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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试阅 ✿] 季雨凉《枕边妒夫》(男婚女嫁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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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发表于 2015-9-1 09: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枕边妒夫》(男婚女嫁系列之三)
作者:季雨凉
出版社:喵喵屋
出版日期:2015年1月15日
女主角:向珍珍
男主角:宿盛允

【内容简介】

明明想要征服她,可她翻起旧帐,他却招架不住;
虽然想要驯服他,可他床上折腾,她却服软求饶。

向珍珍面相姣好,性格温驯听话,这辈子只暗恋过一次,
幸运的是她暗恋的对象是她一夜情滚床单的男人,
他还很负责任的娶了她当老婆,可不幸的是他并不爱她。
其实向珍珍是觉得,宿盛允爱不爱她,这种事不能强求,
可三年来他避孕的工夫做得滴水不露,终於让她有了怨言,
既然他不爱她,那没关系,她走人总可以吧?
宿盛允看着手上的离婚协议书,该死的女人连见都不来见他,
就敢跟他提离婚?开什麽玩笑,他都没说不要她,
向珍珍是给天借胆了,竟敢丢下老公跑了?
为了逮回逃家的老婆,宿盛允这回可是耍尽流氓姿态……





  第一章

  云卷风疏,有淡淡的光线照在桌子上。

  高中二年级十七岁的向珍珍正对着试卷上的一道题目发愁,窗外有聒噪的蝉声,扰得她更加心烦意乱,为什麽要有数学这科呢,大家一起念国文不是很好吗?

  在向珍珍悄悄腹诽的时候,监考老师的身影覆到了试卷上,她变得有些紧张,装模作样地准备落笔,但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麽解答,向珍珍眼睛往旁边斜了斜,看到老师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於是皮鞋声销匿在向珍珍这里。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沙沙的写字声。

  摆在桌角的手表分针一寸寸地移过,向珍珍的试卷上还是只有寥寥几个字,监考老师不愿再看她发呆,背着手向後面走去,这时向珍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谁会在考试的时候发简讯来?难道是妈妈又惹麻烦了?

  她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笔,不敢轻举妄动,在确认监考老师已经绕到另一排时,向珍珍才将手绕到身侧掏出了手机,CDACB/CDBAC/CCBBA/DAABD。

  这是什麽东西?她不记得曾向谁要过答案啊。

  正当她一头雾水时,监考老师的声音骤然在身侧响起,「把手机交出来。」

  向珍珍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这样,向珍珍莫名其妙地「被作弊」了。

  ◎             ◎             ◎

  考试结束後,教务主任把向珍珍的班导也找来,班导徐老师一进门,教务主任便开始诉说向珍珍的罪状,「徐老师,看看你们班的学生,居然拿手机明目张胆地作弊,真是太大胆了,而且到现在都不知悔改,问什麽都说不知道,我没办法了,你来问吧。」言罢喝了口茶水,接着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向珍珍因为这声而缩了缩肩膀。

  徐老师安抚了主任几句,转而看着向珍珍,「向珍珍,这是怎麽一回事?」

  向珍珍虽百口莫辩也只能答道:「老师,我没有作弊。」

  徐老师倒是对向珍珍的品性很放心,可是证据确凿,「那手机上面的答案是怎麽回事?」

  「我没有要别人传答案给我,真的,我知道考试时不该看手机的,可是……」可是她妈妈欠了那麽多赌债,她们每天的生活都因为逃避讨债人而充满战战兢兢。

  向珍珍怕万一讨债的人联络不到她,妈妈就会有危险,可她并不打算说出这个理由来博取同情,毕竟考试期间看手机就是她的错,所以向珍珍话没说完,就又低下了头,无力地解释道:「老师,我真的没有作弊……」

  「够了,这句话你说了很多遍了。」教务主任显得很不耐烦,「我发现你这个同学真的很狡猾,避重就轻,考试时看手机和作弊是同样严重的吗?如果你只是拿手机看看时间这也没什麽,但手机上明明显示写有答案的简讯,这你怎麽解释?」

  「我想可能是发错了……」

  「发错了?」教务主任夸张地笑了一下,「怎麽会有这麽巧的事,偏偏发错给你?」

  向珍珍没话说了,因为她也不能解释为什麽事情就这麽巧。

  就在教务主任又要发难的时候,一直没言语的徐老师忽然提出疑问,「主任,你确定手机上显示的就是这次考试的答案吗?」

  教务主任想也不想,「当然了。」

  徐老师说:「你核对过了?」

  教务主任犹豫了一下,接着冷下脸,连同徐老师一起训斥,「这还用核对吗?徐老师,你难道不明白发错了这种说辞只是藉口而已?我叫你来是要你解决问题的,可不是让你来包庇自己学生的。」说着单手拉开一个抽屉,将向珍珍的手机拿出来丢到桌上,「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不拦着你,核对之後看你还怎麽说。」

  徐老师找出了那则简讯,然後拿过旁边的试卷答案开始核对。

  向珍珍紧张兮兮地巴望着,如果答案真是这门科目的,那她更洗不清了。

  徐老师核对了十几道题目过後松了口气,「不是。」

  教务主任一愣,「什麽?」

  徐老师擡起头,将试卷答案和手机并排摆在主任面前,「主任,我核对了前面十几道题目,发现答案完全对不上,应该不是同一份试卷的,你可以看一下。」她退开几步,侧头对着向珍珍眨眼一笑。

  向珍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一点,幸好有徐老师在,刚刚她被骂得晕头转向,根本没考虑过答案是否对得上,只会无力又执拗地一遍遍解释自己没有作弊。

  教务主任满是怀疑地看了徐老师一眼,接着拿过试卷和手机开始仔仔细细地核对,当她从头到尾把答案对了好几遍之後,很不甘心地发现试卷和答案确实对不上,难道她真的误会向珍珍了?教务主任将试卷拍在桌上,清了清嗓子,「哼,虽然如此,但这也不能完全洗清向珍珍作弊的嫌疑,或许这是上一次考试的答案也说不定。」

  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嘛,向珍珍的小脸又垮下来。

  不过这时徐老师又开口了,「既然答案对不上,那这则简讯确实有可能是误发的,如果我们假设向珍珍没有作弊的话,那麽发这则简讯的人才是真正作弊的人,我们不如按照发信人的电话打回去……」她看了眼教务主任的脸色,浅笑着将手机推到了她面前,「我记得你原来对待作弊都是这样处理的。」

  主任脸色稍霁,嗯了一声之後拿过了手机。

  电话打通之後,主任先问对方名字,在对方报出名字,确定是学校的学生後,教务主任生气地说:「这位同学,这里是教务处,请你马上到教务处来一趟……好,就这样。」电话挂断之後,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依然环着手臂用鼻孔看着向珍珍,「好了,等着吧。」

  向珍珍感激地看了一眼徐老师,接着继续看回脚尖。

  这下好了,等到罪魁祸首一来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十五分钟过後,一个穿着校服,长得清瘦的男生出现在教务处里,他的出现完全地洗刷了向珍珍的嫌疑,因为他对自己的作弊行为供认不讳,教务主任看了看他的制服上绣的学号,接着擡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高三的?」

  「是。」

  「那你的答案是传给这位同学的吗?」

  一见矛头指向自己,向珍珍站直了身子,她紧张地掀起眼睫毛,接着看到这个面容冷峻的男孩轻轻地看过来一眼,接着又转开目光,「不是。」虽然只是短暂的目光对视,但向珍珍还是忍不住脸蛋发热,平心而论,他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男孩,五官清朗、体型颀长,就是气质太冷峻孤傲了些,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眸子,透出来的目光总是冷冰冰的。

  「那你的答案是传给谁的?」

  「不知道。」

  教务主任气结,为什麽今天所有人都用这两个字来打发她?她匀了匀气,正想说些什麽时却瞄见了还在角落里站着的向珍珍,「这里没你的事了,徐老师,带她回班上吧。」在徐老师应声,准备带着向珍珍离开之前,她又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手机。」

  向珍珍立刻折回去拿起手机,她紧握着手机从男生面前走过,虽然对方看都没看她一眼,但她还是紧张得要命,哇,这个人的气场好强大哦,好像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冰冰了呢,向珍珍心不在焉地离开了教务处,接着听到徐老师说:「既然是误会,那我会向主任替你争取一次补考的机会,所以你不要太紧张,好好准备下一次考试哦。」

  向珍珍收敛思绪,感激地看了眼徐老师,「好,徐老师,谢谢你。」

  在办公楼门口与徐老师告别之後,向珍珍忍不住往後面看了一眼,他会被如何处置呢?

  ◎             ◎             ◎

  「你说的那个人是宿盛允吧?」

  坐在隔壁座位的夏凉号称是班上的情报处,学校里没有她打听不到的事情,所以刚听向珍珍描述完,她立刻就从脑海里搜出了对应的情报,「这件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呢,听说宿盛允到最後都没说自己的答案究竟是传给谁的,主任想根据他的手机找线索,结果他直接把SIM卡抽出折断了。」

  向珍珍有些傻眼,「折、折断了?」他可真敢挑战魔鬼主任的权威啊!

  夏凉扬了扬眉,「是啊,霸气吧?据说当时主任的脸都气绿了,而且宿盛允的家世背景又好得要命,所以最後只记了他一支警告,不过听说他申请国外顶尖大学的事因为这个处分而泡汤了,欸,你说他怎麽会发错简讯呢,偏偏接到简讯的这个人还这麽倒楣地被抓到,真是……」她忽然住嘴,眼珠一转,「咦,向珍珍,你好端端地问这个干什麽,难道说……」

  向珍珍的头立刻摇成了波浪鼓,「你别乱猜,不是我!」

  夏凉眯起眼,「我说是你了吗?这麽紧张,此地无银三百两。」

  向珍珍立刻又停住了脑袋,梗着脖子,「我哪里紧张了?」

  夏凉倏地抓住她的手腕,「还说不紧张,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了,嘿嘿,就是你吧,向珍珍,我们是闺密耶,你告诉我又怎样。」夏凉将脸凑近,整张脸上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喂,你近距离地看到宿盛允了,他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麽帅、那麽酷?你们有没有说话?他有没有注意到你?」

  「哎呀!」向珍珍甩开夏凉的手,「都说没有了。」

  「喂……」夏凉不甘心地还要问。

  「你不要时时刻刻都替你的情报站搜集情报嘛。」向珍珍调正了背带,快走了几步跳上人行道,接着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夏凉挥挥手,「我先走啦。」

  夏凉不高兴地白了她一眼,但还是摆摆手,向珍珍笑嘻嘻的,「阿凉,和我说拜拜啊。」

  夏凉没好气地一挥手,「快走啦你。」

  向珍珍笑了笑,又对着夏凉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其实向珍珍和夏凉家住在同一个方向,但每次她都要往相反的方向绕路走,而原因就是……

  「汪!」一只小黑狗从角落里跳了出来。

  嘿嘿,就是牠啦,向珍珍的脸上绽出笑容,「阿布,我来啦!」

  阿布在她脚边跳来跳去,小尾巴摇得开心极了,向珍珍跟着牠往角落里面走,一面走一面拿下书包,「今天那麽开心吗,有没有想我啊,昨天去补习都没有来看你……咦?」她顿了顿,接着从书包里拿出牛奶,疑惑地蹲到牠的小窝前。

  阿布的小碗里摆了一根吃掉一半的香肠。

  向珍珍把书包放在膝盖上,一手拿着牛奶一手摸了摸阿布的毛,「看来有人比我抢先了哦,阿布,你人缘很好呢,还有人拿香肠给你吃。」

  她用手逗了逗阿布,小家夥对着她的手指又啃又舔,然後擡起前脚扒在她的膝盖上,对着那罐牛奶嗷呜嗷呜地叫个不停。

  向珍珍晃了晃牛奶,笑,「口渴了吗?那你说,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送香肠的这个人多一点。」

  阿布的尾巴摇得更快了,就在向珍珍正打算把牛奶倒给牠的时候,阿布的尾巴忽然一停,然後便从她的膝前跳开,朝一个方向跑过去了。

  向珍珍撇嘴,不高兴地咕哝:「忘恩负义的小家夥,这就抛弃我啦?枉费我每天中午都把便当里的牛奶留下来……」她一面说一面抱着书包站了起来,转身的瞬间她忽然闭上嘴。

  阿布正围在一双脚边打转,向珍珍的目光缓缓上移,然後她看到了宿盛允那张一贯没有表情的脸,她略有些诧异地瞠目,嘴唇微微翕动,但却在看到他手里的那罐牛奶後又抿住了嘴,向珍珍看了眼阿布围在他脚边的亲密样子,终於没有忍住好奇,「阿布的香肠是你喂牠的吗?」看样子他好像是去帮口渴的阿布买牛奶了。

  但是宿盛允却将牛奶放进口袋里,转身就走。

  阿布见他走了,舍不得地叫了几声。

  向珍珍一愣,连忙转身替阿布将牛奶倒进碗里,然後抱着书包连忙追出了巷子,「宿……宿学长!」他怎麽走得那麽快啦,腿长的人真讨厌,向珍珍抱着书包追了半天才追上宿盛允,气喘吁吁的她连额前的浏海都分了叉,「宿、宿……」

  宿盛允忽然停下了脚步。

  向珍珍也跟着急急收住了脚步,身体由於惯性而来回一晃。

  宿盛允的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有什麽事?」

  他真的停下来,向珍珍反而不知道该问些什麽了,她怎麽就脑袋一热追上来了呢?向珍珍有些羞窘地用脚蹭了蹭地面,「那个,我想问……你是不是也一直在喂阿布?」她很早之前就发现有人和她一样会拿东西喂阿布,就是不知道是谁。

  宿盛允浓眉一拧,「不是。」

  向珍珍擡起头,脱口而出,「那你怎麽会出现在那条巷子里,还拿着牛奶?」他刚刚那副样子明明就是怕阿布口渴所以去便利商店买了牛奶。

  这女孩可真是爱多管闲事,宿盛允看起来不太高兴,「路过。」他不想再多费口舌,丢下这句话就继续向前走。

  向珍珍小步跟上,咕哝道:「可那是条死巷啊,而且阿布还和你那麽亲近。」真是奇怪,他为什麽不肯承认?这又不是什麽坏事,帮助流浪小动物是很值得称赞的啊,她第一次遇到和自己一样会喂流浪狗的人,但对方却不肯承认。

  宿盛允又停了下来。

  但陷入自己思考的向珍珍还在往前走,几秒过後才发觉宿盛允停下来,於是也急忙收回脚步,转过身睁着晶亮的眼看着他,宿盛允看着她,双手还插在口袋里,片刻之後他伸出手,将口袋里的牛奶递给她,向珍珍愣了一下,然後红着脸把牛奶接了过来,他的意思是……

  「牛奶给你,别再跟着我了。」

  啊?向珍珍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盒装牛奶,再擡头时宿盛允已经走到街道的另一头离开了,这一次她没再追过去,而是失落地望着宿盛允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然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不是想要牛奶啦,她只是……唉,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要认识一下阿布的新朋友吧。

  ◎             ◎             ◎

  之後一连几天,向珍珍都没再遇到过宿盛允。

  将近两星期之後的某天,课只上到中午,她中午去找阿布时又遇到了宿盛允,他就坐在阿布的小窝旁边,微曲的长腿间趴着正在睡觉的阿布,向珍珍没有立刻就凑上去,而是躲在巷子口悄悄地看,宿盛允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阿布的毛,低垂着眼眸的他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忧郁气质。

  这麽好的天气、这麽好的中午,为什麽他要来陪着阿布呢?难道他没有朋友吗?向珍珍回忆了一下,似乎从没见过他和谁走在一起过。

  听夏凉说宿盛允虽然长得好看但却没什麽朋友,因为他性格太孤傲冷漠,平时独来独往,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但会喂流浪小狗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吧?向珍珍叹了口气,再擡头时却发现阿布身边的宿盛允不见了,咦,明明刚才还在的,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接着转了转脑袋四下看了一圈,走了吗?向珍珍失落地叹了口气,转过身……

  「你跟踪我?」

  「妈啊!」向珍珍吓得跳出去好远,捂住胸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本来该坐在阿布身边的宿盛允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後,恐惧化作一丝羞赧与惊慌,向珍珍好像偷窥人家被抓包似的,连忙红着脸解释道:「没有,我是来看阿布的,看到、看到你在就没有过去。」

  宿盛允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向珍珍生怕他不信,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我只是来看阿布的。」

  听了这麽几次,宿盛允还是觉得阿布这个名字不好听,他背好书包,打算离开。

  然而当他转身的时候,向珍珍忽然急急地说:「你真的不去国外的大学了吗?」

  宿盛允表情一变,回头看她,「你怎麽知道?」她一定是跟踪他了!

  向珍珍说:「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站得近了些,试图让宿盛允能看清楚。

  宿盛允古怪地看着她,「我在巷子里遇到你,和你知道我去外国读大学有什麽关系?」她在玩什麽花样?

  向珍珍把头擡得更高了一些,「是在教务处,那天你把答案传给了我。」

  宿盛允终於想起来了,「哦。」

  向珍珍点头,继续解释道:「之後我听别人说,你因为这件事……」

  宿盛允说:「你听说的没错,所以你有什麽事?」他还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向珍珍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有些抱歉。」从听夏凉说完这件事之後,她就一直这麽觉得,所以才会在遇到他之後一直追着他说话,「如果不是我笨手笨脚地被老师抓到,你也不会丢掉去国外大学的机会……」

  她居然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抱歉,正常人不是应该觉得被自己连累了吗?平白无故地要补考一次。

  宿盛允看了她一会,还是决定接受道歉,「你能帮我再申请到国外的大学吗?」

  向珍珍一愣,然後说:「不、不能。」

  「那就别觉得抱歉了,没什麽用。」

  「呃,可是……」向珍珍支支吾吾了半天。

  好吧,现在没话说了,他是不是就要走了?她要不要再找点什麽话题?算了,她找不到的,向珍珍失落地吐了口气,反正也道过歉了,以宿盛允的性格,他肯定不愿意一直被自己缠着的,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好吧,那……」

  宿盛允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牛奶。

  向珍珍看了看牛奶,茫然地擡起头,「这个是……」

  宿盛允说:「去喂诺吉喝。」

  看样子她今天只有半天课,那肯定没有剩下的午餐牛奶带给牠。

  向珍珍呆了一下,接着有数不清的粉红泡泡从心底冒了出来,他这是什麽意思呢?她低头琢磨了一会,接着开心地擡起头,「谢……」咦,人怎麽又不见了?向珍珍目光一晃,看到宿盛允已经走进巷子去找阿布了,唔,他还真的是满冷漠的呢。

  向珍珍撇撇嘴,接着开心地也跟了过去。

  她蹭到宿盛允身边蹲下,一面帮阿布倒牛奶一面问:「你刚刚叫牠诺吉?」

  宿盛允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好一会没说话。

  向珍珍摸摸阿布的头,「我叫牠阿布呢,不晓得牠喜欢哪个名字。」

  宿盛允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阿布摇着小尾巴喝牛奶。

  向珍珍抱住膝盖,偏过头瞧着他,「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喂牠的?」

  宿盛允头都没擡,「我没喂牠。」

  向珍珍侧过头悄悄地做了个鬼脸,呿,还不承认,都给人家取名字了呢。

  宿盛允敏感地问:「你在嘀咕什麽?」

  向珍珍连忙转过头去看着他:「没有啊,我没说什麽啊。」

  宿盛允不信任地看她一眼,接着转头继续去看阿布。

  向珍珍悄悄地松了口气,但仍旧没有将目光从他的侧脸移开,他长得可真好看呢,鼻梁那麽挺,睫毛比女生都长,皮肤还很好,虽说看起来冷冰冰,还那麽嘴硬,但其实人还是满好的,而且如果能去国外顶尖大学的话肯定成绩也超级……

  宿盛允头也不擡地问:「看什麽?」

  糟糕,被发现了,向珍珍赶忙将目光移开,「呃,那个……」

  这时阿布忽然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宿盛允从只顾着偷看的向珍珍手中拿过牛奶,又把阿布的小碗倒满。

  向珍珍忍不住又侧头去看他,将牛奶全部倒光之後,他把牛奶盒捏扁,然後伸出大手摸了摸阿布的头,宿盛允的神情那麽专注,纤长的睫毛之下笼着难得温柔的目光,向珍珍相信一个喜欢动物的男孩绝对不会是坏人,那瞬间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向珍珍有些狼狈地别开目光,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而有些害羞,她埋头安静了一会,然後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接着把绕在一起的耳机线解开,最後拿起其中一个耳机,轻轻举到宿盛允的脸边,「听歌吗?」

  宿盛允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自己读不懂的光芒,他又将头转过去,却没有拒绝。

  向珍珍把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忍着笑将脸转过来,然後抱膝往他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温暖的午後,宿盛允与十七岁的向珍珍并肩蹲在一只小黑狗的面前,弯弯曲曲的白色耳机线将两个人的心串联在一起。

  向珍珍本以为自己的生活终於可以变得美好一些,但当她因为妈妈的高额赌债而不得不中途休学之後一切都变了。

  她不能再去学校,也没再见过宿盛允,至於阿布,那天她没有在巷子里找到牠,等了很久也没看到阿布回来,就想去街上找,最终她好像在路中央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小狗,向珍珍想走过去确认一下那是不是阿布,可这时却有一辆卡车忽然呼啸着开了过来,向珍珍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阿布!」

  第二章

  「阿布!」趴着的向珍珍猛地从桌上擡起头。

  「珍珍,你怎麽了?」正在工作的夏凉从笔电前擡起头。

  惊魂未定的向珍珍怔忡地看向夏凉,「我、我怎麽了?」

  夏凉摘下眼镜,「你刚刚睡着了,然後又忽然惊醒了,作恶梦了?」

  向珍珍眨了眨眼,缓了好一会神之後才想起自己如今的情况,今天她是来相亲的,太过紧张才会拉来闺密夏凉壮胆,因为需要夏凉提前帮她做功课,所以两人提前两小时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但向珍珍昨晚一直想着相亲的事所以没有休息好,以致於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然後就梦到了当年的事情。

  「我刚刚是不是尖叫出声了?」

  「对啊,全餐厅的人都在看你。」

  「唔……」向珍珍不好意思地四下看了看。

  「我说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夏凉合上笔电,替她跟服务生要了一杯温水,「难道昨晚因为这件事失眠了?」看着向珍珍怯怯地点头,夏凉摇了摇头,轻轻一叹,「紧张什麽呢,这又不是坏事,隔了那麽多年还能再见面,多难得啊,而且很可能这次你们可是要……」

  向珍珍握紧了玻璃杯。

  夏凉看她那麽紧张就没有再逗她,转而说:「刚才你困成那样,根本就没记住我说的话吧,我重新和你说一遍,只要你按照我的方法来就肯定能成功的,再加上他爷爷对你那麽满意,我们已经算是成功一半了……」

  垂头看着水面的向珍珍嗫嚅道:「阿凉……」

  夏凉头也没擡,「嗯?」

  向珍珍看了她一眼,肩膀一垂,「要不然算了吧。」

  夏凉动作一顿,擡起头来错愕地看着她,「你说什麽?」

  向珍珍不敢去看她瞪大的眼睛,这次说话的声音更小了,「我、我想放弃……」

  放弃?开什麽玩笑!夏凉匀了匀气,还算和缓地问:「你是认真的?」

  向珍珍沉默了一会,接着点了点头。

  夏凉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想都别想!」

  向珍珍被这声响吓得肩膀一抖,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夏凉,「可是……」

  夏凉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知不知道宿盛允现在是什麽身价?宿太太的身分可比向家小姐的身分值钱多了,我都羡慕你怎麽会这麽好运,先是冒出来一个有钱的大哥,紧接着就钓上了金龟婿,可是你却跟我说要放弃?我可是告诉你哦,向珍珍,你不仅要去,还必须给我成功,否则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可是向珍珍关心的并不是宿盛允的身家,她之所以会来完全是因为心中还挂念着当初与他一起喂阿布的少年,而她之所以紧张与畏惧,则是因为已经时隔多年,她除了在杂志上见过宿盛允的照片外,一直没有再跟他见过面。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向珍珍绝对不会选择两人是以相亲的方式重逢的,因为这会令她更紧张,万一宿盛允不记得她了怎麽办?万一他记得她却不愿意和她相亲怎麽办?向珍珍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七岁的女孩了,她有太多的顾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因为喜欢就缠着他说话。

  向珍珍显得很犹豫,「要不然再等等吧……」

  夏凉才不懂得怜香惜玉,「等什麽等!」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她才不会由着向珍珍,夏凉并不知道向珍珍当初与宿盛允的交集,她只知道自己的这位闺密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身为一位婚恋网的金牌红娘,自己的闺密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婚姻大事,对她来说简直是耻辱!

  夏凉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後说:「时间就要到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向珍珍立刻就坐不住了,她抓起包包,「不行,我还是先走……」

  这时向珍珍包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夏凉。

  夏凉盯了他一会,接着翻了个白眼,「一定是他打来的,接啊!」

  向珍珍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哦、哦!」她手忙脚乱地接通,做了几个深呼吸後才握紧了手机轻声道:「喂?」听对方说了几句话之後,向珍珍的小脸逐渐黯淡了下来,她像是松了口气,但又像是十分失落,「哦,好,我知道了,没关系……嗯,就这样,再见。」挂断电话後,向珍珍又坐了回去。

  夏凉看了下她的表情,「怎麽了?」

  向珍珍乾笑了一下,「他、他不来了。」

  夏凉睁大了眼,「为什麽不来了?他亲自打的电话吗?」

  向珍珍低着头将手机放回去,「不是,是张阿姨,她说他生病了。」

  夏凉拧眉,怎麽会有这麽巧的事,偏偏相亲这一天他生病?不过觑了眼向珍珍的表情,她忍不住放缓声音,「珍珍,你没事吧?」

  向珍珍呆了一下,然後笑了起来,「当然没事了,刚好我也不想今天见面的。」说完之後她拨弄了一下自己腕上的手表,接着又用手指敲了敲表盘,就在夏凉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的时候,向珍珍忽然擡起头说:「你说他会不会是已经来了,但是看到我之後又走了?」

  「乱想什麽呢!」夏凉无语地笑了笑,「你又犯老毛病了吧?」

  她这个闺密的毛病就是认真、认死理,还总爱胡思乱想,而且夏凉也知道向珍珍如果认真起来,是谁都说服不了。

  虽然几分钟之前她还在为接下来的相亲感到担心,但这次面见不成了,向珍珍却开始担心其他的事情,宿盛允是真的生病了吗?如果他没有生病,那他为什麽不愿意来见自己呢?他忘掉自己的名字了吗?还是说认出自己的名字才不愿意来的?他是不是在气自己当初忽然消失?

  向珍珍不禁咬住手指,可是他也一直没找过自己啊。

  ◎             ◎             ◎

  向珍珍的手在门铃上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在她面前是一栋三层高的公寓,而据可靠消息来源,宿盛允现在就在公寓里,昨天她一直在纠结宿盛允没有出现的真正原因,以致於她又是一晚没睡。

  向珍珍知道自己又钻进了牛角尖,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搞清楚为什麽,恐怕她未来一周都不用睡了,於是她一时冲动就来到了宿盛允的家门外,其实只要见一面好了,她只是要知道宿盛允到底有没有生病。

  向珍珍深吸了一口气,终於按下门铃。

  悦耳的电铃声响起,她的手指随着铃声的节奏不安地敲来敲去,铃声结束,公寓里没有任何动静,向珍珍耐心地等了一会,当脸上的情绪由不安、期待转为疑惑的时候,她忍不住又按了一次,这次她将手指在门铃上多放了几秒钟才离开,铃声叮叮咚咚地响了一会,向珍珍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敲来敲去。

  咦,怎麽还是那麽安静?难道情报错误,宿盛允根本不在家吗?当向珍珍准备第三次按响门铃的时候,大门忽然在眼前被打开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他半裸着精壮的身躯,脖子上搭了条毛巾,下面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麦色的皮肤、清晰的纹理和那湿漉漉的头发无一不彰显着他强烈的男性魅力,向珍珍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六岁的成熟男人,试图从他的身上寻找到当年那个年轻人的影子,但她失败了,因为她只在他脸上找到了不悦。

  向珍珍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准备按铃的手放了下来。

  「不会用钥匙开门吗?」

  钥匙,什麽钥匙?向珍珍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就已经转身回屋了,向珍珍小心翼翼地跟他走进公寓,「那个……」

  宿盛允头也没回地朝一处指了指,「那是厨房,清洁用具在地下室,打扫完之後把钥匙放在桌上离开。」他抽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声音显得沉闷而恍惚,「动作轻一点,我要休息。」他走上楼梯,接着消失在转角处。

  向珍珍的心里五味杂陈,看来他把自己当成是清洁妇了呢,难道他就一点也认不出自己了吗?向珍珍有些气恼。

  她放下包包之後循着刚刚宿盛允消失的方向上了二楼,她很快就找到了宿盛允的房间,他并没有关门,於是向珍珍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宿盛允脸朝下地躺在大床上,一条手臂还垂了下来,向珍珍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肌肉纠结的背脊上多停留了一会,紧接着她的目光顺沿着他的背脊往下,来到那被运动裤包裹住的窄臀……

  老天,她在看什麽啊!向珍珍迅速闪开目光,责怪自己怎麽像个色女一样。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後又往前走了几步。

  「谁让你进来的?」

  宿盛允忽然的发声吓得向珍珍倒抽了一口冷气,「我……」

  他仍旧趴着没有动,闷闷的说话声里似乎在隐忍着什麽,「滚出去。」

  向珍珍有些慌乱,她的脸热得厉害,觉得尴尬死了,然而当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她为什麽要滚出去啊,她又不是真的清洁妇!向珍珍梗了梗脖子,脚跟一旋又转了回去,不过在她开口之前,她看到宿盛允翻了个身,他弓着身子,看起来有些发抖。

  「你不舒服吗?」向珍珍的不满一下子就被担忧取代,她上前几步。

  宿盛允背对着她,「我要你滚出去,听不懂吗?」

  向珍珍拧眉,「不要这麽凶啊,你在发抖呢,哪里不舒服?」

  难道他真的生病了吗?她走到床边,试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然而在她的手刚刚凑近他的时候,宿盛允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扼住她纤细的手腕,滚烫地手心彷佛烙铁一般炽热坚硬,他冷冷地盯着向珍珍,目光与力道令她忍不住吃痛地缩了缩手腕。

  就在她以为宿盛允又要咒骂些什麽的时候,却见他眉头一皱,身体似乎受到什麽冲击似的一震,接着向珍珍感觉到那双抓着自己的大手一松,宿盛允又砰的一声倒回到床上,同时闷哼了一声。

  向珍珍被吓到了,「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宿盛允捂住自己的胃,没有说话。

  向珍珍有些手足无措地在床边蹲下,「你别吓我啊,到底哪里痛?」

  宿盛允的浓眉拧成了一团,他看了向珍珍一眼,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止痛药。」

  「止痛药、止痛药。」向珍珍慌乱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後又看回来,「在哪里?」

  「柜子里。」宿盛允又挤出几个字。

  向珍珍很想再问是在哪一层,但碍於对方要杀人的目光她只能吞下疑问,乖乖地开始逐层找药,她拉开第一层抽屉,小手探进去来回地翻,最後惊喜地在最里面摸到了一个盒子,她眼睛一亮,连忙把盒子掏了出来,「我找到了!止痛……」

  她把一盒保险套拿到宿盛允面前,宿盛允简直想要杀人了,他要止痛,不是要止精!

  时间定格了几秒,向珍珍火速地把保险套扔回抽屉里,然後顶着一张大红脸继续翻抽屉,最後她在最下面的那层里找到了一小瓶止痛药,宿盛允瞥了她一眼,忍住又一阵痉挛的痛,朝她伸出大掌,「三颗。」

  向珍珍连忙倒出三颗在他的手心,「你忍一下,我去拿……」

  那个「水」字还没说出来,宿盛允就已经把药吞了。

  她呆了一下,然後也不知道该怎麽做,这次宿盛允并没有再轰她出去,吞下药之後就又翻过身去,弓起身体不说话了,向珍珍握着药罐站了一会,最终还是缓缓地退出了房间,临走之前她看了眼药罐上的说明,知道这是治疗胃病的止痛药。

  这下好了,她的疑惑已经被消除,宿盛允确实是生病了,不是故意不去相亲的,任务完成,她可以回去了……但是就这麽离开真的好吗?

  向珍珍回到一楼,下意识地敲了敲手指。

  看他的样子像是刚刚洗过澡,可他连头发也没吹乾就去睡觉了,难道他想为自己的胃病再搭配一个感冒作伴吗,看样子他真的不太会照顾自己,不过这和她有什麽关系?他还把她当成是清洁妇呢,向珍珍有些生气地去拿被自己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包包,结果目光一扫,发现了一个问题……

  刚刚她进来时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这麽脏乱!

  换下来的衣服随意地披在沙发背上,茶几上摆着一瓶喝了三分之二的波本酒,向珍珍坐到沙发上拿起旁边的空杯子嗅了嗅,然後咧嘴,味道好刺鼻,肯定是喝完没洗,她嫌弃地把杯子放回去,接着目光又落到盛满了菸蒂与菸灰的菸灰缸上,啧啧啧,这个男人,胃不好却还要抽菸喝酒。

  向珍珍把包包放到腿上,手指在包上敲来敲去。

  纠结了好一会之後,她最後还是把包包放到一边,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天生就是家务小能手的她可没办法置这样一个乱房子不顾,向珍珍将酒瓶、杯子都收进厨房,然後在看到那满水槽的碟碗之後又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天哪,这男人不是什麽事业有成的总裁,也不是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冷峻的男孩,这根本就是个邋邋遢遢的颓丧单身汉嘛,向珍珍转身拉开冰箱,果然看到了单身汉的必备存粮啤酒,她翻了个白眼,用力地将冰箱关上了。

  好吧,看来她需要大干一场了。

  向珍珍将水槽里的碟碗都洗好刷净,又将乱糟糟的起居室与客厅都清扫乾净,最後她拿着钱包去附近的大卖场采购了一些食材回来,帮宿盛允准备了一顿简单又养胃的晚餐,当一切大功告成之後,时针已经快要走到六了,向珍珍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在自己的努力下变得焕然一新的客厅,得意地走向二楼。

  她来到宿盛允的房间,发现他还在睡。

  向珍珍靠近床畔,发现刚刚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罐滚到了地上,她蹲下去把药罐捡了起来,然後一晃,空了?刚刚她倒了三颗给宿盛允之後明明还剩几颗的,怎麽现在都没了?该不会是……向珍珍惊恐地看向床上的宿盛允,他全都吃光了吗?那可是药,而不是糖啊,她把药罐丢到一边,伸手去叫醒宿盛允。

  「喂,你还好吗?醒一醒。」白嫩的小手在他结实的身躯上戳了几下,没反应,「你、你别吓我啊,宿盛允……」向珍珍有点怕了,也不知道止痛药吃多了会不会死人,她声音发抖,更加用力地去推宿盛允,「你再不醒我就要报警了……」

  见宿盛允仍没动静,向珍珍颤巍巍地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在她的手即将摸到电话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握住她的皓腕,他深色的皮肤与清晰的骨节和她的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接着他粗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应该打119才对。」说完,他拿走她手里的听筒丢到一边。

  就在向珍珍发愣的间隙,腕上的力道骤然加大,她低呼了一声,接着被那股力量拽往床上去。

  向珍珍的手被压在两人之间,腕上还箝着他的大手,她惊慌地擡头,正撞入他黑潋如海的眼眸中,那里面好像充斥着浓雾,昏暗又幽深,让人根本看不清情绪。

  宿盛允剑眉微拢,起伏的胸膛里不断排出滚烫的气息,止痛药似乎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一向自制的理智变得脆弱不堪,身下的女人杏眼微瞠、红唇轻启,他们的距离是那样近,近到她芬芳的气息可以将自己环绕。

  仍旧隐隐浮动的胃痛与头疼令他的视野模糊不清,视觉的麻痹反而令他的其他感官敏感起来,他能嗅到她体香,感受到她的柔软,触碰到她的滑嫩,宿盛允忍不住将身体压低,她的丰腴紧贴着他的胸膛,透出她紊乱的心跳,两人的气息纠缠,鼻尖微微错开。

  他离得太近了,向珍珍有些惊慌地垂下眼,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完全乱掉节奏的心跳声,她知道自己该让宿盛允走开的,但抗拒的话就哽在喉咙说不出来,就在她垂眸思考着该怎麽办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他很轻很轻的声音,「你叫什麽?」

  向珍珍闻声擡起头,粉唇不经意地擦过他的薄唇,宿盛允的眼底擦出了一抹光芒。

  向珍珍有些愣怔地开口,「向珍珍。」他会想起来什麽吗?

  宿盛允看着她的唇瓣分分合合,充满了诱惑,他眼底的光芒逐渐燃成火焰,烧断了他最後的一丝理智,他放开了她的手腕,用温厚的大手捧住她的小脸,终於是忍不住俯身含住了她唇,向珍珍的眼眸瞬间瞠大,小手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但很快她手上的力气就因为他热吻的袭击而被抽乾。

  宿盛允的吻缓慢而绵长,显得小心而温柔。

  当向珍珍的唇瓣终於重获自由的时候,她轻喘着说:「等等,我们……」我们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

  宿盛允炽热的唇蹭过她的脸颊,接着游移到耳畔,他埋首在向珍珍的颈窝,双臂撑在她脸畔,背脊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纠结在一起,向珍珍微微仰头,感觉到他挺拔的鼻梁擦过自己的侧脸,细碎的黑发弄得她痒痒的,她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本想趁自己还有理智的时候拒绝一下的,但没想到开口之後她却被自己酥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喂,你……」呃,这还是她的声音吗?听起来好妩媚。

  宿盛允从她的颈间擡头,有些不耐地拧眉,「嗯?」

  向珍珍一哽,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眸瞧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宿盛允调整了一下姿势,顿时又觉得胃部一阵抽痛,於是手臂一软倒在了向珍珍的身上,压得她闷哼了一声,那猫一样酥软的声音令他小腹一紧,接着再次用力地吻住了她,他一面舔咬着她的唇,一面含糊不清地说:「别说话。」正如他所言,向珍珍之後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他粗糙的大手解开她的衣服,滑入她的衣衫,在她的身上撩起一片爱慾的火花,向珍珍有无数次拒绝的机会,但她全部都错过了,当他半悬在她身上时,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宽阔的肩膀与胸膛,宿盛允深深地望着她,幽黑的目光吸走了她所有的理智,她沦陷在他的眼眸中无法抗拒,因为他是宿盛允。

  在多年前的那个午後,当向珍珍把耳机塞进他耳朵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无法抗拒他。

  第三章

  宿盛允是被一阵犬吠声吵醒的。

  他烦躁地揉了揉细碎的黑发,翻身搂住被子,该死的,又该给布吉喂食了,这家夥怎麽总是饿啊,成长期也该过了吧,他的喉咙里发出不悦的声响,打算再睡五分钟,可是怀中被子的奇怪触感让他的瞌睡虫暂时死掉了几只,他的被子怎麽变得那麽软、那麽滑,而且还香香的?

  宿盛允拧着眉睁开了一只眼,黑暗的视野出现了一条缝隙,在适应了光芒之後,他逐渐看清了这床「被子」的真面目。

  嗯,这不是一床被子,而是一个女人。

  她被自己圈在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很香,宿盛允想把手臂抽出来,结果刚有动作就听到她不满地呻吟了一声,然後重新蹭到了他怀里。

  无奈之下宿盛允只好把脸往後挪了挪,以方便自己看清怀中的女人,好吧,现在他看清了,并且一时间无法移开视线,这个小女人侧躺在他怀中,柔和的晨光之下,她的侧脸显得纤细而秀致,宿盛允忍不住微擡被她压着的手臂,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她睡得很沉,润泽的唇瓣微张,吐出香甜的气息,宿盛允忍住吻下去的冲动,决定先思考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麽……

  这几天他的胃痉挛持续发作,所以暂时推掉一切行程在家休养,而这个女人在他的记忆中应该是昨天来做打扫的清洁妇,不过她似乎很爱多管闲事,总来房间里吵他睡觉,然後呢?宿盛允凝眸苦想,然後他又吃了很多颗止痛药,昏昏沉沉之间又见到了这个女人,接着他们就滚上了床。

  宿盛允用自由的那只手捂住了脸,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还是个处女,老天,他做了什麽!

  宿盛允没办法再躺着了,他轻轻地将手臂抽了出来,向珍珍嘤咛了几声之後蜷起了身子继续睡,宿盛允替她盖好被子,接着随手捡起地上的运动短裤穿上,然後裸着上身离开了房间,他的公寓有花园和游泳池,宠物布吉的狗窝就在花园角落,他拉开厨房旁的拉门来到花园,缓缓走到狗窝前,在他靠近之前,一条黑犬就从狗窝里窜了出来。

  那是条德国黑背,全身的毛发乌黑发亮,看起来健康极了,但当牠扑到宿盛允脚边时才能发现牠的後脚有一条是金属腿,这稍稍影响了牠的灵活度,宿盛允摸了摸牠的头,将保鲜膜里的食物倒进牠的大碗,布吉嗷呜了几声,窜到碗边开始吃饭。

  宿盛允转身拿起草地上的水管,开始漫不经心地帮草地浇水。

  该怎麽处理昨晚的事呢?他不是个随便的人,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但交往的女人并不多,也没有什麽所谓的床伴、炮友,虽然他不像年轻人那样对爱情充满憧憬,但对婚姻的态度还是很慎重的,所以他才对爷爷安排的相亲十分抵触,因为这明显就是一桩商业联姻,他可不想让自己变成家族的工具。

  一想到这桩联姻,宿盛允就想冷笑。

  联姻对象向家本来是没有女儿的,但为了和他家成为亲家竟然硬生生地变出了一个女儿来,据说这个女人是在小时候跟着妈妈一起嫁进向家的,在向家长到十几岁的时候,连同嗜赌成性的妈妈一起被赶了出来,而在前不久向家将这个女儿又接了回去,之後就有了这场相亲。

  这还不够明显吗?为了和他攀上关系,真是费尽心思啊。

  「那个……宿先生?」温柔的女声从他背後响起。

  宿盛允停止了神游,握着水管转过身去。

  那个女人正站在拉门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件连衣裙,只不过头发不像昨天整理得那麽得体,披散在肩头,显得淩乱又慵懒,她双手背在後面,赤裸的小脚并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我……」

  宿盛允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浇水,心不在焉地打断她,「有男朋友吗?」

  向珍珍一愣,眨眨眼,摇头,「没有。」

  宿盛允用水冲了冲脚,「那有喜欢的人吗?」

  向珍珍满脸迷茫,「也没有。」他问这个做什麽?

  宿盛允终於擡起头看向她,「要不要结婚?」

  向珍珍呆掉了,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啊?」他这三个问题有什麽逻辑关系吗?

  宿盛允面无表情地解释,「你是处女。」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他是想要对自己负责吗?这个念头令她心中一甜,但向珍珍可不想用这个来威胁宿盛允,毕竟昨晚她也是自愿的,於是她连忙摇手,「啊,不、不用,我……」

  宿盛允点头,「好。」说完又多看了向珍珍几眼,她看起来好眼熟,他拧眉,「我之前请过你来做打扫吗?」

  向珍珍因为他迅速的话题转换而一愣,「没有。」不过很快她又补充,「你没有请过我,我……」她匀了匀气,压制住心底的不悦,「我不是清洁妇,我只是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

  「那你是谁?」宿盛允关上了水龙头,满脸严肃地瞧着她。

  向珍珍紧张起来,「我是……」

  这时布吉忽然窜了过来,先是围着宿盛允打了个转,然後便扑向向珍珍,吓得她低呼了一声。

  宿盛允喝斥了牠几句,见布吉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便也没有过去,只是安抚道:「牠不会伤害你。」相反的,布吉看起来还对向珍珍格外友好,牠呼哧呼哧地对着她摇尾巴,还用头去蹭她的脚,宿盛允有些奇怪,他去野餐桌上拿过盒装牛奶,对着布吉说:「布吉,过来喝奶。」

  可是布吉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宿盛允不悦地拧眉,正准备再喊一句,结果却见向珍珍蹲了下来,她看了布吉好一会,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牠的头,宿盛允看出她的手在抖。

  接着向珍珍小声唤道:「阿布……」

  宿盛允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先是一怔,然後睁大了眼睛。

  布吉嗷呜嗷呜地叫唤了几声,然後凑上去舔了舔向珍珍的膝盖,向珍珍一呆,然後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阿布!真的是你,天哪……」

  宿盛允看到有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下,接着她搂住布吉的脖子又哭又笑,他错愕地站在原地,怪不得他会觉得她眼熟,这世上怎麽会有这麽巧的事?宿盛允呆站在原地看着向珍珍,过了好一会之後,他才缓缓地走上前。

  感觉到他的阴影笼罩过来,向珍珍擡起头。

  四目相对,回忆一下子涌入脑海,宿盛允沉默了一会,然後将手中的牛奶递给了她。

  脸上犹带着泪痕的向珍珍看了那牛奶一眼,接着对他笑了起来,他想起来了。

  ◎             ◎             ◎

  已经半小时了,向珍珍一直不停地抚摸着布吉的那条金属腿,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

  其实多年前的那天她看到的小黑狗并不是阿布,但是巧合的是,真正的阿布确实出了车祸,并且失去了一条後腿,之後宿盛允便收养了牠,为牠装了一条金属腿,时隔这麽多年,阿布居然已经长成了一条这麽漂亮的大型犬,而且品种还十分不错。

  只可惜牠的腿……向珍珍撇撇嘴,又要哭了,伏在地上的布吉转过头去舔了舔她的手。

  宿盛允一脸无奈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牠现在已经不痛了。」

  双眼红肿的向珍珍拿过纸巾擤了擤鼻涕,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起来一定糟糕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扯出一抹笑来,「那个……刚刚你一直叫牠布吉,这是牠的新名字吗?」

  宿盛允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但向珍珍的小脸却因为这个名字而迅速多云转晴,她记得原来宿盛允为牠取的名字是诺吉,而自己为牠取的是阿布,诺吉、阿布、布吉,向珍珍忍不住咬唇笑起来,他还是记得自己的对吗?不然怎麽会给狗狗取这个名字,他一定也挂念着自己。

  「这个名字……」

  「喝东西吗?」宿盛允迅速地打断她。

  「呃……」向珍珍一愣,然後笑了笑,「开水就好。」

  「嗯。」宿盛允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厨房。

  向珍珍伸长了脖子瞧着他的背影,他一定是害羞了,就像他当初不肯承认他喂阿布一样,这次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片刻之後,宿盛允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一罐啤酒走出来,他把矿泉水递到向珍珍面前,然後伸手去拉易开罐的拉环,这时向珍珍忽然道:「你不能喝啤酒。」

  宿盛允本想说一句关你屁事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为什麽?」

  向珍珍小心翼翼地说:「你昨天才还胃不舒服,不能喝刺激性饮料。」

  经她一提,宿盛允才想起这件事,说实话他现在胃就不太舒服,他思考了一下,将啤酒放下,「餐桌上的饭菜是你做的?」

  向珍珍点头,又说:「不过那是昨晚做的了,你饿了吗?我帮你重新做。」

  宿盛允很不客气地说:「嗯,好。」

  在向珍珍准备进厨房的时候,宿盛允又问:「如果不能喝啤酒,那我喝什麽?」

  向珍珍挠了挠脸,「唔,开水?」

  宿盛允撇嘴,「不要。」

  向珍珍想了想,「鲜榨果汁呢?」

  宿盛允勉强接受,「可以。」

  向珍珍问:「你家有榨汁机吗?」

  宿盛允点头,「有。」

  向珍珍放下心来,「在哪里?」

  宿盛允说:「包装盒里。」

  向珍珍乾笑了一下,转身进厨房准备早餐了。

  宿盛允看着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然後也跟着起身蹲到布吉身边,伸出大手揉了揉牠的毛发,呢喃着,「你变得这麽大只,但你的小主人可没什麽变。」和布吉玩了一会之後,宿盛允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忍不住走向厨房,他手里捏着那罐没有拉开的啤酒,晃到厨房边。

  刚刚光顾着看向珍珍哭,一些重要的问题他都还没有问,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莫名其妙地和一个女人发生了一夜情,因为她是处女,甚至产生了要对她负责的念头,不过忽然之间这个女人变成了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女。

  她怎麽找到自己的,又为什麽会忽然出现?而多年之前,她又为什麽会忽然消失?事情过去得太久了,尘封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他一开始都没有认出她。

  不过现在他想起来了,那个冬天他经常和向珍珍一起去喂布吉,她善良又热情,美好得彷佛一抹阳光照亮他的心,然而忽然有一天她消失了,没有再出现过,他和布吉一直在等,但她再也没出现过,年轻时的他失落过一段时间,但在时光的冲洗之下,他变得冰冷而坚硬,而这个少女也消失在他记忆深处了。

  宿盛允有些恍神地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向珍珍,他的目光因为回忆而变得涣散……

  结束了回忆之後,宿盛允问出了疑问,「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向珍珍剥柳丁皮的手一顿。

  宿盛允捕捉到她这个动作,敏感地眯起眼睛,难道她有什麽目的吗?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冷峻的男孩,他冷漠而多疑,对很多事都不会百分之百的信任,更何况他们多年未见,两个人都在他们毫无交集的生活中发生了改变。

  向珍珍放下柳丁,紧张地用围裙擦了擦手,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在找机会和他说明真相,既然现在他问了,那麽……向珍珍提了提气,鼓足勇气说:「是张阿姨告诉我你的住址的。」

  宿盛允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向珍珍继续说:「也是她告诉我你生病的消息的。」

  宿盛允越听越糊涂了,她在说些什麽?

  向珍珍吞了吞口水,「那天你没有来,我放心不下,所以就来看看你。」

  宿盛允满头雾水地看着向珍珍,他觉得向珍珍是在卖关子,她到底想说什麽,什麽张阿姨,什麽他没有来?什麽……等等!宿盛允眼底闪过一抹光芒,他拧眉看向望着自己的向珍珍,半晌过後,错愕地擡手指了指她,「你是……」

  向珍珍低头,小脑袋点了点,「是。」

  宿盛允惊讶,「你不是叫向珍珍吗!」

  而那个向家的女儿是叫、是叫,叫什麽来着?该死,他从来没注意过!

  向珍珍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向珍珍。」

  宿盛允满脸的不可思议,手中的啤酒罐被他捏得喀喀响,「不可能,你当初……」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里觉得不可能会有这麽巧的事,但却又找不到什麽有力的证据证明向珍珍不是他的相亲对象,可是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她怎麽会是向家的女儿呢?当年她并没有说啊!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以接受。」向珍珍低头继续将柳丁切成几瓣,并且很快就切完了一颗,接着又将柳丁的皮剥开,她的动作因为紧张而变快。

  最後她一面将切好的柳丁瓣放进榨汁机一面说:「大概是在我三岁那年,妈妈嫁给了继父,我也跟着妈妈一起住进继父家,嗯,也就是向家,妈妈一直嗜赌,她和继父总因为这件事吵,吵吵闹闹了很多年,最後还是离婚了,妈妈因为欠了太多的赌债而没得到一毛的赡养费,所以搬出来之後的那几年我们过得很拮据,不过妈妈保证她不会再赌了……」

  宿盛允紧拧的眉毛始终没有舒展开。

  向珍珍的声音很轻,「可是搬出来不到半年她的赌瘾又犯了……」说到这,她合上了榨汁机的盖子,轻轻按下按钮,於是嗡嗡的声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阴郁的情绪染上向珍珍的侧脸,弥漫到空气中,感染了宿盛允。

  声响停止了一会之後向珍珍才反应过来,她有些尴尬地看了宿盛允一眼,浅浅一笑,「其实後面的事也没什麽特别的,就是一直在还债,一开始倒是还可以勉强支撑,不过後来妈妈欠下了一笔巨额赌债,所以我不得不中途休学了。」她言简意赅地说完,脸上还挂着苦涩的笑。

  宿盛允的脸色很凝重,「所以你那时候忽然消失了。」

  向珍珍点头,「其实我那时也想告诉你……反正已经过去了。」

  宿盛允望着她,「然後呢?」

  向珍珍忽然安静了,她低着头,好久都没有说话。

  宿盛允想到如果她是向家女儿的话,那麽之後她的妈妈就去世了,他心口一抽,沉声说:「对不起。」

  向珍珍吸了吸鼻子,将榨汁机里的橙汁倒出来,「没关系,妈妈去世之後我就自己生活了,直到去年继父找到了我。」她迅速地抹了抹眼睛,然後端起杯子转过身,靠近几步後将手中的橙汁递给他,「大哥他们待我很好,虽然我没有如他们所说搬回去住,不过忽然多了家人的感觉也很好……」

  家人?他们不过是拿你当工具啊,傻瓜!宿盛允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将橙汁接过,「然後你就来和我相亲了。」

  向珍珍笑了笑,「是啊,当时知道是你,我特别惊讶,没想到会这麽巧。」

  看着她的笑,宿盛允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的感觉,这个女人怎麽会那麽傻?她的生活肯定不会像她所说的那样轻松,一个随着妈妈嫁入豪门的拖油瓶会生活得很开心吗?更何况她之後又被赶出家门,替好赌的妈妈还债,最後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学业,那时的她会有多麽难过。

  而多年之後,一直将她弃之不顾的亲人忽然出现,用可笑的藉口让她为了那个根本什麽都不曾给予她的家族奉献出自己的终身幸福,如果他们所要攀附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一个丑陋猥琐的变态狂,那麽向珍珍也要嫁过去吗?宿盛允长呼了一口气,他的胸口真是要闷死了。

  他喝了口橙汁,黑着脸转身走进客厅。

  向珍珍看着宿盛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不安地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她是不是说错什麽了?为什麽他一脸不开心,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

  啊,难道是……向珍珍端详着宿盛允的脸色,小心地开口:「宿先生?」

  宿盛允擡眼,「嗯?」

  向珍珍小声说:「其实我也只是想和你见见面而已,你不要太有负担了,我可以去和张阿姨说我们性格不合适,宿爷爷那边我也可以去解释,你放心啦……」她勉强地笑了笑,垂着眼不去看他,「我、我对你没有什麽别的想法的。」

  宿盛允嘴角一抽,没有什麽别的想法?

  没有想法,她当年一直跟在他屁股後头;没有想法,她在他耳里塞耳机?宿盛允的性格虽然冷漠,但情商绝对不低,十八岁的他能感觉出来向珍珍对他的好感,但在他二十六岁这一年,他却听到她说对他根本没有什麽想法。

  其实这是一件满正常的事,时隔八年,没有事情会一成不变,而且在两小时之前,他自己都没有认出向珍珍来,所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为什麽他听了之後却那麽不开心?

  他把手中的橙汁放到茶几上,坐正身子之後面无表情地点头,「可以。」

  虽然早就料到,但听他这样直接说,还是令向珍珍感到尴尬,她垂下头,有些坐立不安地四下看了看,然後站起身,「那、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之後她才又想到一件事,「啊,早餐……」她还没有替宿盛允做早餐,可她已经说要离开了,呃,她该怎麽办,好难堪!

  向珍珍纠结了好一会,最终咬牙道:「我先去做早餐,你、你可以去楼上再睡一下,做好之後我就……就离开了。」

  她转过身,捂着发烫的脸颊走向厨房,然而她还没走几步,宿盛允忽然开口,「昨晚的事怎麽办?」

  向珍珍像被雷击了似的浑身一震。

  宿盛允端详着她的背影,慢条斯理地拿起橙汁,等着瞧她的反应。

  向珍珍呆站了好一会才转过身来,「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用因为昨晚的事而有负担,真的……我没关系,昨天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而且你当时昏昏沉沉……」她越说脸越红,最後的声音已经变成嗫嚅了。

  不用有负担、不用有负担,她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发生了这种事,她居然还在为别人着想,宿盛允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有些气愤,难道这个女人是傻的吗?她是个处女,稀里糊涂地被自己拉上了床,结果却在担心是不是为别人增加负担?

  而且她以为自己可以简单地拒绝这门婚事吗?不管是她自己拒绝还是由他来拒绝,最终的结果都是对向家来说她变成了一枚没用的棋子,到那时那些被她珍视的亲情就会消失了,她会伤心死的吧?

  宿盛允摇头,不,她会在伤心的同时还在反思是不是自己为向家带来了麻烦。

  向珍珍说完之後就红着脸进厨房做饭了,这期间宿盛允一直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偶尔会逗弄一下布吉,但始终都没有和向珍珍说话,向珍珍觉得或许是自己带给他的资讯量太大了,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更何况对宿盛允来说,自己就相当於半个陌生人,而他现在才发现这个陌生人不仅是他的相亲对象,还与他发生了关系……向珍珍悄悄地往客厅看了一眼,然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一定是为他增加负担了,一定是的。

  向珍珍有些心神不宁,以致於一顿早餐做完後,手指被划出好几道红痕,她轻手轻脚地将饭菜用保鲜膜包好收进冰箱,然後将新作的早餐摆上桌,一切就绪之後她瞄了一眼客厅,发现宿盛允已经不在客厅了,她将围裙解下来搭到椅背上,走到推拉门边,在花园里找到了他的身影,他正将剩下的橙汁倒给布吉喝。

  向珍珍走出去,「宿先生,早餐做好了。」

  宿盛允低着头没言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向珍珍有些尴尬,隔了一会又说:「那我先走了。」言罢她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失落的神情,她垂下肩膀,轻吐出一口气。

  她身後的不远处,宿盛允缓缓地站了起来,当向珍珍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开口,「结婚吧。」

  唔,他说什麽,结婚吗?他刚刚不就问过她要不要结婚了吗?向珍珍转过身去,表情可比第一次听到这话时淡定多了,「我刚刚就说了,宿先生,我没关系的,你不用……」她脸一红,继续说:「不用对我负责的。」

  宿盛允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旧半身赤裸,只穿了件运动短裤的他踩着拖鞋走过来,在木台阶前站定,「我再说一次,你听好了。」

  向珍珍睁大眼睛眨了眨眼。

  「我没有问你要不要结婚,我是说你和我……」宿盛允拿起握着空玻璃杯的那只手指指向珍珍,又指了指自己,「结婚吧。」

  向珍珍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言语都哽在喉头,她的红唇分分合合,迟疑了好久之後才将几乎要在胸口炸开的疑问说出来,「宿、宿先生,你在说什麽?你是说……你、你……我……」她的小手乱挥,用乱七八糟的手势比划着,她没有听错吧,宿盛允刚刚说了什麽?他居然说……说……

  看着眼前这张充满错愕与茫然的小脸,宿盛允也不确定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向珍珍是爷爷为他挑选的结婚对象,她的家族又与自己家有合作关系,娶了她大家都开心,虽然在此之前宿盛允很排斥这种商业联姻,但对方与自己算是老相识,又偏偏被自己夺去了处子之身,所以无论怎麽看,他还是娶了她比较好。

  更何况……宿盛允刚刚才想到,万一向家没有因为她失去利用价值而抛弃她,而将她投入到另一场商业联姻里呢?毕竟向家只有这麽一个「女儿」可以利用,为了不让向珍珍的这一生继续悲惨下去,宿盛允决定大发慈悲地娶了她,反正她漂亮又听话,还会做家事。

  打定主意之後,宿盛允看向仍然呆若木鸡的向珍珍,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我说,我、要、和、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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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评论1

可爱的狗狗 发表于 2024-4-30 17:06:0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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