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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试阅 ✿] 夏晴风《睡了上司怎麽办?》(缘来是冤家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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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 发表于 2017-1-9 17:30: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书名:《睡了上司怎麽办?》(缘来是冤家之二)
作者:夏晴风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1月13日
女主角:
男主角:

【内容简介】

我们走过两辈子,终於有幸能如此幸福

她只是在元宵节晚上照着习俗去偷菜求姻缘,谁知却在菜园里晕倒,
更可怕的是,一清醒过来,她家恶魔检察官上司就在旁边,
还对她说,她欠个老公,他欠个老婆,不如今年交往,明年结婚?!
更从那天开始,无止境的宠着她,换她能把他指使得团团转……
啧啧,这男人这样人格丕变实在太可怕,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吃错药了,
还是……难不成跟她一样在元宵夜梦回前世,决定要圆满那遗憾的爱情了?





    第一章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房间瞬间照亮之後,没几秒又暗了下去,男人衔着烟,一手撑在玻璃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场陡然而至的雷雨,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迷蒙中……

    杨瀚只穿了条运动长裤,赤着脚,露出精壮的上身,身上还带着一点汗水,几分钟前,他刚从一场恶梦中惊醒……他有很多年没有作过这个梦了,但那些画面真实得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雨渐渐大了起来,时不时有闪电划下,老式的窗户隔音不是很好,雷声阵阵,短时间是没办法入睡了。

    平心而论这是个极美的景色。杨瀚拿掉烟缓缓吐了口轻雾,看着窗外雨中城市的灯火,这个城市对他来说仍旧是陌生的,事实上这些年他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这样,无论待多久都没熟悉的感觉。

    他不是个擅长交朋友的人,虽然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很热情开朗、很好说话的人,除了在训练和出任务的时候。

    任务,他上一次出任务已经是很久以前了……两年?还是三年?

    时间过得太快,快到让他几乎意识不到,但是有些事仍不会随着时间被遗忘……手上的烟快燃到尽头,随着一截烟灰悄无声息的落下,他陡然回神,转过身在黑暗中摸到了手机,拨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一分钟之後,电话被接了起来,杨瀚转身看着窗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也在看这场雨……」

    晚上十点,正是夜店最热闹的时候,酒吧里人声嘈杂,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快节奏摇滚乐过後,总算稍稍安静了下来,换成了抒情的曲子。

    经过一晚的摧残,锺习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聋了,他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对方看着舞池,身体正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摆动着,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察觉到他的视线,杨瀚回头看锺习,晃了一下手里的酒,笑着问:「不来一杯吗?」

    「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杨瀚笑着说:「现在喝酒对我们来说也是工作中的必需,哪有来夜店不喝酒的,而且你这麽严肃一点也不像是出来玩的,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的。」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这是啤酒,喝不醉的。」

    锺习无奈,他杯里已经倒了酒,只是一口都没碰。他们在执行任务,虽然没有人看到,但於情於理都不应该喝酒,这是当警察最基本应遵行的规定,可偏偏眼前的男人就是个不守规定的。

    「少喝点,我们……」

    「放心。」杨瀚微微一笑,「我很清楚自己的酒量,不会耽误正事的。」

    既然他这麽说了,锺习也就没再说什麽。虽然这个男人平时看上去各种不可靠,但关键时候也从来没有出过什麽差错,比张戚强了不少。

    杨瀚一年前调到侦二队,接替了锺习的男友张戚成为二队队长,一年时间破了大大小小不少案子,能力是有目共睹,只是他的办案风格……锺习忍不住想叹气。

    今天他们得到线报,有个藏匿很久的犯罪嫌疑人可能在这间夜店出现,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和杨瀚潜进店里假装客人守株待兔,其他人分成几组在夜店前後门守着。

    杨瀚一副很放松,彷佛真的是来酒吧玩的,偶尔还和过来搭讪的女人聊几句,只在对方提出邀约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一眼一旁的他,对方便一副明了的表情,随後知难而退。

    他因此在心里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锺习也开始稍稍放松了一点儿,但视线一直在整个夜店里来回扫视着。

    突然,他眉一皱,低声说了句「来了」,他看着那个从人群中钻出来的男人,再三确认之後肯定对方就是他们要找的嫌疑人。

    杨瀚没说话,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对锺习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然後拿着酒杯站起来,悠闲地朝那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锺习愣了一下,「队……」

    话还没说完,杨瀚已经站定在男人身边,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逃跑,只是脸上有点儿疑惑的表情。

    锺习紧张地看着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然而杨瀚不知道说了什麽,嫌疑人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两人又说了几句,杨瀚居然就带着嫌疑人到吧台给他叫了杯酒,两人碰了个杯,一副把酒言欢的样子。

    锺习完全不知道应该生气还是笑了,看样子他们队长跟嫌疑人聊得还挺开心,这画面倒是似曾相识,跟家里那家伙的办案方式真是如出一辙。

    在杨瀚和嫌疑人聊天的时候,锺习通知了把守在各处的同事,几批人同时开始行动,包围嫌疑人。

    等嫌疑人发现情况不对准备逃跑,杨瀚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撂倒了。

    「是不是下手重了点儿?」锺习问。

    杨瀚笑了一声,「好久没练了,找机会复习一下。」

    收队的时候,在车上,锺习一边开车一边问身旁的杨瀚。

    「刚才你和嫌疑人说什麽了?怎麽那麽肯定他不会跑?甚至还能跟他聊得那麽开心……」

    那个嫌疑人一向警觉而又狡猾,像只兔子一样,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跑,所以警方一直抓不到他。

    「因为我看出他喜欢男人,」杨瀚笑着瞥他一眼,「而我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这回,锺习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医院的VIP病房里,没有让人紧张不适的消毒水气味,而是弥漫着让人舒适放松的清雅花香,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彷佛时刻在提醒人床上病人的生命还在延续。

    戚夜寒坐在床边,身上的衬衫有些皱褶,领带已经解开,松松垮垮地挂着,他在外面鲜有这样不修边幅的时候,此刻的他看来有些疲惫,却也很放松。

    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老人,老人闭着眼一动不动,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终於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生命也随着病魔的嚣张而一点一点的消逝,没人能知道他还能活多少时间……事实上,他已经比医生预期的要坚持了更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缓缓睁开了眼,戚夜寒陡然回神,急忙起身问:「要帮你叫医生吗?」

    戚天义微微摇头,「没觉得哪里难受,睡了一觉,感觉还好。」

    戚夜寒这才慢慢坐回去。

    「你来多久了?」

    「不到一个小时。」戚夜寒回答,又看了一眼摆在床头的花,白色的山茶还沾着水珠,娇艳欲滴,问:「小妈他们来过了?」

    戚天义笑着摇了摇头,「阿七来过了。」说着他也抬头去看插在玻璃花瓶里的山茶,「没想到他知道我喜欢这花……应该是他妈妈告诉他的吧。」

    戚夜寒垂下眼,「哦……」

    「那时候我闭着眼睛在休息,他以为我睡着了,坐在床边跟我罗唆了好一会儿,都是些抱怨的话。」戚天义笑了笑,眼里有了一些神采,「可我很爱听,很久没人跟我说这些了,一个儿子抱怨老子的话……听着很过瘾。」

    戚夜寒无声一笑。张戚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在这之前一直跟着母亲生活,从来没想过要回戚家。但一年多前父亲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希望在最後以父亲的身分跟他相处一段时间。

    张戚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为了他妈妈回到了戚家,回到了自己亲生父亲身边。

    有时候戚夜寒会觉得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实在太善良,至少,比他要善良的多。

    「阿七他……」戚天义突然说,「我死了之後,如果他还想回去当警察,就让他去吧。」

    戚夜寒微微皱眉。

    「我想过了,当初让他回来表面上是认祖归宗,实际上只是想让他在我身边陪着,终究是出自我的私心,总不能明知道他不喜欢还把他绑在戚家。」戚天义轻轻叹了口气,「可能人要死了,很多事情就会换一种不同的角度去想。」

    戚夜寒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

    「还有,你也是。」

    戚夜寒一愣。

    戚天义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你有想做的事,就去做吧。」

    刚说完,有护理师进来给戚天义挂上了点滴,那是现在维持他生命的方法之一。护理师技术很好,在他有些青紫的手背上快速找到血管,然後轻轻将针头扎了进去,戚天义似乎已经习惯到有点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戚夜寒一直看着,房间里随即多了一种药剂的味道,不是很好闻,让他鼻子有点发酸。

    护理师出去之後,戚夜寒低着头,戚天义则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戚天义突然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没记错,你从十岁开始就不哭了。」

    戚夜寒一愣,眨了一下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落泪了,他甚至比戚天义还吃惊,有些不知所措地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我……」

    戚天义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在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夜寒,你像我,也像你妈妈,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某种方面来说和我很像……虽然这让我们的感情生活不那麽顺利,但是,我是真的爱着她的。」

    可两个人相爱并不一定能相守,相爱有时也不是一生而是一瞬的事。当然,不爱也是。

    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去费心解释的事恐怕就是感情了。

    「我知道这麽说对她、对你都很不公平……」戚天义停了一会儿,这般对话对他的体力已是种负荷,他的声音弱了下来,「但我真的希望今後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这麽多年来,这可能是戚天义说过最像父亲会说的话。

    戚夜寒没有接话,戚天义也没再说什麽,也许是没有力气了,他缓缓闭上了眼。

    房间里瞬间又安静下来,和不久之前一样,除了仪器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良久之後,戚夜寒终於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戚天义听见了没有,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

    隔天,戚夜寒照常去了公司,只是空闲下来的时候,他总会想起父亲昨晚说的话。

    在戚夜寒能独当一面後,戚天义就已经把公司的大部分事务交给了他打理,在生病住院之後,更可以说整个公司由戚夜寒接手了。

    虽然戚天义还有其他儿女,他们也算不上是草包,但跟戚夜寒比起来的确是上不了台面,比起在公司做事,他们更热衷於旅行购物,彷佛那才是身为富家子弟的他们应该做的事。

    而戚夜寒早已经习惯生活被工作占满,戚天义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但是,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麽。

    签完了最後一份报告,戚夜寒叫秘书进来拿走,顺便要了杯咖啡,一边看电脑一边喝,刚喝了没几口,手机响了。

    他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电话,才发现是小妈打来的,也就是戚天义的第三个太太。

    「夜寒,你这几天要不要回家,大家一起吃个饭?」女人的声音温柔动听,并且带着一点儿妩媚。

    「再说吧。」戚夜寒两眼看着电脑有些漫不经心的回应,放下咖啡後点了两下滑鼠。

    「你都好久没回来了……」

    拿滑鼠的手顿了一下,戚夜寒微微皱眉,「你也很久没去看爸爸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後再开口的声音变得有些埋怨,「那是他不想见我。我带你弟弟去十次他才肯见两次,能怪我吗?」

    叹了口气,戚夜寒突然觉得头有点儿疼,「不说了,我还有事。」说完,他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他盯着电脑好一会儿,突然感觉到视线,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他微微一挑眉,「有事?」

    张戚不知道什麽时候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戚夜寒。虽然是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但脸上有两个酒窝在,看起来却也不让人讨厌。

    「新拿到几份合约需要你签字,」张戚反手关上门,走到桌前把手里的几份文件放到戚夜寒面前,「你看一下,有什麽问题再告诉我。」

    戚夜寒看了一眼,点点头,「好。」

    张戚看了一眼戚夜寒桌上的咖啡,问:「你中饭就吃这个?」

    戚夜寒轻笑一声,半开玩笑地说:「再加一根烟。」

    「不是我说你,」张戚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戚夜寒只是笑,岔开话题,「你怎麽样,公司的工作适应了吗?」

    张戚耸肩,「还好,不过,」他笑了一声,有点讽刺地说:「有时候会让我想起当卧底的那段时间。」

    「商场就是如此,随时需要演戏。」戚夜寒很平淡地说,「一切都以利益出发,你已经能习惯是再好不过。」

    张戚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昨天你去看过爸爸了?」戚夜寒又问。

    张戚嗯了一声。

    「他很喜欢你送的花。」

    「过去的时候路过花店,看到有就买了。」张戚停了一下,又说:「那是我妈最喜欢的花。」

    戚夜寒微微一笑,沉默了几秒之後,他问张戚,「你还想回去当警察吗?」

    张戚稍稍一愣,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想了想才回答,「也许吧。」

    一开始回戚家就非他所愿,并不是因为会和锺习分开,和锺习分开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主要是因为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权力和金钱的确是吸引人的,但他已经拥有过,在卧底的那些年,然而那时的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快乐,权和钱像是毒药,差点儿把「阿七」毒死。

    只有到侦二队的时候、和锺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活着。

    张戚答得含糊,戚夜寒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也不觉得出乎意料。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戚夜寒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还是秘书看不过去的提醒他,他才下班。

    他还没吃晚饭,中饭也没怎麽吃,三明治和咖啡是秘书作主买来的,他喝掉了咖啡,三明治只咬了一口就忘了。

    搭车回去的路上,戚夜寒侧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天色阴暗,似乎又要下雨了……

    意识到这一点,车里好像也变得窒闷起来,戚夜寒打开车窗,一股凉风灌了进来,瞬间心头舒畅了不少。

    「陈伯,」他叫了司机一声,「我想走一走,让我在前面下车,你自己早点回去吧。」

    陈伯本来是戚天义的司机,为戚天义开车一开就是几十年,戚天义身体不好之後就不大出门,所以让他来给戚夜寒开车,算算也有好几年了,他一直很关心戚夜寒,不管戚夜寒加班到多晚基本上都会等着他送他回去。

    陈伯放慢了车速,「大少爷,时间也不早了,还是我送您回去吧,我看您精神不太好,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还好……」

    「您就早点儿回去休息,最近又是忙公司的事又要去医院,当心身体,您要是再倒下……」

    「我知道。」戚夜寒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只是有点儿饿了,去吃点东西,很快就回家了,明天早上我自己去公司,不需要用车,你休息一天吧。」

    陈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然後在路边缓缓停下车将戚夜寒放下,临走前还嘱咐他要好好吃东西。

    下车之後,戚夜寒将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穿过两条马路去了他经常去的餐馆。

    他第一次约张戚出来见面的时候就是在那家餐馆,餐点还算合胃口,久了就变成了常客,跟老板也熟识起来。

    戚夜寒进了餐馆,服务生已经认识他,「晚上好,戚先生。」

    他点点头,原本想说来一杯咖啡,但想到陈伯的嘱咐,便改成—

    「来份简餐,饮料换成蔬菜汤。」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离开之後,戚夜寒习惯性的往自己平时坐的位子走过去。这时候店里客人不多,他原本以为那里不会有人,但走过去却发现已经有人坐了,而且看背影还有点熟悉……

    刚想到这里,坐在那里的人突然回过头,视线和戚夜寒撞个正着。

    杨瀚扬起嘴角,笑得很热情,也很好看。

    「好巧,过来坐。」

    戚夜寒踌躇了下还是过去了,坐下一看,男人面前放了一大份冰淇淋,整整三大球,上面摆了各种水果、坚果和巧克力米,看上去异常美味。

    「要来一点吗?」杨瀚含着匙子问,「今天限量供应的加大分量。」

    「不必了。」戚夜寒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杨瀚舔了舔嘴角,彷佛沉浸在甜食的美味中,「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戚夜寒听了很想问他一句:你是专门在这里堵我吗?

    又觉得这样问很自作多情,他终究是没说出口,但除了这个理由,他真的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晚上独自在店里吃超大份的冰淇淋是什麽想法。

    突然有人在身後叫了他一声。

    「夜寒……」

    杨瀚抬头,对谁会这麽亲热的叫戚夜寒的名字感到好奇,而这一看,他感觉出乎意料,开口喊戚夜寒的是位成熟又妩媚的女性。

    她站到戚夜寒身边,亲热而又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久不见。」

    戚夜寒微微一笑,「你旅行回来了?」

    「刚下飞机,想来店里看一眼再回去休息,正好遇到你了。」她脸上洋溢着欢喜,说着目光移到对面的杨瀚身上,「这位是……」

    「你好,」杨瀚微笑着打招呼,「我是夜寒的朋友杨瀚。」他说着看了戚夜寒一眼,对方倒没有否定他的说法。

    「我都不知道夜寒有这麽帅的朋友。」女人笑了笑,目光似乎有点探究,毕竟打从她认识戚夜寒以来,经常看他都是一个人。

    女人是餐馆的老板,年纪比戚夜寒大一点,温柔美丽,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对戚夜寒可以说是一见锺情。

    当她第一眼看到穿着白衬衫、坐在落地窗前的戚夜寒时,瞬间有一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彷佛回到了少女时代。

    那时的戚夜寒给人的感觉冷漠而又性感,她不敢轻易的上前搭讪,於是将萌发的感情藏在心中,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分和戚夜寒交往着。

    戚夜寒是餐馆的常客,见了面就聊聊天,虽然戚夜寒并不是个健谈的人,聆听的样子却很迷人,彷佛十分重视她。

    然而等她打算向戚夜寒表达心中爱慕之情的时候,却又舍不得和戚夜寒长久以来的友情。

    男人和女人之间,爱情或者友情也许始终是个难题。

    最後,她选择了放弃,因为她不想失去戚夜寒,她已经得到了戚夜寒的友情,不奢望再得到他的爱情。

    戚夜寒不知道怎麽回答,索性不说话。

    同他们聊了几句之後,她对戚夜寒说:「我去厨房看一下,然後回去休息了,我们改天再聊。」

    戚夜寒点头。

    她走後,杨瀚朝戚夜寒挤挤眼,揶揄道:「红颜知己?」

    戚夜寒没说话,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冰淇淋,「你再不吃就化了。」

    「真的不来一口?」杨瀚拿匙子挖了一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戚夜寒别过头,喝了口水。

    没过多久服务生送来了戚夜寒点的食物,这家餐馆基本上是提供西餐,现在端上桌的是颜色漂亮的海鲜义大利面和浓郁的蔬菜汤,还有餐後甜点提拉米苏,做为一人份的晚餐称得上丰盛了。

    戚夜寒拿起叉子吃了起来,动作不疾不徐中透着一丝优雅。

    杨瀚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动作,「这里的餐点味道是不错,不过吃起来不过瘾,改天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

    戚夜寒看他一眼,「既然不喜欢这里,干麽还要来?」

    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呢……杨瀚没把话说出口,只是笑着看他。

    戚夜寒又吃了几口,就把叉子放下了。

    「就吃这麽点儿?」杨瀚嘀咕,「你这食量也太小了吧?」他两眼却一直盯着那块提拉米苏。

    戚夜寒看了他一眼,将它放到杨瀚面前,後者也没客气,直接用手里的匙子吃了起来。

    看他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虽然个人喜好不同,但戚夜寒实在搞不懂一个男人怎麽会这麽喜欢甜食。

    杨瀚三两下解决那块精致的点心,戚夜寒勉强将面吃完,招呼服务生过来结帐,但服务生告诉他已经记在老板帐上了,包括杨瀚的那份冰淇淋。

    於是戚夜寒起身要走,杨瀚也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这次我是沾你的光了,下次我请客。」

    戚夜寒没说话,但刚走出餐馆没一会儿就下雨了,稀稀疏疏的雨点落在地上,很快就变得细密起来,戚夜寒站在骑楼稍稍呆了一下,下意识皱了皱眉……

    「有没有觉得我们见面的时候,经常会下雨?」杨瀚站到他身边,语气里是毫不掩藏的笑意。

    暗自叹了口气,戚夜寒侧过头看着他,「你到底想干麽?」

    杨瀚微微一挑眉,「怎麽?终於想跟我说话了?」

    「我们有什麽好说的?」

    「这话说得也太冷淡,我们好歹也算患难与共过吧?」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戚夜寒懒得跟他纠缠,转身想去拦计程车回家,杨瀚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戚夜寒愣了一下,「你……」

    「别紧张。」杨瀚从身後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大马路上我又不会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虽然他的确想做点出格的事。

    戚夜寒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真的?」

    杨瀚笑而不语,抬头看了看四周,「下雨了应该不好拦车……不过今天我有开车,」他低头朝戚夜寒别有涵义地一笑,「送你回家。」

    第二章

    戚夜寒和杨瀚的关系很特别,他们算不上是朋友,平时也没有什麽交集,硬要扯上关系的话,也就是戚夜寒是张戚同父异母的哥哥,而杨瀚接替了张戚成为新任侦二队队长,目前和张戚的恋人锺习共事。

    然而就是这样看上去没有什麽直接关系的两个人,像杨瀚说的那样曾经「患难与共」过一回,并且还异常浪漫的在海水中吻得昏天黑地……

    只不过那就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一般,回到现实,戚夜寒和杨瀚仍旧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生活、工作没有任何交集。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偏偏因为杨瀚这个有心人,没关系也变得有关系了。

    杨瀚去过戚夜寒家,所以轻车熟路,戚夜寒坐在副驾驶座上,体验着男人神一般的开车技术。

    杨瀚飞快转动方向盘转了个弯,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戚夜寒皱了皱眉,终於还是没忍住,问:「你平时都是这样开车的?」警察就可以这样在街上横冲直撞?

    「平时都是小锺开车。」杨瀚说的得意,「我的技术太好,一般情况下是用不到的。」

    戚夜寒翻了个白眼,头稍稍往後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车里很安静,还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氛围,戚夜寒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视线也变得模糊,最後,缓缓闭上了眼……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杨瀚侧过头飞快看了戚夜寒一眼,扬起了嘴角。

    没多久,两人就抵达戚夜寒的住所。

    戚夜寒住在自家建设公司盖的一栋大楼里,离市中心有点远,因此很清静,是电梯大楼,设计走的是复古路线,从建筑外观到内部装潢都是温暖柔和的色系。

    戚夜寒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在大楼前的停车位停了快十分钟,雨还稀疏地下着,杨瀚开着车窗,一只手伸在外面,夹在指间的烟冒着火光,在夜风中缓缓燃烧着。

    「为什麽不叫我?」戚夜寒皱了皱眉,说话有点儿鼻音,刚才那一觉睡得太沉了。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你。」杨瀚看着他低声说。

    车外迷蒙的灯光下,男人的眼睛显得特别明亮。戚夜寒眨了一下眼,毫无感情地说了声谢谢,好像杨瀚只是个计程车司机。

    看着戚夜寒动手解安全带,杨瀚试探着问:「我们认识这麽久了,难道不能请我去你家坐坐?」

    戚夜寒没说话,明显是不想理他。

    偏偏杨瀚还不死心,「喝口水总行吧?」

    戚夜寒已经打开车门下车了。

    就在他接着要说「借下厕所」的时候,戚夜寒关上车门,终於头也不回地来了句—

    「随你。」

    杨瀚轻笑一声,推开门下了车,这时才发现手里的烟被变大的雨浇灭了,他有些可惜,才抽了几口而已,不过……看了一眼戚夜寒的背影,他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戚夜寒住在二十楼,五十坪的使用面积让人一进门就感觉到了空旷。

    第一次到戚夜寒家时,杨瀚曾经问过他「你一个人住这麽大的房子,不寂寞吗」?

    戚夜寒没回答,无所谓寂寞不寂寞,他已经习惯。

    两人先後在玄关换了鞋,戚夜寒没当杨瀚是客人也懒得招呼他,只说了句「水在冰箱里」就迳自回卧室换衣服,连句「随意」也没有。

    杨瀚倒是不介意,饶有兴致地四处参观了一下。

    说起来有段时间没来了,布置的感觉好像变了点儿,他从客厅晃到书房,简单俐落的风格倒是很符合男人的气质。

    来到阳台,收拾得很乾净,靠墙的地方有座架子,上面放了一盆拳头大小的仙人掌,而且还开花了,数十朵小小的大红色小花凑在一起,生气勃勃。

    杨瀚笑了笑,站在阳台上往外看,雨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水气中,平日里灿烂到刺眼的灯火此时也变得柔和起来。

    戚夜寒洗完澡出来时,杨瀚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杂志,他的衬衫上隐约能看到水渍,赤着脚踩在地上。

    杨瀚抬起头,看到戚夜寒穿着格子睡衣,半湿的头发垂在额前,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和刚才感觉完全不同。

    他扬起嘴角,「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这样很性感?」

    戚夜寒不理他类似夜店搭讪的话,直接问:「你要待到什麽时候?」

    「雨还在下呢……」

    「如果我记的没错,你开的不是敞篷车吧?」

    杨瀚抬起眉毛,「但你还是带我回来了啊。」

    戚夜寒微微皱眉,轻笑了一声,「是啊,就当带了只流浪狗回来。」

    杨瀚笑得很开心,并不介意当流浪狗。

    「阳台上那盆仙人掌是钟点工替你养的吧?」他忽然说,「你实在不像会莳弄花花草草的人。」

    戚夜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要回房间。

    「浴室借我用一下吧?」杨瀚放下杂志站起来。

    戚夜寒没回头,说了声「请便」,然而杨瀚却一路跟着他,站在卧室门口一手撑在门上,说:「麻烦给我件替换的衣服吧?」

    「你要求还真不少。」戚夜寒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一条裤子就够了,当然你想让我光着屁股也可以……唔!」话还没说完,一条睡裤就扔到了他脸上。

    拿着裤子,杨瀚深深看了一眼戚夜寒,能肯定这条裤子是对方平时穿的,就笑着转身离开了。

    杨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戚夜寒斜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还开着的电视正在播着广告。

    他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过去,站在沙发前看着双眼紧闭的男人。在他看来,现在的戚夜寒彷佛卸下伪装,没有刚才的冷漠、凌厉,看起来柔和且安静,躺在那里简直像一幅画一样,而上回的他像只猫。

    杨瀚承认他对戚夜寒很感兴趣,从第一次见到戚夜寒的时候就开始。

    那是他第一次去那间餐馆,很快的他就注意到了坐在窗边的戚夜寒,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个人,就是张戚,相貌相似的两人让他直觉猜测他们应该是兄弟,或者其他的亲戚关系。

    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并不算好,张戚没过多久就走了,剩下戚夜寒一个人坐在那里,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他却从戚夜寒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同病相怜」四个字,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过去向戚夜寒搭讪。虽然最後并没有成功。

    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而第二次见面他又死皮赖脸,以下雨为藉口混进戚夜寒家里,而这一次……杨瀚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然後低声向戚夜寒道了一声「晚安」。

    戚夜寒醒来的时候,客厅的灯是关着的,只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亮着,柔和的黄色灯光给人很安逸的感觉。

    而事实上他用这盏灯的时候屈指可数。

    灯是谁开的自然不必多想,而他不记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这一觉却睡得异常安稳、满足。

    起身离开沙发,他四下看了看,在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前发现了杨瀚。

    杨瀚正站在窗前朝窗外看,手里还有一瓶水,他裸着上身,下身是自己借给他的睡裤,从身後看他身材好得几乎让人嫉妒,背部和腰部的曲线优美得彷佛是名舞者。

    戚夜寒认为这人的身体真的可以算是件艺术品了。

    察觉到身後有针扎般的视线,杨瀚转过身,腹肌和人鱼线清晰可见。

    一瞬间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片刻之後,杨瀚朝戚夜寒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他是个存在感很强的男人,戚夜寒居然觉得有点危险,就好像是一头雄狮朝自己步步逼近。

    杨瀚来到戚夜寒面前,目光始终锁住他。

    「喜欢吗?」杨瀚低声问,嗓音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戚夜寒皱眉,「什麽?」他一说话发现自己声音竟然有点哑……

    杨瀚微微一笑,忽然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喜欢我的身体吗?」

    掌心瞬间传来的温热以及皮肤的触感让戚夜寒有点僵硬。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突然问。

    杨瀚微笑,「当然。」

    「你的职业真的是警察而不是牛郎?」戚夜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这麽不要脸的人。

    杨瀚轻笑出声,「可以也问你一个问题吗?」

    戚夜寒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你为什麽带我回家?」

    为什麽……其实戚夜寒也不知道,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或者他只是想感受一下家里有另一个人存在是什麽感觉……但不管什麽原因他都并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轻笑一声,戚夜寒反问:「难道不是你死皮赖脸地跟着我的?我以为你是早有预谋……」

    「前一句暂且不说,今天晚上遇到你绝对是巧合。」杨瀚说,又笑着叹了口气,「我很早就发现了,你跟你弟弟真的不太一样……」

    戚夜寒眉一皱,「你调查过我?」

    「工作需要。」杨瀚说得理所当然,「我是警察,而且接的是你弟弟的职位,难免对他好奇。」

    「好奇到需要查他的家人?」

    杨瀚没接话,继续说出自己的观察,「你和张戚不一样,他一看就是从小自由自在活得很潇洒。而你不同,你一直被束缚着,像一只被紧紧绑着翅膀的鸟,别说飞了,连走都走不了几步。」

    戚夜寒表情未变,但是看向杨瀚的眼神变得深沉,杨瀚分不出是好是坏。

    「那又怎麽样?」戚夜寒讽笑地问,「你想当救世主来解放我?」

    「我只是想引领你释放天性……」

    「天性?」戚夜寒挑眉,直直地盯着他,「和男人做爱吗?」

    杨瀚抓住他的手再次放到自己胸口,「宝贝儿,你真是聪明。」

    戚夜寒冷笑一声,用力地又抽回手,「可惜我对你这样的男人不感兴趣。」

    杨瀚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我其实也很想和你做普通朋友的……」

    「普通朋友?」戚夜寒这次乾脆直接笑出声,突然凑了上去,在两人几乎可以透过对方瞳孔看到自己时,下身也几乎紧贴在一起。

    戚夜寒的身材绝对算高大,但还是要比杨瀚矮小半个头,然而他在面对杨瀚时并没有被杨瀚的气势压倒。

    「你面对普通朋友也会硬吗……」戚夜寒压低了声音问,说出的每个音节都透着性感与诱惑。

    杨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戚夜寒已经退开了,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用一种鄙视的目光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他现在的样子在普通人看来真的很欠揍,但杨瀚却觉得此时的戚夜寒异常性感,性感得让他……硬了。

    「你……」

    「要住一晚还是要走随你的便,我就当收留一只狗了。」戚夜寒说完从杨瀚身边走过,「还有,」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回头,「阳台那盆仙人掌是我自己养的。」

    杨瀚无言以对,直到戚夜寒回房间之後,他才站在原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戚夜寒的生理时钟像平时一样准时将他叫醒,天刚蒙蒙亮,但他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时候,杨瀚已经不在了。

    客厅收拾得很整齐,如果不是茶几上留有字条,完全不像昨天晚上有人借住过的样子。

    戚夜寒拿起字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记得吃饭。

    男人的字很工整漂亮,戚夜寒盯着纸条上的字看了十几秒,然後捏成了一团,轻轻一抬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样,那个男人在这里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

    戚夜寒让陈伯休息了一天之後,隔天早上他在平时和陈伯约定的时间下楼,车已经等在楼下,但是驾驶座上的人却不是陈伯。

    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修长,相貌称得上英俊,包裹在黑色西装里的身体明显有经过长期锻链。

    他绕过车头过来给戚夜寒开门,同时朝戚夜寒微微一笑,「戚少。」

    他的笑容感觉很阳光,声音也很有朝气,却让戚夜寒微微皱眉,「你是……」

    「我是来代替陈伯的,他这几天有事,没来得及跟您请假。」男人解释着,「我叫王宣,戚少叫我阿宣就可以了。」

    「陈伯怎麽了?」

    王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他住院了……」

    到公司後,戚夜寒第一时间给陈伯打了个电话。

    「为什麽不告诉我?」他低声责备着。

    电话那头陈伯笑了笑,感觉得出来他的关心,「不是什麽大病,一点老毛病,这几天天气热有点儿不舒服,是我女儿非让我到医院来检查,医生说住两天院观察一下就能回去了。」

    戚夜寒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缓缓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出院之後回家休养,不用急着回来……」

    「您这是要辞退我?」陈伯半开玩笑地问。

    「陈伯,」戚夜寒一开口,语气亲近,沉默几秒後,低声说:「你应该退休了。」

    他知道陈伯年纪大了身体不算太好,也曾想过让他退休,但陈伯一直不愿意,说开车也不费什麽力气,他还开得动。

    毕竟陈伯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对陈伯也有份感情在,老人家的心意他不好违逆,才没强硬要求,可是现在时间该是到了。

    陈伯叹了口气,「我怕大少爷您没人照顾。」他也知道自己这两年身体情况大不如前,还坚持着当司机不是为钱,是真的不放心大少爷。

    戚夜寒扬起嘴角,「我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自己,倒是你现在需要人好好照顾。」

    「放心吧,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对了,我都忘了问了,今天是阿宣去接您的吧?怎麽样?」

    戚夜寒想了一下,「可以,很安静。」

    「我知道你不喜欢话多的人,阿宣是我女儿介绍的,人很老实,又勤快,身体也好。」陈伯说着忍不住笑了,「我看他那麽强壮,除了司机之外还能当大少爷您的保镖,一举两得啊。」

    戚夜寒也笑了,笑过之後低声说了句,「你好好休息。」

    「好,」陈伯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说,「您等着我回来。」

    挂了电话,戚夜寒知道陈伯是不会回来了,或者说自己不会再让他回来开车了。

    任何事都会有开始和结束,人的生命也是如此。生离死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陈伯是……他爸爸也是。

    戚夜寒微微转过身,看着窗外,他的办公室在三十楼,落地窗很大很气派,但是望出去只有高楼大厦。

    他突然开始怀念老家二楼那扇窗子,窗外是棵大树,枝繁叶茂,每年春天都会开出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有时风一吹花还会落到桌上,年少的他常常坐在桌前看着那棵树……只是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不会再回来了。

    下班的时候自然是王宣来接戚夜寒,他的确是个安静的人,即便是第一天上班也没有和戚夜寒攀关系装熟的意图,除了来接戚夜寒的时候叫一声「戚少」,开车之後便不再说话。

    车里异常安静,比陈伯在的时候还安静,戚夜寒坐在後座闭目养神,感觉车停下来时,睁开眼往外看了一眼,是红灯。

    移回视线,他看着驾驶座上仍是陌生的背影,突然问:「你和陈伯认识多久了?」

    王宣很快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说:「不算久。应该说我认识陈伯的女儿,跟陈伯并不熟,她知道我最近想换工作,就介绍我来为戚少开车了,其实她是想让她爸爸休息,尽尽孝心。」

    戚夜寒没说什麽,轻轻哦了一声。

    王宣从後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来之前陈伯特意嘱咐我,说戚少你是个好雇主,让我好好干,还说了好几遍要注意安全。」说着自己都笑了。

    戚夜寒也微笑了一下,「陈伯是个认真的人,给我们家开了快四十年车,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戚少放心,」王宣回过头,微笑着看着他说:「我也会很小心的。」

    戚夜寒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王宣转过头看着前方,这时正好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问:「戚少,现在送您回家吗?」

    戚夜寒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想了想说:「不,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车,你先回去吧。」

    王宣从後视镜里看了戚夜寒一眼,「您有事,需要我……」

    「不用。」戚夜寒打断他,「我只是想自己走一走,没有其他原因,陈伯在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

    王宣没再说什麽,把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之後,说了句,「那您早点回去休息,明早我来接您。」

    戚夜寒点头,打开车门下了车,左右看了看,朝自己熟悉的方向走了。

    而车一直停在路边,王宣看着戚夜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打开车窗,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根,像是为了解渴一样一连吸了好几口……

    戚夜寒下车之後,走路去了医院。他原本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刚才他突然很想去看看戚天义,好像只有亲眼看到了才放心,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最近一段时间雨水较多,走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他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这个时间医院的急诊大厅里仍然有很多人,戚夜寒半低着头穿过人群时,几个急救人员和护理师推着一张床从他身後疾驰而过,滚轮的声音在稍显喧闹的大厅里仍旧显得刺耳……

    戚夜寒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然後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相比之下,病房楼层就显得安静许多,尤其是戚天义所在这一层,戚夜寒来到戚天义病房门口的时候,戚天义的主治医生和护理师正好出来,护理师转身轻轻地将门关上。

    「他刚用完药,睡着了,暂时不会醒。」医生低声告诉戚夜寒。

    「我去看看他,一会儿就走。」

    医生点点头,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戚先生……」

    戚夜寒静静地听着医生的话,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等医生说完和护理师走了之後,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轻轻推开房门。

    房间里很安静,墙上亮着一盏壁灯,显得有些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戚夜寒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他父亲睡得很熟,放在床另一边的仪器仍然在运作着,发出轻微的、有节奏的声响。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父亲,床头张戚送的茶花还在,但花瓣已经开始泛黄卷曲,他忽地想到了他小时候,父亲拉着他的手从院子里的那棵树下缓缓走过,树上不知名的花会落下来,掉在他头上,父亲会笑着伸手帮他把花拿下来,然後递给他……

    除此之外,记忆中他们父子两个好像再没有这样亲近的时候,当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共处一室的时候。

    房间里太寂静,仪器的声音越发的明显,甚至连呼吸声都很清晰……戚夜寒颤抖了一下,莫名的开始有点害怕这一切。

    他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戚天义,一瞬间,从未有过的恐惧像潮水一样陡然席卷了他,连他掉进海里可能会没命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克制不住地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搭在戚天义颈部动脉,指尖触到皮肤的一瞬间,被那冰冷的感觉激得生生打了个寒颤。

    直到感觉到脉搏微弱的跳动,他才收回手,彷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半晌之後,他站起来,轻轻替戚天义掖了掖被子,然後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走廊上空无一人,戚夜寒顺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走着,但才走没几步好像突然失了方向的停下脚步,他看不清周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鼻子一阵酸涩,身体一阵摇晃地伸手扶住了墙壁。

    他知道,他终於将要只剩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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