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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试阅 ✿] 烟织《农门香掌柜》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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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爱 发表于 2019-9-3 16:01: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农门香掌柜》
作者:烟织
系列:蓝海E73702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9月04日

【内容简介】

赵舒为了把秦素梨拐到手,真可谓煞费苦心,
幸亏他占了「身子弱」的优势,够勾起她的怜惜,
瞧,她偶尔还答应留宿陪他睡呢(只是睡觉,发誓),
知道她喜爱他府里厨子的手艺,他就不时留她用饭,
看她吃得欢,纵使胃口向来不佳,但心灵满足也算跟着饱餐一顿,
只是她为了赚钱,捣鼓她那香脂香膏的生意,一忙起来就忘了他,
他只能让手下替他打听她人在哪儿,再用各种理由来个「巧遇」,
在他眼中,她真是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她老是约他一起看话本,还是那种有些香艳刺激的,
她看得欲罢不能,他却是忍得有苦说不出,一个克制不住就亲下去了……
好啦,他们睡也睡过了、亲也亲过了,他心仪她,她也喜欢他,
照理说根本可以直接成亲了,她竟坚持要同他维持现状?!


  第二十一章 小娃儿融化人心

  小厮胡杨见陈家乱成一团,趁人不备,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谁知王四儿正瞅着他呢,忙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把他拖回来制住,用草绳绑了他的双手,又抽了他的汗巾子塞在他嘴里,而后把他关进东边耳房。

  忙完这些,王四儿赶紧去西厢房,在外面等着秦素梨安排。

  秦素梨前世在端王府管理王府内院多年,颇会安排家务处理事情,因此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她先让春颖去灶房,一个锅烧水,一个锅煮白绫汗巾,并烫了铜盆送来备用,又叫王四儿去请陈家庄的大夫过来,由陈老爹陪着,好茶好水的款待着,这样到底心里不慌。

  至于陈老太太,自然是要留在西厢房陪着女儿陈氏。

  秦素梨把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去看陈氏,「娘,你觉得怎么样?」

  刚才那阵绞痛终于过去,陈氏脸色苍白,眼里已经没了泪,却也没了神采,眼神都有些直了,眼珠子许久不动一下。

  秦素梨在床边坐下,攥住陈氏的手,身子前倾,沉声道:「娘,我如今已经赚了好几百两银子,以后没了我爹,我就可以放心地买田置地开铺子做生意了,以后你由我来养着。」

  陈氏缓缓移动眼珠子,声音疲惫,「素梨……」

  没了顶梁柱男子汉,我们娘们可怎么办?

  秦素梨领会陈氏的未竟之意,微微一笑,道:「娘,你还年轻,大把的好日子还在后面,享不了丈夫的福,就等着享女儿的福吧。」她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坚定,「娘,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到时候让秦义成后悔,好不好?」

  陈氏咬着嘴唇,泪水滑落下来,「好……」她又哭着和陈老太太说道:「娘,我小肚子往下憋坠着疼……」

  陈老太太心疼得扑过去,紧紧握住陈氏的手,「我的儿,我苦命的儿……」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陈三郎拽着接生婆邓婆子过来了。

  秦素梨忙出去迎接。

  没多久,里正娘子带着三个儿媳妇也都过来帮忙,陈家一下子热闹非凡。

  到底是第二胎,毕竟比头胎好生些,再加上陈老太太和秦素梨一直陪着,到了亥时二刻,陈家西厢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啼。

  秦素梨还是第一次听到初生婴儿的哭声,又是欢喜,又是吃惊,「古人说小婴儿出生是呱呱坠地,弟弟的哭声果真是『呱呱』啊!」

  陈老太太欢喜得很,「你出生时,哭声比你弟弟还大呢,简直震耳朵。」

  邓婆子咬去脐带,让陈三郎去埋了胞衣,吩咐熬了定心汤,让陈老太太喂陈氏吃了,又安顿孩儿停当,这才告辞要走。

  秦素梨忙拿了一锭一两重的银锞子给了邓婆子,笑吟吟说着感谢的话,送邓婆子出门,「老太太,今日多谢你,洗三朝你还来,我家送你一匹松江毛青布。」

  邓婆子见秦素梨年纪小小,却貌美聪慧,做事妥当,也大大地夸了秦素梨几句,这才离开了。

  送邓婆子的时候,秦素梨还大大方方妥妥当当,有个大人模样,待送走人,秦素梨拎着裙裾一阵旋风般跑进了西厢房,「啊啊啊,我要看弟弟!我要看弟弟!」

  在正房堂屋坐着的陈老爹和陈里正,在廊下的陈三郎和王四儿,还有在西厢房明间里的里正娘子和三个儿媳妇见状都笑了起来。

  陈老太太忙把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递给了秦素梨。

  秦素梨双臂僵硬抱着弟弟,眼睛睁得圆溜溜,好奇地观察弟弟,见他小小的,整个人红彤彤的,眼睛还闭着,眉毛也似没有,不由发出一声惊呼,「怎么这么丑?」

  陈氏饶是伤心又疲惫,听到秦素梨这句话也忍不住笑了,「傻孩子,小孩子都这样,你刚出生时也是这样……不过你出生时头发比你弟弟浓一些,黑油油的。」

  秦素梨长长吁出一口气,「啊,这样我就不担心了,我长大后这么好看,弟弟应该也不丑。」

  众人听了,又都笑了。

  陈氏眼中也满是笑意。

  秦素梨这孩子,真是她的开心果和顶梁柱啊!

  夜深了,客人都离开了,陈老太太陪着陈氏在西厢房也歇下了。

  秦素梨带了王四儿去耳房拾掇那个叫胡杨的小厮。

  胡杨被绑了半日,又渴又饿又想去解手,秦素梨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乖巧又老实。

  得知自己的爹已经在京城迎娶了李太尉的寡居庶女,秦素梨吃了一惊,低声问胡杨,「这个李家女是排行第二的那个吗?」

  胡杨伸出舌头舔了舔乾得起皮的嘴唇,「听说新奶奶在娘家是排行第二。」

  秦素梨默然片刻,冷笑起来:我这亲爹可真是有福啊!

  李雪芷排行第二的庶出姊姊,闺名唤作李雪玲,秦素梨前世不但见过,还打过交道,还熟知李雪玲的诨名。

  前世李雪玲可是京城有名的风流寡妇,因为相好知交满京城,人送诨名「满城娇」。

  胡杨一直在观察秦素梨,见秦素梨笑了,忙讨好地道:「秦姑娘,知道的我都说了,求您放了我吧,我家里有老母小妹,需要我挣钱回去养活……」

  秦素梨懒得理会胡杨,给王四儿使了个眼色,自己起身出去了。

  王四儿解开胡杨身上的绳子,把他送到大门外,拿了个馒头给他,「滚吧。」

  胡杨跑到城门外,一直等到城门开,这才一路狂奔回了白玉兰胡同胡大官人府里。

  听了胡杨的回禀,胡大官人吸了一口冷气,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秦义成居然是个狠人,对妻子女儿也这么绝情,甚至连儿子都不要了……」

  胡杨忙道:「您还不知道呢,秦大爷那个女儿真是又聪明又能干又美貌,怪不得秦大爷即使休了妻子,也要做主把女儿许给小柳举人。」

  胡大官人闻言觉得好笑,「秦义成这女儿能有多美?不过一个乡下野丫头罢了。」

  胡杨笑嘻嘻,却不肯多说了。

  进入九月,因为赵舒咳嗽加重,泰和帝带着赵舒去了嵩山温泉行宫,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日赵舒正在温泉殿陪着泰和帝泡温泉,或者换句话说,是泰和帝在陪着赵舒泡温泉,毕竟与泡在温泉里相比,泰和帝更愿意在温泉行宫的精舍里修仙炼丹。

  泰和帝闭着眼睛泡在温泉里,和隔壁小池里的赵舒说话,「阿舒,你舅舅最近有些不着调,朕让他去崇文阁监修历代文选了。」

  赵舒听了,轻声道:「父皇,让他长长久久待在崇文阁吧,这样也能保全连氏,毕竟是母妃的娘家。」

  泰和帝见赵舒没有生气,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又问:「阿舒,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有的话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赵舒晶莹如玉的俊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却闭着眼睛不吭声。

  温泉殿里挂着无数水晶罩灯,满室热气蒸腾如同仙境,在光晕中,泰和帝发现赵舒的耳朵尖红了,不由在心里窃笑,阿舒这孩子可真容易害羞。

  他双手扒在池沿,又道:「阿舒,有喜欢的女孩子可一定要抓紧,不要等人家嫁给别人了你才去着急,那就晚啦!」

  儿子,赶紧成亲吧,给朕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

  赵舒浑身发红,再也受不了了,当下拉了拉叫人的金铃,叫了阿喜他们进来,抛下泰和帝独自离开了。

  第二天赵舒正在阿喜的服侍下服药,奉命外出办事的阿保垂头丧气走了进来,「王爷,小的刚接到一个消息……」

  这一个月,他和阿寿奉赵舒之命前往杭州办事,回京途中他和阿寿分道而行,绕道洛阳回京,阿寿从巩县那边走水路回京,他还没到京城,就接到了阿寿的飞鸽传书。

  是他疏忽了,小看了秦义成,谁知道秦义成居然这么不要脸。

  赵舒瞥了阿保一眼,淡淡道:「说吧。」

  阿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秦义成休掉即将临盆的原配发妻,为女儿定下亲事,另娶李雪玲的事说了。

  赵舒听了,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原来秦素梨的父亲是这样的无耻之人。

  是他错了,全错了。

  阿舒跪在地上,偷看自家王爷,见他双目紧闭,浓长睫毛微微颤抖,嘴唇紧紧闭着,便知他是气得狠了,心中更是害怕,忙低下头去趴在地上。

  半晌后,赵舒轻轻道:「去准备一下,我这就去巩县。」

  这会儿他脑子里有一万种让秦义成生不如死的法子,可是这件事是他自作主张的结果,他得先向秦素梨赔罪,然后再与秦素梨商议如何解决问题。

  阿保忙道:「王爷,小的已经把您咳嗽加重的消息传给秦姑娘了,阿寿飞鸽传书,说秦姑娘已经乘船进京了。」

  听了阿保的话,赵舒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问道:「真的?」

  难道秦素梨心里也有他?

  想到这个可能,赵舒的心跳快了起来,双目晶亮盯着阿保。

  阿保见状,心中也很是欢喜,「启禀王爷,秦姑娘乘坐的航船出发之后阿寿才飞鸽传书过来,阿寿还说了,他给秦姑娘留的地址,正是咱们在樱桃巷的那间宅子。」

  赵舒只觉得胸臆之间似有春风鼓荡,温暖而又舒适,令他四肢百骸都充溢着快活。

  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着满心的雀跃,片刻之后轻轻道:「阿保,我在这里住烦了,你去安排一下,我今日就要回京城王府。」

  阿保答了声「是」,自去安排。

  泰和帝得知赵舒要回京,当下大喜,忙道:「朕也要回去了。」

  那么多军政要务等着他处理,若不是为了陪赵舒,他哪里有闲心在温泉行宫待着。

  当天下午,泰和帝的銮驾在全副武装的禁军骑兵簇拥下,浩浩荡荡往京城而去。

  秦素梨的弟弟快要满月了,生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里大黑眼珠子灵活得很,瞧着特别可爱。

  因为弟弟生得白,秦素梨给他起了个乳名——?二白。

  陈家众人总觉得此名配不上小婴儿的风姿,可是秦素梨既然这么叫了,大家都从善如流,开始跟着这么叫。

  这日晚上下起了雨,秋雨缠绵,屋里屋外有些潮湿。

  陈老爹索性把火盆拿出来放在堂屋空地上,专门焚烧花圃里掘出来的木兰根烤火,又在上方挂着铜壶烧水温酒,一家人在堂屋里烤火聊天,甚是开心。

  陈老太太饮了几杯加了蜂蜜的桂花酒,酒意上来,正晕晕乎乎,听秦素梨叫小婴儿二白,不由「嗤嗤」笑了起来,「素梨,你想知道你的乳名叫什么吗?」

  秦素梨听了,忙追问道:「姥姥,我的乳名到底叫什么呀?」

  众人知道内情,都低头偷笑。

  陈老太太嘿嘿一笑,「你家院子里有一棵老梨树,原想着梨早摘完了,你十月出生时才发现树上还藏着一颗大白梨……」

  秦素梨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她起身便走,「啊,我去灶房拿几个红薯过来,咱们放在火盆里烤了吃。」

  陈老太太见外孙女要溜走,忙加快了语速,开开心心道:「我的素梨呀,你的乳名便是大白梨呀,哈哈哈哈哈!」

  秦素梨装作没听到,径直进了灶房。

  没多久她捧着几个红薯从灶房出来,听到有人敲门,不由一愣,这么晚了还下着雨,谁会过来?

  王四儿不放心秦素梨,也跟了出来,见状便走到秦素梨身旁,大声问道:「谁?」

  雨声中传来微带着沙哑的年轻男声,「是我,阿寿。」

  秦素梨一听,赶紧上前开门,穿着黑色油布斗篷的阿寿正站在门外,他身后跟着几个牵着马的黑衣人,马颈上挂着马灯,在雨中隐隐发出昏黄的光。

  阿寿见了秦素梨,不慌不忙躬身行礼,「秦姑娘。」

  秦素梨见阿寿来得甚急,心里顿时有些发慌,「阿寿,是不是赵小哥……」

  阿寿神情不变,细长的眼睛瞟了王四儿一眼。

  王四儿看懂了,却不肯离开,反而往前了半步,「姊姊,我陪着你。」

  秦素梨忙把手里的红薯递给了王四儿,「你先把这些埋到火盆里,等会儿我过去吃。」

  王四儿知道秦素梨要支开他,只好拿着红薯转身进去了。

  阿寿向旁边的随从摆了摆头。

  那个随从闪电般窜进了大门内,把影壁内检查了一番,确定王四儿已经进去了,这才隐藏身形立在影壁旁。

  阿寿凑近秦素梨,低声道:「秦姑娘,我们公子进入九月以来,咳嗽日渐加重,不知您有什么法子没有?」

  秦素梨打量着阿寿。

  赵舒身边的那些个贴身小厮中,阿寿一向文气沉默,从不说废话,他既然这样说,就表示应该是真的。

  想到赵舒躺在锦榻上咳嗽胸闷的痛苦模样,秦素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低头思索片刻,道:「阿寿,你何时回京?」

  阿寿心中欢喜,面上却依旧沉静,「启禀秦姑娘,小的明日一早回京。」

  秦素梨想了想,道:「哦,那你早些回去吧。」

  阿寿先是一愣,才道:「是。」

  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

  阿保的意思是要他装作路过送礼,若是秦姑娘问候王爷,就闲闲地提一句「我们公子咳嗽越发严重了」。

  可是阿寿觉得秦姑娘极聪明,自己若是这样做作,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因此没有按阿保的法子来,没想到还是不行。

  就在阿寿又想出一个主意的时候,秦素梨开口问道:「阿寿,我若是前往京城,怎样才能找到你们公子?」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因此态度很是从容。

  饶是阿寿一向冷静自持,闻言眼睛也忍不住亮了起来,「秦姑娘,我们公子一向在状元大街后街的樱桃巷宅子里住,就在樱桃巷南侧,红漆大门,上面挂着『赵府』的原木牌子。」

  秦素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阿寿,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忙你的事情吧。」

  他说的樱桃巷她是知道的,就在福王府后面。

  阿寿和他身后的随从瞧着像是长途跋涉而来,估计还有别的事情,别耽误他们办事比较好。

  阿寿垂下眼帘,答了声「是」,率领众随从骑马离去了。

  这时候王四儿走了出来,「姊姊,阿寿找你有什么事?」

  秦素梨伸了个懒腰,「没什么事,就是路过顺路来看看。」

  王四儿心中疑惑,但是并未多说什么。

  稍晚,秦素梨寻了个机会和陈老爹说了赵舒咳嗽加重这件事。

  陈老爹听了,忙道:「秋日干燥,赵小哥肺部余毒未清,须得用药藤熬水继续泡澡,正好我移植了一盆,若是阿寿再来,让他拿到京城去给赵小哥吧。」

  秦素梨点了点头,「姥爷,我再想想。」

  其实她本来就打算等弟弟满月后去京城一趟,倒是可以顺路给赵舒把药藤送去。

  陈老爹虽身在乡间,却颇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气质,他端着酒盏品尝着热热的桂花酒,在微醺的感觉中眯着眼,等着秦素梨想明白。

  过了一会儿,秦素梨道:「姥爷,我正好要去京城试着卖货,不如顺路给赵小哥把药藤送去吧。」

  陈老爹自己做事干脆利索,也喜欢秦素梨这样,笑咪咪道:「去吧去吧,带上四儿,这孩子甚是机灵,你们就坐航船过去吧。」

  秦素梨既然打算自立自强做生意养家,就不能像寻常妇人一样在家中生儿育女做些针黹女红,而是得走出去,独立经历这人世。

  第二天一大早秦素梨就起来了,她准备了两个竹箧,一个竹箧放着她制作的各样香脂、香膏、香油和香胰子,另一个竹箧放陈老爹移植的那盆药藤。

  到了晚上,秦素梨便和大家说了她的打算——?她要带王四儿坐航船去祥符县看望姨母一家,再去京城的胭脂水粉铺子看看能不能卖她的这些货。

  陈氏抱着二白看着秦素梨,眼底满是不舍,「素梨,你一个小姑娘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

  秦素梨笑咪咪走上前,在二白白嫩肥软的小脸上亲了好几下,又埋进二白身前深深吸了一口小娃儿的奶味,「二白呀,姊姊要去挣钱养活你了,你将来有了本事,可要孝顺姊姊呀!」

  她每次见到二白都要揉搓他许久,又是亲,又是嗅,又是摸他的小肥背,顺利成为娘亲之外二白最喜欢的人。

  陈氏原本正难过呢,听秦素梨胡言乱语,有些哭笑不得,「傻姑娘,你浑说什么呢,什么孝顺不孝顺的,这是你弟弟。」

  秦素梨见娘亲被逗笑了,心中也松快了些,捧着二白的小肥手亲了好几下,「二白,姊姊舍不得你……」

  前世她一直没有孩子也就罢了,这辈子有了弟弟,她才知道小娃儿如此可爱,光是看着二白,她都觉得心要融化了,这次进京若是顺利,她打算寻专门看妇科的名医好好诊诊脉,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得知秦素梨带了王四儿乘坐航船往京城方向去了,阿寿忙带着随从也乘船跟了上去,中途还给阿保飞鸽传书。

  到了祥符县码头,秦素梨和王四儿一人背着一个竹箧下了航船,雇了辆马车,往祥符县城郊的薛家堡而去。

  阿寿一直跟到薛家堡外,确定秦素梨去了陈大姊家,这才带着随从回王府回话去了。

  这时候赵舒也搬到了樱桃巷的宅子。

  得知秦素梨已经到了京城外城的祥符县,他当即吩咐阿保,「让那个厨子田福过来这边厨房,但不许他露面……还是让他改名字吧,以后叫田多好了。」

  秦素梨既然喜欢田福,不,田多烧的菜,为了用美食留住秦素梨,还是让田多过来吧。

  赵舒在樱桃巷的宅子等了两日,还不见秦素梨到来,不免有些着急了。

  第二十二章 用美食诱惑小姑娘

  薛家堡位在金水河边,与京城距离极近。

  前世陈氏去世后,秦素梨被陈老爹和陈三郎接到陈家庄住,也曾来过薛家堡作客,因此熟门熟路指挥着车夫进了薛家堡,在薛姨母家大门外停了下来。

  来应门的是薛姨母家的小丫鬟玉秀。

  玉秀今年才十二岁,是薛姨母前些时候买回家做杂活的,并不认识秦素梨,她见秦素梨生得甚是美丽,却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箧,她有些无法确定秦素梨的身分,「这位姑娘是……」

  秦素梨却是认识玉秀的,笑吟吟道:「我姓秦,是薛姨母的外甥女。」

  前世姨母把玉秀给了她,玉秀一直在她身边侍候,很是忠心,后来进了京城,因柳翎要用玉秀笼络手底下的人,为了保护玉秀,她将玉秀嫁给一个妥当的杭州茶叶商人,让玉秀随着丈夫往江南去了。

  此时看到满脸稚气的玉秀,秦素梨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玉秀一听秦素梨自称姓秦,是女主子的外甥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原来是秦家姑娘,太太一直念叨您呢!」她笑着扭头喊了句,「太太,秦姑娘来了!」

  陈大姊正在西边耳房里盘点种子,听到玉秀的喊声,心中大喜,忙迎了出来。

  寒暄罢,秦素梨忙道:「姨母,我先去见见老太太吧。」

  陈大姊笑了,「老太太出去作客了,这几日都不会在家,咱们先去堂屋坐下说话。」

  姨甥俩在堂屋坐下,玉秀送上茶点后便退下了,留下秦素梨和姨母好好说话。

  得知陈氏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陈大姊拍手笑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与你一起回去,好好陪陪你娘。」

  秦素梨收敛脸上笑意,又说起了秦义成乡试高中休妻另娶之事。

  陈大姊简直目瞪口呆,接着便愤慨不已,拍着方桌连声骂秦义成「真畜生」、「恶心人」、「什么玩意儿」、「不是东西」。

  秦素梨也恶心自己这个爹,帮着骂了几句,然后道:「姨母,如此不要脸的人,咱们别提他了。」

  其实她爹这样做,秦素梨心里是既轻松又欢喜,似卸下一副枷锁,只是这种心情不好让人知道。

  陈大姊气愤得不行,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恶心劲儿给压了下去,「素梨,回头我去劝你娘,她离了秦义成真真是好事,以后我在祥符县这边给她说户殷实的好人家,让她嫁过来夫唱妇随,好好过过舒心日子。」

  秦素梨是从来不反对娘亲再嫁的,这次过来也有这个意思,当即亲亲热热拉住陈大姊的手撒娇,「姨母,你可得好好打听,我娘这辈子吃的苦太多了,得让她遇到个好男人再嫁。」

  姨甥俩达成共识,心中都欢喜得很,就陈氏再嫁人选问题热切地讨论起来。

  陈大姊做事十分俐落,说完话后,便把秦素梨安置在西厢房,把王四儿安置在东耳房薛春冰的房里,「西厢房是你二表哥的屋子,他如今在书院里,几个月才回家一次,你就安心住下吧。春冰如今在铺子里和你姨父一起看铺子,晚上并不在家里住,四儿住着正好。」

  秦素梨最是勤快,陪着陈大姊把西厢房重新打扫整理了,又铺排上洁净的衾枕被褥,把自己的行李也安置妥当,又拿出带给陈大姊的礼物。

  她这次过来,给陈大姊全家都准备了礼物。

  忙完这一切,秦素梨也有些累,当晚早早便歇下了。

  隔天陈大姊带秦素梨进城,她打算先带秦素梨去自家铺子看看,顺便在城里吃顿好吃的,然后再带秦素梨去延庆坊逛街。

  大周京城辖有开封和祥符二赤县,开封县分管京城的东南部分,祥符县分管京城的西北部分。

  薛家的种子铺子就在京城的西北角,整条街都是做种子和粮食生意的,如今旺季刚过,街上来往行人并不多。

  秦素梨的姨父薛大郎生得高高瘦瘦,虽然皮肤有些黑,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秀轮廓。

  他没有女儿,一向疼爱和妻子儿子长得有些像的外甥女秦素梨,本来正在看铺子,见秦素梨来了,忙笑着起来迎接,「素梨来了!」又扭头吩咐薛春冰,「春冰,快去樊家酒楼订个席面,待会儿咱们带素梨过去。」

  秦素梨也喜欢姨父,笑吟吟行了礼,亲亲热热道:「姨父,我替姥爷给你带了一套御窑茶具,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套茶具还是阿寿送到陈家去的,是平素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得到的。

  因薛大郎喜欢喝茶,这次出门,陈老爹特地拿出来让秦素梨带来给他做礼物。

  王四儿忙拿出盛放瓷器的匣子递了过去。

  薛大郎看了瓷器,简直是心花怒放,赞不绝口,当下关了铺子,和妻子一起带着秦素梨往樊家酒楼去了。

  在樊家酒楼大吃一顿之后,薛大郎回去顾铺子,陈大姊则是兴奋的带着秦素梨去祥符县衙找大儿子薛春雨。

  薛春雨在城里另有住处,是县衙后面僻巷里的一座小小宅子,他带着母亲和表妹去了自己的小宅子,待她们歇了午觉,又陪着她们去延庆坊逛街。

  秦素梨逛街专门进那些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她一一观察试用了这些铺子的香脂香膏,最后发现都不及自己的货,心下大定,便笑着问薛春雨,「大表哥,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海棠红的胭脂水粉铺子?」

  秦素梨知道巩县海棠红把她的货送到京城卖了,想看看京城这边的价格如何。

  薛春雨到底是县衙都头,对这一带颇为熟悉,当即道:「海棠红离这里不远,我带你们过去。」

  在海棠红京城总店里,秦素梨果真看到自己亲手制作的香脂香膏等货物。

  她看了王四儿一眼,王四儿会意,笑吟吟上前打听各样货品的价格。

  秦素梨在一边听着,心中又惊又喜。

  她把货卖给巩县海棠红的时候,一盒香脂五钱银子,一盒香膏一两银子,一瓶香油一两银子,一块香胰子一两银子,巩县海棠红一般是加一半价零卖出去,而京城海棠红则是直接翻倍。

  秦素梨藉口试用玫瑰香膏,在铺子里观察着,发现她的货在京城卖得很好,就她试用各种货物的那会儿工夫,就有五个来点名要买「玉梨记」的人。

  玉梨记正是她让李济在她的瓷盒瓷瓶上设计的名号。

  而且这五个人,有一个是带着丫鬟来买的,瞧着像是小康之家的姑娘,另外四个都是大家的媳妇婆子打扮,应该是替主子来买的。

  也就是说,他的「玉梨记」已经成功挤进了京城贵女的梳妆台。

  这个发现令秦素梨心潮澎湃豪情满怀,她双目亮晶晶看着大堂内来来往往的顾客,在心里轻轻道:京城,我秦素梨又回来了,这次归来,我再不像前世那样憋闷委屈,我要快快活活,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薛春雨从来不知道女子能在胭脂水粉铺子里耗费将近半个时辰时间,在一边等得昏昏欲睡,索性起身去外面透气。

  他刚在廊下站定,便看到一个极清俊雅致的少年带着随从向着他慢慢走了过来。

  他总觉得这少年看着有些面熟,再凝神细看,这少年戴着皂条软巾,穿着玉白直裰,做士人打扮,清瘦高?,如仙人一般……

  这下子薛春雨想起来了,他笑着跳下高台,拱手迎了上去,「原来是赵小哥。」

  赵舒笑容温雅,声音清澈,「原来是薛大哥,不知薛大哥在这里做什么?」

  薛春雨道:「赵小哥,我是在陪家母和舍表妹逛街。」

  赵舒静水般的双目似乎亮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却温润好听,「是秦姑娘吗?」

  薛春雨笑着叹气,「可不就是她,她已经在铺子里耽搁半个时辰了,还不肯出来。」

  恰在这时,薛春雨身后传来秦素梨带着笑意的声音——?

  「咦?大表哥,你和谁说我坏话?」

  赵舒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身姿苗条的美貌少女正掀开海棠红门上的珠帘走了出来,粉衣白裙,莲步轻移,一双盈盈双目满是笑意,正是他等了两日的秦素梨。

  此时与秦素梨重逢,不知为何,赵舒心里一阵委屈,鼻子有些酸涩,眼睛瞬间湿润了,立在那里,静静凝视着她。

  秦素梨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赵舒,登时瞪圆了眼睛,「赵……赵小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舒那样娇气病弱,如何会来这种热闹喧哗嘈杂不堪之处?

  见赵舒眼睛湿漉漉的,像委屈的小猫咪一般看着自己,秦素梨顿时担心起来,顾不得许多,一撩裙裾,灵巧地跳下高台,轻捷地落在赵舒面前,仰首细细看他,「你怎么了?」

  怎么瞧着这么可怜?

  赵舒依旧默不做声凝视着秦素梨,他睫毛乌浓,再加上眼睛湿润,睫毛也沾一点潮气,瞧着像是用墨描画过眼睛一般,竟有些昳丽之感。

  看着这样的赵舒,秦素梨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一向理直气壮的她不由自主试着解释,「我从阿寿那儿得知你身子不适,原本打算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就去看你的。」

  赵舒抿了抿唇,用极低的声音道:「我等了你两日……」

  秦素梨忙道:「啊,我特地带了一个盆景过来,明日我就送到樱桃巷你的宅子去。」

  赵舒又道:「既然遇到了,我陪你去拿那个盆景。」

  他怕她这次一溜走,不知道又会抛下他多久。

  秦素梨想了想,道:「这样啊……我和姨母说一声。」

  赵舒神情平静道:「我陪你去见你姨母。」

  薛春雨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秦素梨和这位赵小哥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心里郁闷得很。

  陈大姊这时候也带着玉秀从海棠红总店出来了。

  她对美少年赵小哥印象极为深刻,立时认出他来,「真巧,赵小哥也回京城了?」

  赵舒上前行礼,「见过薛夫人。」

  秦素梨忙道:「姨母,我行李里有一盆盆景,是姥爷交代我带给赵小哥的。」

  她往赵舒身后看了一眼,见到总像是没睡醒的小厮阿喜,又看向赵舒,温声道:「不如你先回去,让阿喜随我回去拿那盆盆景?」

  陈大姊也想起这位赵小哥身体羸弱,忙道:「是啊,这样的小事,怎能劳烦你跑这一趟呢?」

  赵舒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秦素梨。

  秦素梨被他看得心软了,只得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让阿喜随着我姨母他们回去拿盆景,我陪着你去宅子等着?」

  赵舒当即道:「好。」他对着陈大姊长长一揖,「多谢姨母费心。」

  陈大姊看着眼前的美少年,哪里还能说别的,忙不迭答应了。

  王四儿立在一边,一直静静看着。

  他总觉得秦素梨和这个赵小哥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可是经过一再观察,却发现他们之间很是光明磊落,起码在秦素梨这边的确是光明磊落的。

  薛春雨倒是有些担心表妹,可是他素来知道表妹是大力女,因此看赵舒那清瘦的小身板,再看看秦素梨神采奕奕的模样,当下放心地把秦素梨留下,和阿喜及陈大姊等人离开了。

  秦素梨是知道赵舒的身体状况的,送姨母表哥等人离开之后,这才低声问:「咱们怎么回樱桃巷?」

  延庆坊距离樱桃巷不远,若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就是了,可这会儿得考虑到赵舒的状况才行。

  赵舒立在秦素梨身侧,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他低头凑近她低声道:「坐轿。」

  对他来说,乘坐马车是有些颠簸。

  赵舒突然凑近,他身上那种混合了竹叶香与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令秦素梨一时心跳有些快,她正要说话,却见八个甚是剽悍的青衣轿夫抬着两顶小轿如飞而来,忙闭口不言了。

  那八个轿夫极快地分别把轿子停在她和赵舒身侧。

  赵舒等到秦素梨上了后面的小轿,自己才在小厮服侍下上了前面的小轿,一路往樱桃巷而去。

  赵舒的轿子到处软软的,坐起来非常舒服,令人如在云端,秦素梨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很快就有了睡意。

  轿子在樱桃巷宅子的庭院里落了下来。

  待轿夫们都退下后,赵舒这才去请秦素梨下轿。

  掀开轿帘,他发现秦素梨居然在轿子里睡着了,小脸白里透红,涂了玫瑰色香膏的樱唇微微嘟着,可爱得很。

  她的唇看起来好软,好想亲一下啊!

  赵舒情不自禁身子前倾,却看到秦素梨睫毛微微颤动,忙往后一退,恢复了冷清自持模样,「素梨,到了。」

  秦素梨睁开了眼睛,怔怔看着赵舒,似乎有些不知道身在何方。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换了个姿势,又窝着睡着了。

  赵舒不由勾起微笑,索性裹了件宝蓝缎面雪狐披风坐在阿保搬来的圈椅上,一边批阅吏部送来的公文,一边等着秦素梨醒来。

  如今吏部尚书空缺,泰和帝命赵舒暂时代管吏部,虽然大部分事务都由吏部侍郎和诸郎中处理,可是重要事务还是要送到赵舒这里来由他定夺。

  不知过了多久,秦素梨终于再次醒来。

  她待在轿子里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暗自感慨:赵舒这娇气包太会享受了,这轿子若是让她坐,必定坐一次睡一次。

  外面静悄悄的,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和翻动纸张的声音。

  秦素梨理了理发髻和衣裙,掀开轿帘,却发现小轿停在一处庭院里,庭院里花木扶疏,景色雅致,赵舒正坐在一旁放了锦缎靠枕的圈椅上,前面黄花梨木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摞摞文书,他正专注地处理着这些文书,金色夕阳照在他的脸上、身上,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赵舒提笔在文书上批了一个字,下意识抬眼看向秦素梨,见她正在看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不由笑了起来,柔声道:「渴吗?」

  秦素梨「嗯」了一声,因为刚睡醒,声音娇娇的。

  光是这么简单的回应就令赵舒心里痒痒的,他不敢再多想,忙道:「我叫人来侍候。」

  秦素梨赶紧阻止道:「不要,就咱们两个说话方便些。」

  赵舒听了,忙给一边侍候的阿保使了个眼色。

  阿保会意,和阿寿一起上前飞快地把书案、圈椅和各种文书都收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撤了出去。

  秦素梨待人都离去了,这才起身道:「咱们进屋说话吧。」

  太阳快要落山了,她怕赵舒身子受不住。

  赵舒作势欲起,却故意轻轻舒了口气。

  秦素梨听到了,忙上前搀扶着他,两人一同往正房走去。

  屋子内的摆设和临河别业差不多,以舒适典雅为主。

  秦素梨见状,便知赵舒图方便,他的屋子的布置都一样,当下搀扶着赵舒进了西暗间。

  西暗间的布置果真和临河别业的一样。

  秦素梨把赵舒安置在了窗前锦榻上,拿了个极厚极柔软的锦缎靠枕放在他身后,展开锦被搭在他身上,又弯腰为他掖好被角,这才道:「我先去洗把脸,然后咱们再聊。」

  她在海棠红试了几样香膏香脂,这会儿刚睡醒,一定是脂退粉残的憔悴模样。

  赵舒目光沉静看着秦素梨,「嗯」了一声,又道:「里面的器物你随便用。」

  秦素梨熟门熟路进了西暗间屏风后的浴间——?就连浴间的位置也和临河别业一样。

  浴间里的白玉架子上摆着她送他的竹叶香胰子和薄荷香胰子,还有一盒「玉梨记」白月季花香脂。

  秦素梨用竹叶香胰子洗了脸,拿起那盒香脂打开,却发现还未被用过,当下便用尾指剜了些,对着铜镜细细敷在脸上。

  见发髻有些乱,她又拿起白玉架子上的碧玉梳重新梳了头。

  秦素梨懒得费事,索性把长发全梳了上去,挽了个简单的道姑髻,用王四儿送的那支白玉梨花簪固定,又理了理裙子,见一切妥当,这才重新洗了手出去。

  她不过进去一会儿工夫,赵舒的锦榻上已经摆了一张黄花梨木炕桌,上面摆着水晶茶盏和几样用水晶盘盛着的鲜果点心。

  赵舒温柔地看着秦素梨,「过来用一些吧。」

  秦素梨的确又渴又饿,也不和赵舒客气,在炕桌另一端盘腿坐下,先端起水晶壶斟了一盏茶。

  茶液呈现浅红色,果香浓郁,甜而不腻,秦素梨连饮了两盏,又拿了一块精致的桂花糕吃,觉得好吃,便又拿了一个。

  她吃得不慢,姿态却甚是优雅。

  赵舒原本没什么食欲,可是见秦素梨又喝又吃,像是很好吃的样子,便轻轻唤了声「秦素梨」。

  秦素梨正在吃桂花糕,听到赵舒叫她,便看了过去。

  她似乎天生能读懂赵舒的眼神,当下一句废话也无,端起水晶壶倒了一盏果茶,起身扶了赵舒起来,喂他慢慢喝了。

  见赵舒看向那盘桂花糕,秦素梨便拿了一块桂花糕喂他吃,又喂他喝了些果茶,然后柔声问道:「还要吗?」

  大约是赵舒太过病弱的缘故,她和赵舒说话时总是下意识压低声音,让自己变得温柔一些。

  阿保和阿寿立在外面廊下,听到里面的动静,阿保大为欢喜,眉飞色舞给阿寿使眼色,说道:「哟,秦姑娘好厉害,居然能让王爷吃下东西。」

  天知道他们王爷有多挑食,而且食量跟小鸟似的,好不容易肯用饭了,也只是用一点点,还不够他一口的量。

  阿寿微笑,心中也不免感叹: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吗?连陛下都不敢惹的王爷,偏偏就吃秦姑娘这一套。

  西暗间里,赵舒正在想办法把秦素梨留下来。

  见秦素梨吃起花生糖,他撒娇道:「素梨,我也想尝尝……」

  秦素梨一把把手里的花生糖全吃了,一边道:「这个难克化……」她拈了块酥油泡螺去喂赵舒,「这个入口即化,你吃这个。」

  酥油泡螺是把乳酪与蔗糖霜混和在一起,熬好再过滤做成的,入口即化,奶香浓郁。

  赵舒就着秦素梨的手吃了酥油泡螺,心中计议已定,缓缓道:「素梨,晚上想用些什么?」

  秦素梨当即想了赵舒的厨子做的佛跳墙,忙道:「你们别业里那个叫田福的厨子做的佛跳墙,简直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了。」她大眼睛亮晶晶看着赵舒,「那个田福现在在京城吗?」

  赵舒垂下眼,身子慢慢靠回身后的锦缎靠枕,缓缓道:「田福啊,似乎没在这里……」

  秦素梨有些失望,「没有就算了,我晚上和大表哥去朱雀门外的州桥夜市,我想吃那里的羊肉炕馍和酸辣三鲜水饺。」

  赵舒微笑又道:「我想起来了,田福如今改名叫田多了,就在这里呢!」

  秦素梨笑咪咪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用罢晚饭我再走。」

  想到美味的佛跳墙,秦素梨顿时觉得好饿,又拈了一块酥油泡螺吃了。

  赵舒微笑。

  好在佛跳墙做起来甚是费事费时,秦素梨的这顿晚饭怕是要用到子时了……

  第二十三章 共度这雨夜

  赵舒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秦素梨说着话,时不时抬眼看看窗外,盼着再来一场夜雨,这样他就更有理由留下秦素梨了。

  也许是赵舒的祈祷起了效,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还刮起了风,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秦素梨待在温暖的室内,却也有寒意侵人的错觉。

  屋子里有地龙,比外面要暖和不少,锦榻一旁摆着一座赤金枝型灯,屋子里亮堂堂的。

  单是看着秦素梨,听着秦素梨说话,赵舒就觉得幸福。

  随着夜幕降临,赵舒却开始咳嗽。

  秦素梨伸手一摸赵舒的额头,发现有些烫,忙叫了阿保进来,「阿保,赵小哥有些发烧,要不要请沈大夫?」

  阿保也吃了一惊,忙去请沈寒之过来。

  沈寒之替赵舒把脉开药后就离开了。

  阿保服侍赵舒服了药,待赵舒陷入昏睡,这才低声道:「秦姑娘,自从您……我们公子其实已经好多了,只是这深秋初冬天气,还是过于干燥。」

  秦素梨想起前世赵舒一直住在金明池行宫,轻声道:「你们公子其实应该住在像临河别业那样离水近的地方。」

  阿保低低答了声「是」,看了一眼熟睡的赵舒,又轻声道:「我们公子原本的住处就在一处湖泊的中央……」

  秦素梨知道阿保所说的「在一处湖泊的中央」的住处,指的应该是金明池行宫,默然片刻后开口问:「我大表哥和阿喜还没带着那盆……盆景过来吗?」

  阿保心知秦素梨所说的盆景就是要让赵舒用来煮水沐浴的药藤,回道:「秦姑娘您别担心,阿乐已经到外面去迎了。」

  秦素梨起身走到窗前,见外面花枝摇动剧烈,分明是变天的前兆,知道快要下雨了,一颗心却安定了下来——?若是真的下雨,对赵舒的病情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雨滴落下的同时,阿喜引着薛春雨过来了。

  秦素梨忙迎了上去,「大表哥,那盆盆景带来了吗?」

  薛春雨从背上卸下竹箧,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种植着药藤的花盆,「在这里呢。」

  秦素梨松了一口气,接过花盆递给阿保,「阿保,你去侍候你们家公子吧,我和大表哥先回家,明日再来探望赵小哥。」

  阿保闻言,心里一慌,眼巴巴看着秦素梨,声音哀戚,「秦姑娘,我们公子服药前说了,有极重要的话要和您说。」

  秦素梨到底担心赵舒,低头沉吟。

  薛春雨原本是打算接秦素梨回他的小宅子住的,一听赵舒病重,也有些可怜他,忙道:「素梨,要不你先留下吧,我明日下值后来接你。」

  秦素梨也想看看赵舒的情形到底如何,当下点了点头,「大表哥,你待雨停了再走。」

  阿保忙道:「薛都头,酒席已经备好了……」

  薛春雨急着回衙门覆命,推拒道:「今晚我轮值,我得赶紧去衙门,有雨具就行,酒席下次再领。」

  阿保给一边的阿乐使了个眼色,「阿乐,你送送薛都头。」

  阿乐当下奉上提前准备好的玄色油布斗篷,「薛都头,请。」

  薛春雨接过油布斗篷,看向秦素梨。

  秦素梨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大表哥,我没事。」

  就赵舒那小身板,能有什么事啊!

  听秦素梨这样说,薛春雨这才披上油布斗篷,随着阿乐沿着游廊大步离开。

  秦素梨目送薛春雨的身影消失在游廊拐角处,这才深吸一口气,双目清明看向阿保,「阿保,现在就开始?」

  阿保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安排,您先陪着公子。」

  秦素梨进去的时候,赵舒已经醒了过来。

  他本来正恹恹地躺在那里,一脸的生无可恋,见到秦素梨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微颤,「你……你没走?」

  他还以为秦素梨已经离开了。

  秦素梨笑吟吟在锦榻边坐下,「我还没吃到你家的佛跳墙,今日非要赖着不走了。」

  赵舒原本还觉得人生灰暗,此时见了秦素梨,只觉春风拂面,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原本闷得发疼的胸口也轻松了,眼睛亮晶晶,声音轻而温柔,「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求之不得。」

  若是住一辈子,那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秦素梨想着赵舒是在感激她送来药藤,伸手摸了摸赵舒的额头,见他额头还有些热,便柔声道:「阿保让人用药藤煮洗澡水了,等一下你就可以去泡澡了。」

  赵舒被秦素梨摸得浑身发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秦素梨,眼中满是祈求,「我有些怕……」

  秦素梨见他如此,想起前世自己离世前,赵舒也进入了弥留状态,前世他活了二十四岁,有十四年都在病榻之上,一直到死,不由心生怜惜,右手上移,轻轻摩挲着他的发顶,柔声道:「那你穿着浴衣泡澡,我在一边陪你。」

  赵舒欢喜极了,却依旧做出自怜自伤的模样来,「我有些渴……」

  经过秦素梨的那三次解毒,他的身子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如今瞧着病势甚急,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一日好过一日了,不过他一见到秦素梨,就不由自主想要撒娇,想要她陪伴着自己。

  秦素梨忙道:「我喂你喝水。」

  赵舒泡药澡的时候,秦素梨果真坐在锦凳上,趴在浴桶边缘和赵舒说话,「你觉得怎么样了?」

  赵舒这会儿觉得甚是清凉舒适,身子也轻快了许多,「这药澡的药效可真不错。」

  秦素梨眯着眼睛笑了,「这盆药藤你先用着,每隔十日泡一次药澡,我过几日回巩县,等我来的时候再给你带一盆过来。」

  赵舒听她这么说,垂下眼,轻轻道:「你何时回去?我也要回临河别业一趟,若是日子相合,到时候倒是可以搭我的船一道回去。」

  秦素梨伸出指头掰着算日子,「我打算在我姨母家附近买座宅子,另外还得试着在延庆坊卖我的玉梨记……差不多得在京城耽搁十来日,大约十月十四或者十五回去。」

  十月十六是秦素梨的十五岁生辰,陈老太太和陈氏早就在筹备给她办及笄礼,因此她必须在十月十六前回到巩县。

  赵舒心思如电转,很快便猜到秦素梨是要回去过十五岁生辰,略一思索,道:「我隐约听到姥姥说十月十六是你的十五岁生辰……」

  秦素梨左手支颐,眼中含笑,「嗯,那日我姥姥她们要给我办及笄礼。」

  赵舒笑意加深,「真的好巧,我正是十月十三去巩县,也能参加你的及笄礼了。」

  秦素梨也觉得好巧,当下笑咪咪道:「那我就可不客气了,到时候搭你的船一起回去。」

  泡好澡出来,赵舒低烧退了,也不咳嗽了,正好佛跳墙做好送了过来,他便要陪着秦素梨用饭。

  秦素梨知他难得有食欲,和他对坐吃了起来。

  外面夜雨潇潇,寒气湿重,屋子里暖意融融,佛跳墙滋味鲜美,御田碧粳米真的好吃,秦素梨吃得很开心,添了两次饭。

  见秦素梨用得开心,赵舒也开心起来,用了小半碗饭,又用了小半碗秦素梨给他盛的汤。

  用罢晚饭漱好口,见秦素梨有告辞之意,赵舒郑重道:「素梨,我有话要和你说。」

  秦素梨见赵舒这样认真,不免感到好奇,「怎么了?这么郑重。」

  赵舒看了一边侍候的阿保阿寿一眼。

  阿保阿寿会意,忙退了下去。

  待房里只剩下自己和秦素梨,赵舒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秦素梨身前,深深一揖,「素梨,对不住,我做了件对不起你的事。」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只有大大方方承认,才能和她好好商议该如何补救。

  秦素梨也站了起来,仰首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赵舒,有些纳闷,「到底怎么回事?」

  赵舒白皙如玉的脸涨得通红,「前段时间得知你父亲要参加乡试,我想着要帮你的忙,就自作主张寻了人,助你父亲考中了正榜。」

  他越说越羞愧,殷红似血的俊脸垂了下来——?此生第一次办了这么蠢的事,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自己给秦素梨全家造成的痛苦,赵舒心中后悔至极,「我太自以为是了,谁知令尊居然……居然……」

  这世上居然有秦义成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父亲,他当真是叹为观止。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素梨,你若是同意,我可以想法子托人让令尊……一朝跌倒,再难翻身。」

  最后「一朝跌倒,再难翻身」八个字,赵舒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了。

  见赵舒如此认真,秦素梨觉得他可爱极了,一直笑吟吟望着他,待他说完,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开心道:「原来是你呀,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赵舒错愕地抬眼观察秦素梨,见她双目盈盈,笑容灿烂,这才相信她没有骗自己,先松了一口气,然后发现她正握着自己的手,心跳不禁又快了起来,因怕她发现而松开自己的手,他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又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素梨知道赵舒很少站这么久、说这么多话,怕他累着了,笑吟吟道:「你在锦榻上躺下,我细细说给你听。」

  赵舒垂下眼,就着秦素梨的手在锦榻上躺了下来。

  秦素梨安置好赵舒,也不怕家丑外扬,把秦家之事一一说了,最后道:「我一直盼着我爹和我娘和离,不然我和我娘会被秦家人活活拖死,饶是如此,我爹临了又坑了我一次,把我许给了柳翎。」

  听了秦素梨的话,赵舒愤怒到了极点,藏在白绫衣袖内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声音很轻,却带着森然之意,「那个姓柳的与你的亲事倒也不难解决。」

  秦素梨笑道:「这个没关系,我早有了防备,即使到官府去打官司,我也不用嫁给柳翎。」

  一则她提前和薛春冰定了婚有了婚书,若是打官司,秦义成那边也不占理;二则从亲戚关系上看,柳翎是她的长辈,辈分不合,按照大周律,这桩婚约是可以作废的。

  赵舒听她这样说,心中自有计较,却开口问道:「那你爹那边……」

  明亮烛光中,秦素梨笑容狡黠,「我爹娶了有名的满城娇,我自然是祝福他夫唱妇随恩爱绵长。」她得意洋洋又道:「我祖母和姑母们也会与我爹的新娘子好好相处的。」

  见秦素梨是真的开心,赵舒也欢喜起来,柔声道:「夜深了,东暗间我让人拾掇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吧。」

  秦素梨正在欢喜,一时没想到东暗间与赵舒住的西暗间就隔了个明间,当下答应了下来,「都快到丑时了,我得赶紧睡了。」

  这会儿是子时三刻,待她洗漱罢睡下,估计都得是丑时了。

  赵舒就着秦素梨的手从锦榻上起身,口中轻轻道:「瞧这雨势,明日上午怕也不会停,也没法出门办事,你不如舒舒服服睡个觉,养足精神。」

  秦素梨深以为然,随着赵舒去了东暗间。

  秦素梨环视整个房间,与赵舒房间的冷色调和简洁风格不同,东暗间以素白、浅粉色和浅紫色为主,家俱也显得秀丽精致。

  窗帘是浅粉色和素白双层纱帘,窗前锦榻上铺着素白锦褥,摆放浅粉绣蔷薇花靠枕,黄花梨木小炕桌上摆着一个御瓷美人觚,里面插了一大蓬鲜花。

  一边的黄花梨木架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金炉,里面焚着香料,闻着似乎是御用的速水香,香气极淡极雅,清新如雨后竹林,沁人心脾。

  秦素梨又看向拔步床,上面挂着莹白的鲛绡帐,轻纱似的帐幔用白玉钩挑起,露出了里面铺设得厚厚的浅粉色绣蔷薇花衾枕。

  这分明是女孩子的闺房好不好!

  秦素梨眼波流转,含笑瞟了赵舒一眼,心道:难道赵舒也有一个潜藏极深的少女心?平时不得施展,如今有了机会,就要加倍发挥?

  赵舒睫毛轻颤,心中颇为忐忑,不知道秦素梨喜不喜欢这屋子的铺设?

  这屋子是赵舒特地吩咐阿喜布置的。

  他身边六个贴身小厮,阿保、阿全、阿长、阿寿、阿喜和阿乐,其中阿喜最会讨女孩子喜欢,福王府里的丫鬟都喜欢阿喜,因此他把给秦素梨布置房间的任务交给了阿喜。

  秦素梨一看这高枕软床,一闻着金炉暖香,顿时觉得睡意上涌,当下便道:「多谢,你也累了,早些安歇去吧。」

  赵舒离开之后,秦素梨匆匆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屋内花香怡人,温暖如春,枕头床褥又软又厚,散发着阳光的气息,秦素梨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进入了梦乡。

  大约是秦素梨近在咫尺的缘故,赵舒难得也睡熟了。

  待赵舒隔日醒来,已近午时,外头仍是阴雨连绵。

  阿保一边服侍赵舒起身,一边絮絮道:「王爷,今天一大早薛都头就过来把秦姑娘接走了,秦姑娘说了,您若定好出发去巩县的时间,派人通知她就是,到时候她直接去码头与您会合。」

  见赵舒始终一言不发,阿保忙问道:「王爷,您若是预备去巩县,那吏部的公务……」

  赵舒这才道:「吏部尚书一职甚是重要,不可长久空缺。」

  阿保一边麻利地为赵舒整理绯色亲王常服,一边问道:「不知王爷属意何人?」

  「薛琛吧,」赵舒垂下眼,「这件事你去安排。」

  阿保答了声「是」,又有些迟疑道:「王爷,薛琛是端王的老师金凌云的同窗好友,与端王府关系密切……」

  赵舒眼中现出冷峻之意,「薛琛其人,意量广远,气充识定,志以天下为己任,而才又能符其志,实乃大周股肱之臣。」

  九月时他陪着泰和帝在嵩山温泉行宫,把薛琛这些年来的所上奏章和所作文章全都读了一遍,感触颇深。

  阿保思索片刻,道:「王爷,既如此,不如您见一见薛琛?」

  赵舒轻轻道:「不必了。」

  他提携薛琛,为的是大周,为的是大周百姓,并无携恩图报之意。

  片刻后,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穿绯色亲王常服,脚蹬皂靴的赵舒离开了西暗间。

  他既然要随着秦素梨前往巩县,就要在出发前把公务全部处理完毕,做好与继任者的交接。

  因此从今日开始,赵舒要好生忙碌几日了。

  阿保拿了件藏青缎面灰鼠斗篷赶了出来,「王爷,外面下着雨,甚是湿寒,您还是穿上斗篷吧。」

  赵舒顿了顿,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的身子还是太弱了。

  裹上灰鼠斗篷后,赵舒在明间立了片刻,最后决定顺从内心,去了秦素梨住过一夜的东暗间。

  阿乐习惯性地要跟进去,却被阿寿拽住了。

  阿寿对阿乐摇了摇头,意思是——?王爷不会希望有人跟着进去的。

  东暗间里一切都整整齐齐,看起来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赵舒立在那里,闭上眼睛,嗅闻着残留在屋子里秦素梨身上特有的芬芳……

  过了一会儿,从东暗间出来,赵舒忽然吩咐阿乐,「拿二百两银子赏田多,就说我的吩咐,让他早些娶妻成家,好好在王府做事。」

  阿乐答了声「是」,自去安排此事。

  秦素梨一大早就醒了。

  这个房间实在太舒适了,令她有一种「温柔乡是英雄塚」的感觉,不敢再停留,房间里准备的漂亮衣服和精致首饰她都没有动,洗漱罢就随着来接她的薛春雨离开了。

  阿保知道秦素梨自有主意,捧着给她准备的新衣追了出来,被她拒绝后也不敢多说,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随着薛春雨离开了。

  外面还下着小雨,到处湿漉漉的,寒冷异常。

  樱桃巷距离薛春雨的宅子不算远,薛春雨和秦素梨一人打了一把伞,沿着街边走着,薛春雨走在外侧好护着秦素梨,两人一边说着话。

  「我娘让你和王四儿在我的宅子里住着,这样你做事也方便些,她老人家担心我侍候不了你,把玉秀给了你,回去我就把玉秀的身契给你。」

  秦素梨笑吟吟道:「大表哥,多谢你,玉秀的身价银我给你吧。」

  她知道玉秀其实是薛春雨买回家的。

  薛春雨笑道:「傻丫头,和我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就当我提前给你及笄礼好了。」

  他就秦素梨一个表妹,和亲妹妹是一样的,做哥哥的自然要照顾妹妹。

  秦素梨不禁微笑,不再多说。

  薛春雨的宅子平时只有他一个人住,单身汉的宅子有些乱,秦素梨进门的时候,王四儿和玉秀正在洒扫整理。

  见秦素梨随着薛春雨进来,正拿着扫帚清扫走廊的王四儿顿时大喜,当下拖着扫帚就跑了过来,「姊姊。」

  他生怕秦素梨被人给欺负了,只顾着打量秦素梨。

  见王四儿如此警惕,秦素梨笑道:「快些打扫吧,待拾掇好大表哥这宅子,咱们得出去忙了。」

  王四儿一见秦素梨就开心,当下应了一声,麻利地继续忙活去了。

  秦素梨进了正房,见椅背上、坐榻上、床上到处都是薛春雨的衣服,当下卷起衣袖开始收拾,打算先把薛春雨的衣服给洗出来。

  薛春雨见状,厚着脸皮道:「素梨,你带着他俩收拾家,我去给你们买早饭去。」

  秦素梨忙道:「我想吃延庆坊韩家道的王记素煎饺,还有他家的绿豆薏米百合粥。」

  薛春雨摆了摆手,「知道了。」

  他提了空食盒大步流星出去了。

  秦素梨带着王四儿和玉秀忙碌了半上午时间,终于把薛春雨乱糟糟的宅子拾掇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忙完家务,秦素梨和王四儿重新洗漱,换了见人的齐整衣服,吃完早饭后,一人提了一个桐木提匣便要出去。

  薛春雨晚上还要去衙门轮值,这会儿自然在家里高卧,知晓秦素梨要出门,他不放心便出来看,见秦素梨梳着一窝丝杭州缵,因为发黑肤白,越发显得云鬓堆鸦,肌肤似雪,眉目浓秀,樱唇嫣红。

  他再看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藕丝交领袄,系了条柳黄遍地锦裙,十分齐整,不由纳闷道:「素梨,你打扮得这么好看出去做什么?」

  秦素梨还是小姑娘呢,这样妆扮,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秦素梨不禁得意地笑了,「大表哥,我要和四儿出去卖我的货,你要一起去吗?」

  薛春雨想了想,道:「我陪你们去吧。」

  秦素梨年纪小,生得却好,保不定有那好色之徒动了歪心思,他这做哥哥的自然得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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