了,觉得此人太蛮横,不近人情。

  「你轻薄了我就该有所赔偿。」他指指自己的胸,一脸「我是债主,快还债」的模样。

  「我赔偿?」她张大嘴,难以置信。

  这是遇到鬼挡墙了吗?怎麽绕也绕不过去。

  「爷心肠好,不要银子,就拿那坛子酒来抵。」那味道真香醇,酒气足,看在酒的分上,他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不行。」怕酒被抢走,夏和若连忙取过幽草抱着的小酒坛子,抱在怀中紧紧不放。

  「你敢不给?」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这是我的酒,不给人。」她少说了一个字,是她酿的酒。有着前一世的殷监,她不敢随意说出她会酿酒的事。

  重生前的那一世她根本不会酿酒,也没有遇到「夏爷爷」,她是在第四次被退婚前救了一位在街头流浪的老头,他是一名酿酒师,她买了一座酒坊安置他,他为她酿酒,酿出的酒提供给酒楼贩售。

  这批酒大卖,造成一阵抢购,价格居高不下,想谋取暴利的两位嫂子担心她将酒方子带去夫家,坏了她们的生财大计,於是坏心眼一使,居然四处散布她已非完璧的谣言,因此她又被退婚。

  为了这件事,她着实伤心了大半年,猜不透是谁恶意毁谤,从未与人结仇的她怎麽会陷入无底深渊。

  直到死後魂回夏府,她才无意间听见两位嫂子洋洋得意的提起当初的阴谋,两人不仅毫无悔意,还埋怨酒方子分得的太少。

  原来第五个未婚夫是她们特意找来的,家有二十四还不出嫁的小姑子,身为兄嫂也为人诟病,因此她们合谋找个人先把她娶过去,等拿光她手中的酒方子便可弃她於不顾。

  可惜她识人不清,一直沾沾自喜有两个包容她、疼爱她的好嫂子,哪知她们是披着人皮的恶狼,瞒着府里的人对她进行迫害,一方面收买她身边的人,一方面断绝她和娘家人的往来。

  她娘在死前已经发现不对劲了,想过府探视,但是大嫂在娘的饮食中加了会使人昏睡的药物,致使母女俩连最後一面也见不着。

  「如果爷想要呢?」谁的酒都一样,他看上了就是他的,如蝼蚁般的她如何阻止?

  看着几名彪形大汉,又瞧了瞧似正似邪的男人,没人发觉夏和若藏在袖子底下的纤指微微颤抖。「我可以卖给你,不过得等酒楼的掌柜估算过,他认为这酒可卖我才出售,绝不占你一丝便宜。」

  闻言段玉聿思忖了一下。「可行。」反正最後那坛子酒是落入他手中,谁也抢不走。

  「那麻烦你让一让,不要挡我的路。」抱着酒坛子,夏和若胆子忽然大得什麽都不怕,彷佛有人依仗。

  「还没人敢让爷让路。」她是第一个。

  不知死活的初生之犊。

  「你不要动不动自称爷,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一声爷来、一声爷去的,听得很刺耳。」又不是她家的爷,感觉像在呼婢唤仆,人人在他面前都低上一等,得伏地跪叩。

  「爷……我叫段玉聿,记住了没?」不熟很快就熟了,只要她拿得出解他酒虫的好酒。

  段玉聿,段玉聿……这名字好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算了,想不起来就跳过,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偶遇,以後应该见不着了,不用往心里搁。

  夏和若以为面前之人只是擦身而过的陌路人,殊不知日後的纠葛如树缠藤、藤缠树,至死方休。

  「刑掌柜,你这会儿有没有空?」

  一入酒楼,夏和若先找看着她长大的刑掌柜。

  留着两撇山羊胡的男人年近五十,是夏老祖那代留下的老人,铺子里没有人比他资历更老了,他打七、八岁就在府里打杂。

  夏老祖看他是可造之才,特意栽培他,果然培植出一位经商人才,若非後来夏府的女眷插手,安插自己的人,他大概到死也不会离开,始终守着老东家的铺子。

  不过在夏和若重生後,刑掌柜会不会走是未知数,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哎呀!三姑娘怎麽来了,是什麽风把您吹来了?快进来坐,我让人给您烧几道菜……」看到讨喜的小脸,刑掌柜显得非常开心,连忙招呼。

  外室不算,夏和若的爹有一正室、四个姨娘、三通房。纵使夏夫人手段剽悍,强行下绝子散,仍不免被人钻了漏洞,有庶子女出生。夏府的子女总共两儿三女,分别为一嫡子一庶子,与两庶女一嫡女。

  两名庶女生在嫡女前头,夏和若排行第三,府中之人都喊她三姑娘。

  「不用麻烦了,刑掌柜,我只是拿了一坛子酒要让你品品,看看能不能卖出好价钱。」她喝过还行,不算太烈,但後劲十足,酒量不行的人还是少饮。

  「什麽酒?」他好奇的看向夏和若抱得辛苦的酒坛子,伸手接过,由坛子裂缝渗出的酒香让他眼神为之一亮。

  「糯米酒,我一位闺中密友她家酿的,喝过之後觉得不错,想在我们酒楼寄卖。」她不说是谁酿的,只言代人出手。

  「我嚐嚐。」闻着就香,叫人蠢蠢欲动。

  「嗯。」她会酿酒,却不会品酒,酒的优劣她分不出来,只知醉不醉人与酒的厚薄。

  刑掌柜拍开封坛的红泥,以小酒勺舀出一口的量,先观酒色,再闻酒气,然後放入口中含了一会才吞咽,顺喉而下,感受口腔中残留的酒香,入口酸甜适度,醇和柔绵,甘醇绕舌,芳馨浓郁。

  佳酿呀!他在心中暗叹。

  「三姑娘,这酒还有吗?」喝再多也不腻口。

  夏和若防备地往段玉聿等人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而後小心翼翼的说着,「不多,他们也只是试酿,想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几十斤的糯米挺贵的,若是没人要,就留着自家用。」

  「人小,心眼小。」某人风凉话一出,明指小人小心眼。

  一坛子酒防什麽防,有心人想要,她防得住吗?

  你小,你小,你们一家都小!夏和若在心里腹诽,暗暗打小人。「刑掌柜,你看一坛子酒该卖多少?」

  他略微计算,「若是由酒楼买进,一坛子两斤的量约四两银子,我们卖出的价自是高出许多。」

  「你说个数字。」四两银子不少了,五十斤的大缸至少有四十斤的酒,能有八十两。

  她不只会酿一种酒,秋天一到还有各式各样的果酒。果子酿酒期短,三个月就能开缸。

  「七两。」保守估价。

  刑掌柜说着还想舀一口糯米酒嚐嚐,谁知那口酒坛子忽地不见了,送到一名锦衣男子面前。

  「算你六两银子,因为试过酒了,不好占你便宜,银子拿来酒拿走。」

  眼看着就能进帐,夏和若这回学精了,她不会再把卖酒所得的银子交给别人,别人代管还不如自己保管。

  她前一世吃过最大的亏是她娘给的嫁妆她丝毫没拿到,在出嫁的前一天被大嫂、二嫂掉包了,上万银两的妆奁不翼而飞,两万两压箱银也只剩下两千。

  到了夫家,所剩无几的嫁妆还没摸上手,又被婆婆以「代管」的名义收走,两家人商量好瓜分她的私房。

  她在夫家过得十分艰难,举步维艰,夫君别有所爱,早在她入门前便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为侧室。

  公婆的偏心、夫妻的同床异梦,很快地,她便知道这是一场骗局。

  可是她走不出去,生性软弱的她不敢向人诉苦,默默地忍受,委屈求全,以为低头做人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她终究是太天真了,不知人心险恶,误信了豺狠,才落得悔恨终身,一缕芳魂消逝的下场。

  「你个小财迷,十两打赏不用找零。」前一刻还吓得直发抖,当他没瞧见她的手冷汗直冒吗?才一转眼功夫,那只畏畏缩缩的小老鼠变大胆了,敢向他伸手要银子。

  果然是有钱买胆,银子人人爱。

  「啊!那怎麽好意思,一坛子酒不值那麽多银子。」她取之有愧,酿酒的原料还不到五两银子,包括那口大缸。

  比较麻烦的是酿制过程,要经过好几道工序,从发酵、蒸馏、冷却,再倒入米酒陈酿、过滤、澄清……

  她不敢交给别人去做,怕把一缸酒酿成酸醋,因此每一步骤都十分小心,确定没坏才继续做下去,直到完成。

  「无妨,你那里还有一缸酒,一会儿我叫人去取,照两斤一坛子十两价,我全收了。」就她那小样,能瞒得过谁?

  夏和若心口一跳。「什……什麽一缸,就一坛子而已,人家托我卖卖看,好卖再多酿一些。」

  「脑子不灵光就别费神装神弄鬼了,爷是半神,能掐指一算,小丫头也别藏着掖着,只要酒好就不会亏待你。」段玉聿看傻子似的拍拍她的头,看多拍两下能不能长进些。

  「没酒。」啊——?他在干什麽,男女授受不亲他不晓得吗?为什麽一直拍她脑门?

  呜!她只是被退亲,不是嫁不出去,被他一拍,根本是雪上加霜,谁还敢上门来提亲?

  众目睽睽之下,夏和若都要哭了,她要是真成了老闺女全是他害的,好想咬他一口泄愤。

  他笑了,多了一抹威胁。「让我拿不到酒便以身来偿,我园子的花草开得艳丽,用的是人血浇灌。」

  她一听,冷吸了一口气。「噬血魔!」

  「是花吸血,不是我。」看着她欲哭无泪的神情,段玉聿积了一日的阴郁忽地散开,感觉愉悦。

  「我没有一缸的酒,最多五个酒坛子。」她不能一下子取出太多酒,以免启人疑窦。

  真可笑,她不仅要防外人,还得防自己人,尤其是身边的香草,那是一点迹象也不能泄露出去。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做夏府的摇钱树,银子赚得多却没一两落在手上,替人做嫁衣,落得两手空。

  「二十个酒坛子。」

  算得真精准!她暗自咋舌。「没那麽多,七个酒坛子,再多我也拿不出来。」

  「十八个酒坛子。」他的底线。

  「不行,十个酒坛子。」一咬牙,她喊得粉颊通红。

  「十五个。」不能再少了。

  「没有,就十个。」他再逼她,她就不卖酒,大不了放成老陈酿,更值钱。

  段玉聿双眸一眯。「鬼丫头,我已经够宽容了。」

  他的意思是不要给脸不要脸,他一掌就能掐死她。

  「我也跟你讲白了,一口大缸三十斤,你说能酿出几斤的酒?人家留着酒酿煮汤圆,剩下的全给你了。」不怕、不怕,镇定点,一回生、二回熟,多做几回骗子就熟练了,不想被骗就要先骗倒别人。

  「真的是三十斤一口缸?」他注视她的双眼。

  心里很慌的夏和若尽量冷静,眼睛不眨地与之对视。「是三十斤,重了搬不动,出酒量约二十一、二斤左右。」

  自家人也要喝一点,她多报两斤是虚弄实,想蒙混过去。

  没人瞧见她背都湿了,心惊胆颤。胆量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她很努力了。

  夏和若虽然重生了一回,但本质不变,本性善良,虽知道是谁害了她,可为了日後的侄子侄女们,她无法果决的施予报复,讨回所受的不公,她也不愿去恨,沦为仇恨的奴隶。

  不过她可以事先将自己保护好,尽量不让别人伤害她,即使到了年岁仍嫁不出去也能养活自己,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她会在别人想算计她时先搬出去,买个庄子、几亩田,自立女户,以绝他日亲人间的恶言相向。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以前她单纯地认为有娘家人足以依赖,不论嫁予谁家妇都不足为惧,可是生死轮回一回以後方知一切是虚妄,握在手中的才是真的。

  她的哥哥们真的对她好过,曾经的疼爱不是假的,只是有了自己的小家後,她不再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为了那一份斩不断的血缘,她愿意退让,维持一家的和乐。

  毕竟重生後,伤害过她的人、事、物尚未发生,她只要防止别人的别有用心,很多事都能避开。

  「我信你一回,一坛子两斤,共二十斤,十个酒坛,一百两。长英,给银子。」看在这个丫头敢直视他双瞳的分上,他姑且相信。

  没几人有胆与他对望,甚至讨价还价的打对台,就这份胆识,他允许她多活几日,如同秋後的蝉。

  过不了冬。

  「是的,爷。」长英取出一张银票,汇通钱庄的票子向来诚信可靠,童叟无欺。

  看到银子即将到手,夏和若两眼一亮,但她仍紧绷着心,不敢掉以轻心,眼前的锦衣公子不是她能轻易糊弄的。「我让人把酒送来酒楼,你再跟掌柜拿。」

  「不用,我派人去取。」段玉聿好看的手在她眼前一晃,不动声色地看她瞳孔一缩。

  「我……我帮你送,我那位闺中密友住得满远的,没见过什麽世面,怕被……呃,吓到。」她暗指他们看来来势汹汹,非等闲人物,几坛子酒就不必劳烦了,省得令人吓破胆。

  看她那副如临大敌的小心模样,段玉聿彷佛看见想偷吃油的小老鼠,战战兢兢的蹑足,心下觉得可笑,知道怕不是坏事,但他更想看她据理力争的大放厥词。「再说。」

  咦?再说是什麽意思,不能把话说白些吗?她的脑子不够大,猜不透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在想什麽。

  夏和若还在发怔,那坛子酒已被取走,手上多了一张一百两银票,她脑中一阵晕乎乎,不敢置信这是真的。

  离开酒楼後,段玉聿开口。「千夜,盯着她。」

  「是。」一名玄衣人冷声一应。

  「爷,您发现了什麽异常?莫非此女与我们追查的那夥人有关?」长英机伶,一想就想到手边正在办的事。

  看不出喜怒的段玉聿回头露出百花为之失色的笑容。「你不觉得逗弄一只跑不出手掌心的老鼠挺有趣的吗?」

  「嘎?」长英傻了,爷把人家小姑娘当逗乐的小玩意了?这……闲得蛋疼吧!

  正巧他没有。

  「爷看她玩什麽把戏。」谁能在他面前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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