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她和蛋糕都被吃了》

出版日期：2019年2月22日

内容简介：

七年前，午後的小公园，两个失意沮丧的人相遇，
他，被侵占剧本的编剧先生；
她，卖不出甜点的甜点小姐，
她送出了温暖的鼓励，以及朴实却甜美的草莓塔，
他从此当她的白老鼠，给她最中肯的评价和建议，
他们约好要在达成梦想时互相捧场，却意外失联……

七年後，午後的甜点店，他终於找到追寻的味道，
她不记得他？他就天天上门评论她做的甜点唤醒记忆，
有网红找碴？他早就录下对方的恶行恶状当证据，
她有喜欢的偶像……好吧，作为王牌编剧他带她去片场，
可看着她露出对那人的崇拜目光，他怎麽这麽气？
该不会他这些年苦追的，不是甜点，
而是甜甜的、软软的，让人想咬上一口的她……











　　楔子

　　「染编剧，辛苦了，我今天订了甜点，这份是你的，我特地留了最贵的草莓塔给你，这是我妹朋友开的店，顺便帮她捧个场。听说是这阵子限量推出的淡雪草莓塔，数量稀少，我订的蛋糕里，这个口味也就只有这麽一个。」一身俐落套装的韩霏霏将手中粉嫩的蛋糕盒放在染瑾言的桌上。

　　今天是电影《星途》的试镜会，东方影视为这部电影投下大笔资金，让东方影视旗下的头牌编剧染瑾言编写电影剧本，电影男主角不意外是同公司的影帝魏修，其余角色则是透过试镜挑选。

　　韩霏霏是魏修的经纪人，亲手带出年纪轻轻就拥有影帝地位的魏修，让她一跃成为东方影视里的王牌经纪人。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韩霏霏亲手送蛋糕到休息室，但染瑾言不仅是韩霏霏不想得罪的人，还是想打好关系的人，自然可以享受特别待遇。

　　魏修之前就演过几次染瑾言担任编剧的戏，所以韩霏霏还算了解染瑾言这个人。一提到染瑾言，大部分人都会想到他曾荣获无数次的编剧奖项，只要是他亲手编写的剧本都会大红大紫，但合作过的人就会知道染瑾言十分毒舌，刚才有好几名前来试镜的演员都被他一针见血的评语评到哭出来，韩霏霏当时也在旁边。

　　当导演和制片人问起染瑾言意见时，他的态度不意外几乎都是——?

　　「这个脸上动过太多刀，脸部表情僵硬，我们不缺死人演员。」

　　「演技浮夸，帮他介绍下舞台剧演员缺额。」

　　「网美脸，我都觉得审美疲劳了，观众看戏肯定脸盲。」

　　「念个台词抖半天，我们电影不缺这点特效钱。」

　　韩霏霏和染瑾言待在同公司也有好几年了，除了知道他毒舌之外，还知道……他是个蚂蚁编剧。

　　染瑾言嗜吃甜食，写剧本时一定要配着甜点才能刺激灵感，而他对甜点也是极为挑剔，不符合他口味的甜点绝对会被嫌弃到彷佛不该存在地球上。

　　韩霏霏对於妹妹这个朋友做的甜点还算有信心，但一想到染瑾言那张嘴，又不太敢保证了，因此特别挑了一个季节限定、限量推出、价格高昂的品项，一人份的塔就快燃烧掉一张小蓝，每颗白草莓都贵得像镶金一样，一个小小的塔有这麽多听起来厉害到不行的噱头，总能让染瑾言满意了吧？

　　染瑾言漠然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蛋糕盒，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魏修是上头钦定的男主角，我又无法撤换他，你担心什麽？」他嘴角微扬。

　　「当然不是担心这个……染编剧好好享用下午茶，我还有工作要忙，下次见。」韩霏霏无法在他面前直说，她不怕男主角被换掉，就怕男主角在戏里下场难看。

　　之前有个男演员仗着自己红想改剧本，被染瑾言骂到怀疑人生，因此在片场怒骂染瑾言，後来那部戏直接没了男主角，变成女主角独大的剧……

　　还有一次，某个外形亮丽的当红女演员想走走後门使戏分增加，当然部分原因是出於染瑾言的容貌让人很乐意主动勾搭，後来那名女演员在戏里的角色惨死，面目全非的那种死法，还成了东方影视的拒绝往来户。

　　基於种种历史，韩霏霏深怕以魏修那种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性格会在片场与染瑾言起冲突，而遭到角色被凄惨赐死的结果，只好事先讨好一番，当然回去也要教育一下魏修，让他别给自己惹事。

　　染瑾言不是一般的编剧，他掌握演员生杀大权，连老板都要敬他几分，就怕他心情不好跳槽。

　　「蛋糕我收下了。」

　　染瑾言没起身送韩霏霏，但她也不介意，因为就算是东方影视的总裁站在这里，他也不会起身堆起笑容送客。

　　这里是特地留给染瑾言的休息室，韩霏霏离开後，休息室里只剩他一人，清冷的眸光扫过蛋糕盒上印着的烫金字体——?絮语。

　　嗯……没听过，不过他知道淡雪草莓在台湾有多稀少，这种品种的草莓在原产地日本就已经算是价格高昂，进口後的价格更是令人咋舌。

　　他优雅地打开蛋糕盒，宛如艺术品般的淡雪草莓塔跃入眼帘，虽然说是白草莓，但并不是纯白色的，而是淡淡的粉红色，十足少女的颜色。

　　原本波澜不兴的眼眸微微睁大，久违的欣喜、兴奋之情浸染了他的瞳眸。

　　引起他注意的并不是塔上铺着的奢华白草莓，而是上头立着的蛋糕立牌。

　　许多店家都会在自家蛋糕上摆上专属的品牌立牌，不是什麽特别的事，可是这个专属立牌他曾见过，甚至找寻了许久。

　　小巧的金色立牌上印着「Hsu」，几年前他曾暗地找过这个立牌是哪间蛋糕店专用的，但始终没有半点线索，如今几乎不抱任何找到的希望，竟然出现了。

　　几年前的寒冬，他意外收到了一个草莓塔，那时的他并不喜欢吃甜食，可那个草莓塔的味道一直徘徊在他的记忆中，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无意识寻找那个味道许久，甚至养成了吃甜点的习惯。

　　当时他吃的草莓塔用的是常见的艳红色草莓，并不像眼前这个塔是选用极为稀少的白草莓，可是不论是草莓的摆放方式，或是塔上使用的蛋糕立牌，都在告诉他这就是自己找寻了许久的甜点。

　　拿起附赠的塑胶刀，切了一小块草莓塔，用塑胶刀并不好切偏硬的塔皮，容易切得支离破碎，但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这麽多细节了。

　　用塑胶叉子叉起草莓塔，小心翼翼放入口中，香甜的草莓味在口中散开，紧接着是香草卡士达和乳酪馅的浓郁香气。

　　味道很像，却又比几年前吃到的草莓塔更为精致顺口，可他尝得出来，就算不是同个蛋糕师傅制作的，也一定是采用同样的食谱和制作方法。

　　终於……找到了吗？

　　他在蛋糕盒上找到了这家店的地址和电话，心脏鼓动着、期待着，他该去那家店确认看看，但求不是又一次的希望落空。

　　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妨吃点甜点转换心情。

　　还记得说这句话的，是个甜美的、充满活力的、能够抚慰人心的嗓音。

　　第一章

　　「絮语」是一间隐身於闹区小巷中的甜点店，白色建筑物外观走的是简约风格，外头有一小片如茵的绿草地，除了种些香草植物和景观花卉外，还摆着几张纯白的镂花小圆桌和椅子，提供给想在户外用餐的客人。

　　染瑾言依着地址来到这间甜点店，意外发现离他的住处并不算远，开车不过十几分钟，他推开庭院的小木门，穿过花园来到了店门口。

　　修长的手指放在冰凉的金属门把上，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部分店内的景象，随着一步步靠近寻觅了多年的味道，他的心脏也跟着越跳越急促。

　　推开玻璃门，他听见一阵清脆的风铃声，随之而来的是女性朝气蓬勃喊出的「欢迎光临」，非假日的午後两点，甜点店里的客人不多，里头只坐了两组客人，而柜台站了两位绑着马尾，身穿白色制服的年轻女服务生。

　　「先生，请问是几位？」其中一名褐色长发的女服务生亲切地招呼道。

　　「一位。」一股失落之情自染瑾言的心底滑过，但没有显露在脸上。

　　这两个女服务生都不是他要找的人，他记得当年遇见的那个女孩给他草莓塔时，曾说过那是她自己做的，也许她是内场的甜点师？

　　「先生，我们先在这里点您需要的餐点，点好後再为您带位。本日提供的甜点大部分都在甜点柜里，也有松饼一类现点现做的甜点，现点现做的甜点和饮料都在菜单里，您可以参考看看，另外低消是一杯饮品。」褐色长发的女服务生将菜单递给染瑾言。

　　甜点店最大的利润通常是来自於饮品，染瑾言不甚在意，没有低消反而奇怪。

　　甜点柜就在柜台旁，里头有近十种不同的品项，也有染瑾言吃过的草莓塔，他一眼扫过各个像艺术品般精致的甜点，视线落在一个名字特别的甜点上。

　　「一个反转焦糖苹果派和一壶热的高山乌龙。」他选择了外型和其他甜点相比，较为朴实无华的苹果派。

　　结帐後，另一名店员领着他入座，没花多少时间等待，甜点和饮品很快就送上了。

　　和其他色彩缤纷的甜点相比，用焦糖煮到软烂的褐色焦糖苹果真的逊色许多，在装饰上也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摆饰，在焦糖苹果馅下方是同色系的浅褐色塔皮，唯一不是褐色的色彩是拿出蛋糕柜後才淋在苹果派上的鲜奶油。

　　他切了一小块苹果派放入口中，苹果的酸甜、焦糖的香甜形成完美的搭配，不会太过甜腻令人感到腻，松软的塔皮也烤得恰到好处。

　　接着又尝了一口沾上鲜奶油的苹果派，细致的鲜奶油带着微微的奶香，让苹果派吃起来更为滑顺，和方才单独吃苹果派相比，又多了一种层次。

　　一直维持淡漠的脸庞忽然扬起轻浅的笑意，他从侧背包里拿出轻薄的笔电，心情好了，工作的心情也来了。

　　外头寒风凛冽，热乌龙茶适时温暖了身心。

　　柳絮摘下口罩，一走到外场就看见两名外场服务生正盯着客人发花痴。

　　「那位客人长得太帅了，说是明星我都相信，连声音也好好听。」小晴一脸陶醉地说道。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吃蛋糕也能吃得这麽优雅的人，一个大男人独自来吃甜点什麽的，感觉好可爱。」小孟跟着附和。

　　「咳、咳！」柳絮轻咳了几声，这两个小女孩说话的声音不大，基本上都被店内的音乐盖过去了，不至於传到客人耳中，但她这个老板正站在她们後头，听得一清二楚。

　　「老板……」小晴和小孟听见声响立刻转过身，发现老板就站在她们身後，连忙低下头，表情尴尬。

　　「这个时段店里没什麽客人，你们两个轮流去後面支援包装吧。」她并不是个严肃的老板，但若是被客人注意到服务生对着客人露出一脸痴迷就不好了。

　　「絮语」原先只有在网路上贩售甜点，这一年来已经累积了些名声和客源，柳絮才决定扩大经营，开设实体店面，不过网路商店仍然继续经营，店里目前主要的收入来源还是靠网路贩售．这个时间点的外场工作清闲，内场的几名甜点师、助手和包装人员却快忙翻了。

　　「那我先去里面帮忙了。」小晴说完後便往内场走去。

　　「老板，那位先生好像在往这边看……」小孟发现方才一直专注在笔电上的帅气男客人突然抬起头往柜台的方向投来视线。

　　「你们刚才盯着人家猛看，视线这麽火热想不被发现也难。」

　　柳絮转回视线，看向窗边的男客人时，对方已经低下头去，她叹了口气，让小孟端手工饼乾去请另外两桌的客人吃，自己则是端着一盘饼乾往男客人走去。

　　然而当她看到男人的侧脸时，端着瓷盘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他……是当年的编剧先生！

　　这男人生得太出色，她不会记错的，虽然仅仅是短暂的相遇，也没刻意经常回想，但她仍然记得。那短暂的缘分如同一滴细小的雨水落在水面上，激起清浅的涟漪，转瞬即逝，却又的确在生命中出现过。

　　也难怪两个小女生会看得如痴如醉，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虽然神色颓丧、情绪低迷，却完全不影响那张俊雅的面容，过了这麽多年，岁月明显十分善待他，时间之於他人是增长年岁，之於他则是益发成熟。

　　此刻坐在窗边的男人就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儿，容貌清俊、姿态优雅，就算放在演艺圈也能打败一票男明星。

　　柳絮不至於像小晴、小孟一样把对染瑾言的惊艳显露在表面上，只让那份惊艳好好地待在内心，毕竟她早就惊艳过了，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这都几年了……六年、七年？在两千多个日子里，那不到一个月的缘分根本来不及在脑中留下什麽深刻印象，他还记得她吗？

　　她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可笑，他们说不上是熟人，只比陌生人再多认识一些，不记得反倒是正常的。

　　那时他们都处在低潮，两个不同际遇却同样萎靡的陌生人碰巧遇上了，因相似的情绪，意外互相鼓励了对方。他们时常约在一座小公园内一起品尝她做的甜点，编剧先生都会提供她一些改进甜点的建议，直到某天，他突然再也没出现。

　　当时她还是学生，只要没有课，她就会在下午前往小公园等他，每次等上一个钟头，持续了一个月，却始终没再见到他。

　　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也很少刺探对方的隐私，只知道他是位编剧，虽然说他们的交情还不到深厚，但他突然消失，她的心里难免惆怅。

　　柳絮深呼吸了口气，脸上漾起已经是自身极限内最甜美、最灿烂的笑容，微笑说道：「这是本店招待的手工饼乾。」

　　她将饼乾放在桌上，心里却窜起一股忐忑的情绪。

　　好吧，是人都会期待自己能够在他人脑中留下印象，虽然不抱太大的期望，但还是隐隐企盼有那麽一丁点印象也好……

　　「你是这间店的老板吗？」染瑾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平静的眼神将内心的激动完美掩饰过去。

　　「是的，我是絮语的老板，也是甜点师。」柳絮在心里苦笑，他果然不记得了。

　　如果她突然问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什麽落伍的搭讪方式？毕竟刚才小孟和小晴猛盯着人家直瞧，稍微有点神经的人都会察觉……

　　忘了就忘了吧，本来就只是陌生人而已，太过在意反而奇怪。

　　「所有的甜点都是你做的？」染瑾言问的问题就像一般的客人一样，很普通、很正常，心里却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几年前遇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学生，没想到如今已经自己经营起甜点店，还有一手令他惊艳的好手艺。

　　这几年他吃过不少甜点，其中不乏名店，他的嘴被养刁了，对甜点挑得很，就连人们趋之若鹜的人气店家都不一定能满足得了他的舌头，但她所做的甜点却一次次让他惊艳。

　　其实他也想过自己对她的甜点念念不忘，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心境影响味觉，也许根本没有什麽记忆中的味道，但在品尝过店里的甜点後，他确定她做的甜点拥有特殊的魅力。

　　真想将甜点柜里的各种品项都尝一遍，可惜他没这样的好胃口，不过……来日方长。

　　「只有几种是我负责的，种类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过您今天点的反转焦糖苹果派正好是我做的。」她会把自己研制、改良过的食谱配方教给店内的其他几位甜点师，但不可能一个人制作那麽多品项。

　　「你听过关於反转苹果派的故事吗？」染瑾言眼里染上笑意，薄唇微扬，驱走了些许笼罩在他周身的疏离冷漠。

　　柳絮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发愣，更多是因为他突然冲着自己勾唇微笑，当一个应该是走高冷路线的帅哥忽然在眼前绽放一瞬间的温暖，稍微还存有点少女心的人应该都会被对方瞬间爆发的魅力冲击到。

　　「听过，那是个美好的意外。」她点了点头，模样镇定，彷佛没有闪神过。

　　听说这道甜点缘起於法国，一对姊妹在制作时忙中出错，为了补救便将派皮盖在苹果馅上送入烤箱，後来这种苹果派意外大受欢迎。

　　怎麽突然讨论起甜点起源了？她一时之间摸不着头绪。

　　「嗯，那是个美好的意外。」他也很喜欢。

　　柳絮被弄得更糊涂了，他到底想表达什麽？她原本还以为他是要投诉店员的视线太热烈，但目前看起来好像不是……

　　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该怎麽接话，为了化解尴尬，她习惯性问起他对於甜点的评价，「甜点还合您的胃口吗？」

　　「介意我说实话吗？」染瑾言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桌面上已经被他吃掉大半的苹果派。

　　「当然不介意，我们需要客人最诚实的回馈。」

　　「味道不错，不过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派皮可以再薄一点，才不会掩盖了焦糖苹果的味道，而焦糖苹果则是偏甜了些，能再好好拿捏。」

　　味道虽然合他的口味，但并不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不过，他所提出的都是极细微的缺陷，若不是像他对甜食这麽挑嘴的人恐怕吃不出差异。

　　相较於他平日对待演员时给的评价，他自认给苹果派的评价已经十分和善了，部分原因也许是在於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对她不忍心太过严厉、太过苛责。

　　「还有，店员的管理。」染瑾言顿了顿，补上了这句。

　　他早已注意到了那两名服务生对他过分热切的目光，已经习惯是一回事，喜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可以，当然是希望能不被人那样盯着，没人喜欢被当成动物园里的动物。

　　「我会注意的，谢谢您。」柳絮笑了笑。

　　起初听他对苹果派的评价，她感觉好像回到在小公园的时光，过了这麽多年，他给的评语还是这麽明确实际。换作是其他客人，最常回答的评语多半是：很好吃、很喜欢、还不错、还可以之类，简略且抽象的答覆。

　　不过当她听到最末那句话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念念那两个看到帅哥就忘了还在上班的小女孩。

　　私底下想怎麽花痴她管不着，她自己也很喜欢观赏令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要着迷她可以比小晴和小孟还着迷，但好歹要记得别在上班时间做出有损店里形象的事……

　　「我叫染瑾言，染色的染、瑾瑜的瑾、言论的言。」

　　他突然迸出一句让柳絮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怎麽自我介绍了起来，她好像没问他的名字吧？不过隔了这麽多年，终於知道他的名字了。

　　其实当年失联之後，她一度懊恼自己怎麽没问对方的名字，说不定还能依姓名找到人。

　　「我叫柳絮，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既然对方都主动报上名字，柳絮没多想什麽，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是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染瑾言扬起嘴角，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笑容是为了掩饰他心底的失落。

　　见她笑得灿烂自然，很明显地，她根本就不记得他。

　　当你把一个人放在脑海深处，并且寻觅了好些年，然而那人根本把你忘得一乾二净，这种感觉能好受到哪里去？

　　染瑾言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紧盯着柳絮，彷佛是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执着於记忆中曾吃过的甜点，但在见到柳絮後，他却茫然了起来。

　　到底是执着於甜点，还是执着於她？

　　而她的反应弄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执着於那个约定……不是好像，根本就是。

　　「染先生，你怎麽了？」柳絮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总觉得他的笑容并不是出自於真心。

　　「没事。」染瑾言敛起笑容，冷淡回应。

　　那声「染先生」直接划清了两人的界线，就像是在告诉他「你和所有客人都一样」，虽然赌气成分居多，可他就是不高兴，就算只是口头约定，两人毕竟有过短暂交集，她竟然就这样忘了。

　　「那、那就不打扰你用餐了，我休息得有点久，差不多该回厨房了。请染先生好好享用下午茶，你刚刚给的建议我都会记下，谢谢。」

　　她原本只是趁着休息时间看一下外场的状况，没想到会遇到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还聊上这麽多话，差不多该继续工作了。

　　见柳絮就这样离开，一口闷气憋在染瑾言胸口，可又不愿直接和她挑明，就怕说了之後她还是对自己没半点印象，在他的人生中，已经许久不曾这麽闷了。

　　染瑾言刚踏入编剧这行时走得并不顺遂，大学填科系就已经和家里闹翻，父亲认为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何执意要投入一个收入不稳定的行业，和父亲大吵一架後，他便不曾回家过了。

　　入行之初，他只是个菜鸟编剧，并没有什麽能够独立创作剧本的机会，最多只是由资深编剧写了主剧情，而他和几名小编剧一起编写细部剧情和台词，对於这份工作，他并没有太多埋怨，心里很清楚有不少编剧刚开始都是从底层做起。

　　那时他跟着东方影视里知名度最高的编剧罗至城学习，他以为自己的运气很好，跟到了王牌编剧，直到有一天，罗至城跟他说公司正在筹备迷你剧集，认为他有才能，让他试着写一部剧本，如果写得不错，会帮忙推荐给公司。

　　染瑾言以为这是展现自己的好机会，连熬了好几夜，终於把剧本写好，罗至城说要帮他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染瑾言不疑有他，把档案给了罗至城，过了几日後，他听到公司说要采用那个剧本，可他根本没来得及高兴，因为编剧栏挂着的是罗至城的名字，根本没提到染瑾言半个字。

　　他去找罗至城问清此事，然而不仅没讨回公道，反倒被羞辱了一番。

　　「你以为谁敢用一个入行没多久的新人写的剧本？若不挂着我的名字，哪会有人想看、想投资，目前这情况是最好的。你看看你，光有才能，但没人愿意用你的剧本有什麽用？挂上我的名字还能让你的剧本价码水涨船高，光是一集能拿到的钱就是你原本的十倍，对你来讲利大於弊，何乐而不为？」

　　染瑾言气得只想狠狠揍罗至城一顿，可他终究没那麽冲动，以罗至城在圈内的名声，若真的出手，他恐怕就不用混了，就算说出实情又有何用？没有人会相信他说的话，在外人看来，罗至城没理由将菜鸟的剧本占为己有。

　　直到这时他才深刻明白，空有才华和热情是不够的，也许他可以依靠家里的力量帮助自己平步青云，可他不愿意这麽做，这就好像是在向父亲投降、好像是在否定从前坚持梦想的自己。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租屋处，却发现自己什麽都没拿就离开公司，钥匙和手机都跟着背包一起落在了公司，只有皮夹是放在口袋里，因此他很自然地刷卡搭了公车，却没注意到其他东西都没拿。

　　心情已经够差了，现在还进不了家门，到底是什麽日子！

　　如果现在回公司拿东西，这个时间点一定还会碰上罗至城，他不敢保证能控制住自己的拳头，可不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好漫无目的乱走，他走了平常没走过的小路，遇到了死胡同，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後来走到了一座小公园，他在公园一角的长椅上坐下，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兀自出神。

　　他是不是不适合走这个行业？还是真如罗至城所说，他应该要为自己的作品能够挂上王牌编剧的名号而感到开心？

　　一意孤行选择了自己向往的道路，踏上後才发现路途并不平坦，甚至阻碍重重。在这个行业中，混得好的人成为了独当一面的编剧，时运差的人可能连基本开销都应付不了，不是每个编剧都能时时刻刻有工作找上门，像他还额外在超商兼职，才勉强能应付生活。

　　为了追寻自己的梦想，再辛苦他也觉得甘之如饴，现在却有些茫然了，他坚持的梦想是要让自己的作品挂上他人的名字？

　　当他望着天空发愣时，右手边的另一张长椅上不晓得何时多了个人，一个女孩抱着一个大提袋，从里头拿出了一个个的甜点低头猛吃。

　　染瑾言心情差，根本不想理会身旁的动静，无奈那个女孩边吃还边自言自语，听得他更加心浮气躁。

　　「味道不错啊！这个也好吃，奇怪，为什麽没人想买？我是不是不适合……」

　　染瑾言的耳朵被陌生女子的自言自语骚扰了近十分钟，也有些坐不住了，正想起身离开，那个女孩却突然走到他面前。

　　「不好意思，你喜不喜欢吃甜点？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吃吃看，这是我自己做的。」女孩手上捧着一个蛋糕盒，声音听起来局促不安。

　　染瑾言的脸色不太好看，可以说是冷然瞪着对方了。

　　连三岁小孩都不敢随便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当他傻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听听别人的意见，自己吃自己做的甜点评价不太准确，我没有恶意……明明给身边的人试吃时大家都说好吃，怎麽就是卖不出去……」柳絮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再怎麽郁闷也不该随便找路人试吃，对方肯定认为她很奇怪。「抱歉，打扰你了。」

　　「等等。」染瑾言鬼使神差地喊住了正想离去的女孩。「给我看看。」

　　他见到女孩讶异地睁大眼，大概是被他所说的话吓到了，手忙脚乱从纸袋里拿出塑胶刀叉，连同蛋糕盒一起给了他。

　　他打开蛋糕盒，里头是一个草莓塔，样貌平凡无奇，就真的只是塔上放了草莓和一个写有「Hsu」的蛋糕立牌而已。

　　塑胶刀子并不好使用，染瑾言好不容易才将草莓塔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给了呆站着的女孩，对方回他一个茫然的眼神，他才解释道：「你先吃。」

　　女孩好像理解了他的用意，从纸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把纸巾垫在草莓塔下方，在染瑾言身旁的空位上坐下後，当着他的面将半个草莓塔吃个精光。

　　染瑾言同情心泛滥之余，还是有防备心，等她吃完後，才吃起另一半的草莓塔。

　　「味道如何？」女孩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内馅很好吃，不过卖相太差，塔皮太硬。」染瑾言淡淡回应道。

　　其实他并不是那麽喜欢吃甜点，母亲的兴趣是烘焙，做出来的甜品味道也仅止於「兴趣」的程度而已，离家之前被母亲做的甜点荼毒了好几年，害他下意识认为甜点就是那样的味道，离家後更是连碰都不碰。

　　今日他才知道，原来甜点也是有好吃的，难吃只是因为母亲的手艺太糟糕。

　　这个草莓塔的内馅爽口，让人忍不住想一尝再尝，他不知不觉就将半个塔消灭了。

　　「真的？」柳絮眼里染上喜色，不过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今天社团在校内摆摊义卖，我做的甜点没卖出几个，卖出的那几个都是熟人买走的。」

　　所以她只好把卖不出去的甜点送给同学，最後剩的她只能自己吃掉，刚才那个草莓塔是最後一个了，她一个人一口气吃了这麽多甜点，胃都快撑爆了。

　　「你可以在装饰上好好下一番工夫，在不知道味道的情况下，卖相是关键，味道很好，改善卖相後应该就能吸引客人了。」连他这个极少关注甜点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做的草莓塔太不起眼了。

　　「谢谢你！不瞒你说，我以後想自己开一间甜点店，可是今天的义卖活动真的让我大受打击，很怕自己没办法实现这个梦，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柳絮笑逐颜开。

　　染瑾言扯了扯嘴角，他这个正在犹疑要不要坚持梦想的人，竟然无意中鼓励了一个陌生人继续追寻梦想，真是讽刺。

　　「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妨吃点甜点转换心情。」她嘴角微微翘起，悄悄说了句话。

　　染瑾言看了她一眼，原来她是注意到他情绪低落才来搭话，而他又何尝不是因为注意到这个小女生同样心情不好才答应帮她试尝甜点的味道？

　　其实这个小女生刚才那些自暴自弃的话他都听见了，会喊住对方，纯粹是因为在这种敏感时刻，让他遇上了一个同病相怜的人。

　　「我想成为一位编剧，遇到了些事情，差点想放弃了，不过既然连一个小女生都能熬过挫折，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试试。」也许真如她所说，心情不好时吃点甜点能转换心情，此刻他的心情好像没方才那麽沉重了。

　　「哇！编剧先生，等你写出了作品，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去看的。」柳絮清澈的眼里没有半分虚假。

　　「现在还不是正式的编剧。」染瑾言无奈地笑了笑，被她的活力感染，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等你开了甜点店，我也会去捧场的，甜点小姐。」

　　「没关系，我们都还不是正式的编剧和甜点师，但我们都还没有放弃不是吗？」柳絮望着被吃个精光的蛋糕盒，眼里重新燃起斗志。

　　染瑾言对这样的眼神感到相当熟悉，从前的他也是如此，为了梦想勇往直前，甚至能够为了剧本创作废寝忘食，可渐渐的，那个斗志昂扬的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消失了，也因业界的黑暗迷失了初衷。

　　「那个……你明天还会来这里吗？我想再请你吃甜点，希望你可以评监一下。」柳絮有些难为情，话一问出口後，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她明天下午是四点才有课，但对方可能有其他事情要做，不像她有那麽多空闲时间。

　　「应该可以。」她企盼的眼神实在让他难以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在这种时候被拒绝，只会摧毁才刚重新建立的信心，就当好人做到底，再帮她试吃一回。

　　反正除了晚上在超商的兼职外，这几日白天应该都没什麽事情，他才和罗至城闹翻，短期内大概都不会有工作了。

　　「那一样是下午两点，我们约在这里碰面。」柳絮笑弯了眼，她时常练习做甜点，身边的朋友和家人常常当白老鼠，吃到都快麻痹了，而且亲近的人碍於人情，给的评价都很委婉，但这个男人把好坏讲得很分明，给了她明确的改善方向。

　　让染瑾言料想不到的是，试吃了一回，接着又有第二回、第三回，之後他们时常约在公园内一起品尝甜点，待他给予评价和改进方式後，两人便回去各忙各的，从不过问彼此的私事，形成一种奇妙的默契，像是朋友，却也像陌生人。

　　至少对染瑾言来说，没有朋友会互相以「编剧先生」和「甜点小姐」来称呼彼此，两人都没有主动问起对方的名字，怕破坏了这种像是朋友又不像朋友的关系。

　　两个陌生人意外相遇，互相安慰、互相鼓励，至今回想起来，染瑾言仍认为那是段不可思议的缘分。

　　後来，染瑾言的工作获得了新的转机，东方影视的老总将影视公司的总裁之位转交给儿子，新上任的总裁东方擎听到了些风声，知道罗至城将手下其他编剧的剧本占为己有，东方擎直接找上染瑾言，看过染瑾言写的剧本後大为欣赏，愿意给他一个一展身手的机会。

　　染瑾言於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要跟着剧组到中国一阵子，但行程太突然，他来不及提前告诉甜点小姐，只好先到小公园里那张他们常坐的长椅上留下便条纸。便条纸上头写了自己下午无法赴约的原因和自己的电话，思索了片刻，又补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在中国待了一个多月，迟迟没等到对方和他联络，他想可能是因为国际电话太贵，所以她才没联络自己。

　　等他回到台湾後，依然在下午两点到小公园等待甜点小姐出现，连续去了一个星期，每次都会待上一个钟头，却都没见到她的身影，也没人联络他，他猜想对方也许没见到自己留下的字条。

　　後来因为工作越来越忙，实在没办法每天前往，但只要下午一有空就会前往小公园，但持续了好几个月，始终没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转眼过了七年，他都已经成了东方影视的御用编剧了，仍旧没等到她的电话和人，反倒是因为那几口草莓塔，让他重新认识了甜点，美味的甜点确实能令人心情愉悦。

　　他期待着能再次吃到那个记忆中的味道，每当吃到草莓塔却又发现味道不对时，便益发好奇那位甜点小姐是否也实现了梦想。

　　第二章

　　假日午後，絮语甜点店热闹了起来，柳絮今日并没有穿着制服或厨师服待在厨房，而是坐在店内和两个从大学就认识的好姊妹喝下午茶。

　　毕业後三人都各忙各的，能相聚的时间并不多，柳絮在毕业後没多久就跑去日本待了两年，在东京的制菓学校学习甜点，回台後又全心全意投入创立自己的甜点品牌，接着有了实体店面，店休和轮休日很少在周末，因此她大概是三人中最难约到的人。

　　既然她这麽难约出时间，她的两个好友就直接和她约在絮语甜点店见面了。

　　「上次见到小絮好像是甜点店开幕的时候，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我们就这样占了一个桌位会不会不太好？」楚茉儿望了眼店内座无虚席的景象，怕影响到店里做生意。

　　「还是我们去休息室坐就好？」韩深雪也怕打扰到店里的客人。

　　「没关系，你们点了餐点，也是客人，多亏你们之前大力帮我宣传，否则创业之初可能还要亏损更久，小金主们想要点多少蛋糕都可以。」柳絮不在意会不会妨碍店里的生意，甜点店的名声能建立起来，有部分是这两名好友的功劳。

　　楚茉儿是食品大厂楚天食品的千金，柳絮所使用的部分食材是楚天食品所生产，絮语甜点店刚开始在网路上经营时，楚天食品在粉丝专页上帮忙宣传了，想当然耳，其中一定是楚茉儿帮忙。

　　而韩深雪是知名悬疑小说作家，平日行事作风低调，除了宣传新书外，脸书可能大半年都不会更新一则贴文，但她之前却特地发了篇贴文帮絮语甜点店做宣传。加上韩深雪的姊姊是演员经纪人，前阵子因为妹妹的推荐，一口气在店里订了近百份的甜点送给影视公司的员工，间接帮忙扩展了知名度。

　　柳絮事前并没有请两位好友帮忙宣传，都是事後才得知，因此特别感谢两位朋友不求回报提供了这麽多帮助，让甜点店能更早步上轨道。

　　「那是因为小絮做的甜点拥有吃过後就让人魂牵梦萦的魅力，我们家那几个小萝卜头还吵着要我记得外带回去。」楚茉儿切了一块蛋糕放入口中，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姊也说小絮做的甜点很厉害，听说他们公司里有个对甜食特别挑剔的编剧，吃完後还特地传讯息跟我姊说很好吃。」韩深雪的性子是三人中最冷静的，情绪表露不明显，但她在吃了一口桌上的甜点後，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茉儿怎麽没把那几个小宝贝带出来？」柳絮问道。

　　「丢给老公了，他要我好好和你们聚聚。」楚茉儿笑得比蜜还甜。

　　「日常晒恩爱。」韩深雪耸了耸肩。

　　柳絮朝韩深雪竖起大拇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楚茉儿都已经结婚生子几年，自己和韩深雪却还是孤家寡人，明明三人同年纪，人生际遇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楚茉儿毕业後就结婚了，夫家原本就有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叔，几年前楚茉儿又生了一对粉妆玉琢的龙凤胎，一家子走出去像走伸展台一样。

　　柳絮很喜欢那几个软萌的小包子，手机里有不少他们的照片，爸妈还三不五时就拿此事揶揄她，说若是这麽喜欢小孩，就赶紧自己生一个。

　　她倒是希望能无性生殖……换作是半年前的她，可能还傻乎乎地想着再和男友一起努力存点钱就能存够结婚基金，但那人已经成了过去式。

　　才一这麽想，柳絮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看来电显示竟然是那个大半年都没连络过的前男友。

　　她向楚茉儿和韩深雪投以抱歉的眼神，当着她们的面接起电话，没什麽好避讳的，两个好友都知道她有一段看走眼的感情。

　　「喂……蛤？有病吧你。」柳絮拧起眉心，说没几句话就把电话挂断，结果对方又锲而不舍再次打来，她啧了一声，直接将对方拉入黑名单。

　　「谁啊？」楚茉儿好奇是谁会让柳絮直接对着电话骂对方有病。

　　「那个该消失在青春里的人。」柳絮才放下手机，萤幕又立刻亮了起来，不看还好，低头一看，忍不住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提醒她要在所有通讯软体上都把他封锁。

　　曾听人这麽说过，有谈成的恋爱叫爱情，没谈成的叫青春，这家伙不好好待在青春里，没事跑出来展现存在感做什麽？

　　「蓝禹霖？他打来做什麽？」韩深雪蹙眉，提起柳絮的这个前男友，她心里只有满满的鄙夷。

　　「说要和我约时间见面，被我拒绝了，又说他已经在和赵蒙谈分手，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柳絮撇了撇嘴。

　　蓝禹霖是她去日本学甜点时认识的男生，两人同样是台湾学生，自然就有亲切感，两人交集多，又互有好感，自然而然就开始交往。

　　蓝禹霖是个温文尔雅，带着书卷气息的男人，她当时深深被他的气质吸引，投入了很深的感情，没看清在蓝禹霖温文面具下隐藏的心思。

　　两人回国後各自忙於工作，她忙着经营絮语甜点店，蓝禹霖则是受聘於一间高档饭店里的甜点坊，担任甜点师傅，但真正导致两人分手的因素并不是因为聚少离多，而是她发现蓝禹霖竟然剽窃她的食谱和创意，她是因为看到甜点坊里的甜品柜才发现此事。

　　她的甜点食谱除了絮语的甜点师和助手外，就只有蓝禹霖知道放在哪里，突然在蓝禹霖任职的甜点坊看到和自己的食谱上一模一样的甜点，不怀疑他还能怀疑谁？

　　当时她很希望并不是他偷取自己的创意，可他承认了，还说以他们两人的关系来看，哪有分你我？甜点坊规定每位甜点师每个月都要研发一道新品，他自己做的甜点一直无法通过审核，是用了她的食谱才过关。

　　後来她才知道，蓝禹霖就连应徵时做的几道甜点都是用她的食谱，他说这都是为了两人的未来着想，饭店开的薪水高，研发的新品销售得好也有额外加薪，如此一来，他才能赶紧存到结婚基金。

　　听到这些话後，她没半点感动，只想狠狠踹他几脚加上几个巴掌，如果真是为了两人的未来，为什麽他会去亲别的女人？

　　那天去饭店找他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因此没事先通知，结果不仅看到自己的心血被最爱的人剽窃，竟还看到蓝禹霖将别的女人抵在墙上亲吻的画面。

　　当下她并没有冲上前质问，因为她崩溃到根本没办法好好面对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隔了几天她才和蓝禹霖见面，他还维持着往常温柔深情的模样，柔声说许久没见面了很想她……

　　她不想和他继续虚与委蛇，直接问他那个女人的事，他说那个女人是酒店千金，他只是个员工，迫於职权才没办法拒绝对方，但她又不是傻了怎会相信？

　　一想到这个又是剽窃又是劈腿的男人说明年就娶她为妻，她只觉得恶心反胃，从前那些动人的甜言蜜语显得相当讽刺，总之，从他做错事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前男友了！

　　「小絮，你可不要心软和他复合。」楚茉儿虽然没见过蓝禹霖几回，但她还记得柳絮在得知男友劈腿时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看起来像是脑子坏了吗？放心吧！再怎麽缺男人也不会去做资源回收。」柳絮摆了摆手，都已经把蓝禹霖封锁了，他想联络她也没办法。

　　柳絮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後，她还没那麽多精力去回想前男友。

　　「老板，那个很帅的客人又来了，他说要找你。」小晴推开厨房门，找到了正准备把糕点放入烤箱的柳絮。

　　厨房里的几名员工一听到关键字，立刻朝柳絮投以暧昧的目光。

　　那位先生除了店休日和假日以外的时间都会到店里来吃甜点，而且每次都指名要找老板，老板的春天来了？

　　「又是染先生？大概又要给意见吧。」柳絮将烤盘放入烤箱，「我出去看看，你们专心点，别偷偷八卦我。」

　　她摘下口罩和小晴一起走出厨房，想着是不是该印意见表摆在桌上让客人自行填写。

　　「老板深藏不露啊！连名字都打听出来了。」小晴上回和小孟一起被柳絮教训了，现在根本不敢多看那位客人一眼，更别说打探对方的名字，没想到老板竟然掌握了更多情报。

　　「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帮你们去问电话的。」柳絮直接浇熄了小晴的希望，别以为她不知道两个小丫头的想法，要不是今天小孟轮休，星星眼看她的人恐怕不只小晴。

　　她可不敢老实说出染瑾言的名字不是她打听出来的，是对方自己告诉她的，肯定会成为员工们茶余饭後看图说八卦的题材。

　　染瑾言每个礼拜都会到店里好几次，已经持续快一个月了，他每次吃完甜点後都会指名要找她，直接告诉她对於甜点的评价。一开始她觉得对方很诚恳，对於他给的批评指教都虚心接受，但他每回给的建议都是各种改进方法，就算照着他给的意见稍做修改，下回他还是能挑出别的缺点，时间久了，她忍不住猜想染瑾言是不是来找碴的……

　　他到底记不记得她啊？如果不记得她，那他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不做编剧，改行当美食评论家？如果记得她，他的行为似乎更没必要了，大可直接和她相认。

　　「染先生。」柳絮在窗边的位置找到染瑾言。

　　午後时分的冬日阳光晒得人暖洋洋，染瑾言半个身子沐浴在温暖的微阳下，看似凌乱的短发在阳光下呈现如巧克力般诱人的深褐色，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没有多余的花样和装饰，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矜贵优雅。

　　他正凝视着桌面上的笔电，神色清冷，眼神幽深，薄唇微抿着，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当柳絮出声唤他时，他眨了下眼，抬起头回以柳絮一抹轻浅的笑容。

　　柳絮难为情地笑了笑，若不是染瑾言每次找她都是为了要讲评，给的修改方向也都很直接明了，她说不定会以为染瑾言这麽频繁找她是对自己有那麽点意思。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想法简直傻得可以，如果人的外形和气质能够定价，染瑾言绝对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她努力半辈子都买不起的那种，奢侈品又怎麽会自己到她手上。

　　「你站着脚不酸，但我头抬得脖子酸了。」染瑾言见她一直站在桌边，示意她在对面的座位坐下。

　　「对於今天的甜点有什麽指教？」柳絮乖乖落坐，手中拿着方才经过柜台时顺手拿来的纸笔，怕忘记他给的建议，她习惯一一记下。

　　她望了眼桌面上被吃掉大半的反转焦糖苹果派，店里的甜点也就十多种在做轮替，偶尔会有些新产品或季节限定的甜点，但染瑾言在这一个月已经将每个种类都吃过一遍，也差不多该重复了。

　　「很好了。」他盖下笔电萤幕，直接和柳絮迎面对视上。

　　柳絮一时愣住，她参考了他上回给的意见改良苹果派的食材比例，原以为他还是会从中挑出缺点，没料到他却是给予称赞。

　　身为甜点师，自己做的甜点能获得认同无疑是件令人雀跃的事，尤其染瑾言平时从没给过只有肯定没有缺点的评价，因此更显得难能可贵。

　　幸福来得太突然，难以招架。

　　那他特地说要见她是为了什麽？给她一点称赞让她高兴一会儿？

　　柳絮还来不及高兴太久，就听见小晴和某桌客人的争执声。

　　「你这服务生怎麽回事？我要跟你们老板谈！」一名女客人突然拔高音调，愤怒地吼道。

　　「小姐，这不是和谁谈的问题，你们的动静太大了，已经打扰到其他桌的客人，我们尊重每位客人的用餐权益，你们要拍照没关系，只是希望你们能小声一点，拍照时也请尽量别打扰到其他客人。」小晴的语气委婉，没有失了该有的礼貌和态度。

　　「我就说了叫你们老板过来！」女客人完全不想理会她说的话。

　　和女客人一同前来的高壮男性放下手中的单眼相机，「小妹妹，你就去找你们老板过来，你看起来没什麽资历，不太会处理事情，让我们直接和老板谈比较清楚。你可能不知道，她是知名美食网红黛米，黛米的粉丝众多，在网路上的影响力大，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给你们店带来负面评价。」

　　看起来像是摄影师的男人说话语气比女客人和缓不少，却在无形中施加压力。

　　柳絮微蹙着眉，看不过去小晴被为难，向染瑾言说了声抱歉，起身上前拯救小晴。

　　「不好意思，我是絮语的老板，请问有什麽需要服务的吗？」

　　「你是老板？」黛米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身穿店内制服的柳絮。

　　「是的。」柳絮堆起笑容。

　　「你们的服务生态度糟糕，我们只是拍个照而已，她就来阻止我们，你们店里有规定客人不能拍照吗？」

　　「老板，这位小姐刚才直接把高跟鞋踩在店内的座椅上拍照，而且有些拍照动作太大，干扰到了其他桌，隔壁桌的客人跟我抗议这位小姐，说严重影响到其他人了。」小晴嗫嚅道。

　　柳絮笑了笑，好声好气地对黛米说：「看来这位小姐对我们的服务生有些误会，我们的服务生只是想请你们小声一点而已。店内当然可以拍照，只是要以不打扰到其他客人为前提，还有请不要把鞋子直接踩上店内的桌椅，会造成我们的困扰。」

　　「我们这麽做也是为了让照片呈现出最好的效果，照片好看才能帮你们吸引其他客人，你这老板有没有常识？」黛米撇了撇嘴。

　　「你可以考虑事先预约包场，在预约的时间内，整间店的空间都能随你们拍照，当然，包场的费用会另外计算。」柳絮提供了另一种方式。

　　「我帮你们免费宣传，你们还敢向我收钱？」黛米瞪了柳絮一眼，没想到老板比服务生还不识相。

　　「我们也是需要做生意的，还请两位体谅并配合。」柳絮歉然地说道。

　　「黛米，算了，别和他们计较，你的照片拍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再拍几张甜点的照片。」男摄影师怕再争下去会没完没了，出面劝自己的合作夥伴。

　　「服务态度的事情可以先不管，不过我还有事情要和老板商量。」黛米将视线转向柳絮，红唇微启，「老板，我的粉丝团和IG上的追踪人数加起来超过百万，我可以不计较你们的服务态度，免费帮你们打广告推销，不过是不是该抵销我们今日的消费？」

　　真要说起来，黛米还觉得自己亏了，平常接业配没有十万也有几万元的报酬能拿，而这几个蛋糕加起来不过就几千元而已。

　　「这……」柳絮扫了眼摆满整张桌面的蛋糕，他们直接将甜点柜里所有的品项都点了一份，看来是为了拍照。「恐怕不行，如果是我们主动邀请，费用当然是由本店负责，但你们……」

　　柳絮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每个来店里消费的网红、网美、名人都想用发文宣传代替金钱，那她还需不需要做生意？说难听一点，不就是以自身名气强迫店家接受霸王餐？

　　「没见过这麽不会做生意的老板。」黛米双手环胸，冷哼一声，决定回去後在网上狠狠黑特这间店。

　　如果黛米说话的方式没有这麽理所当然，或错误真的是出在自家的服务生身上，柳絮可能还会额外招待个小点心，可是她实在不愿姑息对方这种态度。

　　原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柳絮看小晴忙着泡茶，正好有客人要结帐，便走到收银台前支援，才帮上一组客人结完帐，黛米和她的摄影师也走到了收银台前要结帐。

　　刚才她看黛米那桌的餐桌上摆了十来盘甜点和两壶茶，动都还没动过，这才几分钟的工夫就吃完了？

　　柳絮瞄了眼不远处桌面上那几盘原封不动的蛋糕，和气问道：「需要帮你们打包吗？」

　　「不用，直接结帐。」黛米冷声回应。

　　「可是你们好像一口都还没吃，真的不用打包带走吗？」如果对方已经吃过几口，是因为对味道不满意才不愿意吃，那还情有可原，可是连一口都没碰是什麽意思？

　　「我本来就是看你们店里的装潢和甜点好看才来拍几张照，如果把那些高糖分的食物吃下肚不肥死才怪，我的摄影师也不喜欢吃甜食，反正是我花钱买的，要不要吃是我的自由。」黛米一脸不耐烦，她为了拍照效果，时常一口气点许多餐点，但她和协助摄影的朋友也就两个人，怎麽可能吃得完那麽多食物，其他店家也没问，这女的罗唆什麽。

　　难道不晓得世界上有很多人三餐不继，连一口饭都吃不到吗？既然没那个食量，何必一口气点那麽多餐点？柳絮为那些连碰都没碰过的甜点感到痛心，基於卫生考量，客人点的餐点即使没被动过，也不可能再把餐点送给其他客人吃或是给员工吃，没人知道上面有没有沾到口水，那几十盘甜点注定只能倒掉了。

　　柳絮没忘记眼前的人是客人，即使心里不认同黛米的作法，还是微笑帮对方结帐，只想尽快送走这位难搞的客人。

　　等人走了，柳絮让小晴去收拾空桌，自己则是回厨房端了两盘甜点，其中一盘是要招待方才被黛米打扰的那桌客人。

　　「不好意思让你们有了不愉快的用餐经验，这是预计下星期推出的樱花草莓千层蛋糕，请你们试吃。」

　　这桌客人是两名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刚才黛米为求背景好看，请这两位女学生先离开位置，好让摄影师拍出没有其他人干扰的背景，而且一拍就是好几分钟，若不是黛米已经严重影响到她们用餐，她们也不会去向店家抗议。

　　「好漂亮的蛋糕！」其中一名女学生惊呼出声。

　　这款千层蛋糕的奶馅在制作时加入了樱花酱，每一层饼皮中间夹着的奶馅都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怕口味太单调，其中几层还夹了草莓果肉丰富口感，最上层的表皮除了刷上一层淡粉色的樱花奶馅之外，还用盐渍樱花当做装饰。

　　大部分的女孩子都还是喜欢粉红色、樱花、草莓这几种梦幻的元素，两名女大学生在见到这款千层蛋糕後都显得情绪很激动。

　　「谢谢老板！其实你刚才对那个网美说的话我们听了觉得超棒的，我们回去会向亲朋好友好好宣传你们这间店的。」另一位女学生开心地说。

　　「那先谢谢你们了，这款蛋糕是季节限定，如果喜欢要赶紧再来吃，否则就要等明年了。」柳絮和两名女大学生聊了几句後并没有立刻回厨房，而是端着另一盘蛋糕走向染瑾言所在的座位。

　　「染先生，抱歉刚才耽误了一下，这个请你试吃。」

　　染瑾言将笔电上的档案存了档，盖下萤幕後将笔电挪到一旁，「你不怕那位客人之後在网路上破坏絮语的名声吗？」

　　柳絮在他对面落坐，立即明白他指的客人是黛米，不由得皱起眉头：「当然怕啊！可是也不能姑息那种人，就是太多店家放任她这麽做，导致她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总该有人出来阻止，碰巧我就是那个看不过去的倒楣鬼罢了。」

　　「你的想法是对的。」染瑾言扬起嘴角，眼里带着些许赞许。

　　柳絮方才对那位自称网红的客人所说的话，染瑾言都听见了。

　　他原本想过去帮她，但看她似乎自己就能够处理，便放下了想英雄救美的心。大部分的店家也许都会选择息事宁人，但柳絮不是，他欣赏柳絮不因对方是客人或名人就纵容对方的行为。

　　「只是可能要被抹黑一阵子了。」柳絮边滑手机边叹了口气，她在脸书上搜寻了黛米的名字，对方的粉丝人数整整比絮语粉丝团的人数还多了个零。

　　「不用担心，你要相信老天有眼。」染瑾言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我也希望……」柳絮做不到像他那麽乐观，脑中已经开始思考到时候该怎麽澄清黛米的抹黑了。

　　「与其烦恼这些，不如想想怎麽宣传新品。」染瑾言顺手拿起叉子切了一小块樱花草莓千层，从容不迫地吃了一口後，又切了一块沾有盐渍樱花的部分品尝。「其实大多数的樱花甜点我都不太喜欢，不是呈现樱桃味就是可怕的香精味，就算是选用樱花酱也很少能将味道拿捏好，你加了草莓中和了樱花的香气，让口感和味道都更丰富，而盐渍樱花的咸味从甜味和奶味中跳脱了出来，这款蛋糕搭配得很好，外形也很吸引人。」

　　「我发现你今天很大方给予赞美，难道是我进步了？」柳絮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竟然没被他挑出缺点，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奇蹟了。

　　「我像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他向来实话实说，并不会故意挑剔她。

　　「那还不是因为你从以前吃我做的甜点就总是能挑出缺点来……」柳絮小声嘟囔，染瑾言的嘴比她以前遇过的所有老师都还刁，不管是现在还是七年前，七年前甚至常把她的美感批得体无完肤，她现在做的蛋糕能外型和味道兼备，最大的功劳就在染瑾言身上，以前老是被他说蛋糕的外形平凡无奇，她可是下了一番工夫培养美感。

　　「柳絮，你是不是……」染瑾言深邃的眼眸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总觉得柳絮刚才所说的「以前」不是指这一个月。

　　「是不是什麽？」柳絮眉梢动了动，有片刻怔愣。

　　「其实你根本就认得我，是故意装作不认识？」他的话一问出口，立刻捕捉到柳絮眼里闪过的惊慌，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这一个月来锲而不舍到甜点店用餐，而且每次都是选下午两点到访并指名要找她，就是为了看她到底记不记得自己，勾起她的记忆。

　　既然她已经认出他了，为何要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们七年前相处的时间少说也有一个月，怎麽说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原来你记得我啊……」柳絮微张着嘴，表情呆滞。

　　「什麽叫作原来我记得你？」染瑾言的指尖敲了敲桌面。

　　「你之前问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而、而且……也不能怪我装作不认识你，你那时候突然不告而别，我以为你是嫌我烦了，我只要一有空就会去小公园等你，我告诉自己就等你一个月，没等到人就当作没认识过你，结果真的没等到你……」柳絮说得委屈，七年前，她可是连刮风下雨都还要前往当初那个小公园看看他有没有赴约，却始终没等到他。

　　明明约好了，他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失落了好一阵子，想说是不是只有自己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过分的人是他好不好！竟然放她鸽子。

　　这下换染瑾言默然了，半晌才说：「我那时候因为工作的缘故临时出国了一个多月，事出突然，当时赶着去搭飞机，匆忙在公园的那张长椅上贴了张便条纸给你，怕被风吹走还用胶带贴紧了，所以你没看到？」

　　「你不是故意放我鸽子，而是出国了？你是不是傻啊！在公园的长椅上贴纸条就算没被风吹走，被清洁人员还是路人看到说不定以为是垃圾就把它撕了，你就没想过我没看到该怎麽办？」柳絮龇牙咧嘴，真想狠狠揍一顿这个男人，他是不是写戏写到走火入魔，以为现实生活跟戏中一样不切实际？

　　「当时走得匆忙，没想那麽多，抱歉……」原来这场乌龙是他一手造成的，染瑾言连忙道歉。

　　他们都以为对方不记得自己，然而他们其实都记得，只是当年有了些误会，都害怕对方不想与自己相认。

　　他抚了抚额头，这场乌龙害人不浅，一断音讯就是七年，要不是吃了韩霏霏送的蛋糕，恐怕还没这麽容易找到柳絮。

　　「那个时候的确有点难过，不过现在已经不介意了，你不用自责啦！」柳絮望着他低垂的脸，他细长的眼睫遮去了部分眸子，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这个模样的他令人不习惯。

　　既然已经解开误会，她没打算继续纠结在被放鸽子的事情上，双手攥紧又悄悄松开，想着该如何转移话题。

　　她的视线瞥向被放置在一旁的笔电上，染瑾言每次到店里吃甜点都会带着笔电，她曾见过几次他专注打字的模样，她於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还是编剧吗？」

　　「这几年一直都没换过工作，已经写了不少部戏。」她转移话题的技巧十分拙劣，但染瑾言并没有拆穿她，而是顺着她的问题回答。

　　她有时看起来大剌剌的，其实心思比任何人都还细腻，第一次见面时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才主动拿着甜点和他搭话，而此刻则是不愿他自责才转移话题。

　　「那、那你写过什麽戏？」柳絮睁着水润晶亮的杏眼，眼里充满好奇，她可没忘记当年说好等他写的戏播出後，她一定会去帮忙增加一点微薄的收视率。

　　染瑾言报出自己曾写过的几部戏，有些得过奖，有些因为太脍炙人口，到现在还时常在电视上重播，柳絮那毫不掩饰的崇拜眼神，顺利将他哄得服服帖帖，纵使有任何不愉快的心情也已烟消云散。

　　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就在她装作不认识自己时介绍一下工作了。

　　「这几部戏我都看过，而且都很喜欢，我还有蒐集电视剧和电影DVD，尤其是魏修主演的那部《医界疑云》我常常拿出来复习。」柳絮没想到当时沮丧到不想当编剧的他已经在几年内混得风生水起，甚至写出不少火红的戏剧。

　　染瑾言提到的几部戏她都相当喜欢，如今编剧本人竟然就坐在她面前，让她更加兴奋了，不晓得他接不接受在DVD上签名？

　　几部戏的题材迥异，他怎麽能写出这麽多优质的剧本？所以他带着笔电来甜点店就是在写剧本？

　　「我这阵子在把电影《星途》的剧本做润饰，主角就是魏修。」他这个月之所以看起来那麽清闲是因为剧本老早就完成，现在只是稍做修改。

　　「原来《星途》也是你写的，我前几天看到官方释出主要角色的定装照了，魏修所饰演的男主角定装照简直秒杀其他角色。」魏修是柳絮长久以来的偶像，一提起偶像，她完全成了小迷妹。

　　深雪的姊姊就是魏修的经纪人，深雪在专职写作前还担任过魏修的助理，因此她时常收到魏修的签名海报或电影公关票，凡是和魏修有关的周边都被她当成传家宝似地在收藏。

　　「……你很喜欢魏修？」染瑾言终於发现不对劲。

　　「他是我的偶像。」柳絮用力点头，魏修有颜值、有演技，还有一副好歌喉，这种男明星太稀有了。

　　听见她毫不犹豫承认喜欢魏修，染瑾言的心情莫名沉闷了起来，彷佛有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胸口，郁闷到了极点，刚才晴朗的天气宛如昙花一现。

　　明明方才还崇拜他写的戏，转眼就痴迷於其他偶像，她变心也变得太快了，换作是任何人都不会感到开心！

　　这年头小女生的眼光怎麽都这麽诡异，空有一张脸蛋，没半点内涵的男人靠得住吗？他认同魏修的演技，但那张过分阴柔的脸到底哪里值得她痴迷了？

　　突然不想让魏修在《星途》里饰演的男主角过得太顺遂。

　　「电影下星期开机，我偶尔会跟着剧组看看演员们的拍摄情形，你想去拍摄现场看看吗？」虽然她眼里只有偶像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碍眼，但他自认不是那麽小家子气的男人，可以满足一下她追星的愿望……自己之前阴错阳差放她鸽子肯定惹得她很难过，即使她说已经没放在心上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做些事情当作弥补。

　　「咦？可以吗？」柳絮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

　　「和我一起去是可以的，你想去吗？」染瑾言嘴角微扬，既然她的偶像是魏修，用这种方式做为弥补再好不过了。

　　「想！」能近距离看到偶像，她作梦都不敢想，就算认识霏霏姊和深雪，她也不敢厚脸皮到央求要去看魏修工作。

　　「我们约下星期一在这碰头，正好是你们的店休日，下午两点我到甜点店接你。」话语刚落，他像是想起什麽，从放在一旁的侧背包里掏出手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方便到时候联络。」

　　「嗯。」柳絮点点头，不疑有他，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

　　染瑾言存下她的号码後，拨了通电话给她，方便她存下他的号码。

　　七年前一直等不到她出现，他就很懊悔当初没和她交换联络方式，时隔多年，终於了结一桩心事。

　　收回前言，魏修还是有点用处的，他决定放过魏修饰演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